彷佛控制不住自己的脚,一步步走向大门,而她的手也不听使唤的打开门锁,打开 门--
「你为什么不走?」她不带丝毫火气,问得声调平板,彷佛连心连魂也一并冰冻, 「你凭什么扰乱我好不容易得来的平静生活?为什么你就不肯彻底的从我的生命中消失 ?」
「我就是办不到。」在他灼热的眼波下,她再也端不起沉重的防备,任崩溃离散的 痛楚窜流四肢百骸。
「你还有什么花招找别人去试吧!行行好,饶了我--」她真的没有力气再与他对抗 。
伸手掬起她颊旁的泪,褚凯必须耗尽全身所有的力气,才受得住她楚楚告求造成的 冲击,难道她对他真的已恨之入骨?难道他们之间的情缘真的不能再延续?
「好,我答应妳,我不再打扰妳。记得好好照顾自己,不要让我担心。」
他真的走了,没有回头,没有留恋。
夜,好冷,尤其是在黎明将近的凌晨,空气中更漫布着凄清的冷。
伴随着海宁儿笑不出声的泪,低头坠落。寂暗中,隐约回旋着褚凯温柔得教人心碎 的嗓音--
好好的照顾自己,不要让我担心。
带着不稳的醉步,褚凯毫无感觉地喝下一口又一口的烈酒。
爱是如此伤人,为什么他总是在爱情的道路上受到挫折?前一个季蓉芸,现在又来 一个海宁儿。
季蓉芸从来没爱过他,所以对她的爱他能很快地释怀,但海宁儿呢?她难道也不曾 爱过他吗?
他仰头再灌下一口酒,既丧气又肯定地告诉大自己:「忘了她吧!」
但是心中仍割舍不下对宁儿的思念,纵使明知自己会被伤得遍体鳞伤,他也不在乎 。
他是爱她的!他不能失去她。
拿起烈酒一口一口地大喝,他头痛欲裂,他的精神恍惚。
「宁儿,再给我一次机会,我是真的爱妳,我是真心的--」
他发疯似地对着空气不断狂叫,原本用喝的酒也变成用灌的。
一声声泣血般的吶喊,一口又一口的烈酒灼烧他的心,但是他没有停止,直到喊不 出声音,直到醉死过去--
望着镜中憔悴不堪的面容,苍白的脸色、红肿的有如核桃般的双眼,即使是大白天 ,她仍怕自己恐怖的模样会吓坏人,为了怕引来同事之间的辈语流言,她决定向戴维请 假。
没想到戴维竟爽快的给了她三天假,还嘱咐她好好的休息养伤,看来褚凯真的是承 诺了他所说的话--不再打扰她。
也好,只要分居达到了一定的时间,她就可以向法院请求判决他们离婚成立。
稍做了打扮,她来到MIMIHOUSE,但即使化了妆,仍掩饰不了她憔悴的面容及红肿 的双眸。
「宁儿,妳怎么了?妳的手,妳的眼睛--」陈小咪的反应和她料想中的一模一样, 显然她的模样的确是十分骇人。
「没什么,我的手只是被玻璃碎片给割伤,已经看过医生,无大碍了。」
「那妳的眼睛--」陈小咪可以接受她对手伤的解释,却一语道破:「妳哭过了对不 对?出了什么事?是不是妳爸爸的病情--」
「我爸爸的病情已经很稳定了,」她不想隐瞒好友,「我是哭过了,但是因为心情 不好。」
「心情不好会把眼睛哭肿?」陈小咪知道事有蹊跷,「宁儿,妳坦白告诉我好不好 ?妳这模样很令我担心。」
「他来找我了。」
陈小咪愣了下,脑子一时还无法转过来,「他?谁?」
「褚凯。」
「他找妳做什么?妳的手伤--」
「不!我的手伤不关他的事。」其实,她会受伤他也该负大半的责任。
「他刁难妳了?」
「没有,他只是想要与我复合。」
「妳答应了?」
她苦笑的摇摇头,陈小咪马上赞同她的决定。
「咪咪,我心里好乱好烦,我向戴维请了三天的假,我可不可以住妳这儿?」她第 一次觉得孤单竟是如此可怕。
「当然可以,」陈小咪热切的表示欢迎,「只要妳不嫌弃我这猫窝太小,妳爱住多 久都行。」陈小咪为了可以全心全意的照顾MIMIHOUSE的生意及那一大群的猫咪,她干 脆就在店的后头辟了间小套房,虽然不大,却十分舒适。
「谢谢妳,咪咪。」她很感激上帝在替她关上一扇窗之后,没忘记替她再开两扇窗 --陈小咪及高舒雅。
「下次再听妳说个谢字,我可就要翻脸了,」陈小咪看她精神状况极差,有些担心 的说:「妳要不要先到后面去休息一下?」
「不用了,我不困,」她害怕一闭起双眼,脑海中又浮现褚凯的影像,「我想先回 我家一趟,已经一个礼拜没有回去看我爸和燕儿,我想回去探望他们。」
「也好,出去透口气才不会胡思乱想。」陈小咪赞同的点点头,「待会儿,我去 CALL雅雅,晚上我准备几样精致的食物,我们三个人来个彻夜长谈如何?」
「嗯,那我走了。」她对好友投以感激的一眼。
「记得早点回来上陈小咪殷殷的交代。
陈小咪是她们三人中最贤淑、最温柔的,而且是个十足十贤妻良母典型的女孩,真 不知道哪个幸福的男人可以拥有她。
海宁儿真心期盼好友的有缘人可以尽快出现。
依照惯例,海宁儿总会在回家之前先到赵敏华的坟前祭拜一番。
或许她从未喜欢过这个继母,但是海大富因中风而行动不便,海燕儿目前的情况也 不宜前来祭拜,于是祭拜赵敏华的责任便落在她身上。
她将在花店买的白菊花正准备置放在坟前之际,赫然发现坟前早已放了一束白玫瑰 。
到底会是谁来祭拜过赵敏华呢?赵敏华生前所交的朋友全是那种每天逛街、满口牌 经,却没有真正友谊的富家太太们,她们有些甚至连赵敏华的丧礼都没有出席,更遑论 会到她坟前祭拜。
由于赵敏华生性吝啬刻薄,也没有亲戚与她来往,那么到底是谁来祭拜她呢?
这已经是第二次她在赵敏华坟前见到祭拜的花束,第一次她或许可以猜想有人祭拜 错了对象,但这种错误不可能出现第二次吧?
带着满腹疑云,她回到海宅。
「二小姐,妳果真回来了。」海家的老佣人阿枝口气带着惊讶。
「怎么了?」海宁儿的一颗心悬挂了起来,「是不是我爸爸他.」
「先生很好,今天我带他到医院去做复健,医生还说先生进步好多。」
「那就好,」她听到父亲无恙,大大松了口气。「妳知不知道刚刚妳说话的口气令 我吓了一跳。」
阿枝不好意思的直道歉,「二小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吓妳的,只是我很讶异。 」
「讶异什么?」她边问边走进屋内。
「先生好象是未卜先知似的,每一次妳回家之前他都知道。」
「不是我爸有未卜先知,这是父女天性上的一种心灵感应。」她知道自从海大富病 倒之后,她已成了家中唯一的精神支柱,所以她必须更坚强。
宽广的大厅冷清得令人感到孤寂,完全感觉不到一个家的气氛,不禁令海宁儿感到 一阵心酸。
「阿枝,我爸呢?」
「先生刚才吃了药睡了。」
「既然如此,那我等他醒来再去看他,」她继而询问海燕儿的情况,「我姊姊怎么 样了?心理辅导师来过了之后,有说什么吗?」
阿枝无奈地摇摇头,「什么也没说,大小姐的情况还是老样子!二小姐,我看妳不 要抱太大的希望,大小姐的病恐怕是会好也不会痊愈了。」
海宁儿对阿枝灰心的看法并不赞同,她对海燕儿的病情抱有很大的希望。
她一定会好起来的!
「对了,阿枝,今天妳和我爸到医院做复健,可有顺道到阿姨的坟上祭拜?」她记 起那东可疑的玫瑰花。
「没有,我和先生去了医院就回家,我们没有去祭拜太太的坟,怎么了?」
「没什么。」或许真的又有人祭拜错了对象吧!「我去看燕儿。」
她来到海燕儿的房前,敲了敲门,没有任何反应。
这样的情况海宁儿一点也不意外,她还是礼貌地先说出自己的身份,才轻轻推门而 入。
厚重的窗帘将耀眼的阳光隔绝在外,虽然是大白天,但海燕儿的房间却阴森得令人 忍不住打了个哆嗉。
海燕儿面无表情,双眼呆滞地坐在床沿,如果不是她还有呼吸,会让人误以为她是 个没有灵魂的木偶。
海宁儿从皮包中取出巧克力,然后蹲在她面前。「燕儿,我买了妳最爱吃的巧克力 ,妳想不想吃?」
海燕儿仍没有反应,但海宁儿仍不气馁,拆开巧克力的包装,取出一颗放到她的嘴 巴前,像哄孩子般地说:「燕儿,把嘴张开,这可是妳最爱吃的。」
巧克力的香味果然吸引了海燕儿,她乖乖地张开嘴,让海宁儿将巧克力送入她嘴里 。
「好吃吗?」海宁儿很开心她的转变,虽然燕儿至今仍不肯开口说话,但是开口吃 东西也算是一个转机。
当海宁儿觉得开心之际,海燕儿忽然咬住她的手指头,剧烈的疼痛令海宁儿忍不住 叫出声。
阿枝闻声跑了进来,神色慌张的看着海宁儿被咬破流血的手指头。「二小姐,怎么 了,妳的手指怎么流血呢?」
「没什么……是我自己不小心的。」海宁儿看着仍面无表情的海燕儿,此刻她呆滞 的眼眸中出现了一道令人胆战心惊的光芒,彷佛是一种恨意,又像是杀机……但瞬间随 即消失。
「二小姐,妳还是去将伤口消毒一下比较妥当上阿枝担心的提议,「剩下的巧克力 让我来喂大小姐好了。先生刚刚醒了,他急着想见妳。」
「呃,那燕儿麻烦妳了。」海宁儿暗骂自己多心,刚才八成是因为剧烈的疼痛而引 发错觉,可是不知怎地,当她转过身时的那一剎那,她彷佛又见到燕儿眼神起了变化… …
第五章
为了晚上的聚会,陈小咪特地做了几道拿手好菜,甚至还决定提早打烊休息。
正当她准备把CLOSE的牌子往店门上挂时,一个男人却大摇大摆的走进 MIMIHOUSE。
「先生,对不起,我们要打烊了。」她礼貌的告诉对方,可是当她看清对方是谁时 ,口气却充满了嫌恶。「喂!我跟你说我们已经要打烊了,你还不快滚。」
戴维皱皱眉,真庆幸自己是个同性恋,女人是世上最难缠也最难懂的动物,眼前这 个女人不正是最佳写照。
「这是妳的待客之道吗?」他斜睨了她一眼,不但不离开,还大剌刺地选了个位子 坐下来。「开店做生意,和气生财的道理妳该懂吧?客人可是财神爷,哪有把客人往外 推的道理。」
天哪!这个死同性恋,居然教训起她来。
其实,陈小咪对同性恋并没有任何偏见或歧视,可是不知怎地,她就是乱讨厌他的 ,尤其只要想到他是个同性恋,她肚子里就有一把无名火。
「我刚才不是告诉过你,我们已经打烊了,我不想赚你的钱行了吧!」
「妳是说过这句话,妳也有权利不赚我的钱,但是凡事总得有个道理,妳说妳们『 已经要』打烊,而不是妳们已经打烊,所以呢!妳尚未打烊,妳就不可以不做我的生意 。」他鸡蛋里挑骨头。
「你--你以为你在说相声啊!无聊。」她气呼呼地指着门口道:「你最好快滚,要 不然我就报警。」
戴维耸耸肩,「好啊!妳去报啊!我就不相信我哪里犯法。」
「你--你同性恋,你--你变态!」她气得真想把手中CLOSE的牌子往他那该死的脸 上砸。
戴维的脸扭曲起来,变态二字像把利刃刺进他的心。
陈小咪倒抽了口气,她是无心才说出这么难听的字眼,她真的不是故意说话轻蔑他 的。
满脑子道歉的话,此刻却不知如何说出口,还好救星出现--海宁儿回来了。
「咦,戴维,你怎么会在这里?」海宁儿被陈小咪求救的眼神搞得一头雾水,但她 还是细心地察觉到戴维脸上愤怒扭曲的表情。
陈小咪原以为他会破口对她大骂一番,或者当着海宁儿的面前给她难堪,但出乎意 料的,他却很有风度的什么也没做。
「我刚才路过这儿,恰好我中餐没吃,所以就想来吃客套餐,没想到陈小姐却提早 打烊了,那我先走了。」他温文儒雅的态度改变了陈小咪对他的观感,也加深了她心中 的愧疚。
「林先生,如果你不嫌弃,我已经做了晚餐……」
「不用了,也许我该找家适合我的店。」他落寞的神情令陈小咪的心揪了起来。
海宁儿可以感觉到好友的异样,但她不知事情的来龙去脉,只能束手无策地怔在一 旁。
「宁儿,多休息几天,等妳的手好些之后再回公司上班吧!」戴维不只是个细心的 男人,更是个体恤员工的好老板。
「谢谢你,」海宁儿忽然记起什么的问:「东菱企业的总裁没有为难你吧?我是说 我拒绝为他工作,他有没有迁怒你或公司──」
「这倒没有,不过,今天他好象没到公司上班,我打了几次电话给他,他的秘书告 诉我,她也急着找他,也不知怎么回事,他忽然像失踪了似的……」戴维接着又说了一 些什么她完全没听到,就连他道再见她也没反应,整个思绪全沈浸在褚凯失踪的话题中 。
海宁儿想到最近逐渐败坏的治安,想到一连串的绑架案--不禁忐忑不安起来。
即使做不成夫妻,当不成朋友,她也不希望他出任何意外。
也许他正和那个女人鬼混,正逍遥作乐,她干嘛担心他?
可是,纵使找了千百个理由却仍无法清除她内心的不安。
「宁儿,宁儿!」陈小咪唤回她飘浮的思绪,「妳是怎么了?莫非妳在担心褚凯? 」
「我才不会担心他。」她心口不一。
「是吗?」陈小咪露出一个「妳骗不了我」的表情,「妳一向不会说谎。如果妳担 心褚凯也是人之常情,正所谓一夜夫妻百日恩--」
「咪咪!」她截断陈小咪的话,明显的表现出她不愿意继续这个话题,「对了,刚 才妳和戴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磨妳的神情那么怪异?」
「没什么,只是我不小心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而已。」陈小咪至今仍对自己无礼的 言语无法释怀。
「妳说了什么?」
陈小咪鼓足勇气把刚才发生的事说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