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山口英夫回到病房,不带任何感情地命令:「我们该走了。」
花惜人抚著母亲的手突然松开,一脸不可置信地看著他。他们才刚来!她还没跟母亲说到话,她要确定母亲真的没事!
「明天我会再带你来。」他也不解释自己独断的行为是为了什么。
「我想再留一会儿。」她不顺从道。
「不成。」
「为什么?」这个人实在太过分了。
「因为你也病了,还在发烧,你难道忘了?或者你想将感冒传染给你母亲?」他说出了事实。
「我——」
「走。」他不由分说地抓过她纤细的手。
小泽原的双眼再度喷火,山口英夫却视而不见,硬拖著花惜人离开。
「你太过分了!」她怒道。
虽然他说得有理,但这种我行我素,不顾他人感受的作法,她实在不能认同。
「我不想再抱一个昏倒的胖女人。」他故意激怒她。
「我没让你这么做!」她简直快吐血。
「你还得照顾你母亲,所以必须有健康的身体。」
「你到底是不是人?」她气得听不进任何话。
「大家说我是阎罗,你说我是不是人?」他倒有闲情逸致和她抬杠。
她发现她的头更痛了!「你不要管我!我要回家!」她气急败坏地胡乱吼道。
「我送你一程。」他仍不动气。
「不用!」她断然拒绝。
「由不得你。」他半点不妥协。
「你——」她为之气结。
车子就在这时驶近他们,「上车吧。」他命令道。
「我不上!」她仍然拗在原地。
「你希望我的保镳看到我将你塞进去吗?」
「你真该下地狱!」
「我已经在地狱。」他一语双关地说著自己的别称,以及暗示他目前所处的景况,并作出请进的手势。
她恨恨地瞪著他好一会,才乖乖的上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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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惜人终於在山口英夫的强制护送下,回到住家附近。
一个右转弯,他的车子驶进一片花海中,一栋小白屋旋即跃入山口英夫的眼中。
霎时,他的心中被一股温馨所充满。
这对他而言,是一种很难形容的情绪。
他自小家中就富裕,家大宅大,仆人更是多得数不清,而随著父亲的事业越做越大,家中的保镳更是如潮水,一波接著一波涌进他们山口帮。母亲不愿他太早涉入「黑社会」,所以坚持提早将他送往美国读书,并以一般人的身分出入,还加派保镳暗中保护他的安全。在层层戒护下,媒体几乎没有机会拍到他的照片。
而父母亲为了训练他自力更生,自小就严厉告诫他,父母对他的照料只到他二十岁为止,之後他的生活所需都必须自己赚取。也因此,在纽约的那段日子是辛苦的,每日的生活不是到学校上外,便是到在外打工。
也因此,白雪当时以为他只是个穷苦的留学生。
两人分手後,他对女人不再信任,却也不曾借酒浇愁或自残。因为她不配,也不值得他为她这么做!
他在最短的时间内攻读完博士学位,立刻打道回府,父亲也在他回去的一年後辞世,他则正式成为山口帮的接班人。
虽然他住在偌大的屋宇中,有仆人服侍、保镳在侧,花园的花草四季缤纷灿烂,但似乎与他完全没有关系,唯一让他牵挂的,只有当初要他远离是非之地的母亲。
如今看到这么一栋小屋宇,微弱的灯光闪现的是小康家庭的难得温暖,就像贫家的孩子,终於可以在花火节看见满天烟火的喜悦,而身边的娇小人儿亦如手中的仙女棒,闪著金光,照亮了他曾经失去的信赖与对爱的动力。
突然间,他好想将这个女人拉进自己的胸膛,狂烈地吻她,直到彼此喘不过气。
他被自己这个突如其来的疯狂念头,给吓了一跳。
他以为他的爱与情已死,再也不可能对任何一个女人动心,可是她花惜人却悄悄推倒他已封死的心墙。
他会因她的话或怒或喜,会因她的健康或忧或急,甚至连她小窝的灯光,也可不费吹灰之力照进他黑暗了许久的心灵深处。
看著她的背影,他感到这个娇小却个性坚强的女孩,的确与众不同。
於是他决定进她的屋子,一探究竟。
他想了解自己究竟是一时的迷惑,还是另一个春天的来临。同时也看看她到底是蒔萝,还是猪笼草。
「我送你进去。」山口英夫收起复杂的心情,望著疲惫的花惜人。
这一路上她几乎不曾真正的休息过,连黑眼圈都冒了出来。
他很想平抚她的疲惫,但手才轻轻一扬,就立刻又放了下来,因为他仍在抗拒她对自己的影响。
花惜人当然不知道他复杂的心绪,再一次听见他固执己见的说法,她本想反驳,最後还是作罢。因为这一路上,山口英夫总是命令她做这、做那,尽管她一再反抗、激辩,最後的赢家还是他。
唉!争,只怕是再一次的心力交瘁。
一连多天的过招,她知道山口英夫是个极难妥协的人,要他让步好比六月雪,但她可也不想让一个男人就这么登堂入室!
或许她可以试著以礼相待,再不就淡漠以对,藉此驱离他或是阻止他不该有的霸道行为。
她决定先采取疏离而不失礼的方法,杜绝他踏入她的世界!
「山口先生,非常谢谢你这一路上的照顾,」她向他行了个九十度的躬,又继续说道:「但我是一个单身女子,不方便请你入内,也希望你送至此即可。」
山口英夫看穿她的伎俩,刻意漠视她的冷淡,仍决心一探究竟。
「不客气,我坚持送你进屋。」他语气平淡,但仍夹著不容错辩的坚定。
「山口先生,你——」她用力吸了口气,思忖现在该以什么方式赶走他,却被他的下个动作所打断。
「钥匙给我。」他已伸出手。
她的呼吸越来越急,生气了!「你总是这么为所欲为吗?」
「你现在很虚弱,我不想和你争,钥匙交给我。」他不直接回答她的问题,既不恼也不怒,只是一意地命令她。
她突然用皮包砸向他的大手,「你这个霸道的坏东西!」
她这个动作,看在不远处的青焰等人眼中,直替她捏了把冷汗,因为此举可是犯了少主的大忌。
但山口英夫什么也没有做,仅是抓过她的皮包,拿出钥匙打开门,半推半拉地将花惜人拉进了屋内,同时也将保镳们锁在门外。
他知道她气自己的霸气,却又因为拗不过自己,只好以皮包砸向自己。而她出气的同时,也是妥协,因此,他又何必与她计较?
他像回到自己家一般,熟悉自在地打开室内的灯光。他看见了单身女郎细腻的一面,一桌一椅、一杯一碗都有各式的花朵装饰,窗台上也栽植了各种的花朵,就连窗帘的流苏都是以一朵朵的花串起来。
他就像是走进了花团锦簇的世界里,刹那间,他刚硬冷漠的心软化了。
她是蒔萝!是蒔萝吧?
是!是蒔萝!
「你已经送我进来了,可以走了吧?」她索性下达逐客令。
「你讨厌我?」
她怔住,没想到他会问得如此直接。
她真的那么讨厌他吗?
是吗?
她不断地自问,却找不到肯定的答案。
「你的冰箱有水吗?我渴了。」他虽然这么问,却自己拉开冰箱,为彼此都倒了水。
花惜人从他的手上接过水杯,心情突然变得好复杂。
他怎么可能为女人服务!?怎么会?
他知道她在想什么,其实他也弄不懂自己为什么特别礼遇她,但他不愿深入这个问题。
也许是怕这个问题背後的答案,令他难以面对。
久久之後,花惜人才回神,「我只喝温开水。」匆匆走到热水瓶处加了热水,「你要加点吗?」她像只是找话说似的。
「不用。」他啜了口冰水。
其实他不爱喝白开水,只喝茶,而且是上好的茶。喝水,不过是缓和气氛的藉口。
一口饮尽杯中的冰水後,火热的思绪也在这时降温,放下杯子,他说道:「你早点休息,待会儿我会让我家的家庭医师,再来替你诊治一下,另外,也会找个女仆为你打点这些天的生活起居。」话毕,就往门边走去。
她却喊住他:「你不需要这么做的。」
「需不需要由我判断。」他没有回过头看她。
「可是你这么做会打扰我的生活。」她直接说出她的顾忌。
「你昏倒在我面前时,就已经打扰到我的生活。现在不过是扯平。」
这是什么理论!?「但你可以视而不见啊。」
「可惜我双目犀利、头脑清醒。」他仍不动怒。
「你到底求什么?」她大胆地追问。他为什么这么坚持?
他的心霍然鼓噪著,但高挺的身躯却一动也不动。好一会儿之後,他才说:「为了我的母亲。」
她的心顿时有些失落。
但为了不让他看出异样,她故意说道:「谢谢你的提示,我会好好照顾令堂的花圃,倒是你别一再往这里跑,免得你的女友误会。」
女友误会?她是说白雪吗?
他转过身子,似笑非笑地问:「我不怕,你怕什么?」
「我才不怕呢!」她挺直了背脊,试图说服彼此。
「那不就结了?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何惧之有?难道你对我有不一样的想法?」
「嫉妒」二字立刻刮进花惜人的心口。难道在她潜意识里,真的嫉妒那个白皙胜雪的白雪?
心慌意乱的她咬了咬下唇,再度逃避现实,「你想太多了,山口先生,我累了,你请回吧。」
她的逃避却触怒了他,「最好是我想太多。不要爱上我,我不会让任何女人冠上我的姓氏。」
望著他转身离去的背影,她在心中自问:为什么他要这么说?
她从不奢望嫁入豪门之家,更别说还是有著极道背景的家庭。
她只希望有个爱她的丈夫,一生一世守护著她,即使粗茶淡饭,她也甘之如饴。
可是,这个男人在哪里?
她的目光下意识地透过窗口,看著山口英夫走进黑色座车里。
她……为什么直盯著他看!?难道她早将他镶在心口上!?
不会吧……
铃——她的手机响起,唤回她游离的神魂。
打开皮包,看了手机上的号码後,她没有按下通话键,反而关机。
她现在不想接任何男人的电话,尤其对方不是她的良人,说什么都显得多余。
至於被她关机的安室全,被她的不回应给惹怒了。
他决定做一件惊天动地的事,让这个小女人重新正视他的存在!
第八章
天慈疗养院
小泽原坐在院长室抽菸,望著窗外白蒙蒙的天空,不发一语。
壁上的指针已从九点指到十点,他还没有起身的意思,只是一迳地抽著菸,一根接一根,直到菸火烧到他的指节才被烫醒。
望了一下壁钟,他的眼神突然变得犀利,用力拨著花惜人的电话。
电话响了三声之後,有一个陌生的声音传来:「这里是花公馆,请问您找哪一位?」
小泽原怔住了。据他了解,花惜人根本没请佣人,而且她这两天才下飞机,根本不可能这么快就找到临时女佣。
他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反倒问:「你是谁?」
「我是山口小百合。」女佣礼貌地回覆,完全不介意小泽原的无礼。
「山口——小百合!?」他马上将她的姓氏和山口家族连在一块,一把火倏地升起。
难道昨天山口英夫送花惜人回去之後,就派了自己的人来?
他对花惜人费了多少心血,也不曾踏入她的香闺一步,但这个自大、该死的男人,竟一下子就登堂入室了!?
他不服!
「是谁让你来花小姐家的?」他仍然咄咄逼人。
山口小百合虽然觉得小泽原这种质问法实在没有礼貌,但还是平静回覆:「是我家少主山口先生让我来的,因为花小姐的烧仍未退。」
「山口先生?哪个山口先生?」被妒嫉冲昏头的小泽原,没在第一时间内问候病人的状况,反而问起不该问的事。
「就是山口英夫先生。」山口小百合还是礼貌地回应。
砰的一声,小泽原用力摔上电话。
山口小百合只觉得一头雾水,摸不著头绪。
挂上电话的小泽原,突然抓狂地以燃著火光的菸头,烧向自己的手背,哇哇大叫了之後,又疯了似地大笑起来。
这时门外响起关心的问候,「院长,院长,您还好吧!?」
妒红眼的小泽原一把抓起桌上的菸灰缸,往门砸了去,「滚!」
门外的人吓得赶紧退去,心里纳闷一向冷静自持的院长,怎么突然发这么大的火,却也没有细究,快步离去。
小泽原直到听不见门外的声响後,原本激怒潮红的脸才逐渐恢复正常。望了望被烧破皮的手,他冷冷的笑著,转了转眼珠,又按下重拨键。
「喂,花小姐在吗?」不待对方说话,他就抢白。
「先生,请问贵姓?」山口小百合虽然听出对方的声音,但仍尽职地询问。
他真想臭骂这该死的女佣一顿,但仍压住火气,「这里是天慈疗养院。」
「请问有什么事?」她又问。
「如果你可以负责花小姐母亲的生死,我就告诉你什么事!」他还是发飙了。
「哦,您请等一下。」山口小百合只好将电话交给花惜人。
「谢谢你,小百合。」脸色仍然有些苍白的花惜人接过电话。她必须承认山口英夫派来的这个女孩非常细心,而且能干。
「喂,我是花惜人。」
「我是小泽原。你的身体好些了吗?」他的口气立刻一百八十度转变。
「好多了。不知我母亲的情况可好?」她不想和他闲话家常,自从对他有种莫名的戒心後,她只想和他保持距离。
希望自己的身体能早点好些,以便为母亲办理转院手续。
「不好。」他也不似以往和缓的说话方式,直接加重花月明的病情。
「难道她又自杀了?」她的身子倏地挺直。
「没有,只是很虚弱。我想她可能很危险。」他刻意模糊花月明的情况,为的只是将花惜人骗来。
「那我马上赶来。」提及母亲的病况,她对小泽原的戒心顿时消了大半。
「你一个人可以开车来吗?要不要我来接你?」他故意这么问,只是想确认她是否是一个人出门。
「我可以,请放心。」她拒绝了他的好意。
「好,我等你。」他旋即收线,露出诡诞的笑。
花惜人放下电话後,立刻说道:「小百合我要出去一趟,你也可以回去了。谢谢你的照顾,也代我向你家少主致意,等我回家後,会再亲自致电答谢他。」
「花小姐,请原谅,我家少主令我二十四小时伺候你,直到你的病完全康复。」山口小百合回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