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
大雪纷飞的名古屋,在偌大的白雪茫茫空地上,有一栋十分古朴却壮阔的建筑。
这建筑的现任男主人,正是日本第一大帮——山口帮的第二代接班人山口英夫,外界给了他一个挺贴切的封号——冷面阎罗。
此刻他正坐在自家的和室中,静静品着中国最高级的白茶——银针白毫,其怡然自得的神情,与门外戒慎恐惧保护他的两名保镳截然不同。
几年前他的父亲山口烈焰去世,当时回国才一年的他,就得全然担起山口家的家业,负责众兄弟的生计,以及维持黑白两道的平衡。
这真是应了一句话——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他又啜了口茶,手机在这时突然响了起来。
「喂。」他的声音彷佛来自地府,没有丁点温度,正如冷面阎罗再世。
「英夫,有事相求。」来电之人,也算是一方豪杰。他活跃于美国纽约,是全球经济舞台的重要人物,纽约客给了他一个封号——夜影,来无影、去无踪,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说吧。」
「我要请你藏一个女人。」封号夜影的郎夜君,快人快语地说。
「什么人?」山口英夫也没废话,直接问道。
「霍伯?香苹。」
「她?」这个名女人不是外传是他郎夜君的地下夫人吗?
「如何?」
「成。」他爽快应道,也不细究郎夜君为什么这么做。
「谢了,兄弟。只要她的男人沙冽浪找来,而且准备娶她,你就可以放手。」郎夜君说出了真相。
「沙冽浪?」这号人物,也算是个响叮当的豪杰,在东南亚混得有声有色,人称「撒旦」。
「没错。」
「就依你。」山口英夫肯定道。
「谢了,等我老婆生完,再来找你。」
「随你高兴。」
「你还是这么冷冰冰。」他取笑山口英夫。
他却举杯再次饮着茶,「再见。」收线。
窗外仍然下着雪。
他的思绪回到了遥远的纽约……
一个女人,他曾深深迷恋的女人,在洛克菲勒的巨大圣诞树前向他承诺:
「当全世界的人都离开你,我仍然会站在你的身边!」
就是那张白皙又纯真的脸蛋,和那真挚的告白,让他从此陷入无止尽的情感洪流里……
直到一天,他发现了她的真面目,断然离开,从此便再也不相信女人与爱情!
第一章
今冬的雪来得特别早,也特别多,花惜人在接获好友,也是她纽约香美人俱乐部的大姊头香苹的求救电话,就放下手中所有的事,趋车前往五公里外的目的地。
在她的印象中,香苹可以说是她们五个结拜的姊妹中最有头脑,也最冷静的,可是这一次她竟然「逃」到日本来,而且还躲入日本最有势力的家族之一——山口世家暂住,真是奇怪。
香苹在电话中只透露她被一个有势力的男人纠缠,不得不到此地避避风头。
不过,就她和山口英夫接触的经验,那个像冰雕出来的男人,也不是好惹的。
据了解,山口他父亲还在的时候,他们山口帮经营的山口株式会社表面上是正牌营生的大企业,但私底下可是刀口上舔血、胳膊上跑马的极道之家。而不管山口帮到了山口英夫的手中漂白了多少,要他完全与他父亲的极道事业划清界线,是不太可能的。
再说,日本人很重传统,子承父业几乎是天经地义的事。她每次去他家整理庭园时,虽不常见到他,但是大宅内总是布满了黑衣黑裤的保镳,这哪是平常人家会做的事?香苹这会儿会不会是赶走了狼,又遇见了虎!?
不管了,她先去见见香苹再说,如果可能,她会试着将香苹带走。
白雪茫茫的大地,只有她那辆运送花材的货车在雪地中踽踽独行。
忽然,她闻到一股怪味,那是一种过度燃烧所发出的味道。
她的心头闪过一阵不安。该不会是她的车子……快抛锚了吧!?
好巧不巧,就在这一瞬间,她的货车发出了噗噗的声响,紧接着在一长声的噗声之后,车子就完全静止不动了。
她不愿接受这个事实,不死心地继续转动车钥匙,并猛踩油门,奈何只听见几声无力又断断续续的启动声,却怎么也无法发动。
她气得大拍方向盘,「呿!什么时候不抛锚,偏偏选在这个风大雪大的鬼天气抛锚!」
抓出皮包内的手机,她准备打电话求救,谁知任她怎么按通话键,屏幕板就是一片漆黑。
她的手机竟然在这节骨眼上没电!?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雪地中,没车、没手机,就只能等上天垂怜,看能不能有车经过,救她脱困了。
真是好笑,她原本是要去救人的,这会儿却反倒成了待救援的对象。
一身火红雪衣的她,只好从车后方抓出一大把的樱花树枝充当求救的旗杆,以便远方路过的行车能看见她。
同时间,人称撒旦的沙冽浪,正马不停蹄地从泰国赶来这里,打算抢回他的女人香苹。
普吉岛和名古屋的天气真有如天壤之别,泰国是热浪袭人的夏季,这儿却是白雪冰封的北国,到处只见一片雪茫茫,连行道树都被洒上了银粉,煞是好看,只可惜他却没有闲情逸致欣赏。
就在他的车子全速往山口宅驶去的时候,忽然看见路边有着一个一身火红的小人儿,非常急切地向他们挥舞着手中的树枝。
沙冽浪的司机兼保镳梅耶透过后视镜问道:「浪哥,要不要停下车子?」
「不!」沙冽浪立刻回绝。他只想早点找到香苹,其它的都不想管。
梅耶点了点头,继续往前开。
但那小人儿可没就此放弃,抓起地上的背包,就一路追着他们的车子。
突地,一声玻璃被石头击中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梅耶立刻煞车,机警地往后察看,沙冽浪也回过头,发现玻璃上真的有道裂痕,同时也看见那小人儿已跑近他们。
沙冽浪眼色一使,梅耶立刻将枪藏在外套里面,走出车外,戒备地瞪着跑近他们的小人儿。
只听见这个年轻女孩,叽哩呱啦地说了一长串的日文。
梅耶却以英文回应她:「我听不懂日文,还有,妳为什么用石头敲坏我们的车窗玻璃?」
花惜人立刻向他鞠了九十度的躬,并以流利的英文回答:「真的很抱歉,我实在是太着急了。因为我的车子抛锚,而且手机刚好没电,外加我要去救一个朋友,所以只好……」说完,她又是一次九十度的鞠躬。
这时沙冽浪已从后车座走了出来,高大的身影立刻让娇小的花惜人退了半步。
她没见过这么野性又那么冷调的男人,她不禁臆测起这个男人应该是混黑社会的,再不也是和那个圈子脱不了干系的人……
她是不是砸错车子、求错门了?
沙冽浪面无表情地审视着眼前这个胆大、身材却娇小的女孩。她清新干净得有如涓涓溪水,同时又散发出瑰丽如樱花的气质,那是一种不协调却又令人印象深刻的美。
他步步逼近她,有种猎人的敏感,直觉她或许对他会有用途。「妳要去救一个人?」
「嗯……」她忽然不想跟他求救了。这个男人太可怕了,她惹不起。
「上车吧。」他不动声色地邀请她。
「你——我、我看我再等下一辆车好了。」她打算离开了。
但他却一脚绊倒她,「在妳打破我车窗时,就注定妳的命运了。」
趴跌在地的花惜人,吃了一大口的雪花,愤而站了起来,「你这个外国人,你知不知道这里是谁的地盘?」她虚张声势地吼道,玉雕的脸蛋倏地涨红。
他当然知道,却故意摇头。
「这里是鼎鼎大名,威震日本的冷面阎罗的家乡。」她忽然觉得山口英夫的名号很好用。
「那与妳何干?」他慵懒道。
「当然有关系!」她仍装腔作势地回道。
「什么关系?」他可没被她的夸大之词给吓到,他敢来这里就没怕过。
对呀,什么关系?
关系说远了,没有恫吓效果;说近了,又好像在吹牛。但是不搬出个名堂,只怕这个像撒旦的家伙一定会绑架她。
豁出去了!于是她大声宣布:「我是冷面阎罗的未婚妻!」
沙冽浪怔了半晌,实在没料到这个小妮子敢这么吹牛,索性打蛇随棍上,「那正好,我刚好要去妳未婚夫家作客,就麻烦妳带路了。」不由分说,他一手便将她强押上车。
「放开我,你这个魔鬼!快放我下车!」花惜人沉不住气地大叫。
「怎么?怕了?难道妳不是山口英夫的未婚妻?」他故作惊讶地说道。
「不关你的事!」她恼怒道,正准备以皮包中对付色狼的喷雾剂对付他,谁知拉炼还没打开,皮包就被沙冽浪轻松取走。
「安静地坐好,到了山口家我自会安顿妳。」他老神在在地说。
「安顿?什么安顿?」她怎么觉得他的话中有话?
沙冽浪却在这时抓住她的手指,往他随身携带的计算机仪器按了上去。
「你——你在干什么?」她失声惊叫。
「确认妳的身分。」他回答道。
「你——到底想干嘛?」她越来越慌。
「确认妳的价值。」他说得轻松。
二十分钟后,沙冽浪得到一个答案,一个令他惊讶又感兴趣的答案。难怪他觉得她有些面熟!
在他调查香苹时,知道她在香美人俱乐部有四个死党,其中一个就是花惜人。
面貌清新的花惜人是中日混血儿,在花艺界小有名气。有趣的是,她和山口英夫的母亲交情匪浅。
据闻山口英夫是个孝子,如果利用他孝亲的弱点,以花惜人交换香苹,应该小有胜算吧。
他笑了,诡异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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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着雪白和服的山口英夫,盘坐在和室中,若有所思地饮着茶,不疾不徐地等候着准备进门的沙冽浪。
早在夜影要求他收留香苹时,他就知道对方会找上门,只是没想到沙冽浪会来得这么快,看样子,他比香苹认知中的还在乎她。
和室的门终于在仆人的通报声后被拉开——
山口英夫望着双瞳炯炯有神,浑身霸气的沙冽浪,立刻判断出他的撒旦之名,绝非浪得虚名。
而沙冽浪自高而下,瞥着神色从容却又冰冷的山口英夫,感到有些诧异。
山口英夫明明浑身流着极道的血液,偏偏看起来又像来自冰天雪地的北国贵族,这种既矛盾却又和谐的组合,很令人玩味。
如果他们目前不是「敌对」的状态,他想自己会对山口英夫释出善意。可惜——是友是敌,尚无定论。
「请坐。」山口英夫冷冷地道,同时瞥见沙冽浪身后还跟了一个娇小的火红身影。
他马上认出对方,她是母亲所钟爱,甚至有些宠溺的忘年之交,他们家中的花圃,大多是交由这个叫作花惜人的女孩所打理。
不过他有点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和这个今天才下飞机的沙冽浪扯上关系?
一想到他俩莫名的关系,胸口忽然有股酸涩往上冒,惹得他十分不舒服,但很快又被他压制下去。
沙冽浪用力将花惜人拉近自己的胸前,只听见她险些跌倒地惊叫道:「你这个粗鲁的人!」
山口英夫怔了下,他从没听过她说英文,而且还是以这么大的音量骂人。
据他母亲所形容,花惜人是她见过比传统日本女人更传统的日本女人,语轻、身柔、手巧、肤净。如今看来,好像……有点落差。
花惜人看见了山口英夫质疑的眼光,尴尬地垂下了眼。一瞬间,她觉得眼前这一黑一白的两个男人,在某些地方有些神似。
一时之间,她也说不清哪里像,就是觉得他们是同路人。
沙冽浪的声音立刻将她拉回现实,「我要我的女人!」
山口英夫又啜了口茶,「你不觉得自己走错路、上错门,也找错地方?」
「明人不说暗话,我知你是谁,你也解我三分。我只是来要回我的女人。」
「好吧,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我已答应夜影,自然不会将人交给你。」山口英夫放下茶杯。
「如果我拿她交换呢?」他再度拎起花惜人,两人此刻几乎是前胸贴后背。
此举令山口英夫的胸口忽地一窒。其实他对花惜人并没有所谓的男女情感,但这一刻他就是不愿见到她靠在沙冽浪的胸前。
「放开我!」花惜人尖叫。
山口英夫登时显得有些浮躁,但仍未让沙冽浪看出自己的转变,只是冷淡地说:「我不认识她。」
花惜人倏地瞪大眼睛。
拜托,她为他们山口家整理庭园也有大半年了吧!说不认识她也太扯了!
山口英夫却看也不看她一眼。
沙冽浪当然知道他会这么说,继而说道:「但你母亲却视她如至宝。」
「那又如何?」
「如果我将她这双会栽、会种的手指轻轻一折——」他故意以爱抚的动作抚过花惜人白皙的指间。
花惜人忽然感觉到沙冽浪并非无情人,只是个急于找回心爱女子的痴情男人罢了。
山口英夫见状,倏地从榻榻米上站了起来。他竟受不了沙冽浪对花惜人的小动作!
沙冽浪将他的大动作看在眼底。显然他压对宝了!这个女人不只是山口英夫母亲的宝贝,在山口英夫的心底似乎也有些许的分量。
「怎么样?」他持续爱抚花惜人的手指,想探探对方的底限。
「来人!」山口英夫立时喝令道。
门外立刻出现人影,「是。」
「带香小姐过来。」
「是。」
沙冽浪露出胜利的浅笑。
「别得意,我只是让她自己决定跟不跟你走!如果她不愿意,我会全力保护她。」山口英夫微微动怒。
沙冽浪但笑不语。
十分钟后,香苹走进这里,一看见沙冽浪,立刻想逃走,但山口英夫却将她安在身后,「有我在。」
「香苹?」花惜人一见到她,惊讶地低唤,同时也为山口英夫那句「有我在」,心口感到一股不知所以的闷疼。
「惜人?」香苹也看见沙冽浪的大掌摸着惜人的小手,妒意隐隐升起。
山口英夫说道:「这个男人说来找他的女人——妳。我想问妳,妳愿意和他一起走吗?」
看着沙冽浪的大掌仍然在惜人的小手上来回抚摸,她突如其来地对山口英夫抛了一句连她也不相信的话:「亲爱的,你昨天不是才说要娶我为妻,并要我考虑的吗?」
山口英夫被这话弄得一头雾水,但旋即意会,「是的,那妳考虑得如何了?」
「我决定——」
沙冽浪却趁其不备,迅速将香苹从他手中抢了回去。「妳和他没有任何决定!」
「你不肯娶我,山口英夫愿意,难道我不能同意吗?」香苹怒问。
山口英夫这才了解他俩的心结所在,但却不想便宜这个男人,又将香苹抢了回来。「她是我的!我会给她一个名分,一场盛大的婚礼,还会给她一群儿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