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他对父亲由渴望爱变成怨恨。
恨了这么多年,怨了这么多年,他以为他对新堂宏野不该存有任何感情,但是直到这一刻,他才知道事实并非如此。
真的要回去吗?
毫无疑问,他想看看父亲,如果就这样错过,他会後悔终生。
但是,回去後,他再也无法全身而退,必须接手新堂集团,必须继续和那些贪婪无情的亲戚们争斗,必须暂时告别他在台湾的朋友——魏妈妈、魏爸爸、魏忍,还有果果……
笨拙的果果……他怎么放心得下?
“他……还好吗?”夏绪迟疑地问,声音涩涩的,包含著复杂的感情。
“老爷刚刚脱离危险,我是瞒著老爷偷偷来到台湾的。”裕木忠擦擦眼角的泪水。“医生说,这次多亏抢救及时,如果再晚点,很有可能……但,即使如此,老爷以後也不能过於劳累,否则难保第二次就……”
“是吗?”夏绪喃喃。
“小少爷,老爷身体不行了,需要好奸休养。但是眼看目前新堂集团的局面,老爷怎能放心养病呢?新堂集团是老爷辛苦了大半生挣来的,如果把它交给那些豺狼虎豹般的亲戚们,眼睁睁地看著它衰败,那比要了老爷的性命还难受呀!”裕木忠的嗓音颤抖。
夏绪的眉心几不可见地皱了一下,默不作声。
裕木忠忍不住问道:“小少爷,难道你真的不顾老爷的死活?”
夏绪缓缓转过身子,黑眸彷佛两潭深不可测的湖水,看不出心思。
“忠叔,你买了几张回日本的机票?”
裕木忠愣了一下,才弄懂他话中的意思,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小少爷,你是说……”
夏绪微微颔首。“是的,我和你一起回日本。”
得到肯定的答覆,裕木忠喜极而泣。“小少爷,我现在就去订好两张机票,你……”
门外慌乱的脚步声打断了未完的话语。
夏绪打开房门,看到一抹慌张离去的倩影。“果果……”
不及多想,他追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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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果果发誓,她绝不是有意偷听的!
她本想告诉夏绪她数学考了七十八分的好消息,谁知在门口听到里面的谈话声,其间还夹杂“日本”、“母亲”等字眼。
基於好奇,她没有敲门,在门口继续听下去,没想到却得知他竟然要离开她、离开这里!
她不知道心里为什么这样慌乱,为什么会在听到他要回日本的消息後心痛欲裂,她只知道她好难受,她不想让他离开……
想起每日和他相处的情景、他对她的关心,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清亮晶莹的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却纡解不了心中的痛苦。
呜,他不是曾经告诉她,他不会回日本吗?
他骗她……呜,大骗子!
她由低低的啜泣到大声的痛哭,但无论怎样,她的心仍是好痛、好痛……
夏绪跑到公园,看到她伤心地哭著,脆弱得像个孤独无依的孩子,身体剧烈颤抖,哭声压抑,不停抽噎。
“果果,别哭了!”他心慌意乱,快步走上前,紧紧地抱住她,沙哑地安慰她。
“夏绪,大骗子!”她把眼泪、鼻涕都擦在他身上。“你骗人,呜……骗人!”
“对不起、对不起……”他轻轻拍抚她的背。
她哭得他心都碎了!尽管有千言万语,他却不知说什么才好,只求她不要再哭泣。
“我不要你走……夏绪,我会好想你,你不要回日本,好不好?”魏果果仰起小脑袋央求他。
“果果……”想到即将和她分别,他的心像撕裂般痛苦难过。他知道,他爱上她了!
他也不愿离开她,但是为了病杨上的父亲,他别无选择。
突然,一道人影出现在公园里。
“夏绪,交给我吧。”魏妈妈轻轻走过来,看著他怀中哭得浙沥哗啦的泪人儿,不觉叹口气。
这个笨丫头对他的感情放得太深,却笨的没有察觉。
“伯母,对不起。”夏绪轻声说道,依依不舍地瞅著泪人儿。“最长一年,我一定会回来的。”
“别伤害果果。”魏妈妈知道他会懂她的意思。
“永远不会。”夏绪轻而坚定地承诺,爱恋的目光落在果果的粉颊上。
“我相信你。”不仅是因为他的承诺,还因为他深情得令人心醉的眸光。
魏果果哭得累了,迷迷糊糊地进入梦乡,以至於错过了这段谈话。
夏绪静静地望著心爱的人儿,无言地诉说著自己满腔的爱意和无悔的选择。
离别前的夜晚,他许下了一生的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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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流逝,半年的时间眨眼即过。
大学联考放榜,在魏家人意料之中,魏果果榜上无名。
“笨蛋姊姊,你放弃吧,你就算考一百次,也不可能考上。”魏忍扮个鬼脸,肆无忌惮地嘲笑她。
“讨厌,我才不会考这么久!”魏果果气得小脸红通通的。
“好吧,那九十九次好了。”魏忍很不给面子地说。
“小忍,不许欺负果果!”魏妈妈出来主持公道,然後含蓄、委婉地建议:“果果,你要不要试著找个工作?”
“妈妈,我为什么要去找工作?”魏果果眨眨眼,笨笨地听不懂魏妈妈话中的含义。
魏忍翻了个白眼。“笨蛋姊姊,妈妈是认为即使你重考,也不可能考上大学,所以才让你去找工作。”说完,他不等魏妈妈斥责,就一溜烟跑回自己房间去了。
“妈妈,你真是这个意思?”魏果果小嘴一瘪,垮下肩膀。
“这个……”魏妈妈不知说什么才好。
魏果果可怜兮兮的眸子望向在一旁品著绿茶的魏爸爸,寻求意见。“爸爸,你说呢?”
魏爸爸放下茶杯,靠在椅子上。“这件事要你自己作主,我尊重你的选择。”换言之,就是不发表意见。
啊?那她该怎么选择呢?
魏果果不知如何是好。
突然,电话铃声大作,魏妈妈起身拿起话筒,简单地说了两句,转向魏果果。
“果果,是夏绪打来的,你要不要和他说话?”
新堂夏绪回到日本後,几乎每天都要打一通电话到魏家,和果果聊天。
“要!”魏果果立刻跳起来,冲向电话,膝盖不小心撞上茶几,整个人扑倒在沙发上,左手揉著膝盖,右手接过话筒。
“夏绪,是我啦!”
“果果,没撞痛吧?”夏绪听到电话彼端传来砰的响声,不用多问,就知道是她又撞到什么东西了。
“疼!”她稚气地噘起嘴,皱皱小鼻子。
“下次要小心,知道吗?”虽然知道没用,他仍不放心地叮咛。
“嗯。”她点点头,软软地撒娇。“夏绪,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我好想你。”
“大概还要一年吧。”夏绪疲倦地揉揉眉心。
这半年来,父亲病情恶化,公司的重担全压到他一个人的头上,集团内元老级人物的排斥、家族中的纠纷、商场的尔虞我诈……这些都使他暂时脱不开身。
“喔。”魏果果失望地低下头,用力眨回不停翻涌的泪水。
她好想他喔!
“果果,听说你联考失利?”这是魏妈妈刚才告诉他的。
“嗯。”
“有什么打算吗?”他关心地问。
“我也不知道。”魏果果迷茫地回答。“小忍说我不可能考上大学,妈妈希望我去找工作,爸爸让我自己作主。夏绪,我该怎么做呢?”
“果果,你想上大学吗?”
“不知道耶!”一直以来看著同学为考大学而奋斗,她也就认为应该去考大学。
“果果,设想一下,如果你考上大学,你会怎样呢?你想继续读书吗?大学虽然轻松,但学习四年,对你来说也并不容易。”夏绪耐心地分析。
“夏绪,我这么笨,再学四年一定会很惨的。”魏果果想起悲惨的高中学习生涯。
“果果,那你想工作吗?”他继续问。
“嗯。”她点点头。不上大学,她就要找一份工作来养活自己了。
“你对什么戚兴趣?想做什么工作呢?”
“我不知道我能找什么样的工作?”她不确定自己对什么事情在行。
以她笨手笨脚的表现,很有可能在公司做不了三天,就被炒鱿鱼了。
“我知道一家叫『新堂高科”的公司,正在招秘书助理。”夏绪缓缓说道,小心翼翼地措词。“果果,你想去试试吗?”
与其让她在别家公司工作,受尽主管欺负,不如让她来他的公司,他会给她安插一个轻松的职位。
“我行吗?”她没什么自信。
“果果,反正试试也没什么损失,不是吗?”只要她来,他就录用她。
“好吧。”魏果果点点头,决定听从他的建议,试试看喽。
两天後,她正式成为新堂高科的秘书助理。
魏家人当然不会告诉她,她的大老板正是新堂夏绪。
第五章
转眼间,又到了冬季,魏果果已在新堂高科工作一年半了。
“哈啾!”
清晨,魏果果打了第一百零一个喷嚏,眼泪、鼻涕一起往下流,她赶紧掏出面纸擦脸。
“果果,你行吗?不行就请假吧。”魏妈妈担心地询问。
“没事。”魏果果的脑袋昏昏沉沉的,胡乱摇摇头,以最快的速度冲出家门。
咚——
她又撞上那堵厚厚的墙壁,发出一声砰然巨响。
好痛!
她左手本能地捣著头,右手拎著皮包,脚步不受影响,早已练就一身万“撞”不惊的好本领。
“果果,忘了告诉你,夏绪今天回台湾,晚上要过来吃饭喔……”魏妈妈朝她的背影喊著。
对於魏妈妈的叫喊,急著赶路的魏果果是听而不闻,一心想著这次绝对、绝对不能再迟到了。
她可不想创下一年迟到一百九十九次的新纪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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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到时间了!
五、四、三、二、一……
魏果果在最後一秒,撞上明亮的玻璃墙,再次错过了打卡的时间。
呜,怎么又是这样?
她明明准时到达,可是每次都没注意到这扇玻璃……
魏果果沮丧地趴在办公桌上,无力地揉著撞痛的额头,哀怨地不想再说一句话。
“果果,你注意到了吗?大家今天都打扮得好漂亮!”同为秘书助理的何敏一向和她关系不错,立刻凑上前。
“没有。”魏果果无精打采地摇摇头。
“你知道原因吗?”何敏不死心地继续问。
“不知道。”魏果果仍没有什么精神。
“笨!”何敏敲了她额头一记。“因为总裁要来台湾了。”
“总裁?”有什么关系吗?
“是啊。”何敏神秘兮兮地瞧瞧四周,推开堆在桌上的文件,坐在上面。
“听说他是日本目前身价最高的黄金单身汉,年少有为,十七岁拿下哈佛大学博士学位,之後转攻麻省理工大学,毕业後来台湾创立了新堂高科。一年前他正式接手摇摇欲坠的新堂集团,新堂高科也并入新堂集团的旗下。在他的领导下,新堂集团不仅站稳脚步,还在国际间打响了招牌,排名日本十大企业之首。”
她为什么要知道这些?魏果果的眼中仍写满困惑。
“如果说只是事业有成,富有多金,也不会引得众家美女芳心骚动。”说到这里,何敏双眸发亮,露出花痴般的笑容。
“你知道吗?从照片上看,总裁长得英俊潇洒,可难得的是,总裁一向将精力投注於工作,从不乱搞男女关系,简直是条件好到不行的男人,谁能不动心呢?”
“喔。”魏果果还是表情茫然。
“可惜,他太过不解风情,听说不少上流社会的名门淑女都曾向他示好,结果皆因为他的无动於衷而黯然心碎。”说到这里,何敏就忍不住摇头叹息。
“可是……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吗?”魏果果皱了皱俏挺的鼻尖,小脸升起一个大大的问号。
“果果,难道你不动心吗?”何敏口若悬河地说了半天,发现魏果果仍是一副莫宰羊的样子,气得差点口吐白沫。
“为什么要动心呢?”魏果果傻乎乎地问。
“天啊,果果!这世上还有比你更笨的人吗?有奸机会都不懂得把握!他就是童话里典型的白马王子呀,任何女人只要有幸嫁给他,一辈子吃穿都不用愁,而且他还是那么年轻、俊帅、气质不凡。要知道,有钱人未必年轻,其中长得帅的也没有几个,具有真才实学的更是少之又少……”何敏越说越激动。
“哈啾!”蓦地,魏果果打了个响亮的喷嚏,有效地打断了何敏的即兴演说。
“果果,你感冒了?”何敏关切地问。
“不知道。”魏果果摇摇头。她觉得头晕晕的,嗓子好难受,不知道是不是感冒?
“要不要回家休息?”
魏果果还来不及回答,一个尖锐刺耳的女高音就在门口响起——
“魏果果,上班时间,你竟然在这里偷懒聊天!”秘书中气焰最嚣张、刻薄的朱美香走进办公室,两手擦腰,拉长了臭臭的晚娘脸。
“朱小姐……”魏果果不敢抬头,有种大祸临头的感觉。
呜呜,她好惨,才和何敏说两句话,就被逮到了!
“今天要用的档案都整理好了吗?”朱美香走到她跟前,目光扫过满桌子的凌乱不堪,明知故问。“公司就是有你们这样好逸恶劳的米虫……”
“美香,你今天看起来很漂亮。”何敏巧笑倩兮,很了解这时候说什么话才能转移朱美香的怒火。
“谢谢。”朱美香立刻心花朵朵开,做作地扭扭腰,心情突然变得很好,忘了和果果计较。“为了欢迎总裁的到来,我当然该展现出自己最好的一面。”
最好的一面?
魏果果拾起昏昏沉沉的脑袋,伸出小手揉揉眼睛,不禁大受刺激。
“好、好、好……”好可怕!
朱美香的头发烫成大波浪,染成七种颜色,其中一种居然是白色;原本丰满的身材紧紧裹在小一号的皮质连身裙里,显得臃肿不堪;更不用提她那血红大口,青蓝色的眼影……
“怎么样?不错吧?”朱美香等著她的赞美。
“哈啾!”刺鼻的香水味扑鼻而来,魏果果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急忙拿起面纸。
“魏果果!小心点,别把那些脏东西沾在资料上。”朱美香嫌恶地皱皱两条粗粗的眉毛。
“美香,果果今天感冒了,不如让她放假吧。”何敏好心地建议。
“放假?她的工作谁来做呀?平时工作不努力,还想休假,公司是请她来吃白食的吗?”朱美香挥舞著手臂,嘴里不饶人。
“我没有……”魏果果小声反驳著,但很快就被高八度的音调淹没。
“早上为了提早到公司,我来不及吃饭。你先别做了,到对街的面包店给我买肉松面包。”朱美香语气蛮横,下了懿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