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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奴娇 page 4 作者:丹菁

  本性呢,就像眼前这般地粗暴无礼、悍戾嚣狂;伤口一好,他便在一夜之间,变成了这样的人。

  真是不该将清白的身子交给这种人。唉!现在就算是要抱怨也来不及。

  “我到前头去买点乾粮,买点御寒的衣物,你在马车上别下来。”兀荆鞑简洁的交代几句,便跨下马车。

  这几日越是接近京畿,天气益趋寒冷。昨儿个夜里,还飘了一场小雪,玉瑾瑜的身子骨特差,整个夜里净是她的咳嗽声,尽管是抱着她一整夜,也难见她的体温暖和些。

  “等等,兀荆。”这怎么行,放他一个人去购粮,岂不是将他推入虎口吗?这里虽然是京畿,早已看惯了他这种异族,可现下战争的情势危急,难保他不会发生什么问题?

  况且,这买粮的事有哪一次不是包在她身上的?交给她便好了,他又何必在此时到外头抛头露面?

  玉瑾瑜赶紧将身上的披风拉开,三步并作两步地跳下马车,跑至兀荆鞑的身边,拉着他身侧的衣角。

  “兀荆,买粮的事,交给我去办就好。”

  “我不是教你别下来吗?”一看到她从马车上跳下来,兀荆鞑不觉胸口又是一阵暴怒。

  这女人是听不懂他所说的话吗?他是不想让她下来吹风淋雪,怕她又要咳上一整夜,她居然还下来!

  “我怕你这样子去买粮会不安全。”玉瑾瑜不懂他最近为什么老是动不动就骂她?是她太碍事,还是他嫌她烦呢?

  玉瑾瑜低垂着头,以眼角瞄了一眼盛怒中的兀荆鞑,她真的不懂,他为何老是动不动就生气。

  虽然他的伤已经好了一大半,可也不适合老是这样动怒呀!

  会不会是因为……她不同他一起……做那一晚所做的事,所以他才生气?真是个好小气的男人。

  “你何不看看是谁会不安全。”兀荆鞑瞧了她依旧苍白的小脸,心中不觉一阵恼怒。

  该死,他第一次见到她时,他明明记得她的脸总是会因为一个小跑步而变得白里透红,为何一个月过去了,她的脸却日趋地惨白。

  想要买粮?别开玩笑,要他兀荆鞑让他喜爱的女人为了他,受着那风吹雪淋而去买粮,他倒宁可饿死算了。

  她的脸蛋不若关外的女人冶艳,体型也不似关外女人的高大,但她那一双楚楚动人的秋水、不点而红的朱唇、不须妆点的玉丽容貌,还有那略嫌娇小的身形,直教他想把她揉入心坎里头疼。

  这样的奇女子,他可不打算拱手让人。

  若是让他瞧见哪个地痞流氓敢同她调戏,他必定大开杀戒,血染乡里;可是她一定是不爱瞧见他那样,所以他必须防范这样的事情发生。因此他宁可自个儿去买粮,也不让他人见到她那飘渺婉约的面容。

  再说她脑子不灵光倒也是不为过;怎会有这般地黄花大闺女如她一般莽撞的,说是瞧他伤重,想将他送回关外!?

  今日她命够好,还好是遇上他,倘若换成他人,怕不将她给吃了、吞了才怪;不过,遇上他也没好到哪里去。

  因为他也将她给吃了、吞了,还想将她掳回关外,不再放她自由。

  “先前不也是瑾瑜去买粮的吗?况且,你若是顶着那一头红发出去,没一会儿,定会让官府的人盯上。”玉瑾瑜仔细分析厉害关系。

  ,那你的意思是……,

  ,我去买吧!“

  “别想!”兀荆鞑不客气地拒绝她的提议。

  “但是我想买一些药材。我所带的药材几乎都用完了,不趁现在补足,到了关外就没有了。”这才是她最烦恼的事情,虽然他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可还是需要一些药材滋养他的身子。

  “关外也有药材,你别以为只有中土才有大夫。”她真以为他的身子有那么差劲吗?

  “不如……你让瑾瑜同你一道去吧。”这算是最后的让步,他如果再不理的话,她也无计可施。

  横竖他是要答应她这样合理的要求的;她可是打从心里发誓,要将他安全地送回关外,甚至连身子都送给他了,他还要如何?

  “那走吧!”

  兀荆鞑将她身上的披风拉拢,将她的身子环於他的右侧,俨然一副母鸡带小鸡的情景,直让玉瑾瑜想发笑。

  玉瑾瑜露出贝齿轻笑着,两人一同走向十步远外的市集。

  果然不出玉瑾瑜所料,刚走过马具贩子的身边,整个市集上的人便拿着数百双的眼睛直往他们俩身上瞧,无人敢说出一语,倒也静默地闪出一条走道,让他们俩通过。

  整个市集里瀰漫着一股窒闷的气息,突然,从天而降的雪,缓缓飘落在人们的身上、地上。

  市集的人们脸上净露不善,每个人像是在等待着一场一触即发的战事,脸上凝结着一道愤恨和怒火的光芒;看着兀荆鞑,真像是看着一个不共戴天的仇人一般。

  兀荆鞑发现这些不友善的视线,於是他更加快买粮的动作,最后搂着玉瑾瑜钻入一家皮制行里,玉瑾瑜这才感觉到那种啃蚀心神的视线停止,好不容易轻吁了一口气。

  “你到这儿要做什么?”玉瑾瑜暂忘刚才那些着实不舒服的事情,转身问着兀荆鞑。

  眼前摆出的尽是一些皮草、裘衣和皮长靴,难道他是要买来御寒?

  可她和他一路从杭州驾马车往北方走,他的身上永远是那一件短衫布衣,也从没听他喊过一声冷,十足表现出他是个剽悍的关外民族,和她这种在南方土生土长的人不同。

  在杭州,只要飘点小雨,颳点小风,姐妹们便会拿出各式的保暖用具给她,只怕一阵小风小雨便会要了她的命似的。

  若是姐妹们知道她已经看过雪,甚至方才还站在雪雨里,她们可能会吓得大眼瞪小眼,或是连袂屠杀兀荆鞑一番呢。

  “我想帮你买些皮草。”兀荆鞑的蓝绿色双眸在这灯火昏暗的皮制行里,显得有点幽暗且深情,直让她以为他是个黑眸的人;只可惜,他的轮廓太深,红发太招摇。

  “我?”玉瑾瑜愣了下。“我不需要!”

  “可是,关外要比这儿冷上许多。”这句话算是利诱了。他太清楚她怕冷是怕到骨髓里去了。

  他当然知道她只打算将他送到关外,然而他并不打算就这样放她走;他打算将她留在身边,陪他一生一世。

  “是吗?”玉瑾瑜低头思忖了会儿,想想也无妨,到时,她还可以将这些皮草带回杭州,好让她向姐妹们证实,她来到了北方。

  看着玉瑾瑜微蹙着蛾眉沉思,兀荆鞑便乐着到另一头去替她选一些实用的皮草,在她来不及反对时,他已经替她选好了一件皮裘、一双靴袎子和一些炭火,足够让她渡过这几天的寒冷。

  “你真的买了?”看着他一双手的满载而归,她才明白,他根本就是特别为她採购才来的。

  可她身上也没多少银子,该如何是好?

  看着这些皮草,不用想,她也知道价值不菲,该拿什么东西抵给他呢?这一路上,原本应该是她要照顾他的,谁知反了过来,吃他的、用他的,还花他的,这怎么行?

  第4章(2)

  思来想去,她身上值钱的东西好像祇剩下那两件从不离身的首饰。

  玉瑾瑜蓦地拔下头上那一支她及笄时、大姐送她的玉簪,又解下胸前那一块、当年她寄住文府时爹亲送给她的玉玦.这两件玉器,是她向来不离身且最珍贵的东西,从来是舍不得取下的。

  她不舍地将两件玉器看了又看、瞧了又瞧,而后不舍地将这两样东西递至兀荆鞑的手上。

  “兀荆,我身上已经没有什么银两,这两样玉器给你,若是不足的话,瑾瑜再想办法还给你。”

  兀荆鞑原本气愤她见外的举止,却意外地发现,她似乎是挺珍惜这两样宝贝的,继而想想,今日就暂且收起,改日再还给她。

  他一手接过,双眸一定,暗讚这玉石的非凡,玉色、玉材质和玉形,皆是上上之品,她——是出身名门吗?

  这问题,他没兴趣再细想,当前最要紧的是,她已经在他身边,管她是皇亲国戚之后,或是王公大臣之后,横竖他是要定她。

  “你先穿上吧!”

  “嗯。”

  玉瑾瑜接过他手上的皮草,欢天喜地地至后头的隔间穿上。不一会儿,穿上裘衣,套上靴袎子的玉瑾瑜便出现在他的面前,任谁都瞧得出她满足的喜悦。

  “好看吗?”

  玉瑾瑜笑嘻嘻地在他面前展露他为她採买的皮草;长这么大,她从来没穿过这些东西呢。

  以往在南京,尽管雪虐风饕,她也不曾亲眼见过雪;她只能锁在房里,看着炕上的火,想像着雪花纷飞时的诗情画意。如今,她却真的在这里,在这冷飕飕的北方,穿着皮草、看着雪景。

  她从没想过,在自己的有生之年,也能够来到这里。

  “好看极了。”兀荆鞑满意地看着她的装扮,有型的唇缓缓地勾勒出一抹讚赏的笑意,“咱们走吧!”

  付过银两,他小心翼翼地握住玉瑾瑜的手,再将她圈於自己的右侧,以证明他已拥有她。

  才刚踏出屋外,还来不及看清楚眼前的状况,面前便有一群约十数人、身着官服的差役在他们俩面前叫嚣着。

  “大胆胡虏,放开身旁的姑娘,否则本官定斩不饶!”在这群差役之中,一人穿着盔甲,俨然是个带头的将军。

  他抽出腰间的银剑在纷纷雪中比划两下,一副意气风发、不可一世的嚣狂模样,直让玉瑾瑜看不下去。

  “这位将军,你误会了,他不是坏人,你……”

  “姑娘,他这红发碧眼的模样,你强要说他不是胡虏祸害,未免太说不过去。”不等玉瑾瑜将话说完,这自以为是的将军便截断她的话。

  “红发碧眼便是祸害?”天!不敢置信呀!

  何时红发碧眼和祸害画上等号?是因为现下的大明朝情势危急,正与外族针锋相对,遂只要是外族便是祸害!?

  这天底下还有恁地迂腐之事?她常年处在深闺、不知世事,却也不至於无知到这程度,这位将军说这话,未免太过偏颇。

  气不过,真是令人气不过!

  正当玉瑾瑜欲再说什么时,兀荆鞑则霸道地将她拉至自己的身后,不让她再强说什么。

  ,我做了什么事吗?,兀荆鞑抬起蓝绿色带魔性的眼,来回梭巡了眼前的人群,心里暗暗盘算着该如何杀出生天。

  倘若只是平常之时,只有他一人而无瑾瑜的话,他便有着充分的胜算;可今日不同,他的伤势才好,身旁又有着不懂武功的瑾瑜……更且,瑾瑜定是不爱看见血腥的场面。

  该如何是好?得在不伤人的情况之下,带着瑾瑜逃出这个市集,对现在的他而言,着实有些困难。

  仍在盘算之中,兀荆鞑却忍不住地笑出;曾几何时,他也开始学会体贴一个女人了。

  真是好笑,他竟然会为了一个女人,而要自己别取下大刀,然后任这群挡在他面前的官兵放肆,留下他们的狗命。

  若是征战沙场上,他的大刀锐现,刀下头落,鲜血残肢四散,愁鸣哀号四扬,哪里容得下这些不曾在沙场上出生入死的小毛头们放肆?

  这样的行为,简直不像是他了。

  “大胆胡虏,你强押大明朝民女,已犯下滔天大罪,你居然还敢笑?,这将军使了个眼色,便让身边的差役齐亮剑,个个挥往兀荆鞑的身上。”若是违逆,格杀勿论!,

  兀荆鞑一见,拉着玉瑾瑜侧身一转,脚下一蹬,飞掠众人的头顶上,晃过重重围观的爱国百姓们,一眨眼的功夫已来到马车边;可惜,这里早已佈满官兵,等候多时了。

  一见矛头不对,原想弃车,带着玉瑾瑜独力翻过关外,可这马车上有玉瑾瑜亟须的御寒之物;若是舍弃那些东西,怕是逃过追兵,也走不过关外;她是铁定捱不过这酷寒的。

  若是真不能顺他的意的话,他也只好亮出大刀,杀他个片甲不留。思及此,他将右手覆在悬在右腰上的大刀,等着他们进一步的攻势,他便要血染市集。是他们逼的,怨不得他!

  玉瑾瑜像是感觉到他满身的杀机,她将冰寒的小手置於他的右手上,示意他别咨意妄为。

  “各位官大哥,我想我们有点误会,我并不是被他掳来的;是我救了他一命,现在只是想将他送回关外,你们别为难他。”见着这剑拔弩张的气氛,玉瑾瑜不想让这儿变成沙场,遂试着对他们说理。

  “如此听来,你不就是个奸细啰?身为大明朝子民,小姑娘家居然帮个外族,还有什么天理可言!来人,将她一并拿下!”这从后方赶来的将军,听完玉瑾瑜的一番话,便随意地按了玉瑾瑜的罪。

  四面八方的差役闻令,便往他们俩直逼,兀荆鞑已经抽起腰间大刀以备御敌,将玉瑾瑜紧拉着,不让她离开他的身。

  “什么是天理?天理永远照在甲子,是人们不愿顺从天理,才会来到这人世间轮回,受这世间苦,悟这人间道,怎会说是无天理?”玉瑾瑜看着这纷乱的情势,不禁呐呐地说。

  “什么?”一旁的兀荆鞑不解地问。

  玉瑾瑜望了他一眼,心中不解,为何大明朝容不下他?

  思绪纷踏,杂然无章,刀光剑影和着雪花,在她的眼前谱出一首輓歌;眼看着兀荆鞑的大刀正要砍下那差役,

  “兀荆,不可!”闻言,兀荆鞑的大刀倏地停在那差役的顶上。

  他回头望着玉瑾瑜,遂见一人正欲砍进她的心窝,一人持刀欲划向她,不加多虑,他的左手将玉瑾瑜轻轻地挪向左侧,他的大刀一落,砍下那个欲砍玉瑾瑜的差役,却没有来得及阻止另一个……

  腰际狠狠地被划下一刀,霎时腥红色的血水喷流。

  玉瑾瑜一见,难得的怒意让她歛起了笑,她自腰间取出一瓶药瓶,拔开布塞子,让药瓶内的药粉随风雪飞舞,只见那群差役须臾间倒下,无人能够站立於风雪中,除了她和兀荆鞑。

  “走!”她赶紧搀扶着兀荆鞑坐上马车。

  “那是什么?”兀荆鞑强忍着痛,左右观看着他们的奇怪模样。

  “迷药。”那是大姐特地要她炼制的迷药,是放在身上,以防宵小、以防不备之需的。

  只是……她从没想过会是在这种情况之下撒出这些迷药。

  第5章(1)

  “苗袈姐姐,术裟听外头的小兵说,将军回来了。”一名容貌艳丽逼人的女人,不经通报,掀起布帐,慌张地步入帐内。

  “这事可真实?”那名坐在铜镜前、唤为苗袈的女子倏地转过身来,直盯着术裟的双眼。

  看着术裟难得的慌乱,她心里头明白,她并没有诓她。

  将军真是回来了!

  自从三个月前,夯夷大将命他前往中土,断绝明军的后粮;这前前后后的三个月间,她可说是夜夜以泪洗面,日日担忧他的安危,以致日不食嚥、夜不成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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