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门外已经安静了下来，敲门的声音变得格外清楚。
「非凡……」一个女子探头，极其温柔纤细的声音。
「妳怎么来了？」何非凡笑着起身，迎接一个长发女生。
他的身体挡住了那女生的脸颊，程丹彤只看到微露出的白色花瓣，感觉似曾相识。她苦涩的一笑，离开他温柔的呵护，她的伤口隐隐痛得厉害。
「我有点事情想跟你说，不知道你现在有时间吗？」
那女生的声音温柔得让人舍不得拒绝，当然包括身为男友的何非凡。
他转头有些不放心地看向程丹彤。「丹彤，妳……」
他的话被程丹彤摆手打断，她示意他先行离开，转头收拾起破碎的花瓶。
待门一关上，程丹彤轻呼了一口气，听着他呵护着爱人离开。
破碎的瓷片在她的指尖划出血痕，她缩回手指呼痛，一颗眼泪滚落在碎烂的铃兰花上，晶莹剔透。忍着痛取来新的花瓶，插上那孤单的朵玫瑰。
它绽放，她微笑，含苞待放无人欣赏，她们同样佯装坚强。
第三章
程丹彤的个性很讨人喜欢，她的直率更是赢得全诚泽上下的一致称赞。
为了安慰受伤的她，下班后，同事们趁着她教授临时有事晚上没课的空闲，拉她一起出去吃饭唱歌，让程丹彤感动万分。
夜幕低垂，何非凡一直没有出现让她有些失望。当她准备回家时才赫然发现，下班时走得太急，钥匙竟还留在办公室中，只得再次折回。
打开办公室的灯，程丹彤倒抽口气，为眼前坐着的男人而惊讶心跳。
「妳不是回去了吗？怎么又回来了？」何非凡看见她，也是一愣。
「我回来拿钥匙，你不是也回去了，怎么会在这里？吃过饭了吗？」
一边找钥匙，程丹彤体贴地问。
何非凡默不作声，闷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脸色显得不太好看，她有点好奇，到底是什么事情让他心情不好。
「还没。」何非凡抬头，努力让自己朝着她浅笑。
「都这么晚了怎么还没吃饭？我以为你和杨小姐出去吃过了。」
程丹彤不自觉地在他对面坐下，想多陪他一会。
「她要结婚了。」轻叹口气，何非凡的脸上挂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
程丹彤的心猛然一震，那熟悉的酸意再次袭上心头。「恭喜你！」
这一天终于还是到了，他女朋友约他出去，就是为了跟他谈结婚的事吧！程丹彤自嘲地一笑，不明白自己为何如此介意。
何非凡奇怪地望了她一眼，她的头垂得太低，他看不见她的表情。
「这就是妳对一个刚刚失恋男人的安慰？我的女朋友要结婚了，妳却跑来跟我说恭喜？」他不明白，她的言语间为何透着失望。
「啊？」程丹彤抬起头，愣了一愣。「你刚刚不是说，你女朋友要结婚了吗？失恋？你怎么会失恋？」这是怎么一回事，她胡涂了。
「我是说我女朋友要结婚了，但可没说新郎就是我。」何非凡自嘲地一笑。
「她说我是第一个知道她要结婚的人，在那之前，我们谈分手了。」
「在你送了她生平第一束玫瑰花之后，她竟然说要她要跟你分手，而且还告诉你，她要跟别的男人结婚？」程丹彤莫名地感到气愤。气那女人不懂得珍惜他，也气他脸上那无所谓的掩饰。
「她说，送不送花已经不重要了。」何非凡无奈地摇头。「我永远不会懂得女孩子的心里在想些什么，男人和女人的想法果然有很大的差异。」
「那她有没有说要结婚的对象是个什么样的人？」程丹彤急切地问，不敢相信如此优秀的他竟然会输给别的男人？！
「听说是个搞艺术的男生，很浪漫也很懂得珍惜她。最重要的是，她爱上了他的温柔，她很直接地告诉我，他是我所不能相比的。」何非凡摇头苦笑。
「她抱怨你没有拨出时间陪她？还是抱怨你不懂得浪漫、只顾着工作迟迟不肯与她结婚？」程丹彤问得仔细，努力做他的爱情顾问。
失去心爱的女友，而且还加上这么残酷地说明，他怎能受得了？
「都有。」何非凡好不容易找到可以纾发心事的对象，自然不肯轻易放她走。「她说我不是个适合结婚的人，我有成功的事业，但却永远不会知道营造一个幸福的家庭，男人也是需要付出努力的。」
「你没有反驳？」程丹彤微微皱眉。「以你的口才，你应该让她知道，你这么努力辛苦的工作，也是为了日后家庭的生计忙碌，她应该要试着去体谅你。」
「她能理解。」
何非凡因她的气愤而微笑。「她说，她要还我自由，让我可以全心全意地投入工作，不会再有后顾之忧。而她也能找到一个可以时常陪伴在身边的男友，而不是个每天只知道打官司、上法庭的专业律师。这样做对大家都好。」
「所以，你就同意分手了？」她看不出他的难过，顶多只有一点失落罢了。
「不同意又能怎样，她能得到幸福我也应该替她高兴。老实说，我也不知道自己这样能不能给女人带来幸福，我甚至不知道女人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女人是贪心的动物。」
程丹彤见他的情绪还算平稳，也悄悄放下一颗紧悬的心。「她想跟你在一起，又无法谅解你工作的忙碌；她爱上你，却又觉得你给她的东西太少。所以决定再去找一个可以符合她理想的男友，这并不全是你的错。」
「妳不觉得一个留不住自己所爱的男人，其实是很失败的吗？」何非凡低声问着，听完她的分析，他的心里感觉舒服许多。
「或许她并不是真的爱你。」没想到程丹彤的答复竟是如此犀利。
直接干脆地，她说出心中的想法，但又担心他接受不了事实。
「妳安慰人的方式还真是挺特别的。」何非凡由衷地道：「看来我想不放弃都不行了。」决定放弃之后，心中并无预期中的痛楚，有的只是解放的快感，他对这样的自己感到困惑。
「你不想挽回了吗？毕竟你还是爱着她的。」程丹彤的心愈发的揪紧。她喜欢这样的何非凡，善良体贴、重情重义，却又担心他会因此受伤。
「爱？」何非凡扯唇露笑，然后摇摇头，欲言又止。
他不了解什么是爱情，和杨文琳在一起这么久感情一直都很平淡，几乎没有过什么冲动或强烈的渴望。他需要一个温顺的妻子，而身边正好又有个适当的人选，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在一起。
他照顾她，她顺从他，从表面上看来，他们是郎才女貌的一对，但彼此间的问题却早已存在。只有他们自己知道，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
他懒得改变，她也在犹豫，只是一直没人愿意先说分手罢了。
「你们认识很久了不是吗？」不知不觉，程丹彤放任自己打探他的隐私。
「我们在T大念大学时就已经认识了。」
何非凡微露出笑意，黑眸悠深地盯着程丹彤思考中的俏脸。「想想这还真是一段不算短的时间，久得我们都习惯了身边有这么个人存在，却又忘记了那个人存在的意义。」
和程丹彤聊天，让他纷乱的心情逐惭平静下来，他喜欢与待人诚恳的她相处，和她在一起时，他总是可以感到轻松自在。
「那……身边突然没有了她，你会不会变得很不习惯？」程丹彤很好奇地问，不明白他干嘛一直盯着她看。
「慢慢的，总会习惯的。」何非凡笑她的杞人忧天。「就像习惯一个人在身边的感觉一样，我想，我会慢慢习惯身边没有她的日子。我可以花更多的时间工作，也可以有多一点时间和朋友同事们一块吃饭，这样也很不错。」
他的不在乎，与程丹彤料想的不同。「你确定你不是伤心得想痛哭一场，但碍于我是你属下的关系，怕在我面前丢脸，所以就故作坚强？」
看到他似乎毫不介意，程丹彤发现自己竟然在心中窃喜。
「妳放心吧，真要是难以忍受，我会找妳借个肩膀的。事情没有那么严重，她愿意给我祝福，同样的我也会为她祝福。我们两个人中能有一个得到幸福，远比我们互相耽误对方终身来得更有意义。」
「你也会找到幸福的。」很急切地说道，程丹彤不满他看破红尘般的态度。
「或许吧。」何非凡目光闪亮，幽黑的眸子对上她的微微瞇起。
她在担心他？可是他为什么又在她的眼中看到喜悦的光芒？
何非凡仔细地观察程丹彤的表情，努力想要了解她心中真正的想法。
「你说你不介意，但为什么又一个人闷在这黑漆漆的办公室里独自发呆呢？」程丹彤仍不相信他真的有如表面这般平静，不停地追问着。
「介意，这是一个好说法。」何非凡微笑着将双肘置于桌面，交叉的双手轻搓着彷佛正在思考。「这种感觉不能说是难过受伤，只是感到有点失落。」
他毕竟是被抛弃的一方，要说完全没有感觉，那就太虚伪了。
「早知道，我就在送花时替你写上你要和她分手的话，这样就是你抛弃她，而不是被抛弃的了。」
程丹彤嘟嘴，心中暗骂那个不懂得惜福的女生竟然敢伤害何非凡的自尊。
何非凡因她任性的话而笑亮了一双黑眸，他大摇其头笑个不停。「妳这个狡猾的助理，看来真的要给妳立个家法才行，竟然胆敢干涉上司的隐私。」
「私底下我们是朋友，不是吗？」
程丹彤不满他话中的嘲讽。「是你自己说过的，除了工作时间以外，我们可以像普通朋友一样相处。现在早就已经下班了，我是站在朋友的立场上劝你。」
她聪明地用他的话回击，但却忍不住羞红了脸，在心中暗骂自己鸡婆。
程丹彤，妳疯啦！人家失恋分手，妳高兴个什么劲啊！
「妳是很聪明的工作伙伴，也是个很用心的朋友。跟妳聊聊天，我觉得心情好多了。」何非凡感谢她，抬起她包着绷带的手背，目光突然变得阴郁。「妳的手真的不要紧吗？我们可以告那个女人蓄意伤害。」他严肃地道。
「不要紧。」程丹彤收回手背，用另外一只手小心地护着。「我不是也骂她疯女人了吗？这样大家就算扯平了吧。」
「妳是只厉害的小猫，跟妳做朋友比做敌人好，至少比会较安全，我很庆幸不用见识到妳锐利的爪子。」何非凡心疼她的伤势，又感动于她贴心的安慰，心中顿时升起一股无比的温暖，只是感情一向内敛的他隐藏很好。
「我也很荣幸有你这样的朋友。」程丹彤垂下眼睑，逃避他眼中的疼惜，那不自觉中流露出来的关心，让她脸红心跳。
「要不要休息几天，受伤的手工作起来一定很不方便，妳来诚泽这么久，每天都忙着工作和上学，肯定没有好好休息过。」他不是一个好上司，至少在工作的时候，他既严厉又冷酷，不能允许她有一丁点的过错。
「只不过是小伤口而已，已经不痛了，不会影响工作的。」
程丹彤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睁大双眼盯着他问：「你还没有吃饭，一定饿坏了吧？」她心疼他的胃。
「妳不说我都忘了，我还欠妳一顿饭恭喜妳升职呢！」
何非凡穿好西装外套起身，更显得优雅挺拔。
「欠我的就先欠着吧，早晚有一天我会让你还的，这顿让我请你。」
程丹彤也站起来，笑嘻嘻地迎向他的脸。「就当是我庆祝你重回自由之身，就算荷包大失血也心甘情愿，想吃什么随便你挑。」
她极力讨他开心，想让他忘却之前的难过与失落。
「那我可得好好的想一想，吃掉妳这个月的薪水才行。」
何非凡穿好衣服，很绅士地请她先行。关掉灯，在黑暗中他用身体护着程丹彤让她不受磕碰。
程丹彤的心窝涌起阵阵异样的幸福感，和他一起吃完饭，再让他细心地送回住处，一路上他们聊得十分愉快。
微笑着和他挥手道别，黑暗中程丹彤突然感激起那个女生，把他留给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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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女友去意已决，何非凡正式失恋。
比起他的正常，不正常的反倒是他的助理程丹彤。
自从得知他女友要结婚的确切时间，她就没有一刻不在失神。
她依然比何非凡早来上班，坐在位置上处理文书的手写写停停，程丹彤目光呆滞地翻阅着法规条文，不时地咬两下指甲，这景象让刚进门的何非凡摇头失笑。
「第一百三十五页是讲商业纠纷的，妳刚刚已经翻过了。」
他好心地提醒，成功地将程丹彤的魂魄唤回现实世界。
「哦，对不起。」哗啦啦将书往回翻，程丹彤打了两个字才发现他已经来了。腾的一声从椅子上跳起，她急急忙忙地冲进茶水间泡来咖啡。
「妳今天的状况还好吧？」
何非凡打开计算机接过咖啡，忙里偷闲地打量着还在出神的程丹彤。
她今天穿着一身奶油色的职业套装，黑色长发整齐地扎在脑后，而一向表情生动的小脸上却布满愁苦，好像遇到天大的困难一样失去了往日的笑容。
程丹彤明亮的眼睛不停地偷瞄着他，小巧的鼻子偶尔轻轻抽动两下，可爱的唇儿紧抿着，像颗美丽诱人的草莓。
第一次如此大方地打量她，何非凡惊讶地发现，原来程丹彤还是个大美人呢，加上她性格直率、口才甚佳，他开始欣赏起他的助理。
只是除了……
「丹彤，咖啡的味道好像怪怪的。」放下咖啡杯，何非凡皱眉。
「哦。」程丹彤不知应了句什么，端起自己的那杯咖啡轻啜了一小口。
何非凡挑了挑眉，等着看她的反应。「咖啡是咸的。」
「噗……」对面那一向冷静专业的女人跳了起来，不雅地喷掉嘴里的咖啡。
「我的天吶！真的是有够难喝，一定是糖变质了，才会这么咸。」
她尖叫着取来开水，递给他一杯，自己也跟着猛灌了一杯。
「糖本来就不是咸的。」何非凡失笑，她这是怎么了，变得神经兮兮的。
「那为什么会咸？」程丹彤终于回过神来，舌头仍然咸得发麻。
「不是糖变质了才那么咸，而是妳放的根本就是盐。」他取笑她的失神。
「啊？」程丹彤一愣，随即羞红了脸。「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她连忙道歉，态度好的让人不忍心责怪。
「妳是怎么了，一连几天都这样失魂落魄的，是不是失恋了？」何非凡故意问得很大声，以便唤回她随时出走的神智。
「不是啦，我没事。」程丹彤振作地挺直腰杆，翻开小本子。「我还是先来报告你今天的行程吧……」她尽职地说着，声音清脆悦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