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错在先还敢理直气壮,欠教训!我可以逮捕你,你知不知道?哈啾——」
又是一个削减气势的喷嚏。
「我又没有犯罪,你凭什么逮捕我!」
「你偷窥,还说没有!哈啾——」
思及此,他就一肚子气。
当他心急如焚赶到醉舂楼,一间间踢开房门寻找可能惨遭狼吻的她,结果她竟然是在厢房的小隔间里,藉墙上的小洞窥伺隔壁的寻欢客与鸨儿燕好!
一个姑娘家写艳情书,他可以慢慢接受了,但夜里居然上妓院偷窥,她、她、她到底还能多离经叛道?!
「那不算偷窥,我付了银子给翠香姑娘了!」柳娟娟气鼓鼓地辩驳。
「那男的呢?被蒙在鼓里,任你看光他?」
「他爽都来不及了,哪会发现有人看光他!」
「你闭嘴!哈啾——」
他气得七窍生烟,肺叶里难受得乱七八糟,像是被灌进一整桶铅粉。
该死!进了一趟妓院,全身就染上比掉进臭水沟还难闻的味道,而她身上的脂粉味更重!
r你又想用吻堵我的嘴吗——男人为什么一在言语上输给女人,就老爱对女人动手动脚,这样只显得男人输不起!」小猫不怕死地去拔狮鬃。
啪!
拍击在朝天小臀的清脆掌声,附和了小猫的论调。
「秦贯日,你居然打我?打女人的男人猪狗不如,你有没有听过!」她气得指名道姓,连礼貌都省了,小脚粉拳踢打得更激烈。
「不想跌得满身伤就别乱动!」
他顿步,将她轻轻往上一顶,单手扣住她后膝,将她揽得更加密实,才又跨步向前。
「摔伤总比被你打伤好!」她宁愿摔到地上,这样头下脚上的好难受……
「其它男人如何我是不知道,但我知道无论男女,错的就该教训!」他百般克制,但第一次教训女人,仍是献给这个不受教的小女人了。
「我哪里不对了?有谁规定女人不能上妓院?放我下来啦!」
用力打用力打!她不打男人,可是有必要报仇的时候,当然得尽全力报复!
「到家自然就会放,哈啾——」
秦贯日才打完喷嚏,家门就近在眼前。
他依然维持扛着柳娟娟的姿势,也任她在背后死命槌打,越过一脸怔愕的年旱和邻家夫妇,冷声嘱咐他们不要来干涉,便将小猫扛进房内。
年皋与邻家夫妇面面相觑,完全状况外。
英雄不是赶去救美吗?怎么美人好象不太领情,踢打怒骂全都来,只差没对英雄吐口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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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美人,床榻,构成一幕火爆场面。
「为什么去妓院偷窥别人?!」
秦贯日环胸立在床前,恼怒鹰眸锁住床榻上柳眉倒竖的人儿。
「搜集资料呀,我出门前就告诉你了!」
柳娟娟拨拢散乱的发丝和珠簪,因为气愤,怎么理都理不妥,索性扯下珠簪,任一头黑缎秀发披散在胸前、背后。反正她夜里埋头写稿为求轻松多半不修边幅,他也不是第一次见她散发的模样了。
「搜集资料为何要到妓院?」书铺才对吧:
「不然你以为我书中的床第艳事是怎么写出来的?」她又没那方面的经验,当然有必要观摩观摩。
「你把你看到的写进书中?」这么说……
他下颚一紧,齿根像是要咬碎了。
「你上妓院偷窥不是头一遭了?」
「不是偷窥啦,是你情我愿的『观摩』!」这男人到底有没有耳背?
「在妓院的所见所闻也不是完全都能用,那些交欢燕好的姿势步骤、淫声浪语还要经过精挑细选,重新编排组织才能写入书里。要是千篇一律,不就没看头了,新意当然不可或缺。
所以我才会上妓院,看看南方人有没有什么新玩法,或许可以激发我的灵感,说不定可让《活色生香之三》最后一篇压轴作迸出完美的新火花。这样解释,够完整了吧?」不然他以为她爱去呀!
还有一番大道理?秦贯日听得眼前发黑,额际青筋爆突。
「该死的你竟敢一个人上妓院溜达,你知不知道那有多危险!哈啾——」惊天动地的暴吼配上喷嚏,说有多不协调就有多不协调。
「你还好吧?」看他喷嚏打得这么凶,柳娟娟有点同情,毕竟是因她而起。
他在厢房的小隔间里一找到她,她就见他喷嚏没有停过,回来一路上也是说一句话就打一个喷嚏。真是难为他了,要吼人还要忙着打喷嚏。
「还承受得了。」秦贯日愤愤搓揉鼻翼,续道:「以后不准再去妓院!」
「我爱上哪就上哪,那是我的自由!」
「笨蛋!有危险的地方,我应该举双手赞成你去吗!万一哪个喝醉酒的恩客看上你,强拉你陪酒陪睡,你要如何脱困?万一对方是个有钱有势的皇亲贵胄,你以为你现下心里想的戳对方眼珠、踢对方要害、找老鸨求救有用吗?牺牲一个你,比起得罪那些大爷,哪一种选择对老鸨有利,你会不懂?哈啾、哈啾——」
柳娟娟微讶,讶于他完全猜中她心里所想的防狼对策,小嘴闷闷嘀咕:「妓院危不危险,我自己清楚得很。我会把你的告诫听进去,避开恩客,能避多远就避多远,可以了吧?」
要不是他踢门而入,她根本不会被人发现躲在小隔间里,说来说去说不定还可能因他而引发事端呢!
柳娟娟跳下床,理理衣衫后便往外走去,才踏出一步,纤腕就被扯住。
「你还是没听懂我说的话。」他咬牙。「我要你不准再去妓院,而非单单避开妓院里的恩客,」
「不准、不准、不准!你凭什么老是对我说这两个字,我说了那是我的自由,我就是要去,现在就去!」她「观摩费」都付了,还没看到重头戏就被暴跳如雷的他打断,怎么说都划不来。
「你放手放手啦……」她使劲挣扎,眼角余光才瞥见他黑眸一沉,整个人就陡地悬空,下一瞬,她已经被迫趴在他腿上动弹不得。
「你想做什么?!」
啪!
然后,比先前更为响亮的一记拍打声,在她小臀儿上与火辣辣的疼痛在瞬间一起爆开——他的厚掌又打了她,打得结结实实,没有失手、也不是作假。
好痛……可恶!
她忍住痛呼,捏起双拳,碍于身躯依然被他牢牢箝制挣脱不得,只能愤然回头朝他劈哩啪啦怒吼:「秦贯日,你凭什么打我!要是你真的这么讨厌我,那我走好了!我去找左师爷,他愿意无条件帮我、而且不会吼我打我。你放开我!」
「女人最重要的就是名节,你开口闭口要找男人,知不知羞?!」
「名节又不能当饭吃,有什么屁用——」
又是结实有力的一掌。
「唔……」
小臀儿已经疼得微微发抖,眼眶周围也有湿濡在打转,她却仍倔强地咬牙忍住痛吟,不甘示弱。
「你混帐烂人王八蛋臭鸡蛋鼻孔流脓屁股生疮,就只会打女人!」她给他的羞辱,根本不及他给她的十分之一——不,是百分之一、千分之一!
「我替你爹娘教训你!」
见她隐忍着疼痛泪水的模样,秦贯日幽深如海的墨瞳褪去厉芒,浮现出怜疼与无奈,怒嗓也温了下来。
没想到她一身书香,骂起浑话来也毫不逊色,他不禁好奇,她自幼生长在一个什么样的人家里?
「我知道你看不起我,我虽然没爹没娘,但也轮不到你替他们教训我!」
柳娟娟拚命把眼泪吞回肚里。她不屑哭泣,从她决定要好好一个人过口口子时,她就不再需要眼泪。
他皱眉。「我没有看不起你。」
「你有!你说我的手稿荒淫孟浪、伤风败俗,你看不起我的手稿,对我的书不屑一顾,就等于看不起我!」她直起腰杆,发现他松了箝制便速连退离他,却也牵动了臀上的新伤,忍不住蹙起柳眉。
她吃疼的神情敲进他心中,秦贯日心头一紧,在心底懊恼轻喟。
他下手太重了吗?对一个细皮嫩肉的姑娘家而言,他的手劲或许真的过重了,他也再次体认到,男人与女人是这么不同……
「我是不喜欢也不认同这类书没错,但区区一本书不能够代表你,我没有看不起你。」他诚实重申。
「既然你没有看我不起的意思,为什么我爱说什么、爱写什么、爱去哪里,在你眼中都是不被允许的?难道是我很可恶、很肮脏、很叛逆吗?」
「不。」
他望进她的水眸,看见最清晰的自己,脱口道——
「我只是在乎你,发了狂似的在乎你。」
又是一个万籁俱寂的夜。
秦贯日躺在年皋执意让出的硬床上,盯着正上方的床帷,思绪始终无法如夜色一般沉静,倒有些与呈大字形摊在地铺上的年皋震耳欲聋的鼾声相仿,一声声敲入凌乱的心坎。
我只是在乎你,发了狂似的在乎你。
昨夜,当他道出这句没经思索的话后,冷漠马上取代了柳娟娟受伤的表情。直到此时此刻,他都还能清楚记得当时的自己,突然窜起一股莫名的恐慌,以及充斥在胸坎间重复提醒他的懊恼——
他在乎她。
然后呢?下回是不是就会告诉自己他喜欢她?之后呢?是不是就会告诉自己要留住她,然后掉入秦啸日背地进行的「阴谋」里?
当时,柳娟娟要求他让她一个人静一静,于是,心情紊乱的他也没再打扰她。
他实在无力去打扰她。昨夜的他一沾地铺,体内就有一股熟悉的不适感席卷而来,今日的他就只能待在床上,哪里都去不得……
秦贯日对着床帷苦笑,忽尔,门外一阵细微的窸窣声,攫住他的注意。
他警觉地收摄心神,在仅透入一束淡淡月光的昏暗中屏气凝神聆听。
门扉被轻轻推开,一道刻意轻敛的脚步声益发清晰,秦贯日能轻易断定来人不会武,他于是合眼假寐。
半夜深更,会是谁?
是胆大包天潜入这里偷东西的偷儿?
还是想除他而后快的贼子?
好小子有胆趁夜袭击,不巧,他的体力已经复原大半了,足以陪对方玩玩。
秦贯日唇角噙起几不可辨的冷笑,浑然不察自己逐渐沸腾的热血里,其实也流有与双胞兄弟相同的精睿狡狯。
当来人的体温靠近床榻、逼向他的面前,他快如疾风出手攫获对方的手腕,一股熟悉的书墨清香也窜进他鼻间——
是她?!
他猛然顿住欲将对方扭臂压制的厉势,轻巧一旋,让对方定在他胸膛前,顺手捂掉对方受到惊吓的低呼。
「你半夜不睡,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他压低嗓音,不想吵醒地上的年皋。
柳娟娟拍拍被他吓得急速冲跳的心口,摇头示意身后的他放开她的嘴,他也照做了。
「你吓到我了。」
她也是一样轻声细语,温温润润的嗓音,在夜里听起来格外轻柔好听。
「我问你半夜不睡,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他放开箝制让她站好,庆幸自己即时收势,否则差点就扯断她一条手臂,他受到惊吓的心脏跳得不比她慢。
「来看你。」
她答得扼要,小手开始解开卷在床畔头尾的白色帐幔。床幔飘然散下,她也钻进床幔内,爬上床榻。
他拧起眉头,开始觉得头疼。
「来看我,有必要拉下床帐吗?」
「这样比较好办事。」她兀自挑了个好位子躺下,闭上双眼,粉嫩小嘴不多废言,直接了当道——
「来吧,随你享用!」
第八章
「『享用』什么?」
他眯起眼,尽量使自己的语气持平、脸孔端正。
「我呀。」她闭着眼,大发慈悲回答她认为显得多余的问句。
「你?」
看她一副壮士断腕的从容就义貌,秦贯日频频以理智提醒自己,先问清楚她到底意欲何为,说不定不是他所想的那样。
虽然她身上仅着单薄的纯白单衣,躺在床上的模样,让她胸口隆起的浑圆形状更为明显,但应该不是他所想的那样。
「我怕疼,你别太粗鲁就好。」
「你要我打你?」秦贯日额上青筋隐隐浮动,说服自己往这方面想,毕竟她有过讨他咆哮怒骂的不良纪录。
柳娟娟睁开半只眼睐他,没好气地捏拳低叫:「你到底是不是男人呀?我要献身,献身!听懂了没?女人衣衫不整躺在你面前任你大快朵颐,就算我不是美若天仙,好歹要胸有胸、要臀有臀、一身肌肤倒也白白净净,换作其它男人,早就色急地扑上来了!」不识货!
很好,天从人愿,是他所想的那样。
秦贯日双眉绞拧成几十道死结,辛苦维系的理智猛然绷断,痛恨起自己敏锐的直觉。
敏锐吗?
他知道自己根本故作「无知」,以兔年纪轻轻二十五六岁就因怒火攻心,一命呜呼!被她气死,太不值得。
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逛妓院是为了「搜集资料」那就罢了,现在居然还半夜潜入男人房里、摸上男人的床、大言不惭嚷着要献身?!
「这又是写稿所需?」
「反正你又没损失,没必要问这么多。」她又闭上眼。
「就在这里?」
「放心,我不会像鸨儿花娘们那么做作,为了迎合恩客而叫出声音;再说有床帐隔着,年皋哥要是发现了,不会不识相打扰我们啦。」
血液瞬间逆流,恶狠狠的阴怒低咆霎时从秦贯日齿缝迸出:「你,果然是来讨打的!」
「我怀疑你有严重的耳背——啊!」
感觉身子突然腾空,柳娟娟猝然睁大眼,发现自己被他锁入双臂横抱而起,两人下了床,出了幔。
「你做什么?放手,放我下来啦!」
「要打就换个地点,免得扰了别人安眠!」
他无视死命推打他胸膛的粉拳,沉凛步履一步步迈向房外。
「嗯?谁呀……」
被声响打断美梦的年皋,微微抬首,眼皮只掀开一条缝,刚好瞧见秦贯日抱着拚命扭动的柳娟娟离开房间。
「是老大和柳姑娘喔……对嘛,男人和女人本就该相亲相爱……」半梦半醒咕哝完,年皋又倒头继续和周公下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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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贯日来到她的房间,踹上房门,直接走向床榻,抱着她坐上床沿,手脚并用牢牢将她固定在他膝上,摆出臀儿朝天受难式。
可恶,她讨厌这个姿势!
柳娟娟使劲挣扎却徒劳无功,低喘着回头,填满嗔怒的灿眸,对上那双仿佛想将她生吞活剥的幽深黑眸。
那双黑眸透露的危险讯息,是想将她生吞活剥没错,但绝非她原本所计画的这样「吞」、那样「剥」,而是一不小心有可能脱了她一层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