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现在回头,看到的,应该是受伤的他吧!
“你可以转过来吗?面对墙壁倒不如面对我。”文霨然觉得很奇怪,从刚刚她的自言自语,他就听得一清二楚。这丫头究竟在想什么?
两人足足分开了一个月,这一个月应该不会造成她太大的改变,但为什么看到她之后,她的语气竟然没有昔日的活泼?
他甚至感觉到两人的距离,因为他这次的离开而愈来愈远。
安瀚浵低头,闭上眼做好心理准备。
他身上一旦有伤,是不是代表了那天的人就是他?
“你是不是受伤住院了?”她小心翼翼的问。
文霨然一怔,没料到她会突然问这个。“我是受伤了,你为什么这么问?”消息封锁得很紧密,岚德医院绝对不可能将这件事泄漏出去,那安瀚浵究竟是怎么知晓的?
“我听我爸说的……”她撒了个小谎。
“看着我。”安瀚浵一撒谎就会冷汗直流,眼睛只敢往下看,根本是心虚。
“阿霨,这几天你有没有去哪里?比如说是酒吧之类的。”
“没有。我说过我受伤了。”
她转过身子,看见他不小心露出来的绷带,虽然文霨然将伤口隐藏得很隐密,但是只要细心的人都不难发现,他受了很重的伤,胸膛缠满了绷带。
她确定了,是他救了她!
“我好想你!”她奔过去紧紧搂住他的腰,有劫后重逢的感觉。
同性恋又怎样,是他救了她呀!她怎能这样忘恩负义?
同性恋并不可耻,这不是她说过的话吗?要是她以这样的理由、借口来否定他,那不就枉费了他们这二十一年来的感情?到时这一切都会付诸流水,她不要这样。
自己种下的感情种子太深了,深得连自己都没有发觉,任凭爱情树在心底萌芽。她对他的感情依旧没变,只是在每个微笑背后,太多的爱意自己却浑然不知。
她也不懂,他待在她身旁好多年,但她并不厌倦他的陪伴,反而就自私的心态而言,她不要他离开她半步。
这是什么心态?她问自己,但是蠢蠢的脑袋都没有想到那两个字——爱情。
她甚至觉得好无助,每每看见他的脸,都会失神很久很久。
“我也是。”有一剎那,他差点将一个月前救的那个女人和安瀚浵搞混,他甚至将女人的影子和安瀚浵合而为一,恍惚间,他失了神。
仿佛有一世纪这么久,文霨然清楚地感觉到怀中的体温,正是他最挚爱的人。
“我不在乎你是什么,我只要陪在你身旁。”她抢头,坚定的对他说。
就这样吧!她再怎么挽回也挽回不了什么,但是她的心依旧有那么一丝丝的痛,鼻头也开始发酸,她不知道往后该用什么面貌面对他。
包括面对她也不知道的爱情。
“你说什么?。”他似乎听到她在对自己示爱,顿时有一秒钟的错愕。
她只是将脸埋入他的胸膛。她知道,这宽阔、精壮的怀抱才是她的避风港。
她甚至连自己怎么会有这种举动都感到莫名其妙。
她不讳言他温暖的拥抱,让她第一次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和踏实。
她不要他离开她,她需要他宽阔的胸膛!
文霨然只是任由她抱着,总觉得像是回到了家。
他放任自己将头靠在她细腻雪白的颈子上,含糊不清的在她耳畔道出最动人的三个字——我爱你。这次的事件,让他深刻的体会到,他不能失去她!
他爱她甚过爱自己,在快失去所有的瞬间体会到她有多美好。
“什么?我没听清楚。”他的声音埋在她颈间,这声音似乎不像娘娘腔的他。
他倏地拥紧怀中小小的娇躯,手的力道之猛,差点就要把她的腰折断。
“我……”她被自己冲上喉头的话给吓着了,猛地住口。
她似乎除了那句“我好想你”之外,还有什么要说的,但是却被清醒的脑袋给中途拦下到嘴边的话。
她抱他抱得更紧,希望一辈子就赖在他身上。
“抱紧我。”安瀚浵问声命令,文霨然只得照做。
没有人可以和她抬他,就算他是个同性恋,她也无所谓,她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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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霨然一路把安瀚浵拖出家门,坐上车直奔而去。
安瀚浵傻傻的让他拖着走,直到上了车才真正回神。
“你干嘛?”她傻傻的问。飞奔在大马路上的保时捷差点吓昏她。
“办事。”他和煦一笑,用力踩下油门。
她一愣。“办事?”这句话怎么这么暧昧?
他不再出声,只是那微扬的嘴角看得出他的心情很好。
安瀚浵提心吊胆地瞪着他,却又瞪不出任何结果,她宣告放弃。
“你有什么事吗?为什么笑得这么……”
“恐怖?”他答腔,转头看她。
安瀚浵猛点头。“你一直傻笑真的好恐怖,而且,你要带我到哪里去啊?”
他又没回答了,安瀚浵沮丧地垂下头。
这段不算短的路程,两人都不再说话,安瀚浵只是看着他们出了台北市,不知道要到哪里去。
他停下车,她也跟着下车,看着眼前的一大片田原,一时之间,她忘了跟上他的脚步。
“过来。”他对她招招手。
她猛然回神。“我们要在这儿办事啊?”她除了看到一大片的田啦、花啦,就什么都没有瞧见了。他们到底要办什么事?
“没有,还得走一段路。”他对她笑,露出一口漂亮过了头的白牙。
她依言走到他身边,看着辛勤耕作的农夫农妇。
“我们要到哪里去?很远吗?”她紧紧抓着他的手臂。
“不远,就快到了。”他抬头看着远方。
“喔。”安瀚浵乖乖的让他牵着,沿路上看见人群向他们招手。
“你认识?”
“嗯。”他微点头。“打招呼。”他提醒。
“啊?什么?喔!”她对远方的人笑笑,也举起手回应着。
他们的确走了很长的一段路,路的颠簸,着实让安瀚浵耗尽气力,她终于知道为何文霨然不开车,偏偏要拖着她走这条路了。瞧这山路,车子大概会报销。
莫约走了三十分钟的路程。
“我们到了。”文霨然像抱小孩一样抱起她,让她的头在他臂膀上暂作休息。
“到了?”她睁开双眸,回头一瞧。
她看到的竟是一大片的花海,是一朵朵的白海芋!她傻眼了,那种美不是一两朵而已,而是成千成百的绽放!覆盖住眼前的广大草原,只要她眼前所及的地方,全都是海芋!
“好美!”她跳下他的怀抱,走向那片花海。
“你喜欢就好。”他微笑看着她。
闻言,安瀚浵看向他。他为何要对她付出这么多?为什么?
她猛然一惊,看着他带笑的俊脸。
它好白净!好像不受任何污染,就算其他的花再鲜艳地开着,它还是有原本的面貌——这是她对他说过的话。
“你……”她咬唇,不让颤抖的声音发出来。
“怎么了?”他微微蹙眉,看着她。
“没事。”她开心地冲进那一片花海中徜徉着,没有任何烦恼,只有她和文霨然而已,只有他和她。
文霨然咧开大大的笑容。“生日快乐,。”他对她喊道。
安瀚浵突地停下脚步,“你说什么?”她的生日?对啊!她怎么忘了!
“二十二岁生日快乐。”他看着她朝他奔来。
安瀚浵感动地冲进他的怀抱中,汲取他怀中的安全感。
“今天你生日,寿星最大。”意思就是他今天任她差遣啦!
她被突来的惊喜吓到。“真的?你说的是真的?”
“是的,我的淑女。只要你高兴,小的任你差遣。”他咧开大大的微笑。
她的双眸瞬间蒙上一层喜色,开心得手舞足蹈,一张小嘴开心到连说几个字都会结巴,“我是说……谢……”
“谢谢我?”他自动替她接下去,然后看着她猛点头。“不要太激动,也不要过分感动,免得闪到舌头。”他干脆狠狠拥她入怀。
她这辈子从没这么感动过,她以为她随便说过的话,他也只是听听就算了,但是他没有,还在她生日这天给她个大大的惊喜——一大片的海芋。
她甚至想倒在他怀中痛哭一场。
他给她的居然这么多,多到让她想象不到,他居然为了她的无心之言,就做了这种事,为什么?
安瀚浵紧紧抓住他的衣领,躲在他怀中享受片刻的宁静。
那她能为他做什么?她自问。
“你去哪里找来这么一大片海芋?”她抬头问他。
“花农啊!我找了好几家花农,到最后总算找到这一大片海芋,所以我就全买下来了。”他指指眼前的花。
“花了你不少钱吧!”光看这一大片的白色花海,她就知道得来不易。
“这不是问题。倒是要找到那么多的白色海芋,是挺困难的。”光是他这半个月来的疲于奔命,他的小命就几乎去了一半。
“这些你全买下来啦?”她试探性的问。
而他则是很用力的点头。
“是因为我吗?”她又问,偷偷看了他一眼。
终于问到重点了。他又很用力的再点头。
此刻安瀚浵的心情,简直是笔墨难以形容。他为了讨她欢心,竟然做这种事?
现在她的心情就像是装了一对翅膀,自我陶醉地舞个不停。
“谢谢你为我这么做。”她难得说出这么感性的话。
“不客气,这是你的生日礼物。”
安瀚浵紧紧咬住下唇,不要她的嚎啕大哭来破坏现在的气氛。
“我以后可以常常来吗?”她又问,不安地绞着他的衣服。
“只要你高兴,这些都是你的。”他笑得很灿烂。
“真的?”她不确定的眼眸中装满感动。
他点头。到现在,他才发现在他怀中的小女生有多娇小。
“你……”他皱眉,“你会不会认为现在的我,娘娘腔得很讨厌?”
他突来的问题问得她一愣一愣的,不知道从何答起。
“为什么?”她也皱眉,“为什么你要这样问?”
他摇头。“没有为什么。”只是想知道他在她心中究竟占多少分量。
她开心地报以微笑。“不讨厌。虽然很为你扼腕,不过我不讨厌。”她开始瞪着他的胸膛滔滔不绝地说:“就算你是娘娘腔,我还是认为你很有男子气概。每个人的审美观不尽相同,我就认为不讨厌。担心什么啦!如果没人要你,我可以接收啊!反正我们半斤八两嘛!你娘娘腔,而我也不是什么淑女,不必担心啦!”她拍拍他的肩头,算是给他鼓励。
“如果,我不是娘娘腔呢?”他伸出大掌抓住她小小的手。
“那更好!什么事情都迎刃而解了,到时候你不必忧心没人要,只要担心这世上没有女人。”她说了一堆,突然脸色骤变,“你该不会喜欢上男……”
文霨然什么都没听见,只是瞪着她,“那你的意见呢?”
她的思绪又被拉回眼前。“我?”她指着自己的鼻头。“可以接受,只要你是你就好了。”偏偏他不只是娘娘腔,还是个同性恋。唉!
听到这个保证,文霨然放心地搂住她。起码他暗示过她了,他现在娘娘腔的样子很有可能会回复到正常的男人。
他着实不想再扮演这个小丑了,他好累,他的依靠就是安瀚浵,所以她有权利知道他究竟是什么人、从事什么工作;这个娘娘腔的壳子,他不想再背下去。
就算她对他还是有着刻板印象,不过她得知道,那个外表文文弱弱,只会操着娘娘腔口吻的他,并不是他。
他总有一天会告诉她,而她不想接受都不行。文霨然苦笑。
她应该有勇气去接受的,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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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霨然在她眼中一向是个温文有礼的男人,但为什么他会是同性恋?
真是暴殄天物!
安瀚浵比任何人都要来得震惊。
但一想到上次的生日礼物,安瀚浵的嘴就笑得快合不拢。
“你的报告交了没?”文霨然端来两杯咖啡,笑眯眯地问她。
“交了交了!不交那死老头又要喳喳呼呼了。”
文霨然笑道:“你又和他杠上了?”他动手整理房间,将安瀚浵乱七八糟的卧室收拾好。
“你可以不用收拾啦!”瞧他整理得那么起劲,这可是她的房间耶!
“没关系的。”乱七八糟的和室桌和从来不整理折叠的棉被,还有丢了一地的书和一沙发的衣服,这家伙就是这么随便。
“乱七八糟的,我已经习惯了,你只要整理出你要坐的位置就好。”十几坪大的空间全被一屋子的东西给占满了,她自认为最干净的地方就是她的床。
“女孩子就是要爱干净,这样子真亏你能忍受。”
“那是因为这几天没头没脑的写报告、交论文,丢了一地的纸、笔、书,才会这么乱啦!”平常她也是有整理的。
“还有,这棉被也不折,你怎么睡?”文霨然皱眉。他差点被她打败了!
“就钻进去睡啊!要不,你怎么睡?”安瀚浵一脸困惑的看向文霨然。
文霨然递给她一条抹布,要她擦窗户。“你一早起来不用折吗?”
折棉被?“嗄?这么麻烦干嘛!晚上直接钻进去就好啦,多省事啊!”这种十足懒人派的事,只有她才做得出来。
安瀚浵对着窗户呵气,努力地擦着眼前需要她服务的落地窗。
“你的书总该整理好吧?”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孩却仍然稚气未脱,这就是她。
“不用啦!这些书不见再买就好了。”擦啊、擦啊,用力擦!
“你可真惰性。”文霨然轻笑。他开始动手收拾堆在沙发上的衣物。
“不是我惰性,是你有洁癖。真受不了你,房间干净得像什么似的,这种新世代的新好男人不多了。多金、俊俏、温文有礼,连智商都高,这种人完美得……”安瀚浵弯腰洗抹布,才转过头去看他,就全身僵硬得跟石头一样,脸色骤变。
“你拿什么?”安瀚浵甩下抹布,冲向文霨然,却不慎踢翻了身旁的水桶,但她顾不得这么多,只是反射性的冲向他。
“啊!倒了倒了,水桶倒了!”惨了,他刚擦好的地就这样毁了。文霨然看着那滩污水叫苦连天,却看到安瀚浵彬一个箭步踏上水渍……
“还我!”她气愤地大叫,连生气的表情都来不及做,便大大的滑了一跤,眼看就要和地板及污水来个脸对脸火热大接吻了!
“浵!小浵……”他话没讲完,已经冲上前接住安瀚浵的身子。
就差这么一点,她的脸就毁了!
看着磁砖上乌漆抹黑的污水,安瀚浵混沌的思绪才渐渐归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