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发现了,他撒谎。
一分钟后他们裸身相拥,三分钟后贴身交缠,五分钟后,在他尽兴地爱抚后,他撑起上身,她侧过脸,看见他强劲的手臂,他挺入她的身体里……
时间凝住,这刻后,亢奋与快乐将世界摒弃,只剩这旧旅社小房间,一盏白亮的灯,他在她体内暴动,将他旺盛的生命力,注入她体内。
筠云兴奋地张口咬他肩膀,他吮吻她的耳朵,热情地在她体内移动,时而野蛮时而温柔,近乎虐待地挤迫著两人身体,反璞归真似地两只天真的兽,他们兴奋著,耽溺在欲望的游戏里,热汗淋漓,态意畅快。
事后,洗过澡,他们躺在床上,吃著垃圾食物。
欲望过后,留下的红晕,还在筠云脸庞上。
她笑著,喂他吃薯条,他喂她吃汉堡。
“太颓废了,瞧瞧我们。”他抱怨。
“管他的。”她笑。
地上散著衣服,床单床罩因先前激烈的性爱纠缠著,两人光著身只盖被,吃得满嘴油腻。
他说:“我从不在床上吃东西。”
她说:“凡事都有第一次。”
他摇头。“你把我带坏。”
她嗔他一眼。“谁先开始的?”
“你看--”他秀他的食指。“吃得连手都油腻腻,这种食物吃不得。”
“不怕!”她抓住他手,吮他的指头。他痒得笑了,想抽手,她爬到他身上,坐在他腰上。
“还有哪里油?我吃掉。”她啃他的嘴角。
他捧住她的脸,吻她……唯有爱情是这样的,不完美都变完美了。
炸鸡冷掉,他们吃得津津有味:薯条软了,他们嗑得高高兴兴:可乐没汽,他们喝得兴致高昂。
唯有爱情是这样的……
老旅馆的小房间,被大雨困住还这样快乐。唯有爱情是这样,旁的不重要,那个人足以取悦一切。
打破谁的常规,推翻谁的禁忌,挑战谁的界线……最后让两个人赤裸,没了距离,抱一起,交换体温。将两个不同的,变成两个相似的。
唯有爱情是这样的。
不完美的变美丽,少了的当缺陷美。最美丽的错觉,就发生在晴人眼里。
韩德纶最讨厌睡陌生的床,最讨厌环境凌乱,可是现在他却在这些讨厌的条件里,忘了讨厌,还觉得快乐。他搂住身上的女人,感觉著她的柔软,感觉她身体的曲线,贴著皮肤,又想要她了……
筠云察觉到他的亢奋,她笑了,额头抵住他额头,笑望著他眼睛。
他著迷地望著筠云,他想,她有双热情妇火的眼睛。他想,她要烧毁他了。
他闭上眼,兴奋著,缄默了。
因为她的手,顽皮地去握住他的欲望,他的身体,又开始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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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十点钟的会议,筠云九点五十分就到了。她戒掉爱迟到的坏毛病,诚心诚意要努力,想争口气,不教陈书亭看扁了。
陈书亭比她还早到,已经入座,正在整理会议资料。
筠云偷偷打量她的表情,实在钦佩。昨天她失恋,哭得好惨。可今日她一如往常,仪容整齐,表情如常。
筠云自问,如果换作是自己?嘻,她办不到,一定没办法像陈书亭那样保持著若无其事的样子。
看筠云来了,陈书亭指了指右侧的位置。“坐吧。”
筠云坐下。
陈书亭检视文件,随口道:“昨天让你看笑话了。”
“不会啦。”
“虽然你跟德纶交往,但我这个人公私分明,你放心,不需要觉得不自在。”
“喔。”筠云松了口气,真明理,果然是做大事的人。
工作人员陆续报到,会议开始。助理将筠云昨日拍的相片贴在白板,大家要决定筠云的封面造型。
陈书亭简单扼要地报告会议摘要,吩咐助理:“体重计。”
欸?筠云困惑,要体重计干么?
助理搬来体重计,还拿出皮尺。
陈书亭望向筠云。“现在起,我们会每天盯你的体重跟三围。”
天~~筠云僵住,对啦,要控制体重,只能吃三种食物,可是昨天……昨天那么快乐,她忘了,还吃好多……
现在,全部的人等著。造型师、化妆师、美容师、企划专员……呜~~筠云愣在位置上,冷汗直淌。
“筠云?”陈书亭催促。
筠云硬著头皮上。种什么因得什么果,体重果然精彩。
“四十九!比昨天重?”助理骇叫,又量腰围。“二十六?昨天才二十五!”她叫得像筠云犯了杀人罪。
筠云站在体重计上,呆若木鸡。
美容师翻开笔记本,摇头叹道:“来吧,我记录一下你的饮食,昨晚吃什么?今天早上吃什么?”
“炸鸡……”筠云口气虚弱。
“炸鸡!”只有三十七公斤的美容师惊呼。“几块?”
“五……”
“五块?”大家惊呼。
“除了炸鸡呢?”美容师表情嫌恶。
“嗯……薯条。”筠云低下头。
“小薯中薯大薯?!”美容师震怒。
“米老鼠~~”筠云开玩笑想缓和气氛,可是……恐怖,大家目露凶光瞪她,她赶紧改口:“不好笑,对不起。”
“还喝了什么?”美容师像在拷问罪犯。
“可乐。”
“喝可乐?”造型师快听不下去了。“早餐呢?”
筠云干脆一次招供:“汉堡,奶油吐司三块,咖啡,一片松饼……”跟韩德纶从旅馆回家时顺便吃的咩。
很好,很安静。
大家用激愤的眼神瞪筠云。
“昨天是怎么答应我的?”陈书亭瞅著她。
“对不起。”筠云惭愧地道歉。
美容师用力合上本子。“再胖下去,上镜头就不能看了。”她霍地起身,拿镜子过来照筠云的脸,筠云羞得拚命闪。
“你看你的脸,圆成这样!”
“对不起、对不起……”
造型师也过来,掐她臀部。“你看你屁股这团肉,没有自觉吗?这么胖怎么帮你挑衣服?”
“对不起、对不起……”
企划叹息道:“王筠云,你这样我们怎么把你塑造成少年杀手?还是要改变风格?”企划果然比较幽默。“不然我们让她走搞笑路线,对了,让她翻唱几年前蓝心湄唱的那首肉饼饭团!”
大家哄堂大笑。
筠云只好捧场跟著笑,但她面色越来越苍白,在大伙儿嘲弄的笑声中,她缩了缩肩膀,心坎凉飕飕。这就是光鲜亮丽人人羡慕的艺人生活?暗极了。
下午,宣传带筠云去摄影棚拜会主持界大哥,为接下来的发片铺路。
“只要让大哥高兴,等你发片,敲通告就很容易。”宣传经验老到地说。
“什么是敲通告?”筠云不懂。
“就是上电视节目,你在媒体前曝光的机会越多,唱片就越好卖,所以等一下要尽量逗大哥高兴,记住。”
筠云人缘好,容易让周围的人开心,但是她不知道要怎么样故意去逗人高兴?
她运气不好,当他们踏进主持大哥专用的化妆室时,大哥正在骂工作人员。筠云好惊骇,她看主持大哥嚼著槟榔,张著血红的嘴巴拉巴拉地骂--
“妈的什么烂本子~~你们脑袋长瘤是不是?”大哥将脚本扔在地上。“重写!妈的猪脑,浪费我的时间~~”大哥奉送几句台骂给工作人员。
筠云看那位女性作人员被骂得这么难听,竟然还可以没事般对大哥鞠躬弯腰,说道歉。筠云蹲下,将脚本捡起,拿给工作人员。
宣传拉住筠云,推到大哥面前。
“陈大哥,这是我们九月要发片的新人,拜托大哥到时多关照。”
“长得很可爱嘛!”大哥忽然伸手摸筠云的脸。
筠云忽然低头啊一声,指著地上装傻。“有蟑螂~~”让这种人摸会吐欸。
大哥脸一沉,瞪著宣传骂:“妈的,你们公司没钱了是不是?签这么普通的小妹妹,下会红啦!”大哥气唬唬地去化妆,使了眼色让助理赶她们走。
离开化妆室,宣传气炸。
“好好的在讲话,你看地上的蟑螂干么?!”
“他想摸我。”
“那是因为觉得你可爱!”
“是吗?但是他的眼睛很色。”筠云瞅著她。
“就算色那又怎样?让他摸一下会死喔?这圈子的人本来就比较热情,你不要大惊小怪好下好?Shit,你这样以后我会很难敲通告你知道吗?你机灵点好不好?”
“对不起……”这是今天说的第几次对下起了?
宣传酸道:“没带过这么笨的。”
筠云真感到抱歉,她提醒自己要小心要机灵要聪明,不要再给人困扰,她这样想著,神经绷得很紧。加上一整天下来只吃苹果,她现在晕头转向,很不舒服。
不过没时间休息,她们随即又赶去B棚,拍摄赞助商广告。
导演要筠云吃雪蛤膏,笑著说,,“嗯~~好好嚼,就是喝这个我的皮肤永远像十八岁。”
这么简单的台词,筠云NG十八次。
一直拍不出导演要的“甜美的笑容”,因为这款雪蛤膏有腥味,教筠云反胃。 ZO到第十九次,导演发飙了。
“是白痴喔!笑得像家里死了人谁敢买?X的,再笑不出来,干脆去吃大便好了。”
筠云愣在现场,不敢相信会有人用这么野蛮的话骂人,宣传一直跟导演道歉。这会儿,筠云更笑不出来了,因为紧张,笑太多次,她脸颊快抽筋了。一直重拍,拍到第二十二次,导演、宣传、工作人员一起用眼神和轻蔑的笑唾弃她。
导演不骂了,用求的。“算我求你了,大姊,十二点了,你让我们收工好不奸?”
筠云颤抖,这些人的眼神像针一样扎痛她。
第二十三次,她暍了雪蛤膏,对镜头露出甜美的笑。
“嗯~~好好暍,就是暍这个我的皮肤永远像十八岁……嗯~~”筠云忽然弯身呕吐了。她吐得涕泪四下,五脏六腑像栘了位,在这么痛苦的时候,她听见工作人员的嘘声和咒骂声。
筠云很慌,吐完又道歉,拍到凌晨两点收工回家。
回程在车上,宣传咆她,痛斥筠云今天的表现。
在宣传的骂声中,筠云额头抵著车窗,窗面倒影,是一张无血色的脸,一双空洞的眼。
筠云欲哭无泪,她吓到了。
这辈子王筠云从不知道什么是压力,现在她知道了。压力会让人想呕吐,想抓头发尖叫,会怕得颤抖,会恨不得消失在这世上,好像与世界格格不入。
到家后,她的家门贴著韩德纶写的便条,他买蛋糕给她当宵夜吃。筠云拿出他给的备份钥匙,开他的家门。
客厅的灯还亮著,筠云踢掉鞋,洗澡,进卧房。幽暗中,看著床上酣睡的男人,她差点哭出来,可是明天一早还有通告,她没时间也没力气诉苦。
筠云躺下,挨近他,她立刻睡著。
她作恶梦,梦里每个人都在骂她,她想躲起来,却发现没地方藏。探照灯打在睑上,亮得她眼睛痛,那些恶毒的言语如刃划过心坎。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她在梦中哭嚷。
韩德纶被她的梦话惊醒。
他坐起身,开了台灯,看见筠云苍白的脸上泪痕斑斑。她啜泣著,喃喃重复说著对不起。
“筠云?”他摇她。
筠云睁开眼,迷悯著。
“怎么了?你在哭。”他担心地问。
筠云眨眨眼。“喔……是梦……”她倦极,眼一闭,又睡了。
“筠云?!”睡著了?!他纳闷。这么快?为什么一直嚷对不起?他抹去她眼角泪痕,义试著抚平那紧蹙著的眉头。
韩德纶若有所思地静静看她好一会儿,然后他按熄台灯,起身去厨房倒水喝。
经过餐桌,看见蛋糕还完整的搁著。
她没吃。
他喝完水,出来时,发现玄关地上的手提袋。他捡起,里面的东西掉出来,散了一地。
门红、减肥食谱、写了密密麻麻的字的记事卡、脚奉、行程表……
韩德纶拾起来,坐在沙发上,他看著记事卡上筠云的字迹,他找到了筠云哭泣的原因。
记事卡上写著--瘦到四十公斤,保持微笑,笑不可露齿,不能乱说话,讲话轻声细语,不准迟到,不情绪化,最后几行写著卡促卡促卡促……
他暗了眸色,知道筠云千开心。这些不是筠云擅长的,违背她的本性,他已经能想像到筠云的压力。
将东西一一放回手提袋,他关灯回房。
上床,将那伤心的女孩揽进怀里。筠云下意识将脸往他怀里钻,呼出的热气吹在他胸膛上。
于是,因为担心的缘故,他失眠了,心酸酸涩涩的,他不忍又不舍。
这是成长,是考验,是每个人都该学的过程,成熟就是不能再只挑喜欢的做,要学著接受下喜欢的,这是成人必经的心路过程。
韩德纶矛盾著。
他不是老嫌她散漫不能吃苦?他不是很讨厌她只知道玩?又笑她过分天真?现在她渐渐学著跟一般人一样了,为工作苦恼,承受著压力,努力适应社会的残酷面,他为什么难受了?
搂紧筠云,韩德纶心乱如麻。
她苍白的脸,那紧蹙的眉,还有伤心的泪,她作的恶梦……全痛到他了。
他更紧更紧地抱紧筠云,这时他有股冲动,宁愿那些苦都由他来承受,宁愿筠云永远幼稚天真,他甘愿倾尽所有保护她,只要她快乐著……傻又怎样?无能又怎样?她让他快乐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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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
吃早餐的时候,筠云忙著背歌词,韩德纶帮她烤吐司。
她挥挥手。“欸,我吃苹果就好了。”
“早餐怎么能只吃苹果?”
“当歌星就是要这样啦。”她耸耸肩膀。
“今天还是很忙吗?”韩德纶倒咖啡给她,注意到她没加糖没加奶就喝。他问:“你快乐吗?”
筠云愣住,抬起脸,看见那双温情的眼,有一刹她差点哭出来,但她立刻压抑住。她微笑,她竟开始学会假笑了。
她假装开心地说:“我觉得不错啊,满有趣的。”不,不诉苦,不想让最喜欢的人笑她没用。
“是不是不习惯?”他若有所思地打量她。
“不会,满轻松的。”她逞强。
韩德纶暍口咖啡,缓缓地说:“要是压力大到真的受不了,要适度反应,在社会上做事就这样,要适度地表达自己的不满,太逞强,别人会榨干你,软土深掘这道理知道吗?”
筠云僵硬地笑了笑。“是工作嘛,工作怎么可能没压力喔~~”
他竟然心酸了。
这不像筠云会说的,这么成熟识大体,她成长了,他却难过了,因为看出她的不快乐。
韩德纶倾身,隔著桌子,轻捏住她下巴,托高,吻了她。这温柔的亲吻带有安慰的意图,她的眼眶潮湿了。
“筠云,不要说谎。”
她低头,摸摸鼻子,笑了笑。“是有点不习惯,但我会努力。”
原来比起痛快的哭,更难受的是在心爱的人面前,压抑下想哭的情绪。不好意思撒娇,怕他觉得她无能,筠云不敢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