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你说的是,我确实不知道……那么¨你教我吧!教我到底我错在哪,我缺乏教育是环境造成的,而不是我没有求知问善的欲望,所以请你教我,让我明白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事,好吗? "菲利普改弦易辙,以和软的方式提出要求。
在经过昨天的事件以及整夜的失眠后,他看见了自己的欲望--他想要布洛克。
"你…你为什么一定要缠着我?我已经答应不去告发你了,这样还不够吗? "
布洛克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更弄不清菲利普的目的,他是想监视他?戏弄他?还是另有更险恶的诡计? "你为什么还要缠着我? "
"因为我发现我爱上你了,所以我要你也爱上我。 "
看着菲利普天使般纯真的微笑,布洛克呐呐地说不出话米。
※※※※
"因为我发现我爱上你了,所以我要你也爱上我。 "
想着菲利普理直气壮地说出口的话,布洛克失眠了。
帘外月光被挡下,昏暗的室内隐约地飘荡着楼下座钟传出的滴答声,敲得他的心惶惑而迷失。
前一天菲利普才为了封住他的口而威胁他,但才过一天,菲利普却说他爱上他了……为什么呢?布洛克不懂菲利普口中的爱,他原以为爱情是在相处中慢慢培养的,但是对菲利普来说,却像被雷击到一样地突然。
这真的是爱情吗?照理来说,他不该相信菲利普口中所说的任何一句话的,但是,他却肯定菲利普不是开玩笑的--菲利普真的认为自己爱上了他,而且那个任性妄为的人真的会采取一切可能的手段来达成目的--
那么,菲利普会怎么做呢?他又该怎么应对呢?布洛克反覆地思考着这类问题,直到把自己的脑袋烦扰到筋疲力尽,这才昏昏沉沉的睡去。
但是,他似乎逃不出菲利普的魔掌。那个外表纯美的恶魔追他追到了梦里来,披着一身月光自阳台上溜进,敞开的斗篷送出冬风,吹开了窗帘,让一束银光直射至床边,将菲利普的金发染成奇妙的色彩。
仿佛童话里的片段,王子屈下单膝跪在床边,温柔地吻上沉睡公主的樱唇……只是,梦里的公主变成了他自己……王子的吻深入,唇舌相互缠腻着。残存的一丝意识告诉布洛克,该停止这个梦。
于是布洛克在枕上不安地扭动着头颅,想摆脱这个荒谬的梦,但是梦境却延续下去,他接受着吻、接受着爱抚--
热浪在身体内部四处流窜、蔓延,让他不由自主地回应,进而索取。
在意识与潜意识的交界处,模糊了道德界线的疆域里,唯余本能反应一切刺激,于是他拥抱住身边的热源,感受肌肤与肌肤相触的温暖,启唇吻迸那诱惑的唇瓣,在迷离的缠绵中,他看见自己握住了一束金银色的月光--这是梦……
人是难能于左右自己的梦境的,理智因此得到偷懒的借口,道德放开了手中的剑--这是个梦,而做了这样的梦不是他的错,并不是他主宰这个梦出现的…然而隐隐约约地,如蛛丝般微细的意识却感觉到这似乎不是个梦,因为身体上的触感太真实了。
身体下部的敏感处被挑逗着,布洛克因而由沉睡转入半梦半醒的状态,意识游走于清晰与模糊之间--
有一双手拥抱着他,温暖的躯体紧紧地贴上,将一足插进他双腿之间,纠缠紧密。
--这不是梦……布洛克猛地醒觉到这一点。
菲利普躺在他身旁紧拥着他,柔软的唇在他的颈项及胸膛上滑动,细细的发丝搔得他脖子一阵酥痒,最难受的是那纤巧五指的拨弄,轻易地开了他体内的闸,欲望化作的兽发出低鸣,蠢蠢欲动。
"你……这里是二楼。 "
"就当作我有翅膀吧! "菲利普低声说道,用吻封住布洛克的疑问。
菲利普压到布洛克身上,咬着布洛克的耳垂舔舐。他扭摆着腰,让两人膨胀起来的欲望相互磨蹭着。
"你疯了…… "喘息着,布洛克脑子里只有这个结论。
菲利普也觉得自己不太对劲。对他而言,性爱不过是一场交易,而身体只是工具,无论跟任何人交媾,他所想的只有之后所能获得的物质利益。
所以,他几乎从来没有对任何一个人的身体有过渴望。若真要说的话,勉强也只有在初尝人事的少年时期曾被性爱的奇妙滋味俘虏,曾经有那么一段时间,约翰乔司潘在事后给予他的酬庸只是附加的礼物。
然而,在他看清了约翰?乔司潘是把他放在什么地位时,主从顺序顿时颠倒了过来,之后,获得酬庸成了他的目的,性爱过程中所带给身体的快乐只是附属。而随着卖淫次数的增加,他感觉自己的心对这种行为已经不起任何反应,连带地使肉体上的快感降低。
搓抚着掌下布洛克的肌肤,那带着热度的身体发出微细的颤抖,对他形成一种奇妙的牵引,使他的心跟着一起震颤。
也许,光凭性欲来界定爱或不爱是很粗率的判断方式,过去他也曾经认为自己爱上了约翰?乔司潘--他的性爱启蒙者,但是,与其说他当时是爱上了约翰乔司潘,还不如说他是爱上了两人之间的性行为。
可是布洛克不一样,他知道。心里那压抑不住的跃动无法以言语描述,他只知道,当自己的脚踏出这幢宅邸的大门时有多么不舍,而这双脚在奔向此处时又是多么地雀跃,快乐单纯地因此出现,且随着距离的拉近而升高。
由此,他拥有了翅膀,而能飞到布洛克身旁,看见月光自拉开一线的窗帘缝间洒进,照在酣眠的布洛克脸上,那时,他的心湖澎湃起来,忍不住吻他的冲动,而在得到模糊的回应之后,内心欲望与外在行动起了连锁反应,吻、抚摸、拥抱……如同被推倒的骨牌,中间若缺了任何一个环节便延续不下去。
虽然菲利普知道布洛克的理智抗拒着即将发生在两人之间的事,因此他的行为势必遭致布洛克的批判,但是,菲利普一点也不认为自己必须为此怀抱任何罪恶感,或许表面上看来,这是他单方面的强迫行为,但是,一场双人舞只有一个人踏舞步是跳不起来的。
这点,菲利普相信布洛克自己也清楚。
第七章
自从菲利普说出爱的宣言之后,他几乎可说是无时无刻地缠住布洛克,无论布洛克到哪里,菲利普总是后脚就跟着出现--即使是过去菲利普从不涉足的政治集会也不例外。
众人自然也对他们翁婿之间的转变感到兴趣,因而疑问纷纷,布洛克始终笑容尴尬、呜吁以对,菲利普则是侃侃而谈地表示亲戚之间本就应该多来往,加强彼此的联系。 "
由于时局正处于政治上的敏感时刻,因此,贵族间意见歧异的两派便将之视为一项拉拢行动。这使得安德鲁相当不高兴,一逮到机会就在布洛克耳边絮叨不已,连在往来的信件中都不放过他,肆意地攻击着他的敌人,当然,安德鲁不会忘记说点菲利普的坏话。
为此,布洛克烦不胜烦,便躲到了位于诺曼第的庄园去。
当然,他最主要的躲避对象是菲利普。无论他如何明白地表示完全他不想和菲利普有任何交谈的意愿,但是我行我素的菲利普一点也不尊重他的想法,只是自顾自地跟在他身边,偶尔自言自语、偶尔出现一些规矩的行为--这是让布洛克最为苦恼的一点。
菲列克斯家在诺曼第一带置有相当多数的产业,这次他选择了邻近海洋的地点。
冬天不是个适于出海航行的季节,因此,除了当地居民以外,不会有太多的游客,海景孤寂而萧凉,这正适合迫切想要逃开巴黎的嘈乱纷扰的布洛克。
呼吸到了海边沁冷的空气,听着浪涛拍击岩石的声音,布洛克才有了些放松的感觉。只要看到菲利普,他的神经永远处于紧绷的状态,再加上菲利普总是突然出现,或不请自来,更让他饱受惊吓。
不过次数一多,惊吓也就逐渐降低,到后来布洛克也习惯在菲利普不应该会出席的场合看到他那张得天独厚的漂亮脸孔了。最后,布洛克有的只是无奈。
布洛克抵达诺曼第的那天是晚上,当第二天黎明,他睁开眼时,还忍不住环视了整个房间,直盯着房门看了好一会儿,才确定菲利普没有跟来诺曼第。
然而到了夜间人睡前,他的脑海里总萦满着--明天早上他起床时,会不会看到菲利普大模大样地坐在餐厅里吃早餐这样的思绪。
又一个早晨过去后,布洛克按着心口,安心于菲利普并末出现。下午,他拿着猎枪去附近的树林打了一只锥鸡,回来时他放慢了脚步走进客厅,没
有看到那个熟悉的、略带嘲讽的笑容。
布洛克楞楞地在门口站了一会儿。
之后,第三天、第四天……他离开卧室和回家的脚步都加快了。在诺曼第的第六天,他带着用具去钓鱼,正静静地看着河面粼粼闪动的波光时,却听到身后有阵脚步声响起,布洛克感觉自己全身的汗毛似乎都直竖起来。
他飞快地回头,映人眼里的是附近渔村的居民长期经海风烈日造就的红脸……布洛克突然没了垂钓的兴致。
看渔夫手里提着一个小箩筐在不住晃动,而布洛克向他买了那几尾活蹦乱跳的鲜鱼,然后抛弃了一向优雅闲散的步伐,一路跑了回去, "砰 "地推开大门,小客厅里只有壁炉闪动若沉默的火光, 布洛克不知道自己在门口站了多久。
第七天,布洛克回到了巴黎,在巴黎寓所的卧室里迎接早晨。
这一个早上的阳光摆脱了冬天旭日的苍白虚弱,灿烂的金色光芒耀眼地铺洒在地板上,如同天使的微笑一般可喜。
他坐起身来,转头朝起居间的方向望去,空荡荡地没有人影,微怔了怔,又躺了回去,看着床顶发呆。
这一刻,布洛克突然无法理解他自己。
那天早上他将过去几天管家为他保留的报纸看完,上面并不曾出现任何一则有关于菲利普的消息,没有人揭发菲利普的身分。布洛克心想,或许菲利普已经厌倦了这个捉弄他的游戏,又回到牌桌上、舞会厅、服饰店去享受他的富贵了吧!
下午,他回了几封信,感谢普莱斯男爵的问候、回覆安德鲁的要求拜访、拒绝了一场政治讨论的聚会……然后他写了信问候他的岳母,向她报告最近得知的夏绿蒂的动向,以及他的诺曼第之行,信末,他托岳母代他问候菲利普平安。
那个夜里,布洛克躺在床上,辗转难眠。
他无法解释自己的情绪……为何在诺曼第的时候他要担心菲利普是否被揭发真实身分呢?他假冒他人,哪天骗局被拆穿,无论受到任何惩罚都是他咎由自取,更甚者,菲利普必须得到处罚才合乎公理正义。
但是他却为菲利普担心,怀疑菲利普是不是遭遇什么不测,才没有追他追到诺曼第去。为此,他胸中那颗惊疑不定的心直到抵达一派平静的巴黎才恢复和缓的心跳……
为什么?他原本是为了逃避菲利普才离开巴黎的,但却又为了菲利普回到巴黎;原该期待菲利普得到应有的报应的,却又忍不住替他担忧;原应痛恨菲利普的邪恶的,却怎么也怨不起脑海中菲利普那澄蓝如洗的眼眸……
为什么?为什么恨不起他?
布洛克反覆不断地问着自己,直至天明醒来,看见菲利普又不请自来地坐在他的餐厅里阅读管家原本是为他而准备的报纸,乳白色的晨光映衬着菲利普粉嫩嫩的面颊时,他什么也想不起了……
"早安。 "菲利普对他扬了扬手中的信件, "我收到你的问候了。 "
"……早安。 "用微若不闻的声音说着,布洛克在主位坐下。
菲利普撑着下巴,微笑地静静看着布洛克进餐,一如之前的许多个早晨。布洛克也一如往常地让视线逃向窗外,这才发现,不知何时,窗上的霜雪已然融化。
融雪时刻是一年中最寒冷的季节,春天虽已在望,但是却望不见温暖,整个城市犹如冰窖,泛着一股哀伤的幽蓝。
在前往凡尔赛的途中,安德鲁在颠簸的马车里收起了报纸,对身旁的布洛克说道: "巴黎的死人越来越多了… "他叹了口气, "你知道吗?现在巴黎一块四磅重的面包要卖十四个苏以上。 "
布洛克张大了嘴,惊讶了半晌才说道: "你不是说真的吧?一个工人一天的工资才二十个苏左右啊!这叫他们怎么生活呢? "
"那还是在他有幸保有工作的情况下。 "安德鲁摇头叹气,把黎天天有人饿死,为了保命,越来越多人艇而走险。再这样下去,那些人抢劫了面包坊和运输车之后,下一个目标可能就是你我的家了。 "
"…… "布洛克沉默。
"最近我还听到一种阴谋论,那真吓人。 "安德鲁用夸张的面部表情强调着, "在一般民众间流传着一种说法,说面包价格这么高,全是贵族和教会
的阴谋,我们这些人想要惩罚他们,所以故意让他们挨饿……真是天知道,我们为何要惩罚他们?
"真不知道到底是谁在散布这么邪恶的谣言。 "
"听你这么说,我想,或许最近我的部队士气低落、纪律紊乱,是因为他们也相信了这个说法。 "布洛克皱起眉头, "唉……以前贵族和教士是受尊崇的,但现在…-民众对贵族道德的信赖荡然无存,这种古老的信赖机制一旦崩毁,后果难以想像。我看,现在只能期待三级会议的召开了. "
"哈! "安德鲁轻蔑地笑, "我一点也不期待,因为那个会议根本不会有任何结果,这点我敢跟你保证,朝廷里那些老头子一心维护自己的权力;教会里的想保护自己的财产;而跟我们同阶级的那些家伙呢,只想从国王那里分享权力。在每个人都自私自利的情况下,这个会议能有什么作为? "
"也许你太悲观了…… "
"你错了,我一点也不悲观,这些都是事实。 "
安德鲁的话让布洛克的心感觉如铅一般沉重。看着车窗外的街道。一派死气沉沉,路上的行人行动呆滞,双眼无神地看着他们的马车驶过。布洛克吩咐车夫停下马车,而后将自已的钱袋递了出去,叫他拿去分给路边的老人和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