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我的处境不仅凄惨而且危险,以他目前的权势,要杀我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所以我不得不求助于您,并且,我们都不能坐视这样一个邪恶的骗徒玩弄权贵、污秽,宫廷……您说是吧! "
布洛克虽然善良、富有同情心,但是,他可不是个笨蛋。从约翰?乔司潘的眼神看来,他想求助是真,追求正义的伸张则未必。
再说,谁能断定他这个举动没有挟怨报复的可能呢?也许,他根本是说谎,捏造出一个这样的事来诬陷曾经鞭打过他的菲利普。
"你能够肯定上回鞭打你的那位侯爵,就是你中的路克吗?你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吗?
约翰,乔司潘面现趟忱之色,他停顿了一下,才回答道: "恐怕我无法提出任何证明来,大人, "紧张地舔了舔干涩的嘴唇, "但是,路克的身上明显的特征——在他的左臀内侧,有个形状像字母 "J "的刀疤。 "
布洛克听了,忍不住叹气。这样的特征,叫他要怎么查证?总不能明目张胆地去问菲利普,或者要求菲利普把裤子脱下来让他检查吧!如果努力敲侧击地从他岳母那边探问,倒是个比较可行的办法。
但是…如何旁敲侧击,又是个极大的问题。
"我无法单由你的一面之词来判断真假,我必需求证,而这需要时间。所以目前我无法给你任何答覆。 "
"大人,伸张正义的事,以我微薄的力量是一点忙也帮不上的,我不奢求您给予我任何保证,我只请求您帮助我,路克随时会杀了我灭口的,所以我希望能离开巴黎,但是,我身上一毛钱也没…… "
"恩,我知道了。 "这时,布洛克确定约翰乔潘的来意了。他来告诉他这件秘密,其实是想从布洛克这里得到一些金钱上的报偿。
更甚者,约翰,乔司潘是勒索菲利普不成,所以才转向来将秘密卖给他。他看得出来约翰乔司潘是个精于算计的人,就凭这一点。布洛克对约翰乔司潘的评价就打了折扣。
但虽如此,布洛克还是没让约翰乔司潘失望,给了他一笔小钱之后打发走他。
接下来一直萦绕在他脑海里的是约翰?乔司潘的话究竟有多少的真实性?如果现在的菲利普是假的,那么真正的侯爵在哪里?是死了?还是活着?
第四章
"听说你前天晚上英勇地击退了一个强盗…… "艾尔弗雷德公爵戴着手套,细心地拿掉手边一个盆栽叶片上的小虫,边问着斜倚在一旁长椅上面色不豫的菲利普。
"唉……别提了。 "菲利普起身走到热心园艺的公爵身边, "请容许我抱怨,贵国的治安实在太差了,想想看,一个人一生中能碰上几次抢劫呢!偏偏我在这里就遇上了两次……再这样下去,我,可不敢继续待在巴黎了。 "
"呵呵……是我的错,我该送你到门廊下才对,而不是让你一个人在夜深人静的大门外下车。 "公爵虚扶着菲利普的腰,引他走向一旁放置了酒与酒杯的小茶几旁, "不过,我会亡丰补牢,用尽一切方法也要抓到他,所以,你就别再提要离开巴黎的话了。 "
公爵拿起一杯白葡萄酒递给菲利普: "至于你,在巴黎的安全,由我负责,好吗?我不会再让你受到一丝一毫的损伤了。 "
"有公爵的承诺,我想,或许我今晚就前以睡个好觉了吧! "
"或许? "银发高额的公爵挑了挑眉毛, "听起似乎是……你对我的信任还有所保留。 "
"我不是那个意思,而是…… "菲利普咬了咬唇 , "我怀疑那个强盗是针对我而来的,他的企图,也许不只是抢劫这么单纯。 "
"怎么说? "
"后来我细细地回想那个人的相貌,想起我曾见过她--他曾经向我乞讨过,我没给他,然后了他几鞭子。我想,他可能因此怀恨在心,再说,有哪个强盗会守在门口等着专抢我一个人呢?我可不是巴黎最有钱的富翁。 "
"巴黎的乞丐越来越多了,真令人头疼,上周发生了好几起抢劫面包店的事件, "公爵摇了摇头 , "看来必须想个办法制止一下这些人,不然美丽的巴黎有这些像脓疮似讨人厌的东西存在,太煞风景了。 "
"你要驱逐或逮捕那些乞丐,以破坏市容的罪名起诉他们我也不在乎。我只担心那个针对我而来的强盗,他乞讨时被我抽了一顿鞭子、抢劫时又被我打了好几拳……他怀恨在心,必定会想尽办法来对我进行报复,不一定是针对我的身体伤害,也有可能破坏我的名声……总之,谁能抓得准他们那些下流人的想法呢? "
公爵瞄了眼菲利普,绿色的阵子里闪烁着似乎了解了什么的光芒。他将菲利普的手拉过来揖着,另一手轻轻地拍了拍菲利普的手背,说道: "放心吧,菲利普,只要有我在巴黎的一天,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 "
菲利普斜瞟了公爵一眼,感觉他的手在自己手心上轻搔…他笑了,来找公爵果然是对的。
以艾尔弗雷德公爵的势力,要解决那个知道他秘密的家伙,一点也不困难。现在,他只希望公爵的手脚够快,能够在那个家伙抖出秘密之前封住他的嘴。
艾尔弗雷德公爵更向菲利普靠近了一寸,嘴几乎就快要碰到菲利普的耳朵了。
银发灰眸的公爵总是会藉机若有似无地碰触他,而看着他时,那对鹰一般的眼眸里有着什么样的欲望,菲利普了然于心。
其实,看在公爵为他做了那么多事的份上,他一个吻也不为过。不过……他觉得对付种矜持的公韵最好的方式是--比他更矜持。这样,他才能从公爵身上捞到更多好处。
¨谢谢你,公爵,能获得你如此热诚的友情,是我毕生的荣幸。 "菲利普说着,对公爵行了个漂亮的礼。
布洛克左思右想,终于放弃了将日前得知的那件机密告诉安德鲁,理由是安德鲁向来对菲利普抱有恶感,而且像安德鲁那样性格率直、脾气火爆的人,必定会将这件事闹成世界性的大新闻。
如果情报是真的,那么菲利普会受到极大的伤害,他那条命是绝对保不住的,而他的岳母也将跟着一起蒙羞,这是他所不愿见到的局面,而倘若情报是错误的,那么,安德鲁将面临的可能是一场决斗,同时他的名誉也会受到损伤。
因此,布洛克决定自己来调查。首先他想到的,就是从菲利普这方面着手,先观察、试探他一番--布洛克认为这是比较好的方法,因此,他很希罕地出现在菲利普常去的俱乐部里。
那是一幢以白石砌成的三层楼房,内部装潢普通,不算非常华贵,有墨绿色的窗帘和桃心木家具,天花板及墙壁上有镀金的装饰。就布洛克所知 ,这算下上是一家高级的俱乐部,许多不正当的勾当这里一件也不少,而且这里的赌局金额相当大,弄得以儿女抵债的贵族也不是没有,但是,仍然大有年轻贵族喜爱在此虚掷生命。
经过玄关后,一楼客厅有三三两两的绅士聚在一起聊天或看报,往里则是弹子房,布洛克上了二楼,在一间小厅里的一张牌桌旁看到了菲利普。
他穿着浅紫色的背心,亮缎质料在烛光下反映出柔润的光泽,搭配香摈色的领巾,打扮十分华丽招摇。布洛克向来不敢领教这类花俏的颜色,太俗丽了,然而,菲利普却适合这种打扮。
这个放置了牌桌的房间并不大,小小的空间里挤满了人,上空弥漫着抽烟宾客口中吐出的烟雾,在近百支蜡烛的照耀下袅袅扩散。菲利普的金发在雾影与烛光的映照下更为灿烂,衬得他的脸庞更加娇嫩。
每多看他一次,布洛克就觉得他美得更妖异几分,而他拿着好牌半遮着唇,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的对手时,那对蓝宝石般的眼瞳仿如邪美的青焰,让布洛克不敢再看。
他总觉得……仿佛再注视下去,他的魂魄就要被收走了似的。因此他只好把视线向墙上的画。
菲利普赢了这一把,决定休息一下,这时,他一抬头,就看到布洛克。
"嗨!布洛克, "菲利普起身走向布洛克, "真是稀罕,你居然会出现在这里……怎么?终于定加入社交界了吗? "
由于布洛克完全不记得八年前的往事,所以菲利普能够相当轻松自在地面对他。
"不,我只是闲来没事,所以过来走走。 "
菲利普看着布洛克,直觉告诉他--布洛克是特地来这里找他的。而布洛克虽然极力想表现出一副闲适轻松的模样,但菲利普还是察觉出不对劲。
"这里有点热,我们到另一个房间说话吧! "布洛克提议道。
"……也好,我正好想休息一下,走吧! "这里的环境菲利普比布洛克熟悉太多了,所以他走在前面带路,将布洛克带迸旁边的一间小书室。
"我听说我亲爱的继女要从意大利回来了,这是不是代表,菲列克斯公馆即将有舞会要举行,所以你特地来邀请我呢?如果我得到的情报不假的话,夏绿蒂是相当喜爱舞会的。 "
"喔,不,实际上,夏绿蒂改变了计划,她打算继续往希腊前进,所以她暂时还不会回巴黎。 "
"呵…看来我的继女每年光是旅行,就要花费你不少钱,希望你不是来跟我索取这笔费用的。 "
布洛克没有开玩笑的心情,因此只是干笑了几声,一听就知道十分勉强。
菲利普转身到书室外去拿了两杯酒进来,递了一杯给布洛克。
"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菲利普倒进安乐椅里, "你不是会平白无故到这种场所来的人,所以你找我一定有事。 "
菲利普怎么也想不出这个呆板无趣的布洛克找他会有什么事,总不会是来找他教他怎么享乐的吧!不过……¨如果布洛克有这个意愿的话,他倒是很乐意担任一次指导名师--他很想尝试把这个乏味的乖宝宝调教成大坏蛋的滋味。
菲利普自然而镇定的表情让布洛克动摇了,一个遭受勒索的人,应该是惊慌失措,一有个风吹草动就疑神疑鹿的,哪能够保持这样冷静的态度呢?而菲利普那对清澈无暇的大眼像是他什么都不知道似的,干净得像一张白纸。
有那么一会儿,布洛克几乎要断定自己是被约翰,乔司潘骗了,那个流浪汉只是为了钱而编造这个故事。
"我们在名份上虽然是翁婿的关系,但实际上可没有半点感情,我猜我个人也没有什么值得景仰,而使你决心来与我接近、拉关系的地方,所以,如果你是要来跟我抱怨夏绿蒂…很抱歉…… 第一,我不是她的亲生父亲,以我的年纪也生不起她; 第二,她在嫁给你的时候,可是带了一份丰富的嫁妆去的,所以如果她花了你太多的钱,你只能怪自己管理不当。 "说着,菲利普摊了摊手,做了个无辜的表情。
"不,您误会了,夏绿蒂花的那些钱不算什么,我今天来,其实是… "
"如果是关于政治上的讨论,那就更不必说了, "菲利普抬手制止布洛克继续说下去, "虽然我和公爵的交情不错,但是我和他之间向来不涉及政治,这是我们之间的默契,我想你也了解,一旦牵扯到政治,友谊与亲情都不存在,只剩利益,对吧? "
菲利普完全没有把布洛克的出现和勒索他的联想在一起,而他跟布洛克之间除了名份上的关系以外又毫无交集,因此,便以为布洛克是为了即将召开的三级会议,而来找他,想借助他和公爵交情去当说客,除此之外,他想不出其他的可能.
布洛克和艾尔弗雷德公爵在政治立场上是相左的两边,公爵积极维护特权阶级的旧势力,而布洛克则和以拉裴德为首的一派所渭 "开明贵族 "的理念靠得较近。
最近为了三级会议,巴黎最高法院的法官们在九月时召开工一次集会,讨论后一致认为投票程序应遵循一六一四年时的方式,以阶级票数来决定结果。公爵自然是赞成这项决议的,因为如此一来,只要教士和贵族联合,便可以保障他们的特权。
然而,对于政治,菲利普毫无兴趣,只是热中于享受目前所拥有的丰富的物质生活。他平常接触这些话题的机会不少,可是每次他只要一听到,便会忍不住皱起眉头,这次当然也不例外。菲利普打了个呵欠,坦白地表现出他的不耐。
"不,您误会了,我并不是为了这些事来找怨的… "布洛克的言词之间有点犹豫,因为他实在不知道自己编造的借口有多少的说服力, "近日,巴黎是越来越乱了,所以,我想到乡下去散散心,找个僻静的小村庄渡个几天假,法国有些小城镇风情是相当好的,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邀请您和侯爵夫人同行? "
"喔,你是受了那个危言耸听的预言家--安德鲁的挑唆,什么巴黎会有内乱,想去避祸的吧!哈哈…… "菲利普大笑, "本来嘛,难得你有这个‘孝心’…… "看见自己提及这个字眼,布洛克的表情立刻尴尬起来时,菲利普发现自己竟有说不出的愉快。
"我和侯爵夫人似乎不应该辜负,不过……我建议你还是先把你的计划告诉我吧!我可以考虑考虑,并且代你征询侯爵夫人的意见。 "
"喔,我还没有决定目的地,但是最近我听人提起了一个地方,我满有兴趣的,想去看看。 "
"哦?什么地方? "菲利普脸上的表情虽不是兴高采烈,但有着一抹感兴趣的微笑。提起旅行和玩乐,他就有精神了。
"一个叫 "欧诺黑 "的村子。 "
菲利普脸上的笑容消失得像流星一般快速,布洛克可以清楚地察觉到彼此之间气氛的改变。仿佛是风突然停止了一般,空气不再流动,两人直接相撞的视线擦不出火花,只是如同被冻结般凝注在彼此脸上。
布洛克想看出菲利普的动摇,菲利普则想看穿布洛克葫芦里卖的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