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以为闷骚到了极点的两个人,忽然转了性呢!
没想到同睡一张床,两个人竟然真的只有「盖棉被、纯聊天」。看来,他老哥当定一辈子坐怀不乱的王老五了。
翠翠转头看著依然沈睡的盛北极,圆汪汪的眼睛里,布满化不开的愁。
「南极叔叔,我可以问你一件事吗?」
「你问。」
「北极叔叔身边……有没有一直在等著他的人?」
「等他的人?你是说女人吗?」
「嗯。」
「当然有啊!」不就是你吗,翠翠?
盛南极朝她眨眨眼,故意按住下一句谁都知道的话不说明。
翠翠并不明了他的暗示,整个心瞬间揪成了一团,几乎无法呼吸。
「是这样吗?」她低著头,没有看到他戏谑的眼神,细微的颤抖感无法遏止地蔓延全身。
她的存在,原来真的一直是他幸福的阻碍……
「是呀,所以你要努力地让自己变得更成熟一些,这样才能让老哥下定决心,早一点追求到他心中那名天命真女。」
他暧昧不明的话,让她的心进一步痛到麻痹,强忍的泪水终於掉下来。
「变得成熟?」她哑声低语。
「对,别让他继续觉得自己还有当奶爸的责任,否则的话,他的感情想要开花结果,根本就遥遥无期。」
盛南极完全不知道,自以为可以点醒她的这一席话,竟然变成了她有生以来最令人心悸的恶梦。
她头一次强烈的觉得,自己实在不应该存在於盛北极的世界里。
在他的生命里,她是个包袱、是个累赘,这个事实让她极为不堪。
她之前跟姊姊商量後处心积虑所做出来的那些事、说出来的那些话,全都是她自己一厢情愿、自作多情。
甚至,她忍不住地想,如果她不是杜艾翠的话,那该有多好?
她可以当任何人,就是不要当杜艾翠……
「翠翠?怎么这么安静?你明白我的话吗?」盛南极从後方戳戳她的肩。
「我知道……我、从今天起,我……我会努力让自己成熟、独立……」然後……离开他……
她闭上眼,用力呼吸,热烫的泪水滴落在绞成死白的双手手背上,觉得心脏已经被人一片片、血淋淋地撕开来,再也补填不回去了。
「南极……你这个小子……」
病床上忽然传来一声虽然虚弱却怒气腾腾的叫唤声。
翠翠挂著两行泪,愣愣地抬头,见到盛北极不知何时醒来,正死命地瞪著她身後的盛南极。
「呦,老哥,你不声不响地倒下去,连醒来也这么吓人啊?」盛南极笑笑地跟他挥挥手,完全没被他骇人的眼神吓退。
「你说了什么,让翠翠掉泪?」他杀气腾腾地竖起两道眉。
「咦?翠翠哭了?」盛南极惊讶地挑起眉,探身到翠翠前方一看,才後知後觉地发现翠翠不知道什么时候变身成泪娃娃了。
「翠翠,你在哭什么啊?」难道是他刚才开导她、暗示她的话太感人了?
「没有……我出去装一下热水……」
胡乱抹掉眼泪,不再看盛北极一眼,顺手抄起小桌上的热水瓶,用著她唯一想得到的藉口,转头匆匆逃离房间。
「这丫头在搞什么?房里就有热水了耶!」盛南极一头雾水地指了指墙角那台冷热水饮水机。
盛北极眯眼,无声控诉著他。
「喂,老哥,我发誓,我真的没有欺负她,也没说什么不该说的话。」盛南极无辜地举起双手,做出投降状。
「没有最好!」盛北极不舒坦地冷哼一声。
一醒来就见到翠翠哭得唏哩哗啦的,让人情绪实在好不起来。
「我知道她是你的心头肉,我哪舍得弄哭她啊!」
「不要胡说!」盛北极不自在地低斥。
「是是是,真抱歉。」病人最大,他有风度地退让一步,平息风波。
听见他的道歉,他的表情才缓和了一些。
「这次要谢谢你。」心情好一些後,盛北极跟他道谢。
「不用谢我,你还是找个机会安抚一下翠翠比较实际。你这次在她身边烧昏头,她受了不小的惊吓。刚刚翠翠会莫名其妙哭起来,搞不好是因为担心过度。」盛南极指了指门外。
「我知道。」盛北极叹了口气,点点头。
「我有事先走了,你好好休息吧。」他抬手看了看表,打算离开。
「等一下,你先帮我办出院。」盛北极开口叫住他。
盛南极走到床边,低头笑看他。
「噢,这个呀?医生提醒我,你这几年忙得一直抽不出时间来医院做健康检查,既然这次病倒了,我就作主帮你决定,乾脆多留个几天,好好地做个详细的全身健康检查再走。」
「南极,你搞什么?我没那么多时间,公司还有很多事。」盛北极皱著眉要坐起来,不耐烦地拉扯吊在床头的点滴管线。
「喂喂!别乱动,小心手背上的针头跑掉!公司有我坐镇,你难道不放心吗?」仗著自己的力气比病人大,他一只手掌就把盛北极压回病床上。
「南极!」身体还很虚弱的盛北极,警告地瞪著弟弟。
「老哥,为了让翠翠安心,你还是在这里休息两天,顺便乖乖检查,让翠翠相信你的确身强体壮,而这次会病得这么鸟,只是一时的意外。否则依她那爱钻牛角尖的个性,你大概会有一段日子很难过喽!」盛南极刻意抬出翠翠要他屈服,还装出一脸和他站在同一边、手足情深的表情。
盛北极想了想,觉得他的话不无道理,只好勉为其难地点点头。
「算了,那就做健检吧。不过检查一结束,我马上要办出院。」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躺回床上。
「没问题。那我先走了,有事打电话给我,我会随传随到。」他非常体贴地拍了拍盛北极的肩。
「谢谢。」盛北极有些感激地点点头。
一转过身,盛南极忍不住嘿嘿一笑。
他没有告诉老哥,这回他很「好心」地帮他多加了好几个项目,这几天够他忙著「详细检查」了。
在医院里住了三天後,一向不易动怒的盛北极,因为太过繁复的检查项目,难得地发了几次小脾气。
「搞什么?南极那家伙是不是在整我?健康检查的项目为什么会包括照胃镜?」他一脸不痛快地发著牢骚。
想到等一下要进行的检查,他就感到头皮一阵发麻。
以前曾经因为胃部不适做过胃镜检查,将管镜吞进胃里的过程不怎么舒适,不悦的经验让他一直对这项检查十分的排拒,所以之前做检查时,他都会刻意避开这一项。
他烦躁不已地直皱眉,还没进入检查室,胃部已经因为紧张而开始隐隐闷痛。
「南极叔叔说你因为压力太大,胃部又曾有溃疡症状,所以最好也检查一下。」翠翠扶著他,对他的情绪没有太大的反应。
「等做完这个检查,其他的就不做了,明天我就要出院!」盛北极揉著胃部,浓眉已经快拢成一片。
「可是南极叔叔说他帮你安排的健康检查十分昂贵,如果你不做的话——」
「我付钱,叫他别来跟我啰嗦!」
「但是……」
「我的身体很好,而且公司很忙,没那么多时间让我耗在这里。」他态度十分强硬,不容转园。
翠翠看了他一眼後,也不再说话,沈默地坐在他身边。
盛北极看到她无辜的表情,情绪慢慢软化下来。
「抱歉,我的语气很差。」
「没关系,我了解。没有多少人会想在医院里待这么久。」翠翠对他笑了一下,轻轻地摇头表示不介意。
他看著她的脸,发觉她眼下的黑影有些严重。
还有,她的笑容似乎也少了很多。
「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没有呀。」她摇头否认。
「有什么事,尽管开口跟我商量。」
看著他温柔的脸,她突然一阵心酸。
他再温柔,终究是因为他自认对她有份照顾的责任。
如果她不是他的责任,他还会不会这样温柔地对她笑?
她低下头,眨掉眼中不该让他看到的泪水。
过了一会儿,她重新笑著抬起头来看他。
「北极叔叔……」
「什么事?」
「我……我想去学开车。」她轻声说道。
「没问题。」他先是讶异了一下,接著很快地点点头,但是看著她的眼神有一些好奇。
「谢谢你。」她笑了起来。
「不管你想去哪里,我都可以开车接送你,或是请司机载你,怎么会突然想到要学开车呢?」
「因为……我想学著独立。」
「独立?你怎么会有这种念头?」他的笑容僵了一下,语气有些乾涩。
她已经开始计划著要离开他身边了?
不知为何,浓浓的失落感蓦地冒上心头。
「有人跟我说,女孩子想要学习独立的第一步,可以先去学开车。」
「这是谁告诉你的?」他皱起眉头。
「杨维明。」
「谁?」陌生男人的名字,让他的心中忽然泛出一种怪异的敌意。
「他是位医生,是一个很好的人。」她笑了一下。
「你什么时候认识他的?」
「就在几天前而已。在『闲居』时,有一支由医院社团所组成的登山队,帮忙大家紧急医疗车祸的伤患,杨维明医生是那支登山队中的一位队员,他那时教了我好多急救的常识。」
「也顺便教你,女孩子该怎么样学习独立?」他有些嘲讽地问。
「不是,他是昨天跟我聊到的。」翠翠没有察觉到他暗潮汹涌的情绪,一五一十地回答。
「昨天?!你们还有继续联络?」他忍不住追问,心里不痛快的感觉越来越明显。
「他就在这家医院工作,昨晚我去买晚餐时跟他巧遇,我们在餐厅那边坐著聊了一阵子。」
这么巧?他在心中冷哼。
难怪她昨晚去买东西的时间,比平常要久。
但是,她回来後并没有告诉他。这让他十分的介意,浑然不觉自己的占有欲已经强得有些过了头。
「噢。」盛北极点头,表情有些冷淡。
听著翠翠口中谈论著另一个男人,让他觉得十分不舒服。
「盛先生?盛北极先生?」
不远处的检诊间门口站著一位护士,正在叫唤著他。
「在这里。」盛北极臭著脸回应。
「轮到你检查了,请进来。」护士一见是个斯文英俊的男人,眼底瞬间开了好几朵欣赏又心动的小花。
翠翠看到了护士的眼神。
她坐在原位没有站起来,眼神黯然地看著他挺拔修长的背影。
她从来没有正视过,盛北极其实是个十分有魅力的男人。
「……所以,有人等你、倾心於你,是必然的吧?」她喃喃地问道。
他忽然回头看她,她的心口猛然一悸,以为他听见了她的问话。
她幻想著他是正要对她开口否认,说他的心中没有别人,只有她翠翠一个人
「翠翠,你坐在那里做什么?进来陪我。」盛北极向她挥挥手。
虽然不是她想听到的话,至少此时他表现出似乎很需要她陪伴的感觉,仍然让她喜悦了一下。
「我来了。」
她笑著回答,像只小蝶儿,翩翩起身,朝著有他的方向飞去。
第七章
当开始从喉头插送胃视镜管时,盛北极紧张得浑身僵硬,表情十分痛苦,甚至还频频作呕。
翠翠在一旁握著他的手,忍不住哭出声来。
「有没有更细、更软的管子?他很难受啊……」她心疼地低嚷著。
难怪他的情绪从知道要做胃镜检查後,就一直很不稳定。
他的身体感觉比常人较为敏锐,因此视镜管一直不容易通过喉部跟食道,每做一次,对他就是一次折磨。
「小姐,现在的视镜管都已经很细、很软了,是盛先生太紧张了,身体放松一点儿的话,管子会比较好通过。」护士在一旁解释。
翠翠还是哭,让诊察师一度停下来,苦恼地看著她。她的哭声让他觉得自己是个正在施行满清十大酷刑的刽子手,害他几乎做不下去。
护士连忙过来拍拍她的背,轻声地劝告她。「小姐,你这样哭,会让你先生更紧张的。」
「对不起、对不起……」她哽咽著,不停地道歉。
「你要不要先出去一下,等你先生诊察完了後,你再进来把他扶回去?」护士小姐一脸无奈地问。
她的哭泣蓦地停住。
她……她先生?
她红著脸,咬住唇,下意识地看了盛北极一眼後又转开头,尴尬得不知道是否要开口解释这个误会。
忽然间,她感觉到他握紧了她的手。
她低头看他,他的眼神急切地透露出希望她留下的目光。
她明白了他的意思,马上吸吸鼻子,强打起精神。
「我、我想留下来陪他,我会控制情绪的。」她抹抹眼泪,向护士表示。
诊察师跟护士对看一眼後耸耸肩,继续跟盛北极紧绷的食道对抗。
这一次,她努力忍著不哭泣,他也尽力地放松身体肌肉,好不容易终於完成了检查。
折腾了好一阵子,做完胃镜诊察後,盛北极虚弱又狼狈地回到病房去休息。
翠翠一直泪眼汪汪地陪伴在他身边,想到他刚才吃的苦头,再看到他现在死白著脸,紧闭双眼躺在床上的模样,她就觉得好难过。
过了好久,盛北极终於有力气开口,第一句就是火大的开飙。
「可恶!我要杀了南极那臭小子!明明知道我最讨厌照胃镜,还故意给我安排这一项!」
盛北极虚弱地怒骂,很想幼稚地抓起热水瓶往墙上砸。
「护士小姐说照X光的话,有时并不能看得很清楚,如果要诊察胃部是否有病变,胃镜是比较准确的方式。」
翠翠把护士对她说明的内容,转述给他听。
「我知道,我只是很不喜欢胃镜这个东西。」他下意识地揉了揉胃部。
不知道是不是紧张过度,直到现在,他的胃部依然隐隐灼痛著。
门板上响起几声敲门声,翠翠走过去打开门,惊喜地看见翡翡跟姜明站在门外。
「姊姊、姊夫!」
「嗨,翠翠,我们是来看北极叔叔的。」翡翡将手上的花递给翠翠,笑著跟姜明手牵手走进来。
翠翠捧著花,忙著寻找可以用来装花的花器。
「翡翡?你们怎么来了?」盛北极露出一抹笑容。
「我跟姜明本来要早一点下来看你的,可是搜救的善後工作一直到昨天才全部结束。北极叔叔,你还好吧?我一听到翠翠打电话给我,说你也被直升机送下山时,吓了好大一跳呢!」
「没什么,只是年纪大,所以抵抗力差了一些。」盛北极自嘲地说。
「北极叔叔,你才不老,没事不要常把『老』字挂在嘴边。」翡翡不以为然地挥挥手。
「山上的事怎么样了?」盛北极笑了一下,接著询问。
「多亏有你跟南极大方提供物资,搜救工作都处理完了,摔到山谷下的那辆车子找到时,死伤人数比想像中的少,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姜明十分感谢地伸出手跟他相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