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小的明宸被淹没在人群中,她再怎么大喊大叫也没有用!
封锁线冲不破,明宸瘫在地上,起柘没见到她!
他怎么那么无情啊!
没多久,起柘视察的结论下来,由侍卫长代为宣布。“各位难民、乞丐,在东门处已经准备充分的衣服供大家换穿,还有张家锁门口也有无限量的白米发放,如要分得这些物品请到这些地点。四处有重兵严守,请大家安分排队守秩序,存心扰乱者,拖至东门鞭打五十大板!至于家乡闹水患的难民,上头也指示会在沿途设救济站,即日起你们可以起程回乡里,没有身份居家证明的难民可以到乡里县府去补发,每户有一万钱的补助!本王起柘会抽身前往坐镇指挥,若是地方乡里有中饱私囊的行为,依大清律法重判无期徒刑或死刑。”
一下子,欢呼声震耳欲聋,所有人莫不欢心鼓舞,
只有明宸欲哭无泪、懒散地走着。她忽然想起了大师,但四下找了找,人已不知去向了。
明宸本来陷入绝望了,但是想了又想,她深信天无绝人之路,她就不信她会那么背!
“你干什么?这不是你能来的地方,走走走!”
她刚要步上阶梯,守门的侍卫即大声喝斥,并用长矛挥了挥要赶她走。
她打听过了,起柘就住在这府内!
“要讨东西到别的地方,再不走,别怪咱们无情!”
明宸忍下愤怒。“我要来陈情也不行!你们都是这样驱赶可怜的难民的!”
“这是咱们的职位,咱们只知道要尽忠职守!官位之人各司其职,你要陈情到县府去击鼓自然有人招呼!”
“话是这样说没错,但要是难民坚持要求见王爷呢!”明宸的怒火越来越高张,这些吃衙饭的人都是这么目中无人的吗?
“还是到县府!”铁面无私的回答。
“这样若是县府本身腐败,难民又见不到紫禁城派来的官员,岂不是有苦难申?”
“放肆!紫禁城是你这种人说得起的吗?那里可是尊贵无比的天子住的地方!”
她说不起?
紫禁城,她比他们还熟!
“快走!”
“有本事你们动我一根寒毛!国家要生存的基本道理就是体恤民心,每个百姓都是支撑国家延续下去的支柱,你懂不懂?”她觉得她跟他们在鸡同鸭讲,还想再说,但却词穷了,现在终于明白“书到用时方恨少”,皇阿玛要她多读书不是没道理的,呜呜呜……
“你是说所以你最大?”侍卫鄙夷的接话。
“就是这样!”她很高兴他们一点就通。
那两名侍卫翻脸比翻书还快。“废话少说,要闹场到别的地方去。你再不走,咱们就长矛伺候!”“你们赶不走我的,我要见起柘,他欠我一个解释!”明宸大呼小叫,连日来的不满全都爆发了!“大胆,王爷的名讳你敢直呼!把你送去县府,打拦你的屁股都不足惜了!”
“起柘,你这个浑蛋,你欺骗我,你害我落到这种下场,你再不出来见我,我就咒你,你……出门会摔跤,你的女人会抛弃你、你会毁容、你的身材会走样……好不容易读来的四书五经、孙子兵法、毛山剑术、降龙十八掌、九阴真经,一觉起来全都忘光光,咯唔唔……”她挣扎着,因为侍卫用手捂住了她的嘴!
她还要说!
“将她押去衙门教训教训她!”
明宸用力一咬,侍卫痛得放开手。
“起柘,你再不出来,我就要完蛋了……”
“可恶的娘儿咬本老子的手,不用到衙门,我现场揍你就绰绰有余了!”被咬的侍卫痛得龇牙咧嘴,扬起手就要以牙还牙!
“住手!”
侍卫的手被握住,他的脸马上痛得扭曲。“王爷,小的知错了,小的下次不敢了!”
起柘放开了手,冷然地不发一语。
“是这娘儿们不分青红皂白地胡闹,赶她走,她还咬我的手,小的不得已……”起柘看他一眼,他立刻噤声。
“起柘!”这两个字反复地在她脑中浮上。“起柘!真的是你,皇天不负苦心人,你把我害成这样,要是我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就要你娶我谢罪,哇……”竟不受控制的眼泪直流,嚎啕大哭起来。
虽然是她自己要跟出来,会阴错阳差地发生那么多事算是她的错。但在当时,她也只能依赖他呀!她会沦落到这种下场,除了怪自己之外,当然也会任性地把他一起责怪了。
起柘钜细靡遗地盯着她,这种清脆中带着丝娇气的声音,是他忘不了的!他只要闭上眼就会想起的。他拨开她垂在脸颊上凌乱的发,见到她清澈闪亮又水汪汪的大眼,一股欣喜向他席卷而来!天知道他找她找到要天翻地覆了!
他不只私下派人寻她,还在各地暗设驿站,就为了要找她!
但是,他很快的沉下脸。“你真是,该动脑筋的时候不动,不该动脑筋时又鬼灵精,这些时日的苦都是活该受的!”他凶恶的语气中似乎有道听不出的心疼。
“我……我……你居然还骂我!”她气得怒火中烧,眼前一个昏眩,她就陷入黑暗中了。
不过她的脸这么黑,他还认得出她是明宸,可见她是“珠玉蒙尘,犹见其光”,算他识相!
跌入黑暗中的她还不停的窃笑,可能真如起柘所说的,她的苦受得活该!
明宸隔了三个时辰才幽幽转醒,她瞪着刻工精细的床顶,再合闻泛着香气的紫罗帐,她一动也不敢动,小心翼翼地眨眨眼……没有消失!
她不信!
捏捏自己,真疼,这一捏就后悔,实在太没智慧了,捏自己那么大力干吗!
但她还是躺在柔软的床上,香气依然还在……这一切都是真的!
“你够了没?”起柘坐在椅子上看她好一阵子了,她愚蠢的举动真是不少。
“起柘?这就没错了!”她露出又要哭又要笑的表情,欣喜若狂。
“你在怀疑什么?”其实他想问的不是这个,他想问的是,这六天她在哪里?她是不是吃了什么苦?
明宸睁大圆眼,活泼的个性又恢复了!
“我当然会怀疑,你这可恶的人,你把我丢在马车上,说是要求巡视都是鬼话连篇!你根本没有来,害我被山妖捉走,恍恍惚惚地就到这里来了,我还险些成了妖怪的美食……”她的眼眶再度泛红,就算要让她吃苦也不要让她受这么严厉的苦!
“什么山妖?”他用“你神经错乱”的眼神看她。
“你还好意思问我!山妖把我捉来这里要吃我的肉、啃我的骨!”幸好她吉人自有天相,大难不死!
他低笑不止。“你会在这里根本不是山妖把你捉来,而是有人把马车驾走,你才会辗转到江南。”
“可是明明就是有山妖。”她坚持她所见到的。
“那你把他叫出来,我看了就信。”他讲求的是证据。
“虽然我差点一命归西,但是我命韧还活着,所以我没有那个本领,恐怕你是没眼福了!”他真是讨厌!
“还是你遇到了什么事?”她有性命之忧?由她的话,他拼拼凑凑地得出这些。
“跟你讲也是白白浪费我的口水,你安排一辆马车,我要回宫去见我的皇阿玛!”她一刻也不想待在这鬼地方!
“办不到!”他一口拒绝。
明宸气得头又开始晕了,她气愤地下了床榻!
“你这人讲不讲道理啊?你害我沦落到这儿,一条命险被老天收回就罢了,我还被误认成是乞丐,在贫民区看到你,叫你也不应,在府前还被那两名侍卫嘲笑……你……有没有良心啊!”
“你似乎吃了不少苦头!”他理出头绪。
“我讲的那么详细,你还感受不出来,我也只能大叹老天无眼了。”这么一气,她整个人都热起来了,坐了下来,倒杯茶,咕噜咕噜地喝下。
这水真是甘甜!
祖先保佑,她回来了!
“这些都是你咎由自取,如果你不擅自出宫,什么也不会发生。”他就事论事。
“现在都是我的错就对了?”他的口才倒是厉害,连她也说不过他。
“你自己承认就好了。”
明宸负气地背过身不看他。“我跟你话不投机,我要回宫内!你再不送我回去,我就在皇阿玛面前参你十本,把你分配到边疆去管土番!”
“皇上若是不明事理,天下早大乱了。”
“一句话,你送不送我回去?”不是她强词夺理,而是他若是将心比心,现在就不是责怪她而是安慰她了!
试想,有谁可以经历被山妖惊吓,沦为乞丐,到“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集中区,还被有眼不识泰山的侍卫欺负……要她怎么心平气和!
“不行!”他果然是一句话。
“你、你、你……”她气得语无伦次了。
想较之下,起柘显得慢条斯理。“其实皇上要我下江南,除了视察民情之外,第二个因素就是要我调查白莲教活动的情况,要把你送回去很简单,但是你可能还没回到京城就先去见阎王了!”
“不送我回去就不送我回去,干吗找那么多理由!”
“你不信是不是?那好,我派人备轿,但在比较偏僻的小路上,白莲教会持刀打劫,见到你这么漂亮,被捉回去练男女合功,我也救不回你!”
“什么是男女合功?”她提出疑问。
“简单来说就是阴阳相通,用身体练功!你将会被所有白莲教的男子轮番占有,这还不算严重,严重的是,白莲教的男子重元气,你的精神气体都会被吸光,到最后会枯竭而死。”他事不关己,凉凉地道。
要是发生这种事,她也别想回紫禁城了,在她的讣文上会怎么写?“英年早逝”?“红颜薄命”?“为国捐躯”?
她越想,心脏越无力!
“那我要回京城不就遥遥无期?”
“也不,等我查完一切,我就会护送你平安回京。”实际上是他自己不放心把她交给别人来护送。
“那要等多久?”她的口气不大愿意。
“不然你现在马上起程。”他故作威胁。
“我不要!”她的胆子都没了,禁不起一吓再吓。“我留下来!”傻子都会选择留下来。
他逮到她的弱点,他要好好利用!
“那么,咱们就先来约法三章。”
她简直不敢相信!“我留下来已经很委曲求全了,你不要得寸进尺!”
“想想看这不是宫中,这是我的地盘。”他的嘴角有奸笑,她看到了。
“你要怎么样,大男人欺负小女子不怕被笑厚颜无耻吗?我虽然不会武功,书读的没你高深,但我知道你摆明仗势欺人!”她先发制人。
“我没有要欺负你,我只是要你学乖!这次是你栽在我手上,我还手下留情、从轻考量,要是换成是皇上,他的手段就会用得更重了!倘若你好好配合我,回到宫内,说不定我会在皇上面前替你求情!不然你等着屁股开花,你额娘也会因为你的不受教而受到连累。你消失的这段期间,惠妃不断的造谣、诽谤你额娘,你额娘也因思女心切而天天以泪洗面。”
明宸难过了起来,都是她不好!
“我皇阿玛是不是气炸了?我额娘还好吗?”她好想他们。
“没气炸,皇宫快掀了而已;你额娘则是憔悴。”见到她这样,他有些不忍。
她好想哭,却拼命忍住。“你快说你要怎样!”
“没我的允许不准离开府内半步;天亮一睁开眼、梳洗好,就到书房当我的奴婢,我叫你做什么就做什么!”
“这有天理吗?”她抗议。
“你有意见?那你回去好了!!”他手上有王牌,不怕她不服。
“我没有意见!”她飞快地说。
“暂时就是这样,以后有要补充的再说。”此刻他惟我独尊,她是惟命是从。
“那……”她欲言又止。
“京城那边我会飞鸽传书回去跟皇上报平安,皇上并没有苛责你额娘,反而还时时刻刻安慰你额娘。”
起柘起身要走,她拉拉他的衣角。
“你的人很坏、性子也不好,但还是谢谢你。”
“总之我没有什么好,这也不是帮你,是可怜焦急的父母心。”他酷酷地说完就走。
明宸学他的口气讲了遍。“他就不能和我和平相处吗?还是他在不好意思?”
她想不通,男人的心真是难捉摸。
明宸匆匆忙忙地小跑步进入书房,还来不及说话就直直地摔了一跤。
“真是痛!”她揉揉膝盖低吟。
起柘坐在椅子上,双手环胸、好整以暇地盯着她。“大小姐,你迟了半个时辰了。”
“对不起,我……”她可以解释的。
“没有什么好说的,迟到就是迟到!”他指指墙壁。“你去面壁思过半个钟头。”这就是她令他忧虑半天的惩罚,为了她,他还暗中跑去看她是不是出了意外。直到她跑来的前一刻,他才打开了书,假装气定神闲地等她。
明宸心不甘情不愿地和墙壁互看两相厌,空气中只有他的翻书声,窗外凉风吹过湖上泛起阵阵的涟漪声、花草迎风而舞的沙沙声!
这儿的天气跟北方是截然不同,北方已经进入寒冽的冬天了,南方还日阳高照!
北方不知下雪了没?皇阿玛、额娘是不是都好?
“过来替我倒茶!”他出声命令。
“是。”她极度忍着睥气,寄人篱下凡事都要忍耐。
“明天以后要是再迟到,你就到外面去吹冷风罚站。”他不饶她,他这样小小的要求她若做不到,会不会到时又把他的话当成耳边风?
“知道了!”她暗中咬牙切齿。
“现在告诉我迟到的理由。”他又翻了一页书,耳朵还可以听她讲话,一心两用。
“我都已经罚站了,告诉你也没用!”她自怨自艾。
“还是要句句属实地禀告。”他的铁命如山,她不得反抗。
她鼓起粉红的双颊。“昨晚风一直拍打我的窗棂,吵得我睡不着,到了五更才进入梦乡。然而在梦乡却不得安宁,因为我梦到山妖一直阴魂不散地要来捉我。吓醒之后,全身都湿透了,我当然得沐浴、换衣服,就迟到了。”他竟不问原由的就罚她。
“我说过没有山妖。”
“你根本不知道我的痛处,我真的是很惊骇!”她没有半句加油添醋,她说的全是真的。
“那山妖在哪里?”仔细地看她,她脸上没有骗人的神情。
“在山上。”根本没有结论。
“这么听来,你明天、大后天,以后,还是会迟到。”他指出重点。
“要是我噩梦连连,山妖阴魂不散,我就会迟到。”都是山妖惹的祸。
“今天起你睡西厢房,我就住你隔壁。西厢房的门上有八卦,山妖很怕八卦,他进不了你的房间,你不用怕了!”他根本什么都不信,但他要让她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