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宫女们出来了。
「你是干什么的?这儿不准太监进来知不知道?」
小太监想要逃走已经来不及了。
「他、他是新来的,因为对宫里不熟,所以迷路了,才会跑到这儿来。」皓月连忙替他开脱。「你快走吧!」然后小声的跟小太监说道。
他点了下头,转头快步离去。
宫女来到她身旁,「姑娘,妳没事吧?」
「没事。」真的没事吗?如果那名小太监说的是实话,到时恐怕会演变成一场血腥镇压,她突然好怕、好怕,好怕可能会发生的事。
「你们王上呢?知道他这个时候在哪里吗?」
「这个时辰应当在御书房。」
皓月俏颜一绷。「我要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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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宫女的引领之下,皓月心情沉重的来到御书房。
外头发生这么重大的事,琅邪不可能一无所悉,他打算怎么做呢?想到这里,皓月就双手冰冷。
这时,一群大臣从御书房内出来,双方不期而遇。
皓月注意到为首的丞相也瞥见她的到来,目光不善的睇着自己,充满敌意、轻蔑,身后几位大臣的神情也差不多。
由于她尚未得到任何册封,就算大臣们见了她也不需见礼,径自的越过她身边离开。他们的态度已经说明一切,皓月想到宫女有次曾经说溜了嘴,这些大臣似乎并不赞成册封她的事,看来此话不假。
守在御书房外的子婴讶然上前,「姑娘怎么来了?」
「公公,我想见王上。」她说。
他考虑一下,毕竟这儿不是嫔妃们可以来的地方,不过她就难说了。「那么请姑娘稍候。」说完便进去通报了。
「妳们留在外面等我。」皓月跟随行的宫女说了声,待子婴出来请她进去,深深吸了口气,这才走进御书房。
早在皓月进门之前,琅邪已经将奏章搁下,俊脸含笑的走向门口,一见到她,就伸出大掌握住她的柔荑,「是不是想朕?」
皓月瞋他一眼,「才不是。」
「朕好失望。」他一脸惋惜的说。
她噗哧的笑了。
「爱妃笑起来真好看。」琅邪贪溺的看着她自然流露的笑靥,毫不虚伪造作,令人如沐春风。
「是吗?我听说菀妃是曌国第一美女,笑起来应当更美,我也很想看看。」皓月说得不妒不嫉。
琅邪承认有时喜欢看嫔妃们为他争风吃醋,不过见她说得真诚无伪,竟让他动容了。「那么改日就请两位爱妃一块陪朕上御花园赏花。」
「当然没有问题。」皓月敛了敛笑意,「呃,琅邪……」
他牵着她的小手往外走,满脸纵容的笑意。「有什么事就说吧!无论什么要求,朕一概答应。」
「这是你说的?」
「当然,君无戏言。」
皓月斜瞅他一眼,「我想出宫。」
「出宫?」琅邪脸色一凝,「妳要出宫做什么?」
她必须去看看外面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也要做些什么来澄清谣言。「我只是整天闷在宫里有点心烦,所以才想到宫外走一走,就像普通老百姓,随处看看。琅邪,答应我好不好?」
琅邪口气有些强硬。「宫外不太安全,朕不放心。」虽然还不到风声鹤唳,不过不得不防。
「我可以打扮得像普通老百姓,不会有人知道我是谁的,请你答应我。」她软软的乞求。
他严肃的看着她,「什么事朕都能答应,唯独这件事不行。」
「琅邪……」
「不要再说了!」
皓月咽下已到舌尖的话。「我知道了,那就不打扰你,我要回去了。」看来得另想法子了。
「妳是故意在跟朕呕气是不是?」琅邪气恼的扣住她的手腕,逼得皓月不得不停下脚步。「朕可不受任何人的威胁!」
她叹了口气,「我没有,只是你前面既然说君无戏言,现在又拒绝我的要求,我也无话可说。」
琅邪有些老羞成怒,「妳这是在指责朕出尔反尔?」
「我没这么想,你不答应想必有你的考量,我应该体谅才对,不应该太为难你。」皓月说得婉转,让他听得怒气稍减。
他不由自主的破例解释自己的行为。「最近外头有乱党到处滋事,朕担心会发生危险,所以才不让妳出宫。」
「乱党?」她逮到机会询问。「他们为什么会滋事?」
他逸出一声冷笑,「如果知道理由就不叫乱党了,是朕让他们过得太安定,才会找各种借口来扰乱国家。」
皓月急急的问:「有派人调查了吗?」
「朕已经让御史中丞去了,不过可不能容许他们一再挑衅朕的权威,朕要让这些乱党知道对朕无礼的下场。」他目光阴沉的说。
她倒抽了一口凉气,「追根究柢,这些乱党也是你的百姓,你曌国的人民,你不能用武力来对付他们。」
黑色瞳眸危险的瞇起,「朕不能吗?」
「琅邪,你要知道民不畏威,则大威王。无狎其所居,无厌其所生。夫唯不厌,是以不厌……他们造反确实是不对,可是事出必有因,不会有人无缘无故的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至少要查个清楚再作判断。」
皓月缓和语气,温言软语的说:「难道你不希望有朝一日这些所谓的乱党也能心悦诚服的跪在你跟前吗?到了那时才能真正的显示出你是个有容人雅量的好君王。」
琅邪深深的瞅进她澄亮清澈的眸底,「妳总是有办法说出一篇大道理,堵得朕无话可说。」
「这只是建议,一切决定还是要靠你自己,因为你才是曌国的君王。」她把选择权交给他。
他不再说话,似乎在考虑她的话。
「想不想再听个故事?」皓月笑吟吟的问。
一道俊眉高高挑起,「妳还有故事?」
皓月嫣然一笑,「我脑袋里装的故事可多着,要不要听?」多亏了死去的父亲,是他让自己在故事中长大,不然还真想不出其它法子。
「说吧!朕哪敢不听。」琅邪满脸笑谑。
她似嗔似恼的横他一眼,「听你说的这么委屈,好像都是被我强迫的,那我不说了。」
「呵呵……」他马上示好。「朕一点都不觉得委屈,很想听听看爱妃要说什么样的故事,妳就快说吧!」
咯咯的笑了笑,皓月这才步入正题。
「有一天,王宫发生了火灾,那个国家的君王很心疼地说:『几代先祖积攒的东西,朕平时都舍不得用,竟被一把火烧光了!』当时的丞相叫作王旦,他说:『这是上天在惩罚我们,我这个当丞相的也逃不了干系。』于是上表请罪,君王也给自己下了罪己诏,检讨自己的罪过。
「后来查明是由于宫女和太监的疏忽才引起的,根本不是天灾,就抓了一百多人要处死。只有丞相王旦上奏说:『刚刚发生火灾时,王上已经下了罪己诏,我们都上表请罪。现在怪罪他人,怎么能让大家信服?虽然表面上火灾是因为奴才们引起的,可谁知道不是上天的谴责呢?』后来那一百多人都得救了。
「当时有位大臣叫寇准,经常批评丞相王旦的过失,可是王旦却一直赞扬寇准的优点,君王感到奇怪,就问他说:『你老说寇准的好处,他却只说你的坏处。』丞相王旦便说:『这是很自然的事!微臣身为丞相,缺点一定很多,寇准从不奉承微巨,不正说明他很正直吗?』你认为呢?」
其实这个故事是在告诉大家,宽容的人以天下为怀,可以为天下人做事;自私的人,眼睛直盯着别人的不是,计算着自己的短长,所以只能为自己做事。她希望琅邪能听懂其中的寓意。
说完,皓月期待的看着他。
琅邪一声不吭,她也没有开口催促,静静的伴着他在御花园中游赏。
过了半晌,「前几日司天监的司历来跟朕禀奏,因为一个月后天象出现异变,不适宜举行任何仪式,爱妃的册封典礼只怕要延后了。」
「没关系。」她不是很在意。
他直视前方,大掌紧握了下皓月的柔荑,「朕现在才明白,要当个好君王不是件容易的事。」
皓月唇畔的笑意更深了。
她知道他听懂了。
满眼柔情的睇着琅邪那看似俊美冷漠的侧脸,其实内在有颗良善的心,对他的爱不知不觉中也加深了……
第二章
「爱妃!爱妃!」
两天之后,琅邪忽然十万火急的冲进璎珞宫内,身上穿着一般老百姓的粗布衣裳,满脸笑容又神秘兮兮的大叫大嚷着进门。
宫女慌慌张张的到门口迎接,「见过王上。」
「免礼了!」他大手一摆,一迭声的叫唤。「爱妃!」
皓月从内室走出来,瞥见他的模样,不禁瞪大了眼,「你怎么穿成这样?」害她差点认不出来。
还没开口说话,就见子婴也从外面匆匆的赶来,跑得汗流浃背、气喘如牛。
「王上,万万使不得!王上……」
他没好气的横睨一眼,「你烦不烦?」
子婴苦笑,「王上,这事真的非同小可。」
「你别净是泼朕的冷水。」琅邪不悦的瞪眼,然后笑着问皓月。「妳说朕穿这样像不像普通老百姓?」还故意在原地转个圈。
喷笑一声,皓月上下打量两眼,「嗯~~不怎么像。」
琅邪有些失望。「不像吗?」
「比较像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有钱公子。」她实话实说。
噗哧!子婴在旁边捂嘴偷笑。
「朕已经很努力了,你们两个就不会夸朕一下吗?」他撇唇抱怨。「朕天生就长得贵气,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她吃吃的笑。「是、是,是我错了。」
「还笑?」琅邪不满的斜睨她,不过很快的连自己也忍不住笑开了。「爱妃也快去换衣服吧!」
皓月一怔,「换衣服?」
「妳不是想出宫走一走?」真是没默契。
「你、你答应了?」一颗心霎时都融化了。
他满眼宠溺,「朕怎么忍心让妳失望,不过妳要先答应朕,绝对不会乘机逃离朕身边才行。」
「我答应你绝不离开。」皓月动容的承诺。
琅邪瞅着她的眼,似乎想确认什么。「好,朕愿意相信妳这一次,不要让朕失望了知道吗?」
「嗯。」她颔首。
子婴在旁边急得不得了。「王上,可是您就这样微服出宫,也不让禁卫军跟在身边,万一出了事,谁负得起这个责任?请王上三思。」
「如果朕连自己和爱妃都保护不了,还配当男人吗?」琅邪有他自己的想法。「有那么多人跟在身边,老百姓不起疑才怪。」
「可是……」
他举起右掌,「好了,什么都不要再说了。」
接收到子婴投来的求救目光,皓月好声好气的劝道:「不如让玄枵跟着,这样也比较安全。」
琅邪沉吟片刻,「好吧!就听爱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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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妳看看这个!」
俊伟挺拔的男人携着清丽出尘的爱妻来到在市集摆摊的玉器铺子前,拿起一支玉簪子,就往她的发髻上妆饰,旋即又摇了摇头,「这种东西配不上妳的气质。」说着又搁下,看着其它东西。
卖玉的小贩嘴巴可甜得很。「这位老爷对夫人真好,小的这儿东西多,你慢慢看。」
「不要买了,相公,这些东西家里多的是,不要浪费银子了。」当妻子的自然要勤俭持家了。
可是当人家丈夫的更不能小气了。「有什么关系,只要喜欢,朕……相公我都买给妳。」
不想扫他的兴,妻子只好乖乖的顺从。
「咦?这是……」他霎时注意到一样「罕见」的物品。
小贩见状,马上用力的鼓吹。「这位老爷眼光真好,这可是货真价实的玉蝉,大家都知道蝉的生命力强,破茧而出、生生不息,所以人们都期望能像牠一样死而后生,不断轮回……你看这色泽翠绿中还带着几条鲜血般的红丝,这可是十分稀有,要是夫人喜欢,小的愿意卖便宜一点。」
「你这是从哪一座墓里盗挖出来的?」琅邪冷凛着脸孔问道。
只见小贩的脸一阵红、一阵白,「这、这怎么会是死人的陪葬品呢?老爷恐怕搞错了,呵呵……」末了还想用傻笑蒙混过去。
琅邪可没让他顺利过关,脸色冷峻,「就因为蝉被认为是『上饮甘露、下伏黄土』的神物,所以才会成为墓中主人含在口中最吉祥的玉殓物品……我还听说朢国的君王黑帝半年多前才死了王后,而且那名王后入殓时口中含的就是类似这样的稀有玉蝉。」
「呃……这……小的只管卖东西,不管东西从哪儿来的……要是你们不想买的话就请便。」小贩翻脸不认人了。
他沉下俊颜,「你……」
「相公,我们到别处逛一逛好了。」皓月不由分说的拉走他,真怕他一时气愤泄漏了身分。
「真是岂有此理!」他满脸不悦,「那些盗墓贼也太嚣张了,连王室的陵墓也敢动,要是哪一天朕驾崩了,不是也得提防被那些盗墓贼闯进去盗挖宝物?朕非下旨严办不可!」
皓月淡淡的笑了,「防得了一时,防不了一世,几十年、几百年,甚至几千年之后,还是会有人去挖的。」
「朕就不信。」琅邪闷闷的说:「朕就造一座任何人也闯不进去的陵寝给爱妃看,哼!看谁有那个本事。」
她柔柔的安抚,「好了,别生气了。」
在皓月的温言笑脸下,他的气渐渐消了。「朕难得出宫一趟,是应该开开心心的,走吧!再到其它地方走一走。」
在大掌的牵引下,她在来来往往的人潮中紧紧跟着。
「今儿个人还真多。」琅邪原本就不是个很有耐性的人,而且以往都有禁卫军在前头帮他开道,这时才体会到寸步难行的滋味。「跟好!」
整个市集挤满了人,各个摩肩擦踵。
「抱歉,借过一下。」
原本皓月并不在意,只是随意的朝那人睇了一眼,那人就走在左前方几步远的地方,可能有急事赶着去办,不断的跟路人道歉,瞥见他不经意的转过头,让皓月看到他的长相,一时之间,整个人震住了。
爸爸?
不!爸爸已经死了,不可能会出现在这个世界……
可是他们真的长得好像……
彷佛见到死去的父亲本人一样……
空白的脑袋霎时盈满那人的身影,所有的怀念全部涌上心头,再也装不下其它东西,脚步不知不觉的跟了上去。
发觉皓月的小手挣脱自己,琅邪倏地旋身要抓牢她,可是晚了一步。
「爱妃?!」他眼睁睁的看着她被人潮给吞没了。「皓月!皓月!」该死!在心中低咒一句。「玄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