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铭鹤回头笑瞪总管一眼。“你真是越老越聒噪了,不是说了我只是为著兴趣做的吗?提什么银子?你呀你、越老越俗气!”
心意听得是崇拜极了。“要设计一艘船让它能在湖上漂行,肯定要有很深的学问吧?”
谭铭鹤只是轻描淡写地说:“学学就会的,没那么难!”
陈总管禁不住嚷嚷。“我们大少爷是没人比得上的!”
他这老顽童似的叫嚷惹得一船人呵呵大笑。
谭逸眼泪还没干兀自生著闷气,看见他们无视他的存在和乐融融的模样,他既难过又生气。根本没有人在乎他,而阿伯更是只忙著招呼夫子,陈总管也是殷勤地围著夫子兴高采烈地和夫子聊天。
自从这夫子来了以后,大家的注意力仿佛都给他吸引去了。自从这夫子来了以后,他的日子开始难过,阿伯也开始讨厌他,都是这个夫子,他为什么要来,讨厌,讨厌死了!
谭逸心中这么一想,瞪著眼前夫子的背影,越想越气、越想越火,突然他双手往前用力一堆……
心意没料到身后突来的一股蛮力,整个人往前栽,霎时谭铭鹤双手一件想将她
抢回,岂料竟抓到她异常柔软的胸脯,他大吃一篇,吓得松开了手,这时整船的人骇叫起来,龙心意往湖面直直坠落……
冬季的湖水又冷又冰,龙心意不谙水性在湖里挣扎著,硬是吞进好几口水,痛苦得喘不过气,身子直往下沉
“救我……救我……”她虚弱地在湖面载浮载沈,模糊间看见谭铭鹤自混乱的人群中毅然跳下来……
她的身子好似要爆炸了,开始往下沉、往下沉,湖面那焦急的喧哗声逐渐模糊、逐渐远离……好冷,眼睛被冰冷的湖水刺得睁不开,好痛苦,她的双手努力挣扎著试图要抓住什么,却只是拨著冰冷的湖水……我还不想死啊!他还不知道我是女人,他还不知道我是龙心意,他还不知道我爱他……他甚至不知道我们曾经激情的缠绵过……
我不甘心、我不要,龙心意冷得渐渐失去力气挣扎,连意识也逐渐模糊,她像一株水草任湖水围绕摇晃至深处……突然有人抓住她张开的双手,将她往上垃,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睁开眼,看见谭铭鹤焦急的眼神,正试图将她拉上水面……
他来了……来保护她了,心意合上眼睛,感到一股不可思议的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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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铭鹤将浑身湿透的“龙浩天”抱回来,他暂且先将她安置于自己房里床上,回头命令陈总管请大夫。
陈总管慌慌张张地下去,谭铭鹤斥退所有的下人,然后将房门关上。
他趋前俯身凝视已然没有了呼吸的“龙浩天”,他颤抖而害怕地伸手探她鼻息,不可能、不可能……
谭铭鹤用力地摇晃她,她只是苍白地躺著,一点苏醒的迹象也没有。他心中一紧往床沿一坐将她揽进怀里,毅然低下脸去深深吻住她的唇,将自己的气息灌入她冰冷的唇内。
温热的气息刹那呛进心意冰冷的心房,她终于双手往他一抓猛的咳起来,吐出好些污水,虚弱地倒进他怀里,终于有了微弱的呼吸。
谭铭鸽松了口气,抱著她纤弱柔软的身躯,他已然明了她是姑娘家的事实,他静静打量她姣好的面容,心情复杂矛盾,面容深不可测。
此时门外下人敲门。“大少爷,帮夫子送干净的衣服来了。”
他搁下她,然后去开门,接过衣服。“先下去,我来换就好。”
那下人很是诧异,但看见大少爷难得严厉的表情,不敢多间,将衣服交予他便退下了。
谭铭鹤不希望她的姑娘身分被拆穿。
她究竟是谁?为什么女扮男装?他竟然下意识地抗拒去了解、去询问。然而当他褪去她湿透的衣服时,雪白的胴体依然震动了他的心。
方才是那样的惊恐自己会失去她,那种心痛、那种恐惧,令他多么憎恨、多么矛盾!他冷静地帮她换上干净的衣服,心底却激烈澎湃,当他的指尖碰触她光滑的肌肤时,竟然恨不能好好抚摸她那细腻的身躯,他克制体内那股热烈燃烧的欲望,当他换妥时,热汗已湿透了背脊。
望著她沉睡的面容,谭铭鹤不自觉双手握紧,他愤怒,愤怒她伪装自己是男人,然而轻易地闯入他的心坎,甚至分享他最隐匿的喜怒哀乐,如此狡猾,那种受骗的感觉,让他十分不好受。
可是……为什么方才抱住她的时候,竟然……抑制不住的悸动,那是什么?是什么在狠狠撞击他的心扉?
门外陈总管带来了大夫,谭铭鹤闻声开门,让身给大夫进来,跟著他拉住总管低声在他耳畔说了几句话。
只见陈总管震惊地望了望床上的“龙浩天”,然后又看了看主子,他点头保证。“是的,人少爷,我会小心则让外头的人进来。”
“不准张扬,一切就当如常……”
大少爷难道不想追究?也不想问清楚?陈总管心底纳闷著,可是看人少爷认真的表情,他不敢多间,静静退下……
请来的大夫,先是帮龙心意把脉,跟著又探她额头。随即诧异地回头凝视谭少爷。“在下不明白……夫子的气息微弱且体性阴柔……”他看夫子太过清秀的面容,心底似乎已有了答案。“难道……”
“没错!”谭铭鹤直言道,他严肃而认真地拱手道:“请大夫切莫声张,在下肯定会好好打赏。”
“谭少爷莫客气,您要在下不说,在下肯定会帮著保密。不过……”大夫神情凝重地说道。“气候正值湿冷,她落水受了寒气,恐将引发恶寒,今晚得特别小心她的身子,若喊冷,将厚被紧裹逼出体内寒气,若嚷热,需将湿巾敷于额上直至热度退去,安然过了今夜,天明即可放心。”他迅速开了药引。“谭少爷,这些药材您比我还熟悉,该怎么煎熬在下就不多解释了。”
谭铭鹤接过药单看过后点头收下。“谭某明白,多谢大夫。”
“那么在下告辞……”
谭铭鹤喊了陈总管进来送大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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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聂樊挡在儿子面前,阻止情绪激动的谭铭鹤。
谭逸在父亲身后迭声否认。“我没推他,是夫子自己没站好!”
“住口!”谭铭鹤心痛而失望地厉声斥道。“有多少人、多少对眼睛在你身后看得清清楚楚?逸儿,你简直不知轻重;任性到了极点,你可知差点闹出人命?!”枉费他平时这么疼宠这个侄儿,竟如此不知轻重!
“阿伯……我真的没有。”他见谭铭鹤如此愤怒更不敢承认了。
谭聂樊不耐地替儿子辩驳。“我儿子都说没有了!大哥因何直赖到我儿子身上?”他一向就爱和他作对!
谭铭鹤瞒起眼睛怒道:“聂樊,你长年奔走在外,从没费心教导过你儿子,更不曾关切过逸儿,你如何能一口咬定他是清白的?你可知他有多顽劣?你这样袒护他是应该的吗?”
“大哥言下之意是我聂樊不会教孩子旷?”他面容僵硬声音冷漠隐著一股怒气。
“我只是提醒你多费点心在逸儿身上。”
“哼!”聂樊冷笑一声。“不知道是谁堕落了这么多年?不知道是谁为了区区一个死去的女人沉沦多年?你有资格说我吗?”
谭铭鹤禁不住也动了气。“若不是我退出,谭府岂轮得到你出头?别得了便宜还卖乖!我随时可以接手家里的生意。”
他说的是实话,正因为是实话,令得谭聂樊恼羞成怒咆哮道:“是,你最出色,从来就抢尽锋头,永远受人崇拜,光鲜夺目。哼,你有没有想过,像你这样不得了的人物,恐怕任蓉蓉就是被你克死的!”
“你!”谭铭鹤怒不可遏,而此时一直躲在父亲身后的谭逸竟帮起阿伯。
“爹爹,你别骂阿伯!”毕竟心底明白只有阿伯和他最亲。
谭聂樊诧异地转过身,没想到连自己的儿子都站在谭铭鹤那边。“浑小子!”
他一时气急攻心抬手就要摔他耳光,霎时被读铭鹤一手挡下。
“别动手!”铭鹤硬是抓牢他的手。“孩子不是用打骂来教的。”
谭聂樊用力摔开他的手。“你聪明、你冷静,别人要花上一整年才习会、才做好的事,你只要两、三天就通晓,你受尽爹的宠爱,受尽谭府上上下下的崇拜,但是我最厌恶的就是你,谭铭鹤,你可知道在你身后的人,永远跟不上你、比不上你的滋味?你哪里知道你让别人多疲倦?你让我压力有多大?为什么这世上要有你?!”
谭铭鹤语重心长叹气道:“为什么你要拿我当假想敌?为什么你不去欢喜你已拥有的?你这是何苦?”他黑眸深遂燃著淡淡哀伤。“可知我羡慕你有妻、有子,一家同在?”
他语毕恫怅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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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锦凤按住直跳的眼皮,担心地伫立在深宵阴冷的长街上,心意怎么还不回来?难道又和喜欢的人一起?这丫头怎么这样不晓事?
龙锦凤对谁都挺有办法的,可以吼、可以叫、可以打、可以骂,偏偏一杠上心意这个小煞星,她便一点辙也没有。骂她?她可以说出一番大道理,反而让锦凤自个儿不好意思起来。打她?那更是天方夜谭,疼她都嫌来不及了。吼她那更不可能了,心意如果觉得自己没错,就算吼到自己倒嗓,她都可以无动于衷的照样一意孤行,至今连她喜欢的人是谁,一句都不肯透露。
龙锦凤唉声叹气地踅返酒馆内,看样子她又要担心到天亮了。这样下去不行的,怎么办呢?要如何才能让心意乖乖返回终离山?真讽刺.当初巴不得将她拐下山来作伴,而如今却怕她继续待下去会出事,巴不得想她赶快回去,真是够矛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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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烟迷蒙,月色茫茫落照屋檐上,冷风习习深竹浮烟,屋内烛灯凄迷,将人影映上了壁墙摇晃。
谭铭鹤细心照料龙心意,她时而清醒、时而昏茫,忽而喊冷,霎时又嚷热。
谭铭鹤坐在床沿忙不迭地更换她额上的湿巾,湿巾柠了不下十数次,一会儿她又皱著眉头嚷冷,谭铭鹤将一旁备妥的厚被俐落地往她身上一盖,然后倾身将她整个人暖暖的裹住。
“我好冷、好冷……”心意不住地冷颤。
谭铭鹤见状,只好将她整个人连带裹著的被子揽进怀里紧紧抱住。
她纤弱娇小,可怜地在厚被里虚弱的呼吸,额上渗著晶莹的一层薄汗,长发被汗濡湿,缠在自习的颈上,竟令他看得出神,怎么从来没发现她是如此抚媚动人的婢婷女子?
他头头地伸手轻轻拨去她颈上那纠结著湿了的发,因为发烧的缘故,她的唇红艳湿润,娇嫩欲滴,而眉头轻蹙,蝶翅般浓密细软的睫毛轻轻垂落美丽的脸上。
是这样绝色灵秀的可人儿,竟然在他不知不觉中侵入他的心,他却也浑然末觉,谭铭鹤心情复杂,他一直当她如兄弟,甚至傻傻的以为自己遇上了知己,暗自为这段友情欢喜——而她竟然是个女子?
在谭铭鹤的怀中,龙心意的情况似乎稳定下来,眉头渐渐舒展,她规律地呼吸,沉沉坠入梦里——一个很温暖的梦。
她梦见谭铭鹤温柔地抱著她,一直默默地抱著她。她能感受他的体温穿透厚被穿透衣衫,她能感受到他温柔的注目,她的梦想好似已经成真,被他宠爱呵护……
的确,谭铭鹤一直温柔地抱著她、看护她,凝视她的睡容整整一夜,直至清晨才离去。
第七章
近午时,龙心意已经醒来,她没有看见谭铭鹤的身影,一名婢女来喂她喝药,她发现自己已经换上干净的男装。她的身分应该已经揭露,然而服侍她的婢女似乎还不知情。
“夫子,大少爷特地叮咛要您趁热喝了这药汤。”
心意接过碗,心里暗暗回想昨儿个落水的经过,静静将药汤饮尽。
这时一夜未眠的谭铭鹤进房,他遣退下人,以一如往常的口吻和心意说话。“浩天,好点没?还有哪儿不适吗?”他趋前询问。
心意抬起脸来打量他的表情,一如往常平静的面容,看不穿的疏离表情。她的心直直往下落,昨夜他的温柔呵护果真只是一场梦?醒来淡得没有一点痕迹……
“我想喝水。”心意凝视他半晌开口道。
他转身帮她倒了一杯水,递给她。
“你可以喂我么?”她是故意的。
他迟疑了一晌。“可以,当然……”他俯身将杯沿靠近她的唇,一贯的冷静自持。
龙心意饮了一口推开。“行了。”
他搁妥杯子,然后淡淡地说著。“我必须向你道歉 ,逸儿真是太过分了。还望夫子莫计较,我已经狠狠的教训过他,我想他会好好反省的……”龙心意躺回床上根本不想听这些,她转过身子背对他,虚弱不耐烦地。“我好累,你走吧….”
谭铭鹤凝视她纤弱的背影,房里有一阵子的沉默。
然后龙心意听见他不带感情的回道 :“……也好,大夫说你需要好好休息,等身体好了,再给逸儿上课吧!”他说著起身离开。
听见房门关上,同时她的眼泪也不争气地夺眶而出。整颗心撕扯扭紧,龙心意抓紧被单哑声地悄悄哭泣。
他分明已经知道她是女人,他分明已经感受到她对他的爱慕,他分明知道真相,却宁愿扮傻,宁愿继续把她当男儿身看待。
眼泪滔滔不止,湿了美丽的脸庞也湿了枕巾,他是逃避她的感情?或是根本就对地无心?
房门外,谭铭鹤还末离去,方才看见她眼底隐藏的失望和哀伤,他不是没有感觉的,当她转过身去背对他时,背脊是紧绷的。
难道她已经看出他的逃避、他的伪装?
谭铭鹤突然烦躁地对空击出一拳,挫折地咆哮一声,然后沮丧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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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他踏进谭府大厅时,发现来了三位陌生客人,其中一名中年男子相貌堂堂面容冷俊,著棕色开襟大袍,腰间还佩了一把弯刀。
谭老爷一见到儿子立即趋前拉住他臂膀低声道:“儿啊,我正要找你,你说这是怎么回事?”他瞟了眼那行人道:“那位大爷说他叫龙浩天,我们的夫子不是也叫龙浩天吗?怎么会有两个龙浩天?”谭老爷还搞不清楚状况。“我叫陈总管去请夫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