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你别这样笑,好邪的,看得我要起鸡皮疙瘩了。」说时迟那时快,夏拙儿当真起了一阵哆嗦。
敛下眼睑将露骨的邪念遮掩住,不想太过吓唬她,他故意将语气放得轻淡,「你的回答?」
事到如今,夏拙儿也没法再对曲承胤拖延,她也垂下眼,低声开口问:「我今年都要二十一了,是个老姑娘了,你不嫌我年纪大吗?」
「不嫌。」
她顿了顿,又问:「你真要娶我?」
「你要嫁给我,对不对?」曲承胤终是失了耐性,活像个想逼婚的山寨王。
「我怕你会死掉,我不要你死掉……」说著,她的眼眶就红了。
看见夏拙儿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又听见她的顾忌全是为了他的性命担忧,曲承胤心头一暖也一软,站起身将她抱在怀里,改由他坐在凳上而让她坐在他膝上。「我没那麽容易死,这你不早就知道了?」
像是要证实他的话一样,她将头枕靠进他的胸膛,听著他强而有力的心搏声。「不央媒作妁、不敲锣不打鼓、不下聘不行礼、不凤冠不霞佩、不拜天不祭祖,你答应,我就答应。」
他拧住眉心,满脸不赞同,「这成什麽样?无婚无凭的,难不成你只想和我成为一对见不得人的野鸳鸯?」
「你立个婚书嘛!其他的就全免了,好不?」闭闭眼,一阵心悸,她还是怕极了他会成为她克夫恶命下的另一个牺牲者。
「又不是雇佣、买仆的,这太委屈你了!不行,我不答应这麽草率了事。」环著她的臂紧了一紧,他心疼她的无边忧惧。
「好吧……那就拜个天地,其他的就真的都免了吧!」这已是她的最大让步,不许他再得寸进尺。
「拙儿,你——」
「不成就……就都算了。」她身子一扭,就想自他的怀抱中脱离。
「别!我答应就是……」他满心无奈啊!
×××
「曲头儿,要用钱,我身上有得是银票,你犯不著娶媳妇儿娶得这般寒碜吧?」
罗力虎见曲承胤要娶亲,却什麽该见的喜器、喜帐都没看到时,便大大地为他感到不平。
「虎,唉!一言难尽。」
曲承胤也是有苦说不出,但为了能顺利娶得美娇娘,他也顾不了那麽许多了。
「曲头儿,那你至少也套件喜袍、拿个彩球吧?」罗力虎四下张望,也没见著窗框上贴有红纸。
「过了今晚,一切以後再说。」想起千金良宵夜,曲承胤倒是喜上眉梢,一脸新郎官的欢喜样。
「那……」罗力虎追问了句他最挂心的事,「嘿嘿,总该给我杯喜酒喝喝吧?」
曲承胤笑著摇摇头,换来了罗力虎挫败的苦瓜睑。
×××
厅堂里,夏拙儿在福伯和罗力虎面前,递出一张纸头给曲承胤。
「这是什麽?」曲承胤满脸疑惑地接过,并摊开纸头。「呵,原来是我的卖身契啊!」
「快把它撕了吧!」
两人现下都要成亲了,那一纸卖身契的存在,忽然之间变得可笑,看著那张纸,让她显得有些难为情。
转身请福伯在桌面上布好纸笔,她接著说:「阿胤,你一字一句慢慢写,若是觉得身体有任何不适就马上停笔,我会立刻把婚书烧了救你的。」
她紧张地握紧烛台,手心都冒了汗。
「曲头儿,没那麽严重吧?写两个字也能要你的命?」罗力虎後来听了福伯的解释,当场喷笑出声,大声嚷嚷著迷信。
面对福伯的凝重表情、夏拙儿的愁云惨雾,教曲承胤无法附和罗力虎的论调。
他提起蘸满汁墨的笔管,正当笔尖要接触到纸面时,夏拙儿嗓音紧绷地询问:「会头晕吗?肚子会不会疼?」
「拙儿,我还没下笔呢!」曲承胤啼笑皆非。
「身子有没有哪里觉得不舒服?」夏拙儿不理会曲承胤的抗议,举著烛台再接近纸面几分。
「拙儿,烛火再近,就要烧著我了。」曲承胤空著的左手一反,便将夏拙儿手上的烛台抢过。
「啊,阿胤,你做什麽抢我的烛台?」夏拙儿伸手就想抢回,却被曲承胤闪过了。
「虎,麻烦你将福伯和拙儿先带出屋外,等我立好了婚书再让他们进屋。」
曲承胤觉得再这麽下去实在是没完没了,他的千金春宵正一刻刻的浪费在这些无谓的事情上呢!
「阿胤!」
夏拙儿的低叫声未歇,整个人便已让罗力虎的掌风给轻轻送到屋外去了。
×××
「新娘子怎麽瞪人呢?」
曲承胤笑著推门进房、笑著走近端坐在床沿的夏拙儿,却见她一双眼瞪得愈来愈大、也愈来愈凶。
「厅堂上,婚书写了、天地拜了,而我既不头昏也不闹肚疼,人好端端的站在你面前,我的娘子呀,那你是在气些什麽呢?」
看著夏拙儿鬓上簪著朵喜气的可爱红花,映得她人比花娇,曲承胤心口上胀起了一股满足感。
夏拙儿满腔火气原本还要发作,但一听见曲承胤的话,皱皱鼻子偏头想一想,觉得也对,人没事那还气个什麽劲呢?
就像其他姑娘要出嫁时的那个晚上一样,她把自己特意梳洗打扮了一番,用香草洗了身,穿上了过年时才穿的好看衣裳。她把头发梳了又梳,并把衣裳整了又整,之後定定地端坐著,等著他跨进房门。
啊!
她真的已是他的新娘子了呢!
夏拙儿心里一阵宽慰後的欣然。
可是……她仍是感到些许不痛快!
「都不想想我和福伯有多麽为你担心?将我们赶出厅门自顾自的写婚书,也不怕写了两行你吐血时没人救,写完了就拉著我‘咚、咚、咚’朝地连磕三个头,也没想著在你磕头的当时会不会翻眼就暴毙……」夏拙儿忍不住气的叨叨念念。
「娘子呀!」曲承胤睁大眼,满脸惊异。
「什麽事情啦!」
左一声娘子、右一句娘子,唤得夏拙儿不得不记起自己是个新娘子,脸蛋儿悄悄地羞红了。
「看来我的娘子还以为自个儿嫁了个好人呢!错、错、错!」曲承胤一脸正经地往夏拙儿身旁坐下,揽著她的肩时还佯装遗憾地叹了口气,「好人是不长命的,我可不爱当好人,我呀,是个大祸害。」
「喂!你是谁?」夏拙儿忍住笑,「快把我们阿胤还来,阿胤可不是你这种嘻皮笑脸、油嘴滑舌的人。」
「我是谁?」曲承胤一脸这还用得著问的表情,「我不就是那个急著想和自个儿的新娘子洞房的新郎官吗?」
轰!
血气猛然由夏拙儿颈肩往脸上冲去,羞得她整个人像只熟虾般地红艳艳。她又窘又僵的不能动弹。
毕竟是让人提过三次亲,喜娘也在大喜之日前上门过三回,当然也关起过房门低声嘱咐过三回洞房秘事,夏拙儿懵懵懂懂地,但多少晓得洞房之夜将会发生一件极为羞人的事。
她垂下红得发烫的颈子,以几近耳语的音量,问出忧心忡忡的话语:「你……你不会在……在洞房的中途就……就死掉吧?」
她说的是什麽话?!
这算是对他男子气概的质疑吗?
他该不该视为一种被看扁了的侮辱?
曲承胤先是张大眼,不可置信地侧脸瞪著他的新娘子,然後险些一口气没吞好而岔了气。
终於,他收拾起那股啼笑皆非的感觉,捏捏她的肩头,将嘴唇凑近她赤红的耳廓,以低哑又带著诱惑的嗓音说:「咱们好好地来试一试,你不就知道了……」
×××
厅堂上,罗力虎张开右手虎口,以拇指和食指搓著下巴,看著这里擦擦、那里掸掸装忙的福伯,在他愈退愈远之前出声问道:「唉,我说福老伯,今儿个算是个大喜的日子吧?」
罗力虎涎著脸,试图对福伯挤出充满善意的笑——虽然那笑脸看起来比七月半的饿鬼还吓人。
「的……的确是……是大喜……罗……罗壮士,有什麽不……不对吗?」福伯迅速瞄了罗力虎一眼,又迅速地将眼光转开。
福伯纵然知道罗力虎不会伤害他,但一望见他那只黑漆漆的空眼眶,就是禁不住嘴钝脚软地打起哆嗦来。
「福老伯,你们院子里有养鸡是吧?」
罗力虎特意弯了眼的咧嘴笑,自顾自的认为他现下的模样一定是慈眉善目,可比菩萨。
「是……是有养……」
福伯心头一阵不祥,他或许已经知道了罗力虎的意图,罗力虎八成是嘴馋了……
瞧罗力虎那山熊似的巨大身量,福伯暗忖:要填进多少食粮才不会让他凶性大发的想生吃人肉?
「大喜的日子没酒喝已经是扫他奶奶八辈子的兴,再没点油嘴的鸡肉来填填肚子,岂不是太没天理啦?嘿嘿……福老伯……你说是吧?」罗力虎抹抹嘴,开始想像起抓起整只烤鸡就啃的滋味。
「好……我这……这就去宰鸡……」
再心疼那些好不容易养大、才刚会下蛋的两只母鸡,也不能拿自个儿的老命开玩笑,只要啃的颈子不是他的,这独眼虎想怎样都成!
福伯边暗惊,边吞了口唾沫,缓缓往後踩了一步、又一步、再一步……终至转身拔腿就跑。
望著福伯飞也似的背影,罗力虎默默赞叹起一个老头子身手竟还能这麽矫健,真是不简单哪!
第八章
天色光了——
夏拙儿一手举著梳篦、一手握著一束发丝,坐在铜镜前,有一下没一下地梳著自己那头乌亮的发。
一旁的梳洗水是曲承胤趁她熟睡时端进房的,他这小小的细心及体贴让她心里甜孜孜的。
她摊开手掌,低头看著那束滑过她掌心的发丝,想著昨夜里曾和那束发丝缠绕在一起的另一束黑发,也想起昨儿夜里所发生的一切……
当他伸手要取下她发上那朵红花时,她羞,要他去熄了烛火。他不许,说是洞房红烛不能减,以映他们往後日子的长久,也得以让他瞧得清楚完完全全的她。
他看著她的目光是那麽地火热,热得就像是要将她整个人燃烧起来。
那时,她在他瞳子里所看见的自已是那麽的美,美得她自己都无法形容。
迷迷蒙蒙之间,她的唇舌尝到了他好闻的气味,她才知道他已吻上了她,双手也正环抱著她。
也不晓得是因为她忘了喘气,还是他环著她的双臂愈收愈紧,以至於她开始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的昏眩。
然後,她便渐渐地由皮肤感觉到他指尖及手掌的热度,由脸颊到下巴,由下巴到颈子,由颈子到肩头,由肩头到胸前、腋窝、背脊、腰际、後臀……周身无处不感觉到他身上所散发出的热度。
之後,他的唇替代了他的指……喔,不!谁也没有替代谁,它们同时令她感到自已再也不像是她自己。
她第一次知道身体上的酸麻和酥痒感觉是可以同时存在的。
而且是从每一块骨头、每一处关节一波一波地袭进每一条肌肉中,引得她不晓得是该嗤笑还是喊痛?
听见自己发出类似呜咽的呻吟声时,她著实吃了一惊,那时她不停地在心中自问著,她是怎麽了?她是怎麽了?
可是她依旧控制不了自己,就算是紧咬著下唇,轻微的哼哼嗯嗯声仍是悄悄地由她的唇齿间偷溜出去。
身子热得跟泡在滚水里一样,却又没处躲,只是不断的觉得热、觉得躁……
满天星星在头顶、心上转呀转的,她奋力睁开了眼,瞧见的是他绷红了也汗湿了的脸,而他的眼,呵!他的眼呀,紧紧地锁著她的眼,那模样像极了他一眨眼她就会消失似的紧张。
该紧张的人应当是她才是哪!但当她见他喘著气,一口比一口还来得喘,就又有些安下了心——
他还活得好好的哩!
他一直喃喃的对她说些什麽,她听不仔细、也听不分明,只晓得字字句句都酿甜了她的心窝。
不过她还是有著抱怨的,她一直以为他是温柔的,却没想到他竟也有粗鲁的一面。就在她微微僵直了身子,拒绝他弄疼她时,他边哄著她仍执意弄疼了她!
啊!
那……真是疼呀!
疼得她眼泪大把大把的掉,疼得她不依的狠咬了他的肩头一口——咬得她嘴里满是咸咸的血味。
当她终於松开齿关,隔著满眼的泪,她看见他紧皱著眉,说不出是心疼还是……痛苦?
只见他嘴一张一阖咕咕哝哝地,像是对她说些抱歉的话,也对她又亲又抚的,直到她逐渐感觉到痛楚转淡,才……才继续拥有她。
霎时,她的眼前罩上了一片白茫茫的薄雾,也好似是那片薄雾塞满了她的脑海,使她分不清东西南北、云间地面,只晓得他正随著强大的震撼在进占著自己,她开始无法克制地颤抖,背脊以及背脊支撑著的头颅一阵麻软。
他汗湿的胸贴上了她潮红的胸脯,他们的身躯如同他们的气息一般纠缠在一起。
难以形容的燥热和酸痒渐渐地由她的下腹往全身流窜,她的身体像是要阻碍他的侵进,却又像是要吸吮他更加深入。
虽是痛楚,却又有另一种特殊的感受。
当她不适的微移腰部时,便会惹来他一声低喘,然後便是漫天覆地的强力索求。
他咬著牙迸出的声音简直就是野兽的低嚎。
经过了多久,她不知道、也记不得,只感到从未有过的紧绷感,应该是痛,又不太完全是痛,肌肉扭紧到尽头,身体深处好似有著什麽即将爆炸,不断地加快、不断地升高,直至断裂,直至她听不见自己的尖声惊叫。
之後,她模模糊糊地听见他释出全身力量的吼叫声,并随著背脊的抽搐逐渐瘫软,最後倒在她的身上不住地喘息。
他们之间,同样的事情一再发生,直至树梢上的月儿逐渐隐去轮廓……
×××
「咿呀——」
耳边猛然传来有人推门入房的声响,夏拙儿捏著梳篦的指节泛白,脸上却是一片火红的燥热,她连忙将梳篦放上镜台,举起双掌拍拍自己的脸颊将精神捉回来,才转过身望向来人。
「拙儿……」
曲承胤就站在房门边,没急著奔向前将夏拙儿用力抱个满怀——虽然他极想那麽做,但他现下更想好好地将刚成为自己妻子的她看个仔细。
晶灿灿的眼、红霞满腮、一头滑亮的长发顺著肩披盖住她整个纤巧的身子,那艳光几近要刺痛曲承胤的眼睛。
「你起得好早……」
口吻带著无尽眷恋、带著无尽羞腆,夏拙儿没将眼睑垂下,而是直勾勾地望著自己的夫婿。
一抹微笑荡漾在他的唇角,形成了小小的酒窝。
一时之间,新新鲜鲜的小夫妻找不到昨夜之前的自然,有些尴尬、有些胭腆地,只是以两道目光缠绵在一块儿。
彼此眼前的人变得既陌生又熟悉,更有著一份难以言喻的亲密。
「喂,你老站在门边做什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