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春日宴。
春花开得遍地,到处万紫千红、争妍比美。
不让娇花专美于前,路上行人如织,不论墨客骚人或名门淑嫒,个个穿着五颜六色的春衣,赶赴这场春日盛宴。
人潮聚集处,小贩自然也不会缺席。
小贩比往常更努力叫卖,趁着春暖花开之际,当然要乘机狠狠大捞一笔。
春回大地。热络的景象让人心情不自觉地开朗。
“呵呵呵!”犹如银铃般的声音从人群中传出。
好热闹啊,真有趣,心情真好!
但有人却不这么认为。
“小姐、小姐,走慢点,小……哎哟!”又打人家的头,呜!会变笨的啦。
一张哀怨的脸蛋挤成一团,煞是可怜。
“哼!臭喜儿,你恨不得所有的人都知道我是小姐吗?”恶狠狠的警告毫不犹豫的轰向小丫鬟,幸好理智尚存,音量只让两人听见。
段芊漫正穿着从哥哥段千宇那儿“借”来的男装,反正她哥哥衣裳那么多,借一套给她,相信他也不会察觉。
不过段芊漫和哥哥的身高相差甚多,这衣裳费了她好大一番工天修改。
幸好她手艺灵巧,如今这衣裳穿在她身上大小适中,除去身高不够高的缺憾,天生一张唇红齿白、白皙漂亮的娃娃脸,足以迷煞来往的小姑娘们。让她好不得意呀!
她果然够聪明,女扮男装可以替她免去许多苍蝇、蜜蜂搭讪的麻烦。还可以用豪爽的态度,大大方方地将所有的风景游览一番,不用像一般淑女那样装羞带怯、欲语还羞。
当男人果然比当女人好!
谁知道这笨喜儿竟然来破坏,教她怎么不气恼?
“不。我怎么敢?我是说小……少爷,你走慢点,人家跟不上的。”喜儿轻声抱怨。
真不知道小姐哪儿来的精力,从一早出门就蹦蹦跳跳的。东跑西窜也不觉得累。
倒是跟在她身边的自己可累惨了,不但要替她摆平一些不知羞上前搭讪的豪放女,还要担心她的安危。
唉!丫鬟难为!
段芊漫不理会喜儿,好不容易趁家人不注意偷溜出来,不大玩特玩会愧对天地的,嘻!
真好!春暖花开,所有的人经过了一季的寒冬,脸上都露出久违的笑容,让人不自觉地舒坦起来。
爹娘和大哥真笨,这么美好的日子也不知道要出来逛逛,只会整天关在账房里算那些闷死人的数字,多累啊!
对了。改天她一定要强拉他们出门瞧瞧,让他们知道春天来了!鸟语花香,天她有多么的美好,花开得多么的娇艳……
一双美丽的黑眸在人群四处梭巡,爱笑的红唇始终没有停止。
她的心情好极了!
眼前的事务样样都新鲜得不得了,不知不觉地段芊漫越走越快。可怜的喜儿再度被抛于脑后。
哒哒哒——
突然由远而近传来一阵快速的马蹄声,路人们警觉性高地往两旁退去。
只有段芊漫站在原地疑惑的看着众人慌张的表情。
咦!发生什么事了吗?
她一双美眸四处张望,想要一探究竟。
“不……不会吧?”一声绝望的声音扬起。
同样贪看风景的喜儿跟在后头,直到她察觉不对劲想迈步追上前时,已经来不及了� �
“小姐——”她早就忘了段芊漫不准她暴露身份的警告,捂着红唇全身颤抖地看着站在路中央呆愣住的段芊漫。
小姐未免太后知后觉了,老天啊!
火爆烈马快速地直朝路中央冲去,那目标正好是段芊漫。
“让开、让开,快让开——”驾马的人火爆的喊出声。
“快走开啊!”路人也担心的大喊。
让开、走开!这些话虽然传到了段芊漫耳里,但是……没有意义。
当她回头看到一匹疯马正朝自己发狂地奔来时,她根本忘了该如何反应,更遑论全身早已不听使唤、无法动弹。
“啊——”在众人的尖叫声中,那匹马狂暴的速度仍旧不变。
眼看段芊漫就要亡于马蹄下,千钧一发之际,突然一道黑影乍现,在马蹄下抢救回那娇小的身影。
呼!见到这种情况的路人纷纷腿软,差点吓死。
尤其是喜儿,她更是吓得跌坐在地,无法动弹。
段芊漫几乎整个人呆愣住,完全无法思考。
“姑娘,放开我。”低沉平静的嗓音自那道黑影口中逸出。
段芊漫下意识地抬头看向救命恩人,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张犹如雕刻般的英俊脸庞。
那深邃的眸子,带着莫测高深的冷漠和孤傲:薄薄的唇十分好看,脸上没有半丝柔情,透露着阴寡气息;身材高大伟岸,一身的黑,让他浑身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佞气质,仿佛她侵犯了他什么,令他相当不悦。
侵犯?她……侵犯?
“姑娘,请放开我。”这次的声音更加冰冷,似乎极力忍受着什么。
走遍大江南北,他自然知道这男装打扮底下的其实身份,尤其是她还这么紧抱着他。玲珑的曲线毕露。
思及此。他脸色更加不悦。
“放……啊!”
段芊漫一头雾水的眨眨眼,顺着他冷淡的视线往下看。
这一看不得了了,她惊讶地发现自己的手竟紧紧地揪住对方的衣衫,难怪总会误以为自己听得到他的心跳声。
那平稳的心跳声,让人误以为方才那场生死历劫没有发生过,意外地平稳了她纷乱的心思,让她安心下来。
段芊漫总算回神,慢慢地放开自己的手。
那黑衣男人连一句话都没说,径自转头就走,刚毅冷峻的脸上还是一如最初,沉稳又平静,似乎什么事也没发生。
“喂!”她轻喊了声。
现场掀起一阵骚动,众人窃窃私语,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段芊漫没去理会,出神地望着他高大孤傲的背影,连道谢都忘了。
直到——
“嘶——”那匹差点踢到人的疯马扬起阵阵嘶吼,将失神的她拉回方才恐惧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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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死的,你没事站在路中央做什么?吓死我的神驹,你这臭小子赔得起吗?”男人好不容易控制住不驯的马匹,让马停下来。立刻开口教训。
喝。好张狂的声音!
段芊漫回过头,一双含怒的美目对上那嚣张的男人。
奇了,今天不知道该说是运气好还是运气差,竟然一连遇到两个如此出色的男人。眼前坐在马匹上的男人,生得十分俊美且穿着华丽,光看他一副用鼻孔看人的态度,就知道此人非富即贵。
可是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驾马差点伤到人还不知检讨,反而骂人骂得如此理直气壮,简直是岂有此理!
段芊漫生性单纯反应也很直接,火气一上来,根本忘记方才从鬼门关走一遭的恐惧,立刻反驳。
“你这死无赖,驾着一匹破马还神气,若真伤到我,你赔得起吗?”她生平最痛恨这种仗势欺人的家伙,不给点教训心里不畅快。
“什么?我没听错吧,你……你竟然叫我的神驹为破马?你这臭小子知不知道我是谁?”那男人下马,神气兮兮地走到她面前。
“我当然知道你是谁。”段芊漫露出很没诚意的假笑,“你是——破马的主人!哼!”
这句话惹来旁人的窃笑声。
这小家伙真不得了,竟然连新上任县太爷的公子都敢顶嘴。唉!真不知道该替他鼓掌还是替他担心。
破马的主人……不!神驹的主人庸少擎气得一张原本俊俏的脸孔都快扭曲。
“你、你——”他气急败坏、一副想掐死人的样子。
“小……小小……”被吓得趺坐在地的喜儿,看到她家小姐不怕死的和人当街叫骂,赶紧尽责地连滚带爬到段芊漫身边。
“叫我少爷。”段芊漫直觉地说道。
咦!对了,她突然想起方才那黑衣男子对她的称谓,莫非他知道……
呃……呵呵呵!
她在心里干笑,这也难怪他会知道,毕竟他们曾经贴得那么近。
她的俏脸没来由的飞上一抹嫣红。
“少、少爷,别说了。”喜儿赶紧扯扯她的袖子。
这个小姐真笨,也不会看看时下的状况。
虽然错在那当街奔马的男人,但没有人敢当面指责他,反而还一副惧怕的样子,可见他后台很硬!
她们是偷溜出来的,万一真惹了地头蛇可就不妙,何况她们是货真价实的女子!若让人知道她们当街和男人叫骂,岂不是很丢脸?
更怕的是老爷夫人怪罪下来,她就要完蛋喽!
“这位公子,真是不好意思,我们家小……少爷不懂事,请您海涵、海涵。”喜儿赶紧道歉。
“喜儿。”段芊漫不悦地大嚷。
真会让这丫鬟气死,怎么可以助纣为虐呢?
“嗯。你这小家伙还有点礼貌。好吧!这次我就原谅你,下次别再犯了。”庸少擎扬起了狂兮兮的笑容。
教训过后,他满意地转过头想上马,孰料——
“破马主人。”段芊漫喊了声。
庸少擎撇撇唇回过头,正想表示自己的不悦时,一个脚印竟然在同时差点印上他俊美的脸庞;虽然他反应够快,快速闪过,但脸上扬起的灰尘,足以令他当场黑了半边脸。
可恶!算他躲得快!
段芊漫皮笑肉不笑地问:“哼,我的‘礼貌’,还够诚意吧!”
对付恶人,根本不需要客气。
嘻!看他脸黑了一半的样子,真是大快人心。
“小、小姐。”喜儿倒抽口气,感觉全身乏力。
现场目睹的人,也都差点停止呼吸。
老天保佑,这小家伙真是不怕死。
庸少擎身手矫健地一跃上马,谁都怀疑他准备用他的神驹一脚将这小家伙踢到阎罗殿去。
现场紧张到连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听得见。
“哈哈哈——”庸少擎突然快速变脸,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
“哎哟!小姐,这个人气疯了,我们赶快跑。”喜儿很有义气地赶紧拉着段芊漫准备落跑。
“才不要,我才不怕他。”段芊漫拒绝道,小脸上隐含着倔强意味。
“好!有意思。”庸少擎抹去了脸上的灰尘,居高临下,用着兴味盎然的目光审视她。
“看什么看?”段芊漫瞪着他问。
那家伙的眼神充满戏谑,仿佛找到好玩的事务,实在令人讨厌。
“咦!原来是个女娃儿,我怎么都没察觉?”庸少擎轻拍自己的额际,“你真是好胆量、好有趣,我决定了……”
他放肆地大声宣布:“我喜欢你。”
他是独生子,向来被捧在手心上呵护,从来没有人敢这么放肆地跟他针锋相对,实在太好玩了。这小娃儿,他喜欢!
天啊!这个人是神经病吗?
段芊漫脸色一变,这才感到恐惧,下意识地退了两步。
“只可惜我现在有急事。”庸少擎沉吟一会儿,“这样吧,改天等你恢复女装,再找你好好聊聊!”
鬼才跟他聊呢,疯子!
“喜儿,我们走。”段芊漫看也不看地立刻转头跑开。
“记住了,我的名字叫庸少擎。”他朗声道:“不急,我们会再见面的!”
那豪爽放肆的声音随着马蹄声越来越远,地上扬起了一阵阵的灰尘。
热闹的城镇,再度恢复繁华喧嚣的景象,一切宛如没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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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恶、可恶!”
热闹的客栈里,小二哥里里外外迎接贵客忙碌得不得了,春游赏花的客人络绎不绝,整个客栈一片闹哄哄。
这时,在角落边的位置上,段芊漫正大发牢骚。
“小姐,喝口水吧,你已经骂了一个时辰!”喜儿赶紧端茶奉上。
“哼!”段芊漫将茶水一饮而尽,仍不断发牢骚道:“下回就别再让我见到那姓庸的。、要不然我一定让他好看。”
段芊漫努着粉唇,显示她心情不高兴到极点。
“他只不过泄露了咱们是女人的事实,没那么严重吧!”反正她们两个身材娇小,一定有很多人对她们有所怀疑,喜儿并不以为意。
“天啊,喜儿,亏你跟了我那么久,还不了解我,以为……”段芊漫叹了口气,“我是会为了这点小事而生气的人吗?”
对喔!小姐一向大而化之,应该不会这么小心眼。
“那是为什么?”她不记得她家小姐和庸少擎在今天之前有过交集。
“恩人!”段芊漫说到这个,忍不住嘟起唇,“你忘了吗?我的恩人。唉!要是知道他是谁就好了。”
那双幽深如潭的黑眸。大大地震撼了她。
深眸里似乎隐藏着孤寂,让她想要解开谜题——解他愁、化他忧。
只可惜那人早已不知道往哪儿去子,该从何寻起呢?
都怪那该死的庸少擎,若不是他突然出现,她才不会转移注意力,而来不及去追寻恩人。所以当然该怪他、骂他。
“是啊,都还没跟他道谢呢!”喜儿附和道。
“小姑娘,你们不知道那人是谁?”临桌搭讪的中年男子,正好目睹一切经过。
段芊漫眸光闪着一丝希望。
“听大叔的说法,那人似乎很有名气?”她也不在乎人家喊她小姑娘了,反正方才已经闹得众所皆知,毋需再掩饰。
“何止!”另一个瘦巴巴的男子说:“简直是鼎鼎大名!”
“他到底是谁?”好像真的很有名气的样子。
段芊漫和喜儿充满好奇,两双晶亮的眼睛直往他瞧。
“你们可曾听过桃花堡?”
“当然听过!”她们异口同声地道。
桃花堡算是杭州的名景之一,听说那里种子许多桃花,宛如一座世外桃源,由于传说得出神入化,所以在许多人的心目中桃花堡绝对不输众所皆知的杭州十景。
“他……该不会是桃花堡的主人吧?”段芊漫聪慧地联想。
“正是。”那瘦巴巴的男人点头,“他就是大名鼎鼎的刁胤夜。”
“刁胤夜!”段芊漫和喜儿不自觉地惊呼出声。
段芊漫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小姐,虽然调皮常溜出去玩,但是认真算起来一年也没出游几次,所以能够对这个名字感到如雷贯耳,可见对方有多不简单。
刁胤夜,一个充满传奇性的人物!
听说他白手起家,由于眼光独到,迅速地累积了不少财富,摇身一变成为目前杭州的首富。
传言他年方二十即娶得江南第一美人楚晓婉,夫妻俩十分恩爱。深情的刁胤夜为博得娇妻一笑,不惜为她斥资建造一座宛如仙境的桃花堡,堡中的一草一木皆是娇妻所爱之物。
英雄与美人的完美结合,自古为人称颂,羡煞所有旁人,只怕神仙也没他们快乐吧。
刁胤夜二十二岁得子,原本以为此生无撼,谁知娇妻突然病逝;此后,这深情的男人,再也没有展现过笑脸。
所有一切的一切,都只是属于传说。
对于段芊漫来说,刁胤夜是活在传说中的人物,是少女们平常窃窃私语、含羞谈论的对象,那样的人和自己永远不会有交集。
没想到命运会如此安排,她竟然有机会见到他。
难怪!难怪总觉得他眉目深锁,似乎隐藏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