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陌生的声音在他们头上响起,然后翁梓杰难以置信地看到理应「不会被任何人碰到」的过澄瑄被拎了起来,毫不怜惜地往病房内一扔。
过澄瑄被摔得头昏眼花,但当她一回到身体附近,原本呼吸困难、全身像被撕裂般的问题立刻得到解决。
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那个陌生人摸得到她?!
过澄瑄大口大口喘着气,有点不知所措地望向站在门口的白色身影。
「妳……妳看得到她?!」翁梓杰抬头,一名护士装扮的女子站在他身旁,瞧她态然自若的模样,似乎一点也不讶异自己能看到过澄瑄。
「是啊,虽然在我看来她只是糊成一团的影子,但我的确看得到那团灵体。」护士大大方方地走进门,还径自找了张单人沙发坐下,一点也不懂得客气。
「妳是什么人?」恢复冷静的翁梓杰也跟着在她身旁落座。「妳好像很习惯看到这一切。」看她的态度绝不是第一次看到灵异事件。
「我叫张月韵。记得吗?我们那天在急诊室见过,我就是当时的护士。」
想了下,翁梓杰诚实地摇摇头,当时情况太混乱,他一心挂念过澄瑄的伤势,其它的事都没怎么注意。
「算了,我早就猜到你不大可能记得我,不过我对你的事倒是印象深刻。」
说着,张月韵又瞥了他的手一眼,撇开枪击事件不谈,她对他印象深刻的原因就是出在他的手──
她上次没看错,他的小指上的确系了红线,而且这次红线比上次看到时要明显多了,虽然还是忽隐忽现,但怎么说都比上次的一闪而逝清楚太多。
太奇怪了,她的能力并不包括能看到姻缘红线啊?张月韵沉吟着,正是因为这难得一见的红线才引起她的注意。
「那……妳来找我有什么事吗?」翁梓杰被她盯着手瞧盯得莫名其妙,但也因此想起了之前在急诊室里,的确有个护士也老盯着他的手瞧。
「正确来说,我是来找她的。」说着,张月韵的手正确无误地指着过澄瑄。
仍旧震惊于方才被人拎起来又狠狠丢回房里的过澄瑄,突然被人点名,让她吓了一大跳,更别提她已经近一个月没跟翁梓杰以外的人说过话。
「我?」过澄瑄指着自己,难以置信,这个人真的看得到她?「妳是在跟我说话吗?」
「如果妳要跟我说话,请大声点说,因为我听不清楚妳的声音。」张月韵挖挖耳朵,似乎听得很不舒服。「我的能力不足,妳说话的声音如果不够大声,在我听来就像是挟杂了一大堆的广播杂音。」沙沙沙的,吵死人了。
「那……这样的音量可以吗?」过澄瑄放大音量问道。
「勉强可以接受。」点了点头,张月韵煞有其事地招招手说道:「不过如果妳愿意离我近一点会更好,我又不是来抓妳的,妳不用那么害怕。别忘了,刚刚是我阻止妳做傻事的喔!」至于她的手法粗暴与否就别太计较啦。
「顺便提醒妳一件事好了。即使妳刚刚硬爬出病房外,妳的身体也不会就此死亡,而是会完全陷入植物人状态,以后就再也找不出任何办法让妳回到身体里了,所以下次做傻事之前,请先来问问我的意见。」
过澄瑄呆住,这位小姐的意思是……她有办法让她回到身体里?
「我可以请教妳的身分吗?妳应该不是普通的护士吧?」翁梓杰问道。
张月韵歪头想了想。「简单来说,因为我家祖宗里有个叫张道陵的家伙,所以我们这些后生小辈就很倒霉的可以看到一些普通人看不到的事情。」张月韵一脸满不在乎地说道。
然后她好似想起什么,又补充道:「喔、对了,大家通常都说我们是张天师的后代啦。」
张天师的后代?
虽然翁梓杰无法立即相信张月韵的说词,但光凭她能看到、摸到过澄瑄,又似乎能和她交谈,就已经将过家人之前找来的那些道士灵媒统统比下去了。
「请问,妳是来帮助我的吗?」过澄瑄小心翼翼地问道,这些天她见识过太多奇奇怪怪的灵媒跟道士,让她现在不免抱着既期待又怕受伤害的心情。
「不是,我只是来看看情况而已。」张月韵轻松应答。
「看看情况?!」翁梓杰和过澄瑄同声喊道,这是什么理由啊?
「我真的只是来看看情况嘛!因为我从其它护士那里听到这间病房的事,就想过来看看状况,所以就来啦。」
摆摆手,她说得悠哉,但另外两个人的脸色就没这么好看了。
她该不会是来耍人的吧?!
第五章
张月韵一向讨厌麻烦,偏偏她的生命就是摆脱不了麻烦二字。
不知为何,大家遇上状况时,总爱找她帮忙,所以她常常会接触到一些跟她自己其实没什么关系的事,当然,麻烦也很容易随之上门。
难道她的脸上写着「我热爱帮助他人,有事一定要找我」吗?很多时候,张月韵不免这样怀疑着。
那天会去急诊室代班也是如此。
要不是有个护士临时出了点状况,死命拜托她去代班,张月韵那天才不会出现在急诊室,也不会因此遇见在疯狂扫射案中立了大功的翁梓杰,更不会注意到他小指上隐隐显现的红线。
结果那天代完班之后,她就被一堆同事缠住,大家都很想知道那天急诊室里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小道消息,就连请她代班的那名同事都捶胸顿足,恨不得自己没有请假。
虽然张月韵本身是搞不清楚为什么大家这么狂热啦,但既然有人问了,她也就从善如流地满足大家的疑问,但当同一件事被问上十数次,甚至数十次时……那可就一点也不好玩了。
之后她干脆借故请假,想说等大家的狂热退烧后再上班吧!
没想到等到她开开心心的销假上班时,医院里是有了新的八卦流言,但却还是跟疯狂扫射案扯上关系──
「月韵,妳还记得『疯狂扫射手』那个案子吧?」同事小美突然凑过头来问。
「记得,有什么问题吗?」她不甚专心的应道,埋头看着资料。她怎么会不记得呢……她就是被大家的提问烦到干脆躲回家休息的。
难道现在还有人对那天的事感兴趣吗?新闻都退烧很久了……
「个人病房那层楼的护士都在传,姓过的那家人搞不好疯了。」小美神秘兮兮地又凑过来说道。
「疯了?怎么说?」还是不甚专心的敷衍应话。姓过的?啊,就是那个右胸中枪,严重到差点死掉的女生的姓嘛!
可是她叫什么名字呢?嗯……不大记得了,反正也不重要。
「他们家的人每天都请一大批道士跟灵媒过来喔!一大票人关在房里也不知道在搞什么,而且每次请来的人还都不一样。
后来就有人好奇的去问那些道士灵媒到底是来干嘛的,他们都闪烁其词的不回答,后来有人被问烦了,才脱口说出他们是被请来招魂的。」
其实这类事情在医院里发生得多了,所以多半的医护人员早就见怪不怪,但能搞到像过家这么夸张,却是罕见得很。
「招魂?」张月韵挑眉,终于有点感兴趣了。「不对啊,我记得那个姓过的女孩确实被救回来了不是吗?」
「救是救回来了,但她到现在还没清醒呢!」小美像在说什么天大的秘密。
「没醒?」张月韵终于转头看向小美。「我记得她的手术很成功,也看不出有任何伤到脑子的情况,怎么还没醒?」
她只受到枪伤不是吗?子弹从她的右胸射入,甚至险些伤及心脏……了不起再加上一些玻璃碎片造成的小小外伤,怎么看都没有任何头部的伤害啊。
小美没有回答她的疑问,只是径自继续说道:
「然后啊,有护士去巡房的时候,看到过家人围着一张单人沙发说话,奇怪的是,那张单人沙发都没有人坐,所有人要嘛站着、要嘛另外找地方坐,独独那张沙发永远没有人坐,但过家人却老对着那张沙发说话,彷佛有人坐在上头似的。
每回护士去巡房时,他们就会立刻中断话题,神秘兮兮的,所以就有传言说因为小女儿昏迷不醒的缘故,所以他们就以为小女儿灵魂出窍,搞不好就是坐在那张沙发上,所以他们才会四处找道士想把小女儿的灵魂找回来。」
「灵魂出窍啊……」
张月韵沉吟了会儿,还想提问时,小美的话题早就不知转到哪去了。
「……现在报章杂志都在说,名模公主很可能会嫁给翁梓杰呢,毕竟人家翁梓杰每天都来探病,算是对过家非常有情有义,如果是我妹妹受伤住院,而我男朋友还能天天来探视的话,这种男人我一定马上嫁。」
嫁入豪门耶!小美光是用想象的就乐得彷佛自己是当事人似的。而且这两人一个斯文多金,一个美艳照人,简直就是佳偶天成嘛!
而且翁梓杰为了保护过家人的隐私,甚至动用关系、砸下重金包下一整层楼,还向院方施压,不准让任何外人打扰过家人的安宁。
人家都做到这种地步了,若要再说他只是出于道义责任,才对过家多方照顾的话,那就太牵强了。
「名模公主?」话题什么时候跳掉了?
「是啊,那个昏迷不醒的女孩子,就是名模过澄玥的小妹,听说出事那天,翁梓杰才刚去过家拜访,后来顺路载了那个女孩一程,才会遇上这场意外。」
一讲到这个,小美体内的八卦热血完全沸腾,眼睛也亮晶晶地。
「星期天一大早跑去人家家里拜访,九成九是去拜见人家父母的,我看名模公主嫁入豪门的日子不远啰!」
「为什么妳这么笃定翁梓杰是对那个什么名模公主有兴趣?」张月韵觉得很奇怪。「明明他车上载的是那个小妹,现在来探望的人也是小妹,怎么不见妳说翁梓杰喜欢的是小妹?」这种猜想才比较正常吧。
「哎呀,怎么说名模公主的机会都比小妹高啊,毕竟她是名模耶!虽然小妹也拍过几支广告,但怎么说都只是兼差而已。
若是比起脸蛋身材,跟知名度、曝光率什么的,名模公主哪一样会输给小妹?我要是男人的话,娶这种老婆才有面子啊!而且名模公主跟翁梓杰在高中时就认识了,小妹哪有机会啊……」
后来小美又闲扯一些有的没的,最后连张月韵都忘了一开始的话题是什么,也就没再多加理会。
直到最近关于过家的流言又传人张月韵的耳里,她才想起这件事。
再说,事情都发生这么久了,如果「招魂」只是胡乱想出的办法,也应该早就放弃了,所以张月韵才决定过来看看。
「……所以,我只是趁着下班后的空闲时间,顺道来看看情况的。」摆摆手,张月韵说得轻松。先来看看情况如何,若是她帮得上忙的,就帮啰。
听到这么漫不经心的理由,翁梓杰只觉得乌鸦满天飞,这女人是认真的吗?
「那么……请问妳也看过情况了,愿意帮我们吗?」虽然觉得满腹怒火,但为了过澄瑄,翁梓杰还是咬牙忍下。
「我还没决定。」
依旧答得满不在乎,惹得翁梓杰差点变脸发脾气,但她又凉凉地补充道:
「我说过了,我的能力不足,虽然我能看到这个女孩却不代表我能帮得上她,更别提我还没搞清楚为什么她会变成现在这模样。不过,只要我做得到,我就会尽力,但再多的就只能靠她自己了。」
张月韵深深看了过澄瑄一眼,造成「离魄」的原因通常是出在当事人身上,如果当事人无心,那她做再多也没用。
听完她的解释,翁梓杰也冷静了下来。
她说得对,在没有了解情况之前,就打包票说一切没问题的人反而不可信。这些日子以来,他见到太多的神棍和骗子,现在好不容易遇到一个真正有能力的人,也不能怪他焦急失态,再说,刚刚过澄瑄那自杀般的行为也真的吓到他了。
「梓杰、护士小姐?你们在做什么?」
不知何时过妈妈买完东西回来了,她一脸莫名地看着房内的两人,翁梓杰立刻把她领到一旁解释,张月韵则转头看向过澄瑄,道:
「现在,把一切都说给我听吧,从妳发现自己变成这个模样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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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说,妳一睁开眼就发现自己变回小时候的模样?然后妳完全无法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头?」
听完过澄瑄的故事,张月韵沉吟着,深锁的眉头让人看了也不安起来。
「张小姐,请问妳有办法吗?」过妈妈简直已经将张月韵当成唯一能救小女儿的活菩萨,她眼眶含泪,焦急地问道。
求求妳,求求妳说可以,求求妳说妳能让我女儿的灵魂归位。
「不知道。」张月韵答得干脆,她的回答差点让过妈妈昏了过去。但她根本没多理会过妈妈,径自指挥着过澄瑄,道:「来,妳现在示范一次妳是用什么方式想进入身体的。」
过澄瑄点点头,再次迈开步伐,跃上病床,冲向身体,然后毫无意外地再次被狠狠弹开,翁梓杰叹息地看着她摔得惨烈,想扶她却不知该从何扶起。
毕竟除了张月韵之外,没有人能碰得到她。
「虽然动作怪了点,但妳的做法也不算有错啊……」张月韵一手支着下巴,表情非常困惑。「来,妳再试一次,这回我在后头推妳一把看看。」
过澄瑄乖乖地点头,揉着摔疼的屁屁走到病床旁。这次她不用助跑了,因为张月韵轻轻松松一把将小孩模样的她直接拎到床上,然后硬生生地往病床上、她的身体里头强力压下──
过澄瑄才刚要碰到自己的身体,却发现那个熟悉的排拒感又出现了。
平常她用跳的,一冲撞到这个排拒感时,就会立刻被弹开。但现在有张月韵抓着自己的灵体,所以她不会立刻被弹开,可因为挤压推撞的过程而产生的压力,却让过澄瑄疼得直掉眼泪。
「好痛……好痛……」
「再忍耐一下。」
见直接动作无效,张月韵一手依然压着过澄瑄的灵体不让她被弹开,另一手则迅速结印,口中喃喃讼咒,她结印的手轻轻点住过澄瑄的后脑勺,试图从这一点将她的灵体压回体内。
过澄瑄只觉得从后脑勺传来极大的压力,但碰撞身体时的排拒感一点也没有减轻的迹象,来自两边压力的推挤,让她觉得自己快被挤扁了。
「好痛……痛死我了!」过澄瑄终于忍不住尖叫,再这样下去,在回到身体里之前,她会不会先痛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