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带着依萱跳时,依萱尽量让自己的身体柔软,而且还挺直了背,完全符合阿迪的要求。
“潘玲生日那天,你就当我的舞伴吧。”阿迪突然对依萱说。
依萱分了神,踩乱了步伐,还好阿迪是个老手,马上再带她进入舞步里,旁人一点也看不出来。
“我跳得不好。”依萱说。
“不会的,你懂得舞。”
“我懂得舞?”
“是的,就你当我的舞伴。”
“你一向都这么霸道吗?”依萱微愠地问。
阿迪顺势一个九十度的旋转,优美地带她绕一个圆。
“不能说霸道,应该说干脆、利落,就像跳探戈,一点也不拖泥带水。”阿迪说完,舞曲也结束了,他像个绅士一般对依萱鞠躬。
???
依萱和欣欣为了潘玲的生日该穿什么衣服着实伤透脑筋。她们舍不得花太多钱去买衣服,最后就在礼服公司里租了两件便宜的礼服。
至于首饰配件方面,依萱可不用烦恼,因为祐明给她太多了。
从没有参加过如此正式的宴会,她们非常期待这一天的到来。
???
在潘玲生日之前,正彦与她们聚会了一次。聚会中,欣欣当然不会放过他。如果潘玲不在场,她可能又会对他独自约依萱出门而大作文章了。
“这次潘玲生日,你准备了什么礼物?”欣欣趁潘玲去化妆室的空档问正彦。
“还不知道呢。”正彦无奈地回答,眼光直睨一直沉默的依萱。
“还不知道?大小姐生日你还装傻,我看你要去弄个‘海洋之星’来送她了。”欣欣夸张地用手在胸前比出一个心型的手势。
“哎呀,不像你们所想的那样,你别瞎猜了。”正彦不想谈这个。
“好了啦,潘玲出来了,被她听到就不好意思了。”依萱扯着欣欣的袖口说。
潘玲回座后,他们又恢复了高雅的气质,即使闲聊也是那么地端庄,他们安静地听着潘玲详述筹备生日舞会的过程。
潘家果然非常重视潘玲的生日。潘老夫人还特地从加拿大回来,就为了参加她孙女的生日宴会。
他们极尽奢华之能事,整幢别墅布置成欧洲宫廷的味道,长毛的红地毯还铺出了门外,一层层鲜花做成的拱门,更显得气派。
吃的喝的全是正统的法国式餐点,可见花了不少钱。
宴会一开始,正彦就挽着潘玲的手从缀满进口玫瑰花的楼梯走下来,引来了在场来宾热烈的掌声。
潘玲今晚穿了一袭大红的低肩丝缎礼服,脖子上挂着一颗闪亮的大红宝石;绾上的头发、高级的化妆,整个人只能用雍容华贵来形容。
正彦则穿一套黑色丝绒燕尾服,人本来就长得好看,经过打扮后更形俊俏了。
他们的出现为宴会带入了高潮。
潘老太太及潘先生、夫人简单说几句话后,正彦就在众人的祝福下为潘玲戴上了戒指。
依萱跟欣欣没赶上这一幕,她们的车在路上被一场小车祸堵住了,她们迟到了一个多小时。
“真是倒霉。”欣欣快到达阳明山时还嘀咕着。
“能在结束前赶上就不错了。”依萱心平气和地说。
依萱今天穿的是一件纯白的亮皮短礼服,非常的俏丽,又不失正式;很巧的,她颈上挂的项链跟潘玲的款式一样,只是她是蓝宝石,而潘玲是红宝石。她也戴上了潘玲也有一个的卡迪亚钻表。她们到达时宴会已进行了一半,正彦早在门口等着她们。一看到她们,正彦就急着出门迎接。
当他与依萱四目相触时,电光火石间,她的心不由得跳荡着,那是女人接收到男人惊艳的眼神时,本能的一种反应。
“你们终于来了,害得阿迪一个人独舞呢。”潘玲也走了过来,挽住了正彦的手。
“哇!你真美啊!”欣欣大声地叫着。
潘玲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再抬起头时,正好看见依萱颈上的蓝宝石。
“依萱才美呢。”潘玲的视线仍停在依萱的颈上。
“两个都美。喔,不,三个都美!”正彦笑着说,并带领她们进屋内。
“亏你反应得快,不然可不饶你。”欣欣握着拳头说。其实她今天穿这款黑色的礼服,还真把她的缺点给掩饰得很好。
“来,我带你们去见我爹地、妈咪。”潘玲说着,先拉欣欣往内走。
“走吧。”正彦轻轻地对依萱说。
“爹地,来,见见我的好朋友。”潘玲撒娇地说。
那个被潘玲唤作爹地的男人挽着妻子的手转过身来。就在他们转身的那一瞬间,所有美好的事都因此而改变,没有人可以控制。
依萱的心整个被提了上来,然后狠狠地坠下,她坠落再坠落,掉入一个无止境的深渊。
她看见的竟然是祐明!祐明竟然是潘玲的父亲!他多留几天,就是为了要参加女儿的生日宴会。
祐明更是震惊,他几乎不愿相信见到的是依萱。
“你怎么啦?”欣欣小声地推推依萱说。
“你们认识吗?”眼尖的潘夫人和气地对着祐明问。
服务生端来了鸡尾酒,暂缓了气氛。
“没有。”祐明不自在地回答。
“我只是觉得潘先生跟我一个朋友很像,一下子认错人了。”依萱也跟着解释。
“爸,你看,你送我的项链,依萱也有一条。”潘玲故意要让潘夫人知道。
“真的一样耶,你不说我还没注意到呢。”粗线条的欣欣也跟着起哄。
祐明脸上的笑容纠成了一团,他错愕、惊讶而近乎呆滞的眼神,令旁人莫名其妙。
尤其是他的妻子,更在他异常的反应中留下深深的怀疑。
“爸,干嘛这样看我朋友嘛。”潘玲娇气地说。
“你们刚到吧?先去吃点东西,别饿着了。”祐明被潘玲这么一说,赶紧镇定地说。
“对、对,先去吃点东西。”潘夫人也接着说。
欣欣也察觉到依萱的不对劲,笑着拉着她往自助餐区走去。
欣欣先让依萱坐在暗红色丝绒沙发上,才去弄些吃食。她突然昏头转向,她希望刚才的情形是一场噩梦。
依萱还没办法接受这个事实,她偷偷地拭去留在眼角的泪。
阿迪在远远的钢琴旁瞧见了依萱,快速朝她走来,他仍是一身黑衣。
“还好吧?爽我约的美丽舞伴。”阿迪坐在依萱对面说。
“我很好。抱歉,刚在路上被一场车祸延误了,所以迟到了。”依萱倒希望刚刚发生车祸的是她,那她就不用面对如此残酷的事实,她宁可一辈子都不要知道。
“你有心事喔。”阿迪轻描淡写地说。
依萱别过头去,她的眼睛盯着正在倒热咖啡的欣欣。她希望她赶快回来,不然她将把持不住自己而倒在阿迪的怀中。此刻,她真的需要一个肩膀,像祐明一样宽厚的肩膀。阿迪很快就被潘玲拉走了,因为又有几位阔太太想跟他跳舞。
依萱就坐在沙发上直到宴会结束,这期间她再也没看到祐明出现,而她也不想看见他。
“我大概猜得出是什么事,但我希望事情并不是我所想的那样。我知道你现在需要安静,所以不打扰你了。”欣欣善解人意地说。她拍拍依萱的手,就没入人群中了。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她一下子乱了方寸。谁来告诉她,她该怎么办呢?
原来的司机还是载她们回家,回家的路也是一样,路旁明亮的路灯也亮在夜色中,但有一件事变了——那就是依萱的人生。
也许是她心虚而产生的敏感吧?潘玲送她上车时的眼神,让她的心有着强烈的罪恶感。
她回到家后,意外地发现家里的灯是亮的,桌上一张大纸条摆着,她拿起纸条,眼泪终于像断线的珍珠般,一颗颗地掉落,她大声地哭了起来。
依萱:一切有我,没有人知道的。
爱你在心坎的祐明
她不断地抽噎着,她已经忘了自己有多久没掉过伤心的泪了?她一直不认为哭是解决事情的方式,这承袭了母亲。在她的记忆中,母亲也是个不轻易掉泪的人。即使父亲用着极难听的字眼对她破口大骂,母亲仍只是冷着一张脸。她最恨母亲这副模样,但偏偏她最像她的就是这一点。
她环视祐明送给她的房子,她向上天祷告,她什么都可以不要,但千万不要让她失去了祐明。
???
她没有再到“无色彩”跳舞了。她告诉欣欣她的脚疾复发,没办法再跳了。
她知道祐明又离开台湾了,虽然他在上飞机前曾跟她联络,但这次的分离跟以往的感觉完全不同,一股不祥的预感从心里侵袭着她。
火突然烧了起来,熊熊的烈火瞬间包围了房子,她陷入高烫的火海中,她呼吸不了,她吸进的全是浓烈的火苗,她想喊救命,但一张开嘴,又喷出火焰,她痛苦地挣扎,还好祐明来了,祐明伸出手要救她,但火热太猛,又阻断了她,整个屋顶塌了下来,依萱大叫着,她就要葬身火窟……。
依萱惊醒过来,满身的冷汗让她打了几个寒颤。她已经连着好几天作这个噩梦了。她的手交叉在胸前,呜咽地叫着:“祐明,我好想你。”
今晚要陪欣欣去相亲,依萱再如何沮丧,也要打起精神来,毕竟欣欣是她的患难之交。
“你确定要让依萱去吗?”沈姐在帮欣欣画眉时,仍不放心地问,她担心男主角会看错人。
“我确定,你已经问好几次了。”欣欣不耐烦地说。
“我只是担心……。”
“担心看错人对不对?”欣欣把沈姐不好意思说的话接了下去。
“你知道就好。”沈姐也没好气地说。
“不会的,欣欣打扮起来也美得很。”依萱有气无力地说,她最近的精神很差。
“看上她我也没话说,就是要依萱在身旁,人家还看上我,那才叫缘份嘛,对不对?”更何况我们是好朋友,总有一天会碰面的,还是事先防范的好。”欣欣上完了口红说。“原来如此啊,我还以为你心胸多宽大呢。”沈姐笑笑说。
依萱只顾着喝咖啡,偶尔看一眼欣欣充满喜悦的眼神,还有她满布甜蜜的脸。正常的爱情总是得到祝福的。像她的爱情,是走在轨道之外的,只能自己努力去寻找轨迹了。
这次的相亲很成功,对方是个超商的老板,三十岁,是个忠厚老实型的男人,名叫永财。
依萱和沈姐都对他们的组合非常乐观,接下来就看月下老人如何对待他们了。
也许是沾了欣欣的喜气,今晚依萱的心情稍微和缓些。她回到家后,还放了音乐,自己跳着舞。
她顺手按下答录机,机器中先传来吵杂的声音,她赶紧关上了音乐。
“萱,后天我回台湾,只有一天的时间,我在萱明园等你。”祐明在答录机中说着。
依萱高兴地喊了一声!一想到可以马上见到祐明,她的心又暖烘烘的。
连日来悒郁的心情终于柳暗花明般舒畅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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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真是超情绪动物,有了祐明的约定,今天依萱的工作情绪特别高,两个一直在她手中结不了案的设计,都在今天完成了。
一个是有淡淡檀香的香水,她取名为“风月”;另一个是勾不破的丝袜,她最后决定用“网”为名字。
她越来越热爱自己的工作,因为她可以把心情、感觉抒发在她的作品中。
外线闪着,是她的电话。
“喂,依萱吗?”
“是我。阿迪,找我有事吗?”依萱正在喝咖啡,她知道阿迪一定是为她没过去学舞而打电话给她。
“……。”阿迪没有回答。
“阿迪,抱歉,我没有亲自跟你请假,我的脚痛得跳不了。”依萱还自顾自地解释着。
“严重吗?”阿迪问。
“还好,如果没有做剧烈的运动,应该就没事的。”
“那,你好好休息吧。”
“谢谢你,阿迪,你总是那么关心我。”依萱很少对别的男人说话如此温柔,除了祐明。
“再见。”阿迪的声音闷闷的。
“再见。”依萱轻轻地放下电话,谁都感觉得出她的好心情。
???
今天依萱请了假,她要赶到萱明园。
她穿了套三宅一生的休闲服。这件衣服是祐明送她的,是情人装。
她开着祐明送给她的车子,这部车子只有祐明回来时她才开,平常她还是搭公车。她总是不断地提醒自己:祐明是个平凡的男人,他的财富跟她的感情永远也扯不上关系。
停好车子后,趁着等祐明的空档,她随手捡起园中的落叶,也顺手除去萱明园上的灰尘。
初秋的午后,天气有着微微的凉意,风吹起渐黄的菩提树,片片飘摇的菩提叶,让她先闻到了秋天的气息。
依萱看了看表,打扫中竟已过了两个小时,祐明还没到。
她又开始想着各种迟到的状况,像每次等祐明时的假想,只是她万万没想到,她已见不到他了。
她取出了钥匙,想进房子里等祐明,也许还可以再整理一下客厅。她想着,将钥匙插进钥匙孔里,用力旋转,但却打不开。她心想拿错了钥匙,这幢别墅里里外外十几支钥匙,每枝钥匙又长得差不多的样子,下次应该用个标签注明清楚才对。
她又试了第二支、第三支……。她试完了所有钥匙,竟没有一支可以开得了门。
“不可能啊。”她自言自语地仔细看着手上这串钥匙,大门都开得了,她不会拿错啊。
“算了。”她叹口气说。
她又走回园中,拿起了竹竿,捞起了莲池中片片的落叶。
她竟然挖了个洞把所有的落叶及花瓣都埋进了土里。这倒没有什么“黛玉葬花”那么美的意境,她只是无聊得发慌。
说真的,如果祐明真的出了什么事,依萱还不知怎么联络他呢。除了见第一次面时他留给她的那张名片外,她找不到任何可以联络到他的资料。
交往的这些年中,依萱已被宠得不知怎么去找祐明了。人在太幸福的时候,往往会忘了许多该去学习的事。
天空的云迅速变化着;朵朵流动的云,已由她刚到时的清蓝变成了暗暗淡淡的蓝,远山的颜色也随着光线的移动而起了变化。她打了个寒颤,心紧抽着,一种潜伏的惶恐不安,终于进驻了她的心。
已经一个下午了,再怎么塞车,怎么被耽搁,也不会迟到这么久啊,他到底到哪里去了呢?
一群飞鸟吱吱喳喳地飞出,又成群结队地归来了,偏偏祐明还不出现。她的耳朵好痒、好痒,难道他真的出了事?
夜深了,秋天的山上已有冬天的感觉。依萱瑟缩在阶梯的一角,苦苦地等着。山中的大树被风吹起而发出令人害怕的声音。从未一个人在别墅的依萱,此时此刻心已纠成一个又一个死结。
她希望是祐明忘记了今天的约定,那她顶多白等了一天,她的祐明还是会哄着她、怜着她,他们还有千百个日子可以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