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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冠公主 page 11 作者:董妮

  殊不知,一个女人要的不只是衣食无忧,心灵上的快活比什么都重要。这也是为什么,她娘亲改嫁岳老爹,尽管衣食不够丰美,却甘之如饴的原因。

  她亲眼瞧见的,继父在病倒前,简直把娘亲捧若心头肉,珍宠得全村人看了都会脸红,所以后来他病倒了,娘亲也愿意真心诚意去侍候,这是互相的。

  “仙子姊姊、仙子姊姊……”岳妗粼想得太入神,没听到丁小翠在唤她,直到关靳封轻拉了下她的手。

  “妗粼,你怎么了?”瞧她恍惚的模样,是不是病啦?有可能,她今天一整天都怪怪的。他执住她的手,把上她的脉。

  “师兄?”她恰巧回神,一肚子疑惑。“你干么突然帮我把脉?”

  “我瞧你失神失神的,以为你病了。不过你的脉象很正常,不像生病,是太累吗?”

  她不好意思说在想与他结成夫妻的事,含糊地点头。“嗯,有一点。”

  丁小翠兴奋地插嘴。“关大哥,你是大夫吗?”

  “不,我只看过几本医书,不算大夫。”还是上回帮刘伯温治岳老爹时才瞧的,只称得上是半瓶水。

  “这样也没关系,我家阿山前两天在山上砍柴时,不小心摔了一跤,把腿跌断了;偏偏村里唯一的大夫上省城帮人看病,要七、八天才会回来,我们正烦着不知该如何是好,婆婆要我到山上找找有没有可用的草药,可我哪懂得这许多?忙了一天也没收获,才在溪边稍作休息,不巧遇到关大哥和仙子姊姊,你们可不可以帮帮我?”

  相逢即是有缘,何况,接个骨也不算难事,关靳封与岳妗粼对视一眼,同意了。

  “如果我们帮得上忙的话。”他说。

  “多谢关大哥和仙子姊姊。”丁小翠开心地笑道。

  “你叫我岳姊姊吧!”被人唤作仙子,岳妗粼很不自在。

  “是,仙……岳姊姊。”总觉得这名称一换,彼此间的关系又更亲密了;丁小翠很高兴地领着他们进梁家庄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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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靳封和岳妗粼一踏入梁家庄,便觉得不对劲。

  这是一处外观、人口都与发财村有些相像的村落,因为全村土地皆属于一户梁姓人家所有,其余佃农则赖梁府为生,故称梁家庄。

  如此一个地方,是封闭、但也应是单纯的,不应有龙蛇混杂的现象。

  偏偏一入庄,关靳封和岳妗粼就瞧见两个太阳穴高鼓、双目精光灿灿的高手。

  这样的人物,怎肯屈居为佃农?

  想那岳家老爹和岳夫人,再怎么落魄,家里也有点薄产,不仰他人鼻息,而这里……不对劲、大大地不对劲。

  “师兄!”她不安地偎近他。“那两个人……我似乎见过,好象是……我亲生爹爹的护卫,怎么办?”

  关靳封眉一皱,轻拍她的肩。“别怕,我会应付的。”

  两人不约而同停下脚步。

  走在前头的丁小翠发现他们没跟上来,轻声回问:“关大哥、岳姊姊怎么不走了?”语气一如方才的稚嫩清脆,可惜眸底多了抹老练。

  关靳封没有错过她的异变,大掌搂过岳妗粼,马车也不要了,两人翻身飞起。

  岳妗粼紧倚着他,心儿怦怦眺,但态度倒还算沉静;毕竟从小被追习惯了,这点小事还不至于令她吓昏过去。

  关靳封身形如电,抱着岳妗粼,一跃半丈远。

  “好身手。”方才在庄门口闲荡的两名高手追出来,果然武艺不凡,关靳封竟甩千脱他们。

  但幸好关靳封的身手亦是不弱,又起步得早,一时倒也不将他们放在眼里。

  这些人竟敢堂堂在梁家庄入口处挑衅,可见早已打点妥当,正等着丁小翠引诱他和岳妗粼人彀。

  那梁家庄看来是待不得了,因此关靳封抱着岳妗粼朝着反方向的山林间奔去。

  窜上山道,密林蔽天,伸手不见五指,黑暗成了他们最好的护身符。

  岳妗粼松下一口气。“好险,差一点就上当了。”

  关靳封却不敢大意。“且慢松懈,还不知道对方部署了多少人马追我们呢!”说着,他精利的眼神锁向她,不解她亲爹是何方神圣,竟有此本事不被岳家母女千变万化的容颜所惑,直探真相。

  “妗粼,你可以告诉我你父亲的真实身分吗?”虽无意刺探她的隐私,但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他实在不想被一个不知是圆是扁的人追逐得像只过街老鼠。

  “这……我也不知该如何形容他的身分,嗯……一言以蔽之,他是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

  那不是皇亲国戚、就是一品官员了,但本朝的人皆识他关靳封乃当今圣上最恩宠的人物,岂敢随意得罪?

  再加上一个大明国师刘伯温,就算对方追回叛逃妻女有理,也该衡量一下,是否敌得过他和刘伯温联手。

  偏对方步步进逼,毫不将关靳封与刘伯温两块招牌放在眼里,不免令人怀疑这家伙是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才敢与天作对?

  “看来我们要尽快回京,不能再有所耽搁了。”关靳封决定日夜赶路,凡事等回到京城再说。

  毕竟,在他的地头上,要有什么风风雨雨,他处理起来也顺手些。

  “好是好,不过……我们走得了吗?”她的忧虑症状又发。“我觉得追过来的人好象越来越多了耶!”

  “没关系,那脚步声并没有更加靠近的趋势。”这也表示,那些追兵的轻功不如他们,不必担心。

  “噢!”她才放下一点点心——“哇!”身子突然被关靳封抱起,猛地拔高三丈。

  “该死。”他低咒一声,没想到林子里居然被安了机关,一张网子由底下罩了上来。

  关靳封一口气提到极限,身形再抽高半丈。

  然而,利用机械弹起的网子却升得比他快多了。

  眼看着网子就要罩住两人身躯,岳妗粼突然抖手丢出一颗火磷弹。

  轰地一声,网子连同底下的座台在一声巨响后,陷入一片火海。

  关靳封佩服地瞪大了眼,歧山一派的人果然个个身怀异宝。但他还来不及夸她两句,另一个危机紧随而起。

  “那个人不是你爹吗?”竟然布下如此凶狠的天罗地网对付自己的女儿,他算是见识到了。

  “是啊!”她看着四面包抄的竹架及紧随其后的四名剑客,脸都白了。“但据娘的说法,老爹是那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简而言之,只要逮到她,就算让她受一点点伤,她家老爹也不会介意。关靳封快昏倒了。

  “你有办法对付一边敌人吗?”他一个人要顾及四方,有些吃力,她若能帮点忙,他会轻松许多。

  她的唇在抖,即使已习武数月,一套拳也打得虎虎生风,但终究缺少实战经验,还是会害怕。

  不过不能把所有重担都放在他一人身上,因此她鼓足勇气。“我试试。”

  他自靴中抽出一把匕首交给她。“小心一点,等我处理完其它三边,立刻过去帮你。”

  她用力咽下一口唾沬,接过匕首。“你也小心。”

  他颔首,右掌往腰间一拍,一抹亮晃晃的银色匹练自虚空中展现。

  也没看他有什么大动作,单单手腕一抖,银剑挥洒迅如闪电,遗下的光辉凝成一朵九品莲花浮开黑幕中,须臾消散。

  关靳纣是故意的,先来点下马威,让己方占尽优势。

  岳妗粼眼角瞥见银光的残点,这才知道什么叫高手。

  而同时,她也发现对手限底潜藏的恐惧。

  “也对!”想想,要迎战如关靳封那般了不起的敌人,任谁都会紧张;而这不啻给了她一个反击的大好机会。

  毫不迟疑,她挺身前进,匕首挥下,原本准备用来囚困她和关靳封的竹架应声断成两半。

  “原来是柄削铁如泥的宝刃。”利器在手,她胆气更威,结结实实的一式“天外翔凤”砍向剑客。

  比武过招,除了真正比功夫外,就是比气势,谁的气势强,便能占上风。

  岳妗粼的功夫虽称不上高明,但敢打敢拚,那剑客一时之间给她攻得手足无措。

  待得剑客发现她并非真正的高手,不过是凭着一点豪气在打时,他奋起精神,力求反击,却已来不及。

  “休得猖狂。”关靳封收拾掉最后一名对手,过来驰援了。

  “师兄。”岳妗粼大喜。

  “干得好,妗粼,现在交给我了。”关靳封右手挥剑挡住剑客攻击,左手拉过岳妗粼护向身后。

  “嗯!”她兴奋得双眸水亮,没想过自己真有与人过招的一天,而且没有输。

  “可恶。”剑客不甘被看轻,猛然收剑,倒退三尺,手底翻出一颗黑色弹丸射向关靳封与岳妗粼。

  关靳封本欲以银剑拨开迎面袭来的暗器,夜风中,却突然传来一声:“住手。”浑厚而低沉的嗓音,充满惊惶。

  关靳封心头暗凛,在剑尖触及到黑色弹丸前蓦然收手,改抱着岳妗粼迅速后退。

  弹丸在落地时炸开,轰然火光直冲半天高。

  “粼儿!”同时,一名中年男子赶到现场,痴望满目疮痍。“粼儿,我的女儿……”他说话的口音夹带着浓浓的异族腔调。

  “对不起,将军,我不是故意的。”剑客操着异国语言,为着一时冲动而全身发抖。

  “我说过,不准杀人的——”怒火狂烧,中年男子一掌打飞剑客。

  “将军,未见尸体前,并不能确定小姐已死。”自后赶上来的文士说道。

  中年男子定了下心神。“没错,我女儿没那么容易死的。传令下去,第一队留下,搜索方圆百里,看有没有小姐的消息,其它人跟我上京去。夫人既已随刘伯温进京,妗粼若没死,一定会到京城去找她娘,我们就来个守株待兔。”虽然以他的身分,要进入异国都城有些不妥,但为了寻回妻女,他也管不了了。不过,刘伯温怎会透露此消息给他?不知这大明国师有何计划,他得小心应付才行。

  “是。”文士领命办事去了。

  中年男子迳自望着阴暗的夜空叹息。“妗粼,你可千万别死啊!”

  第九章

  让别人误以为他们死了,藉以摆脱追兵,正是关靳封的计划。

  其实早在剑客收剑役退时,他心底已高举警戒旗帜。

  及后,夜风中传送过来那句“住手”,证实了他的想法。

  但他仍决定维持原意,先迎向黑色弹丸,再于最后一刻收手,制造他俩已丧身火器下的假象。最后,携着岳妗粼逃之夭夭。

  计划进行得颇为顺利,他们顺利摆脱追缉,只除了一点他没预料到,那就是——火器的威力比他预估的还大了些。

  不过他们都没有受伤,只是被弹震进一处烂泥潭中,惹来了一身恶臭。

  “呸呸呸——”关靳封吐出满口烂泥的同时,不忘问候一道落难的同伴。“妗粼,你还好吧?”

  “唔!”她摇头、点头,正忙着抹去满头满脸的烂泥,暂时没空回话。

  关靳封瞧她变成一尊黑抹抹的泥人,忍不住笑。“别忙了,你全身上下都是泥,再怎么拍也是弄不干净的。”说着,他带她游出泥潭。

  她苦着一张脸。“好臭。”

  “咱们先找个小湖、溪流什么的,洗干净吧!”幸好两人露宿山林的经验颇为丰富,因此在野外寻找水源难不倒他们。

  岳妗粼跟着他,边走、边反胃。“那味道弄得我好想吐。”

  关靳封皱皱鼻子。“我也是。”

  “师兄,你想,他们还会追过来吗?”

  “我们都做了这么大的牺牲了,你爹要还不死心,定要追人,也没辙了。”

  岳妗粼轻叹一声。“他那个人就是听不得人拒绝,非要事事都顺他的意不可。”

  关靳封沉吟了一下。“你那个爹果非常人。”岳氏母女躲得如此严密,他都能找得到,首先,必得具备一流的能力与财势。

  其二,他若没听错,夜风中传来的那句话带着异族腔调,她爹可能不是中原人。外来人竟能在中原如此横行,他肯后的势力……关靳封光想都觉得头皮发麻。

  “我娘也常这么说,所以……”话到一半,她双目一亮。“是水声。”

  “没错,而且很大。”他也很兴奋,这辈子从没因为可以洗澡而这么开心过,实在是这一身烂泥太臭了。

  他带着她跃过一座矮坡后,发现一处瀑布,不是很大,但绝对够洗掉他们满身的肮脏。

  而且更好的是,瀑布下的水潭被一块天然巨石一分为二,正可让他俩一人占据一边,洗它个痛快,又不必担心男女之防的问题。

  “妗粼,你在这边洗,我过去另外一边。”

  “噢!”她痴痴地点头,眼里只剩下水,没有其它了。

  关靳封离开她,一个翻身跃过巨石,到达水潭另一侧。

  清澈的潭水明亮如镜,偶尔还可见到几尾小鱼在水里嬉戏。

  关靳封忍不住心头的欢欣,马上就脱去全身的衣衫,跳进水里。

  “哇!”沁凉的潭水涤去满身污泥,整个人好象也重获新生。

  他喜不自胜地将脑袋也埋进水中,觉得潭水带走鼻间恶臭的同时,一股清新之气渗进体内,多日来的奔波操劳一时散尽。

  江湖儿女,五湖四海任逍遥,其实不是那么在意有没有每天洗澡,以前,关靳封闯荡武林的时候,也常常十天、半个月才得以净身一次,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及后进庙堂,优渥的日子过久了,身子变得娇贵,两、三天没洗就觉得不对劲,浑身像有虫在咬。

  这回带着岳妗粼回京的一路上也是,她洗,他跟着洗;偶尔进了客栈,两个人还会争着叫小二准备热水呢!

  想起这一趟的欢乐与辛劳,心头不期然漾满甜蜜的心情;多一个人的旅行虽然少了自由,却多出一份圆满。

  吃到好吃的东西有人分享、见到美丽的景色有人共赏,有人伴着自己一起笑、一起逃命……这些对关靳封而言,都是新奇的体验。

  而他,一点都不讨厌,反而欢喜得紧。

  他想,他是喜欢她的陪伴的,只不知她作何感想?

  “师兄、师兄……”忽尔,一个悠悠恍恍的声音钻进耳畔。

  关靳封不确定是否真的听见有人在叫他,因为他整个头都埋在水里。

  再加上,他和岳妗粼都是为了洗澡才到潭边,既然彼此都不方便,她应该不会那么不识相、选在此时唤人才是。

  所以他没有反应,兀自洗头洗得快活。

  然而,那唤声却绵绵密密、始终不绝。

  “师兄、师兄、师兄……”

  终于,他忍不住抬起头。“妗粼,是你吗?”这一仰望,他瞬间呆滞。

  岳妗粼的脑袋正在巨石边探来探去,不知瞧了多久。

  “妗粼,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还不快退回去?”他迅速转过身子背对她。

  “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生了火,你要不要顺便把衣服也拿过来一起烤干?”他们的行李都在马车上,方才慌忙逃命时忘了拿,此刻只有一套衣服蔽身,若不赶快将衣服洗净、烘干,待会儿洗完澡就没衣服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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