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鑫家,第一个讲的是股份,第二是辈分,没有第三。”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大户人家的那本自然是更难念了。
“可是小孩子那来的股份可以讲?”那不就是摆明了只有挨揍的份?
“所以,少爷从小就把时间精力全用在跟同辈中的竞争,大少爷的腿会断,你就可以想见,只要有一点差池,不是只输掉股份这么简单而已。他没空吃饭、也不想吃饭,总是胃痛了才用酒吞胃片了事。”
“可是我看他明明三餐吃好多,晚上还要加一顿消夜,哪是没空吃饭?不想吃饭?”
宋自由很是怀疑王婶说的那个人,跟抢她碗里东西吃的那个人,是不是同一个?
“少爷自从掌握住鑫家大部分的财产,一个人搬到这里住后,是有空吃饭了,但是在你住进来以前,他不曾主动要求我几点开饭过,准备好的饭菜,总是冷了,他才随便吃两口就要我收掉,然后一个人喝酒止住胃痛。”
“还敢说我不理智不成熟……他就不能自己好好的吃顿饭吗?”她又想到了她不肯动筷,结果他也没吃,只喝了杯酒就出门……罪恶感被王婶这一说,开始发芽。
虽然她明知道,他不吃根本不是她的错。
“可能是……一个人吃饭,太寂寞吧。”
“噢……”发芽的罪恶感,瞬间抽高长成了大树!
“自由,我跟你说这些,只是想让你多了解少爷一点。在鑫家,想要的就不能迟疑,要到了更是要尽心尽力的去保有,否则一个闪失,就什么都没有了。少爷不是霸道,他只是太认真了。”
“噢……”大树跟魔豆一样,长到天上去了。
强大的罪恶感,让她又开始一口饼干一口花茶的吃起来。
“别再不吃东西的,跟少爷闹别扭,好吗?少爷的胃,一直不太好……”不是要骗她的同情,王婶是真的担心。
“可是,我要减肥五公斤。”她的口气好挣扎。
可以靠喝水喝掉五公斤的绝对信心,在吃完整盘饼干,喝掉整壶花茶的现在,变得好动摇。
她好像不怎么想减掉五公斤了……
“减肥?”原来是这么回事儿。
王婶正要说女孩子家富富态态的有什么不好?她只是不瘦,不瘦又不是胖,哪来的肥可减?门铃却在这时响起,“我先去看看是谁。”
宋自由跟著王婶后头往客厅走,好奇的问著正在看对讲机上彩色小萤幕的王婶:“谁啊?”
“是一对中年夫妇。”
“喔……是我爸跟小吗……又有车来了……咦?”刺耳的煞车声后,挤开王婶把门外的情景,看的一清二楚的宋自由吓一跳的问:“他不是出去了吗?怎么这么快又回来了?”
“少爷只是去山下的超市一趟,开车来回二十分钟足足有余,怎么会快呢?”王婶已经可以想见少爷会从超市带什么回来了。
应该就是之前他说的:“牛才吃这些不长肉的没营养粗草,全丢掉!”
“他那种身分会去超市?!”
“我们把门打开不就知道?以少爷那种身分,到底是什么贵重的东西,非要十分钟也不能等的亲自下山去买?就不能等你王叔把篱笆修好再让他去买?”
不必等王婶打开门,大门已经由外往内开启。
第九章
安静的大厅上,喝茶的喝茶,喝咖啡的喝咖啡,臭著脸坐著什么都不喝,只看著她的看著她。
宋自由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是看著王婶刚摆到她面前,现做的低脂原味优格生菜上头。
“又是哪里不对?”他声音冰的可以冻死人,完全无视就坐在对面的长辈正瞪著他看。
她只准吃肉,这是他规定的,他非常清楚。
清楚到让他想到,她可以任性的继续喝水减肥下去,但他完全没办法放纵她的任性把自己给减出病来,爱犬舔她一下,她哇哇叫的像是被咬下一块肉,幻想的痛,都能让她差点昏过去,她要是把胃给减到痛,大可不负责任的一昏了事,而他呢?
他从来不昏倒的。所以只能负责任的跟著她闹胃痛?呆等著她胃不痛了,再痛揍她一顿?!
他不会愚笨到让自已陷入那种只想揍她、又不能揍她的困境中。
所以他抢在前头,给她她要的,这样她就没有任何理由,用要哭不哭的红眼睛来攻击他,逼他妥协。
“我不敢吃绿色的奇异果,会酸,我只吃金色的……”她把绿色的奇异果,叉叉叉的叉满一叉子,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递过在他这边的垃圾桶,“丢进来!”
“可是……可是……”虽然不敢吃,但她想吃,想吃又不敢吃的无法决定,让她对著垃圾桶发起呆。
他好讨厌!做什么饭也没吃的要亲自下山去帮她买这些?害她不必罪恶的好罪恶……
“拿来!”把垃圾桶重重往她脚边一放,比拿过她的叉子,两口就解决掉她所有的绿色奇异果,然后没有温柔的把叉子塞回她手心,
“快吃!”他沉声警告著他的耐性已经用完。
“吃就吃,凶什么凶……”她叉起了苹果片,放进嘴里开始嚼。
宋爱国看著眼前这一对,眼睛是笑到瞧都瞧不见一咪咪的缝儿。
但朱丹红可笑不出来,她简直是气死了!
“可怜的小自由,他就给你吃这个?难怪你会瘦成这样。”瘦成这样的让人只想一口吞了去都还不够的美!
“什么这样那样?丹红,自由这样才是个真正的贵夫人哪!”宋爱国的意有所指,只有他自己听的懂。
女儿真的长大了……
朱丹红先是瞪著笑到和尊弥勒佛没两样的宋爱国,瞪著瞪著,凭著多年夫妻间的默契,她很不情愿的猜到几分那种笑的深意。
自闭怪王子跟应该受虐公主送作堆,她本来是同意的,可现在看见应该受虐公主被虐到这么漂亮,她后悔了!
“什么贵夫人不贵夫人的!自由又没嫁人,还是我宋家的贵小姐,你别胡说!都是你!肥肥胖胖的可爱女儿你偏不要,非得要把她丢在这里被人虐待到人见人厌的讨厌模样,这下子你满意了吧?”
“满意!满意极了!”宋爱国还是笑的乐呵呵。
“宋、爱、国!”朱丹红简直是尖叫了。
生气了!生气了!宋自由赶紧吞下嘴里的小番茄,“小妈,我没瘦成怎样啊……”
“吃你的,别理那个欧巴桑。”动手动脚的看一多了,这种破嗓的尖叫几声还入不了他的眼。
鑫焦华看也没看朱丹红气红的脸,迳自捉著宋自由的手,连连叉起她盘子里的东西往她嘴里塞去。
“你听见没有?他居然叫我欧巴桑!我这种长相!这种身材!这种气质!是哪里像欧巴桑?”朱丹红气急败坏的跳脚。“我不管,你今天要是不把小自由带回我们家,我就跟你离婚!”
“丹红!”宋爱国这回笑不出来了,“别让小辈看笑话了,坐下来说话。”
“敢说我是欧巴桑,我才不承认他这种小辈!一句话,你要不要把小自由带回去?”
要是不知道自己的老婆对人家做过那种过分的事,他当然会拿出长辈的威严来教训人,但问题是他知道啊,人家不过是句欧巴桑,他们做人长辈的已经占了便宜,他还好意思说什么?
“丹红,别胡闹……”
“卖女贼!”朱丹红气呼呼的甩门走人。
“小妈……”别丢下她走人啦!
宋自由朝著已经被甩上的大门空伸著手。
“没事!没事!你小妈只是怕她昨天才牵的宾士会被偷,闹个借口好转出去看著车而已,放心,快吃你的。”宋爱国坐著没动的笑问:“自由,你瘦了多少啊?”车门没锁,车钥匙在她手上,老婆到车上去坐著,欣赏好山好水,顺便陶冶性情一下也不错。
“不知道。”她很无力的把最后一口酪梨吃掉。“磅秤不见了。”
“不见?”面对面的坐著,宋爱国当然看见了鑫焦华的冷利眼神,“你要不要请焦华现在去帮你找找?这是他的房子,他一定一找就找到。”瞧瞧宝贝女儿的小下巴都变尖了,磅秤当然要不见,不然要是秤出少了五公斤,那还得了?
什么意思?“你把磅秤藏起来了?”不是吧?!
“没有。”中国字博大精深,他是“收”好她乱丢的东西,不是“藏”。
鑫焦华站起身,冷臭著脸丢下一句,“我去拿青春之泉的正本合约。”
上楼之前,他先把电子门锁设定好,确定能把打算强行掳人的欧巴桑,给关在门外,这才踩上楼地板。
他愿意上楼让他们父女单独谈话,是因为他听出了宋爱国拐著弯的暗示,只是想跟她说话,不是要带走人。
半小时后,他就会下楼来用合约赶人走。
“自由,人一会儿就下来了,不会不见的,别瞧了。”不赶紧把话讲完,出去安抚车上的小炸弹,他怕又得面对一次什么证明性吸引力的尴尬。
“爸爸,我不是……他还没吃……胃、他的胃……噢!”很简单的一句话,不知怎地,说起来变得这般结巴又暧昧,她懊恼的咬著下唇不说了。
“知道!知道!别皱巴著小脸,容易长皱纹爸爸说几句话就走,不会很久的。”宋爱国把顺口的不得了的春茶,喝回精光,让喉咙给回甘个痛快好说话。
“说几句话就走?你不带我回去?为什么?”这下子宋自由不只是皱巴了小脸,她连肩膀都垮了,活像是最后一线希望都没了的悲惨万分。
“你猜猜爸爸为什么不带你回去?”虽说宝贝女儿是第一任老婆生的,但现在这模样儿,跟最后一任老婆当年“爱他在心死不认”的可爱模样,真是像到没话说。
“为了青春之泉的亚洲区独家代理权?”
“没错!还有呢?”
“还有他将来会有数不清,新一代的青春之泉亚洲区独家代理权?”
“没错!没错!还有呢?”
“还有他是打著雷射灯都找不著的绝世金龟靖?”
“没错!没错!绝世金龟婿,说的好!说的太好!”
宋自由对著笑到眼又不见的宋爱国,生平第一次,用了不敬的口气跟父亲说话,“骗人!你才不是卖女贼!”
这种不敬的说话语气,让还是笑咪咪的宋爱国不由得感慨万分。
他当然不是无耻的卖女贼。
他只是明知道见一个爱一个,会让宝贝女儿们对男人失去信心,他还是没办法地,快乐到不得了的娶了最后一任老婆。
光用下半身思考的男人,迟早肾亏不举!一辈子没出息!想他如今家大业大就不难知道,下半身思考之余,他的脑子可没闲著过。
“自由啊!爸爸自从有了你小妈,成天就盼著你们能成为贵夫人是不是!”
“我会拿到‘贵夫人’的经营权的。”她闷闷的把原有的打算说出。
“这个恐怕有点问题。”宋爱国一点都不羞愧的说,“‘贵夫人’是为了你小妈的‘窈窕密码’才愈开愈大,不是为了你们。依著目前我跟你小妈的健康情况判断,你要拿到‘贵夫人’的经营权,大概还要个七、八十年,说不准一百年也是可能的。”
“你怎么会知道‘窈窕密码’是小妈开的?”
“我是她老公,我怎么会不知道?”不过常常会后知后觉就是了。
是哟!“所以你也知道小妈气你只顾著『贵夫人’的营业额,害她没人疼没人爱的一天到晚怀疑你没药救的爱上‘贵夫人’,嫉妒的她只好背著你要用‘窈窕密码’吞并掉你的‘贵夫人’?”
又来一个后知后觉?!
他是怕太美的老婆太闲,闲到会发现帅哥处处有,偏是家里没半个,他虽然是堂堂男子汉,但有点矮、有点胖的体形,多多少少都会折损到他的男子气概,不弄个大一点的游戏来让太美的老婆忙、他怕会成了最有价值的王老五。
“窈窕密码”要怎么跟“贵夫人”毫无职业道德的抢业绩、扯后腿,只要老婆高兴,他是没意见,但要弄出个胜负,那可十行!
“贵夫人”要是叫“窈窕密码”给并掉,他男子汉的面子是要搁哪儿?
“自由啊!大人的事,你小孩子不懂,别乱说话。”老婆的事,回头关起门来,床上好解决,宝贝女儿的事,才是麻烦哪!
“我是不懂,你没要退休,那我为什么会有很多的百分之一‘贵夫人’股份?”每个百分之一都赢的好辛苦耶!
说到这点,宋爱国就严肃起来了,“自由,说到股份这种事,下次要记得,一定要白纸黑字的过好户才算数,在商场上,防人之心这是一定要的啦!别听人随便说说就随便信上这个坏习惯,一定得改掉,知道吗?”
“知道了。”知道了她原来有一个这么奸诈的父亲!
面对宝贝女儿要妻不要女的控诉眼光,宋爱国还是没有一点羞愧的直接说,“自由,他跟爸爸是不一样的。”等半天等不到宝贝女儿亲口报的喜讯,倒是等到鑫焦华电话通知:“把娶你女儿的条件开出来。”
喜气没听到,发不出的怒气倒是听到不少,以他过来人的经验,一听就听出宝贝女儿把绝世金龟婿给搞的快捉狂,他只好亲自上门来看看,宝贝女儿因为他对男人的没有安全感,到底有多严重?
“你们是长得完全不一样!”她点头深表回意。
宋爱国当没听出宝贝女儿是在故意气他:“自由,不是人人都有那个命能当上贵夫人的,你命好,除了都是我这个爸爸的功劳外,你也得自己好好珍惜才是。别因为爸爸曾经有的少年风流,就白白浪费你已经被注定是贵夫人的好命。”他可没怪力乱神的胡诌,鑫焦华的态度,打一开始就摆明了那个是已经注定。
要不是这样,他哪肯让宝贝女儿被人“请”到这儿培养感情?
老父的这篇语重心长,一点都不好笑,“爸爸,贵夫人大贵到英国戴安娜王妃,小贵到医学中心里的那些谁谁谁的夫人,你觉不觉得会好命到好可怜?”又想随便说说骗她!
“真的不是因为我曾经年少风流?”
“不是!”
伤脑筋!
“自由啊,那个什么妃的跟什么夫人,拿什么跟你比?”那些女人有名、有钱、有面子,就是少了男人的一心一意,才会落得可怜下场。
“不一样嘛!”宋爱国闲始急了,一急反倒说不出大道理来了。
“没错!”这点宋自由就骄傲了,“我脑了再不灵光,也不会笨到嫁给他,小妈说过,男人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女人千万别昏了头的想婚。”
“自由,你老实跟爸爸说,你爱不爱他?”真的是伤脑筋了。
想了很久,她才绷著小脸的说:“他会打人,连女人都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