“啧!衬衫烫得这么漂亮,线就是线,平就是平,一点点绉纹也没有。”是羡慕,也是调侃,震云若有所思地瞅着继崴。跟继崴认识那么久,自己从来不认为他的心情可以像天气一样,说变就变,因为他通常只有一种心情——无关痛痒,可是这阵子,他竟然出现了另一种心情——幸福。
会转换心情并不难了解,这百分之百是跟邢浣玢有关,但是,连穿衣服都变得那么考究,就教人想不通了。基本上,他是不相信继崴有那种闲情逸致烫衣服,由此可知,继崴身上的衬衫绝对是邢浣玢的杰作,不过,他可也不认为邢浣玢会每天跑去继崴家帮他烫衣服,那也就是说,他们两个应该是住在一起。
彷佛没听见震云说的话,继崴迳自将刚审核完毕的公文递给震云,说道:“我不知你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客气,公文还自己亲自来拿。”
也学着继崴听而不问,震云自顾自地说道:“喂,晚上我们去喝一杯。”
“我没空。”
“喝一杯也不过才花你一个小时,你就说没空,你这个人挺不不够意思哦!”他忙着回美人窝消暑,当然没空。
扬着居,继崴直截了当地说道:“想问什么就直接问,干么拐弯抹角?”
干笑几声,震云一睑的无辜,“你会坦白地告诉我答案吗?”
“拐弯抹角我就会告诉你答案吗?”不想说就是不想说,即使用尽任何的手段来套他的话,他还是不会说。
噘着嘴,震云可怜兮兮地说道:“人家还不是因为关心你,要不然我干什么那么自讨没趣嘛!”
他当然知道震云是关心他,可是,他真的不习惯跟别人分享他的心情,“震云,谢谢你的关心,想说的时候我自然会告诉你,但不是现在。”继崴诚心地说道。
“我知道。”一副拿继崴没办法的样子,震云无奈地叹了口气,其实他并不是那种喜欢故作神秘的人,只是习惯把事情放在心底,也就是因为如此,自己才不忍苛责他的拒人于千里之外,“好啦,你忙吧,等你有空的时候,我们两个再去喝一杯。”
“叩!叩!”敞开的门上传来礼貌性的敲门声,凯崴直接走了进来,“哥,邵大哥。”
“凯崴,真是难得,怎么今天有空大驾光临?”震云热线地喊道。
“有事找我哥。”像他们这样的兄弟——在同一个宅子出人却不见得天天碰得到面——说起来真的很少,可是,只要哥有回家,一通内线电话到他的房间,还是可以找得到哥的人。不过最近,也不知道他在忙什么,不管什么时候Call他,他都不在,所以自己也只能挑在上班时间亲自跑这里一趟。
“那你们慢慢聊,我出去了。”说着,震云识相地离开办公室,让他们两兄弟单独说话。
“坐啊!”帮凯崴倒了杯开水,继崴接着也在沙发坐了下来。
“哥,这阵子你好像都没回家。”
“为了工作方便,我在市区买了间公寓,平时就住在那里。”他向来不喜欢市区的嘈杂生活,为了宁静,他可以忍受每天花上两个小时的时间往返家里和公司之间,可是自从跟浣玢住在一起以后,他的生活无可避免地移转过来。
“喔!”虽然很惊讶,凯崴也没多说什么,只是问道:“那你种的那些植物怎么办?”哥一向把他种的植物当宝,很难相信他可以一天不见到它们。
“平时陈伯会帮我照顾,假日我会自己回去整理。”浣玢一到周末假日就得回家陪父母亲,他自然也不会独自留在市区,“找我有什么事?”
打开自己的公事包,凯崴取出一个档案夹,递交继崴,“哥,这是我妈托我请征信社调查的资料,你看一下。”
没看也知道里头写些什么,不过,他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地翻看了一遍,“你有什么打算?”将档案夹还给凯崴,继崴问道。
“我就是想问你,我该怎么做比较好?”资料已经拿了好些天,他却还是一点头绪也没有,面对母亲的质问,除了装成没拿到资料,他也不知道如何处理。
“先找林雅晴谈,让她自己来决定事情该怎么了结。”
“这……”
“有困难吗?”
摇摇头,凯崴担心地说道:“她现在什么亲人也没有,万一她希望留在唐家,爸爸却不让她留下来,我是怕她一个人孤零零的没人照应。”
挑了挑眉,继崴一副漫不经心地说道:“你好像特别关心她。”
“我……”是啊!自己好像特别关心她。
“你放心,也许爸早就知道她不是真正的唐灵儿,只是不想说而已。”父女血脉相连,是不是白己的女儿,爸爸心里应该很清楚才对。
“可能吗?”从爸爸对林雅晴的宠溺态度,实在看不出来他对她有任何质疑。
“试了不就知道。”
☆☆☆
“二哥。”步下台阶,林雅睛走向心神不宁、来回徘徊的凯崴。
心里还在犹豫该如何婉转地跟她挑明,她人却已经出现在他的面前,“这么晚了还没休息。”
“我有事跟你说。”好似生怕自己的勇气会转眼消失,林雅晴没等凯崴发问,马上接着又道:“其实,我根本不是你同父异母的妹妹唐灵儿。”
完全被林雅晴的坦白给愣住了,凯崴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做何反应才好。
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凯崴,林雅晴心情顿时感到无比的沉重,“虽然你们从来没当我的面表示什么,但是我知道,你们从一开始就怀疑我的身分,现在,你知道我不是你妹妹,你一定以为我是贪图你们唐家的钱,才会冒名顶替对不对?” 停了约莫三十秒钟,等不到凯崴的回应,林雅晴才叹了口气又接下去,“我一直生长在一个很幸福的家庭,爸爸是个贸易商,妈妈是个家庭主妇,我有个爱笑的妹妹,我们一家四口生活得很快乐,直到有一天,爸爸和妹妹死于一场车祸。爸爸死了,我们的生活并没有陷人苦境,因为爸爸留了很多钱,还有一间房子给我们,可是一下子失去了两个最爱的人,我和妈妈也失去了欢笑。虽然没了爸爸和妹妹,但是我还有妈妈,我很珍惜,可是老天爷似乎一点也不同情我,去年,妈妈发现自己竟然已经是一个癌症末期的病人,她的生命随时有可能结束。”
举目望天,林雅晴吸了口气,有点自嘲地说道:“知道妈妈不久后过世,我曾经怨天尤人,恨老天爷对我的不公平,可是,妈妈临死之前告诉我,其实我亲生母亲早在生我的时候就因为难产而死,她不过是我后母,我才明白我已经多拥有了二十五年的母爱。”
望着凯崴,林雅晴诚挚地说道:“二哥,我不是有意冒充灵儿,如果不是因为妈妈临死之前告诉我她的故事,我也不知道灵儿不是我亲妹妹,是妈妈替我安排了这一切,因为她放心不下我,她希望有人可以代她照顾我,她甚至让我骗你们她是在美国过世,就是怕你们去找征信社调查我的来历。”
“不过,小妈那么努力地为你安排一切,还是白忙一场。”凯崴终于开口,他小妈大概没想到,像他妈妈这样的人,不管怎么编故事,她还是会追根究底,以确保她自己的利益没有受损。
以为凯崴是在指她的坦白破坏了她母亲的安排,林雅晴直说道:“如果不是因为我不想再当你妹妹,我根本不会说出这一切。”
“灵儿……”
“不要再叫我灵儿,叫我雅晴。”爱恋地看着凯崴,林雅晴拿出勇气表白道:“二哥,我爱你。”
瞪着林雅晴,对这突如其来的示爱,凯崴有惊讶,也有一种无由来得心动。其实他不应该意外才对,仔细回想当初,为什么他会觉得她不是真正的灵儿,就是因为她看他的眼神 含有一种特别的情愫。他也曾经为那种感觉悸动,可是因为她是他的妹妹,所以他只好视而不见,尽可能避开。
“二哥,我知道感情的事是不能勉强,也知道你有女朋友了,不过,我认为每个人有追求真爱的权利,没有努力到最后一分钟,我不会随便放弃你。”
他不是没碰过女人对他示爱,但是,这种还不能接受却又不太想拒绝的情况,他倒是头一回遇到。
“灵……雅晴,浣玢不是我女朋友,她是我的朋友,也是我找来的侦探。”
侦探……瞳孔慢慢放大,林雅晴终于明白了,“你早知道我的来历?”
“我好几天前才知道,也跟哥提过了,我们都很乐意让你留在唐家,不过,你必须把真相告诉爸爸,我想爸爸是最有权利知道灵儿已经过世的人。本来,是想明后天再找你谈谈,看看你是希望我陪你一起去跟爸爸说,还是你自己一个人去跟爸爸说。”
脸上绽放出一朵欣喜的笑容,林雅晴开心地说道:“你愿意陪我去找爸爸?”
“当然,只要你需要的话。”
冲动地抱住凯崴,林雅晴紧紧地将脸埋在他的胸怀,不管结果如何,她已经很满足了。有机会,她一定要跟浣玢道歉,为她自己的小心眼、她恶劣的态度,虽然她还是觉得浣玢笨笨呆呆的,不过以她现在的心情感觉起来,其实浣玢也笨得满可爱的。
被林雅晴这么一搂,凯崴先是一怔,跟着也忍不住将她圈在臂弯里。未来如何谁也不知道,不过他知道,即使他不想对她动心,这小妮子也会有办法缠住他。
☆☆☆
“妈,你停一停,我好累,跑不动了。”望着领先自己的有三十公尺之远的魏敏霞,浣玢喘着气喊道。
停止前进,魏敏霞笑着逗道:“是谁一大早就把我从床上挖起来,说什么今天天气很好,是个慢跑的好日子,结果,才跑这一点路就跑不动了。丫头,你的体力愈来愈差哦!”
千辛万苦地追了上来,浣玢抓着魏敏霞的手臂,气喘如牛地说道:“我一向很能跑的,我怎么知道,今天会这么逊。”也不晓得是怎么一回事,最近总是懒洋洋的,做事老提不起劲,所以今早一看到阳光普照,心想反正礼拜天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拖妈出来慢跑,跑完还可以顺便陪妈上市场买菜,哪里知道,她一个二十五岁的人竟然会输给妈这个五十七岁的人。
“那个唐继崴是不是虐待我女儿,只给我女儿吃稀饭,所以我女儿的体力才会变得那么差?”魏敏霞开玩笑似地在浣玢的脸上打量。其实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浣玢不仅没变瘦,反而变得丰腴。不过说起这事,她心里的感觉还是很复杂。
虽然女儿是在取得他们的认同下,才搬去跟唐继崴住在一起,但是想起来,还真的让人啼笑皆非,做父母的没能阻止女儿跟人家同居,反倒顺从女儿,这种事说出去谁会相信,谁又能够理解?可是说真格的,看到自己的女儿全身洋溢着幸福、快乐,她心里的感觉真的很欣慰。
轻蹙眉头,浣玢急忙地为继崴申诉道:“妈,继崴才没有虐待我,他很疼我、很宠我,他比我自己还担心我每天有没有摄取足够的营养,而且还不时买补品给我吃。”说到继崴,浣玢很自然地浮起甜蜜的笑容,他对她真的很好,只要她想做什么,他都会依着她。
看着女儿那副急躁的样子,魏敏霞好笑地摇摇头,都还没跟着人家姓唐,整颗心却已经偏到人家身上。
“浣玢,找个机会带唐继崴回来给妈瞧瞧,妈很好奇他究竟长什么样子,到底哪一点值得我女儿对他那么倾心。”让女儿去跟人家同居,却不知道人家长什么德行,这实在是说不过去。
“好啊,可是,这样子好吗?继崴会不会以为我是在暗示他娶我?”她相信,只要她肯开口,他还是愿意为了责任娶她,但是这不是她所要的婚姻,她要的是因为爱而结合的婚姻,她知道他心里也是抱持这样的信念。
“不会,谁不知道我女儿最不懂得耍伎俩,想要什么就坦白说,哪里知道用暗示的。”
听魏敏霞这么一说,浣玢倒是安心了许多,“妈,改明儿个我去跟继崴说说看,不过他有没有空,我可不知道哦!”
点了点头,魏敏霞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好啦,休息够了,可以再上路了吧!”双脚又动了起来,魏敏霞一副准备再继续前进的姿态。
“妈,我脚都软了,我没有力气再跑了,我们回家好不好?”
“不行,是你自己把我从床上拖下来的,现在我跑得兴致正高,你就得跟着我跑下去。”拉着浣玢的手,魏敏霞不管她的抗议,拖着她往前跑去。
☆☆☆
“再上面一点点……再左边一点点……对,就是那里……嗯,再用力一点点……对了,就是这个样子,嗯,好舒服哦……”趴卧在沙美上,浣玢脸颊贴着冰凉的皮沙发,一脸幸福地享受继崴的按摩。
“跑步是有益健康,不过,也不必这么努力啊!”他一边轻柔地按摩着浣玢的背,一边训道,“又不是参加比赛,跑不来就别跑,干么逞强?”
“我……人家原本是想活动活动筋骨,哪里知道……”
“会弄得这么狼狈,是不是?”
“嗯……”一串清脆的笑声突然从浣玢口中窜流而出,她笑不可遏地说道:“继崴,你捉得太下面了,再上面一点点啦!”
听到浣玢充满快乐的笑声,继崴无奈地摇摇头,看她这个样子,他心疼得不得了,她倒挺乐在其中。恶作剧的念头在脑海闪起,他双手滑至她身躯的两侧,顽皮地搔起了她的痒。
“好痒……”缩紧身子,浣玢咯咯地笑个不停,“继崴,不要……好痒……”
闹够了,继崴这才将浣玢拉起来,抱进怀里,“以后除了我,不可以让其他的人陪你跑步,知不知道?”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有这样的感觉,只是这一刻他强烈的认知到————照顾她是他的责任。
点了点头,浣玢想起早上妈提到的事,问道:“继崴,我妈想看看你,你有没有空?”
神情变得有些不自在,继崴淡然地说道:“我最近没空,过一阵子再说吧!”也许是不想增加自己心里的负担,也许是他觉得同居是他们两个人的事情,他一直不想知道浣玢是怎么跟她的家人交代这件事,也不想知道邢家对此事的态度如何,他能做的只是好好疼爱浣玢,让她的生活充满欢乐。他真的没有勇气跟邢家的人见面,这不只是因为他不知道如何面对他们,更要紧的是他还无法告诉他们“他爱浣玢”。
“喔!”一种无由来的失落感困住浣玢的知觉,她不觉轻拢眉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