幔妮微愣了一下,随即回复过来。她才不傻,只要不要让他知道她的去向,他又怎能找到美国去?!
“幔妮,到了美国就不要任性了,对自己好上点。”桂聿梅还是记挂着她那副连自己都不让好过的性子。
“我会的,桂姨。”幔妮轻轻的笑着,有些飘忽,有些恻然。
就这样,幔妮飞出了台湾,也挣断了她与尽情之间一条线。
各人有各人要走的路。
她还是这样告诉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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幔妮再次踏上美国的土地,心情已是大异。当年来时,她还是单纯的女孩,希望一路从大学到研究室顺利念完。她是念得很顺利,提早在二十二岁取得硕士学位,但回了一趟台湾,让她整个想法都变了。她知道她不能再这样走下去,她会走上她父兄的路子,然后在那个远比她知道丑恶数倍的环境里虚伪的过一辈子。
重新出发,她已不再碰企管那个旧领域,虽然以前的教授闻风而来,要她回去念完学位,但她拒绝了。
独立生活从来对她不构成问题。她在学校附近公车可达的地方租了房子,不是专门出租给学生的公寓,所以她除了上课外,可以不必跟同学们来往。唯一不习惯的就是饮食了。
她想念台湾的味道,而那味道大半都由尽情煮的食物构成。她想念尽情的柠檬红茶 ,在这里她只能从超市买现成的粉回来泡,试了几个牌子都难以忍受,最后索性不喝了。于是她 总是从超市买些微波食物,随便打发自己的三餐。
她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来这里,也许只是为了让那人死心吧。反正她去那里都没有差别,去哪里都是那样的孤独。刚来的那几天,她坐在空荡荡的房子里没事忙了一番,但等她一停下来,深切的孤寂就会淹没她。她会深切的想念来那个眼神永远温暖的男人,然后破天荒的,她坐在光秃秃的地板的大哭一场。
然而生活总要继续,像现在她就要为未来一周的肚子想,从超市再买一批垃圾食物回家。
从超市到她住的地方步行约十分钟,她抱住一个大购物袋几乎完全遮住她的视线。走到公寓门口,将购物袋往地上一放准备掏钥匙的时候,她才发现这个站在门口的大障碍物。
“你怎么在这里?!”幔妮惊愕的看着端坐在门口的尽情,又看了他身下坐着的大型旅行箱,语气是凶巴巴的。
尽情不在意她的不友善,咧开嘴给她一个灿烂的笑,“我早告诉你我会来啊!”
幔妮的表情就像看到怪兽。“你什么时候告诉我,我连电话号码都没给……”
"这就对了,就因为你的不乖,让我推测你的心意是要我来陪你。那天在机场我不是告诉你,要你写信给我,要不然我会忍不住来跑来吗?看你,要我来直接说就好了!“尽情拍拍她的头,接过她手中的钥匙,抱起她放在地上的购物袋,另一只手抱着行李就开了门上楼。
幔妮愣了愣才赶紧跟上。“你这人……”
怎么都是微波食物,看你这样养自己!“尽情一进屋里,便动手整理她买回来的食物。
看到他在她那个只会用到微波炉的厨房中忙着,幔妮忽然觉得这个男人非常适合站在那里。她知道他既然眼巴巴地找来了,一时间也不可能摆脱他,总不能书也不念,跑得不见人影吧!
“中午吃意大利面如何?你的冰箱也只有这点东西,先将就一下吧!下午我们再去买东西,这里离超市远不远?”尽情一边动手处理午餐,一边问,好像他才是住在这里的主人。
幔妮无力的瘫在沙发上。这房子是附家具的,不然依她的习惯,一定是弄个床垫,几个箱子装着日常用品,仍然家徒四壁。
“你真的就这样跑来?工作呢? ”幔妮闷闷地问,心情却因为逐渐飞散而出的食物香味轻松不少。
“你忙了我是个摇笔杆的,只要带着电脑出来,就可以工作了。”尽情将煮好的意大利面盛到两个盘子里,浇上肉汁,取了两套餐具在餐桌上摆好。“可以吃饭了。喝浓汤可以吗?我只找到这个。”
“柠檬红茶 。”幔妮小声地呢喃着。
“那个啊,下午再煮吧,红茶还摆在行李箱的下层,你这里现在也没有柠檬。”尽情自然地回答。
幔妮惊讶地望着他,不只是因为他听到了她的呢喃,更因为他竟然千里迢迢从台湾带了红茶来。
“如果海关不禁止,你是不是连柠檬都要自己带来?难怪你有个巨无霸的行李箱。”幔妮像在看怪物一样地看着他。这个人从她认识他的那日起,就不断展现他的怪,而且就像个无底洞一样,永远怪不完。难怪陶然会说,那天她要是失业,可以去写一篇他的怪僻大全,买给八卦杂志,铁定可以捞一笔。
“我会是那种蠢蛋吗?柠檬这里买就有了,而红茶可是朋友从英国定期寄给我的,台湾买不到,至于这里我可不能确定。再说虽然我已经要他改寄这里,但寄包裹总要一点时间。”尽情解释着。
幔妮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这人对吃真是不遗余力,连人到了美国都还要人家寄红茶给你。”
“什么?我是为了你耶!” 尽情轻拢眉头,抗议地说。
幔妮看他的反应才知他 所言非假,一时之间被陌生情感冲击得说不出话来。
“快吃吧,冷了就不好了。”尽情体贴地用叉子边敲敲她的碟子边缘化解了她的尴尬。
幔妮吃着美味的意大利面,忽然觉得有个免费的煮饭公也不错。她本来好心得不想与他再有牵扯,但既然他送上门来当免费男佣,不用白不用。
幔妮不变的人生守则是:有便宜不占等于被占了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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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吗?黑点很想你。”两人并肩走在去超市的路上,尽情稍微叙述了一下大家的状况。
“那只你捡回来的笨狗?”幔妮的嘴还是一样的坏。
尽情晒然,“其实你很喜欢它的对不对?”
幔妮撇撇嘴表示不屑回答。
“本来我想把它带来给你,要不是海关过不了……”
“如果你真做了,我就杀了你。” 幔妮睨了他一眼。
尽情大笑出声。
“神经病,被骂了还这么开心。” 幔妮为之乱没成就感一把的,她犀利的言语通常刺得人跳脚,而尽情偏当成甜言蜜语一样,让她为之气结。骂人当然就是要人家不舒服,如果对方不但不难过,还一副舒服得不得了的样子,那还骂得下去吗?
“你不知道,我好想念你骂人的样子。欢喜楼少了你真是莫名的空荡啊!”他说着将头靠她头顶,有些哀怨的说。
幔妮的心软了软,知道他想着她,让她有种甜蜜的感觉。
“对了,你如果住下来,记得付房租,我只有一间卧室,你得睡客厅。”甜蜜的时光不到片刻,幔妮的脑筋又回到现实上。
尽情叹了口气。“我给你两个月房租,你不要破坏美好的气氛好吗?”他忍不住抬起头来说。
幔妮推开他的身子。“有完没完?!镇日无病呻吟,这就是作家!“
“你不要这么歧视我的工作嘛!”尽情抗议着。“我也是很认真的。”
幔妮眼珠转了一圈,勉强同意。他确实是个敬业的作家,而且是最优秀的一个。“好啦,看在你赚来的钱可以缴房租给我的份上,我可以尊重它。不过先说明哦,房租按月算,即使只住两天也要付一个月。每个月四百元美金,拿来。”她伸出手。
尽情瞪着她伸得很直的手说:“四百元?可是我在外面等你的时候,听隔壁的太太说她的房租一个月三百元,难道你租贵了?”奇怪,依她那种锱铢必计的个性,怎么可能吃这种亏?
“我没有租贵,事实上我杀了二十元,一个月只需二百八十元。我收你四百元是因为我要收你水电费以及弥补你造成我不便的损失。”幔妮 头头是道地说明着。
尽情瞠目“我觉得你不从商真是太浪费了。”然后不甘不愿地掏出四百元美金放在她手上。
幔妮收了钱只有冷哼一声。
事实上后来尽情发现自己真的被坑了。幔妮这女人没别的本事,就是挣钱不落人后。说是四百元包括水电费,谁知房东来收水电费时,幔妮不在家上课去了,而他只好乖乖替她付了。更别说他去超市买的食物,完全由他付钱。要不是还算有点积蓄,大概禁不起她这样榨吧!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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幔妮从学校回来,手里抱了一叠书,这是她这学期一个重要报告的参考资料,一走到公寓楼下,却看见尽情蹲在楼下那片苗圃里挖土。
“你在干吗?”幔妮的脚步在苗圃前顿了顿,这片苗圃一直是一楼的史密司太太的宝,她一向不许任何人随便进入。
“幔妮 ,你看我今天去中国城买了什么,好多花苗哦!”尽情挥挥手中的铲子,热烈地说。
“这是别人的园子,不能乱挖的。”幔妮压低声音说警告。
“我知道啊!是黛西好心给我一块地的。”尽情将花苗小心翼翼地捧进挖好的洞中,然后用土埋好。
“黛西?”
“黛西.史密司。你不会不知道史密司太太的名字吧?”他狐疑的抬起一边的眉毛。
幔妮习惯性的撇撇嘴,她果然不知道。
“将来我们若搬家,就找个有花园的房子,你看这样多好。”尽情轻轻地叹息。
幔妮不禁想像尽情在那里种花种草,身旁还有小孩跑来跑去的景象,多么协调,多么温馨!
瞧她在想什么?!
这个男人已经不知不觉改变了她的思考模式。真可怕!
“谁跟你有将来。再说我有个园子大概常会被邻居告,因为没有整理。”幔妮不再理他,转身上楼去。
第九章
幔妮 在客厅坐下,看到桌上打开的是尽情的电脑。他是个很会打理自己生活的人,连住在客厅里都这样的有条不紊,到处收拾得干干净净,可怜他连衣服都没有地方挂,还整齐的叠放在行李箱里。
为什么像他这样出色的男人会如此温文没脾气,又对她这么好?看到他整个行李箱里带的不是她喜欢吃的,就是她习惯用的,大半箱都是为她带的。她将他抛在台湾,连个住址都不留给他,他还能千里迢迢的找来,想必也费了不少心思。
到了这个地步,她还能狠下心将他推开吗?
只是她很好奇他脾气的极限到哪里?
她的身边一直没有别人,因为她不留一点空间给他人。她这种个性派的做法倒有些男人很欣赏,只不过她不想跟任何一个扯上关系罢了。或许她该试试看,试试看别的男人的感觉,试试看他的反应。
“我今天出去买东西,发觉还是需要买部车。”尽情走进来,给自己倒杯水。
“买什么车?浪费!”幔妮不以为然的说。
“住在这种幅员广大的国家, 没车是很不方便的。”尽情在她的对面坐下。“隔壁的汤玛氏太太介绍我一家卖车的,我明天想去看看,你要不要去?”
“你疯了?你当真要买车?”幔妮坐正身子瞪着他。
“买了方便,如果我回去台湾的时候,你也可以开。不过大部分时间我会在这里陪你。”尽情说。
“好,那你得一个月付我一百元保管费。”幔妮又扬起下巴,一副没得商量的模样。
“sure ,就一百元。” 尽情已经习惯了。买车给人家开,还要付保管费,这可是前所未见吧!
“对了,一直都忘了问,你怎么找得到我?”幔妮满意地收下“头期款”。
“说到这,我真会被你折腾死。” 尽情回想那个过程,就相当教人呕。“我怎么也想不到你会去念剧场管理,找了好多学校,就是找不到。”
更呕的是先被闻人湛也找到了,他顶着还微微泛着淤青的左眼,一副跑到天边去的样子说:“ 求我啊!敢揍我,这回你糗大了。”
幔妮听了尽情的叙述,虽然他讲得轻描淡写,但她知道他一定被闻人那个小人给刁难了。“后来你答应了他什么?”
“也没什么啦!我本来以为会更过分的。” 尽情想起他那个好笑的黑眼圈,难怪他要恶整回来。
“到底是什么?“幔妮紧追问道。
“就是帮他公司新一季的产品写广告文案嘛!”尽情说。
“不取分文?”幔妮继续追问。
尽情点点头。
幔妮骂了句“卑鄙小人”,忽然又想到什么似的问:“你说他公司的新产品,他开什么公司?”闻人湛也那家伙神出鬼没的,她从来没搞清楚过他做的是什么勾当。
“就是原高集团啊!他要我写的是原高汽车即将上市的一款新车的广告文案。”尽情说。
“是那个原高?不会吧!”幔妮以前是个记者,岂有不知原高集团的道理。那是个比她老爸那艾氏集团大上许多倍的企业体。看不出来闻人湛也竟是那个传奇性的人物。“他有病啊?那么有钱干嘛要住在欢喜楼啊!”
“呃……他喜欢那里嘛!” 尽情有些吞吐地说。若是幔妮知道他也有栋阳明山别墅放着不住,他大概也会被骂有病。
“啊!那你还买什么车,打个电话给闻人,告诉他要人送一部车过来,要不然文案不给写,原高汽车有外销美国,性能勉强啦!”幔妮说。
“可是我已经答应……”
“答应什么?反正你已经找到我,你不写他也没辙。你不敢打我打。”幔妮拿起话筒就要拨了。开玩笑,占尽情便宜是她的专利,谁也别想分一杯羹!
在幔妮的插手下,第二天闻人湛也果然差人送了部最新款的车过来,不过催要文案的一封E-mail 也随着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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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ouie.范是个华人子弟,他和幔妮是硕士班的同学,并且同一个指导教授。主修导演课程的他是个颇有才华的剧扬新秀。和幔妮不同的是,他从高中时期就活跃于戏剧社团,而大学念的就是戏剧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