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好想劝她放开心,反正死都死了,何必再执着于在世时的悲伤。
踮着脚步,雷尚鸣悄悄的接近,想要一举擒鬼成功,等到靠近那音源了,他才鬼鬼祟祟的将头探出藏身的墓碑。
月光下,女鬼背对着他,那纤瘦的身躯、纤细的长指,以及不住晃动的头颅带动及腰长发形成一连串的波动……好美的背影呀!可惜是个鬼。
见到这种情况,一般人早该拔腿就跑的,然而却吓不到他已然怦动的心。
女鬼往上抬头看向空中,让他看到了她的侧脸,在月光银粉的着色下,她白玉般的肌肤显得那么有光泽,殷红的双唇哀伤的紧抿着,似乎有好多话想要说出口;那卷而长的睫毛一下下的掀动,映衬着那双认真的黑灵双眸……真的是鬼吗?好可惜是鬼,若是个人……他一定要……一定要……
他的心跳都快停止了,若她是个人,他真想……真想立刻上前抓住她,逼问她家住哪里!然后明天叫媒婆上她家提亲去……呃!不过,她如果已经有了夫家呢?能用钱贿赂她丈夫休妻吗?
想太多了,反正不管她是不是人,他都想抓,抓了再说罗!
“公子,你想要干什么?”
喝!女鬼已然移到他面前,好像早就察觉他的存在,难不成被抓的将是他?
他先“做”为快,马上动手抓住她的手腕,“女鬼,哪里逃?”咦?他竟能抓住她,难道鬼是有形有体的吗?
她一点都不慌张,只是眨眨带水的眼眸望着他,“公子,你误会了,我不是鬼!”
不是鬼?雷尚鸣心里雀跃的跳动,有希望、有希望,他的一见钟情有了希望。
“那你是什么?”普通女孩子家会在三更半夜在坟墓闲逛堆吗?骗他没有常识呀!
“我是人。”
闻言,他瞧瞧地上,的确有她的影子;捏捏手中的纤腕,果真拥有温度和确实的存在感……怎么看都没有传说中鬼的特质。
“你怎么证明你是个人?”
她的眼睛眨了眨,然后耸了一下肩,“如果你比较愿意相信我是鬼,那就算是好了。”
喝!还挺随和的,不过,他当然比较愿意相信她是人罗!
“你倒是说说.你芳名是啥?家住哪里?你爹又是谁?”赶快打听好,明天好托人说媒去。
她黯然的垂下头,“你不知道我吗?”说着,她缓缓的将手抽回。
他的头儿略偏,“你很有名吗?”他想了老半天,还是没什么印象耶!但这是可以被原谅的,毕竟他离家五年了嘛!
“我叫……白莲花。”
白、莲、花?很好听的名字呀!不过,依旧牵引不出他脑海里的任何记忆,无所谓,从今以后,他会牢牢记住这个名字。白莲花,多好听哪!
“那你爹叫什么名字?”雷尚鸣又问。
她愕然地抬头看他,“你不怕我?”
“我为什么要怕?”鬼都不怕了,还怕人?他在心里暗忖。
“那么……你肯定是从外地来的。”她了悟的微微颔首。
“不,我是本地人。”他刻意强调,却隐瞒了离家多年的事实,“而且,我对你没有恶意,只是好奇姑娘你深夜在这里做什么?”
莲花幽幽的眼睛望向四耸立的墓碑,“我在找我爹。”
这就更奇了!他纳闷的问:“你爹深夜到这里来做什么?”盗墓吗?“这里是乱葬岗,葬的都是一些可怜人,没什么有价值的东西陪葬的。”
意思是叫她爹别笨了,要挖墓还不如来捡骨。
她叹了一声,知道他误会了,却无心去解释,反正再怎么解释都是徒劳无功,等到他知道她是谁,绝对会立刻逃之夭夭,这经验。。。。。。她有过太多了。
“姑娘,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找你爹?”顺便探探她爹的底细以及口风,为将来的姻缘铺路。
呵呵!他怎么也没想到呀!在人海中寻寻觅见这么多年,结果一生伴侣的上上人选竟在家乡中啊,老天捉弄,老天捉弄。
“不用了。”莲花摇摇头,平静的望着他,“公子,你该回去了,我不需要你的担心。”
“我怎么能放你一个女孩子家独自留在这里。”更何况,他想知道的都还没有探听出来,“你长得太美了。”所以很危险,好在她今晚遇见的是很君子的他。
美又有什么用?依旧安抚不了那些惧怕她的人呀!
“你放心,我很安全,没有人敢惹我。”
雷尚鸣不相信,“胡说!要是你今晚遇上的是别人,绝对不会安全的。”光想就很恐怖--充满兽性的无脸男子狰狞的往她扑去,撕裂她身上的衣裳,狠狠地蹂躏……好恐怖呀!
所以,无论怎么样他也要相陪到底。“反正,你不是让我送你回家,就是让我陪你找到爹。”
“你不会的。”她轻语,说得很有信心。
雷尚鸣皱眉,“你凭什么这么肯定?”
蓦地,哀伤袭上她的眉,她往后退了数步,伸手往旁边一摆,像是在指什么,“因为这里有鬼,你怕鬼的,不是吗?”十个人里,就有十个人怕,他不会是那第十一个的例外,“而我,与鬼为伍。”
他愣了一下。
“哈,哈!哈,”他仰天大笑,难怪她这么笃定不会有人伤害她,原来她吓人的功夫一流,有一套,真是有一套!不过可惜……“我倒是很想见见鬼,跟他们交交朋友。”
“如果你见过他们,就不会这么说了。”
“那就让我见见他们呀!”
莲花静静的望着他,“你见不到他们的,一辈子都不会。”
“哦!我有这么倒楣呀?”一丝丝遗憾涌上心头,但老实说,他不怎么相信她的话。
“不,你是很幸运,看不到才是福气。”哀然地长叹一声后,她抬头看看四周,双眼里有太多太多的怅然,“而看得到的就是被诅咒的人。”
他听她胡说八道咧!
“小姐,你到底是要我送你回家,还是让我陪你找爹呀?”
“都不需要。”她又退了几步,“回去吧!如果你那么想知道我是谁的话,就去问问村里的人,他们知道我,他们也会劝你。”
“劝我什么?”
莲花惨然一笑,“离我远一点。”
他偏不信邪,“我才不会这么做。”无论她是什么身分,或做过什么事。“白姑娘,你至少告诉我你住在哪里吧?”
她又摇摇头。
“雷二少爷,你……你在……在哪里呀?雷……雷二少爷?”远处车夫的声音颤巍巍的传来。
他回过头看向声音的来处,这时仍未看到车夫的人影。
“你听,那是我的车夫,我让他送你回家可好?”但他一回头才发现,咦?人不见了。
雷尚鸣急忙冲上前去找,然而东瞧、西看,就是看不到人!
“白莲花?白莲花?”他又向四周大声呼喊,想要唤回那急闪而逝的身影,但无论怎样,还是什么也瞧不见。怎么躲得这么快?他还没弄清楚她住哪里呢!
“二……二少……爷,你……你在叫什么?”车夫终于出现在他身后。
他马上回头,“白莲花呀?”
“你……你……你是说那个鬼女?”
鬼女?
怎么,她还真是个鬼呀!
第二章
雷家大宅里灯火通明。
因为他们的二少爷回来了,回来时还顺便把大家统统吵醒。
“你三更半夜的回来干什么?”雷家老大雷尚德大声咆哮,他好不容易入梦,竟然被没神经的小弟吵起来!想到几天来的劳累,还有下半夜势必会发生的失眠,他就一肚子气,猛然爆发怒火,“你不会明天回来吗?一定要在这大半夜里敲锣打鼓的把我们全都叫醒吗?你以为你回来是件多了不起的事吗?”
瞧瞧周遭,哪个人不是睡眼惺忪!猛打呵欠?
“可是……可是我五年没回来了耶!”雷尚鸣很委屈的出声,一股悲哀涌上心头,鸣——五年才回家的浪子竟然没有受到大力欢迎,反而被骂得凄惨,他好可怜啊!
“五年没回来了不起呀?要是有骨气,五十年后再回来。”雷尚德干脆指着他天真的脑袋。
“哥,你好狠,我可是你唯一的弟弟呢!”眨巴眨巴着大眼睛,显得他很无辜。
可惜他遇到的是气坏了的大哥,根本无视于弟弟的可爱,把他的“爱心”放在脚底踩,“弟弟了不起啊!三更半夜的,什么事最重要,你总该知道吧?”
雷尚鸣头摇得像博浪鼓,就算懂也要装不懂。
“睡觉!”雷尚德火大的吼叫。
睡觉比见睽远多年的弟弟重要?!“哥,你把我的心伤透了。”他捧着心喊疼。
雷尚德看着弟弟依然像五年前那样爱耍宝,用膝盖想也知道他出外历练五年是白费了,仍然死性不改,以耍宝、骚扰他人为人生乐事。
“你才把我的身都伤透了。”半夜不睡觉,伤身哪!雷尚德看了看四周,见着仆人们犹打着呵欠强忍睡意,于是挥挥手,“去,睡觉去,不用服侍你们二少爷,让他自己去打理。”
自己打理?
雷尚鸣错愕的发出惨叫,“哥,那我的行李呢?”
“自己。”
喝!够狠。
“我还没吃晚膳。”
“你等吃早点吧!”雷尚德迳自走回房,背影正逐渐远离中。
哇!够酷。
“哥,我想洗澡。”
雷尚德赫然转身,咬牙一字字的将话迸出口,“你跳井去洗个痛快吧,”
好残忍喔!
哥哥的话,让他苍白着一张脸倒退数步,“可是哥,我跳下去之后,怎么爬上来?”
他认为这是一个很实际的问题,可却让雷尚德气得露出“火眼金睛”。
他指着弟弟的鼻子严重警告,“雷尚鸣,你再罗唆,我就把你丢到门外喂蚊子。”
雷尚鸣抖了一下,“我好怕喔!外头的蚊子多到可以把我的血吸干,然后夜风一吹,还没天亮就可以把我的身体风干……
“那样大哥你就犯了谋杀亲弟的大罪,会遭千人所指,被官府处以极刑的。别吧!大哥,小弟不忍害你呀……哥?咦?人呢?”他说着、说着,才一抬头,就看见大厅里一片空荡荡的。怎么人都不见了?跑回去睡觉了吗?“睡觉真的有那么重要吗?”他不死心的又追出门口察看。
哪还有人的踪迹啊,大家早就作鸟兽散了。
霍地,寂寥之情涌上心头,他好伤心哪,亏他披星戴月、日夜兼程赶路,只想尽快看到亲爱的家人一面,结果……他们竟无视于他的满腔热情,只想着睡大头觉。
“哥,我决定了。”他的拳头重重地击在柱子上,“我要把你的礼物没收。”以报大哥不重视之仇。哼!
不过,还有一件重要的事刚刚还来不及提!眼看离黎明还有一大段时间,此刻去把大哥吵起来讨论,大哥很有可能会当场跟他翻脸。
但是,现在就叫他回房睡觉,他兴奋跳跃的心一时也平静不下来,如今之计,只有找个人好好的讨论一番,把这件事给敲定,而最适当的人选当然就是听到他回来的消息,却还死赖在枕头山上的娘亲罗!
“娘,你儿子我回来了。”
* * * * * * * *
“娘,你醒醒啊!你儿子我雷尚鸣回来了,你怎么舍得不睁开眼睛,看看变得更英俊潇洒的我呢?”他用力的摇,大声的强调。
可怜的李秀珠,此刻仍留恋着枕头山上如梦幻般的风光,发觉有人在一旁干扰她的美梦,只是不耐烦的抬手挥了挥,“去、去,去睡觉,别吵。”
见娘亲叫不醒,他更大力的摇,“娘,赶快醒醒看看你可爱的儿子,你儿子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商量。”
听若未闻的她,还是兀自闭着眼,嘴巴自动喃喃地道:“乖,睡觉去,别吵娘……”
“娘,我有心上人了,我要娶媳妇。”雷尚鸣干脆在他娘的耳朵边郑重宣布,认为娘亲会惊醒且跳起来,喜悦的大声说好.
“好,去娶。”李秀珠拉上棉被蒙住头,试图阻绝扰人的噪音。
“ㄏノㄡ,我听到了,你举双手赞成罗!以后不可以反对喔!你要全力支持你可爱的儿子我娶白莲花回来当媳妇。”雷尚鸣高兴的说着,为将来很可能会有的反对事先铺路。
什么鬼女?与鬼为伴的不祥之人,谁跟她在一起,谁就倒楣……哼!他才不信,那个车夫所说的根本都是谣言、迷信!他这个京师教出来的知识份子岂会盲目听从。
不,他当然不听,他喜欢她,对她一见钟情,怎么样也要把她娶回家好好疼惜,让她再也不必受苦,不会受旁人冷落。
自她幼时开口说出那番“戏言”之后,可怜的白莲花这些年来时时遭人白眼、疏离,一定受了不少委屈吧?不过没关系,她白莲花走了好运在半夜遇见他,从此以后,她就出运啦,天再重,都由他来替她扛着。
呵,呵,光想,就觉得自己很有男子气慨。
“你儿子我对白莲花一见钟情,不可自拔。”想到明天找媒婆上门提亲时,白莲花会有的一脸激动表情,他就觉得好像吃了蜜糖般,心里甜滋滋的,好令人陶醉啊!
“你说谁?”
“就白莲花呀!”咦?谁问的?
雷尚鸣低下头来,发现娘亲已拉下被子,正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瞪他,好像他犯了天大的错误一般。这让他想起当年他老黏着大哥,对姑娘家提不起兴趣,而他娘怀疑他有断袖之癖的时候一样,那双眼瞪得极大,像是恨不得冲上来把他的骨头全拆了似的,“娘呀!你干嘛这样看着我?让我心里挺毛的。”
李秀珠霍然坐起,揪住他的衣领厉声道:“毛的是我,你谁不娶,偏偏要那朵带衰的白莲花,你是一天不把我气死,你不甘心是不是?”
“不是。”识相的放低了声音,他又露出无辜的可怜相,“娘呀!你就成全孩儿的一片痴心,让我们鸳鸯交颈,比翼双飞吧?”
“儿呀!你就同情你娘我年纪大,白发苍苍,禁不起打击,不要把那个鬼女弄进门吓唬我老人家吧!”要比可怜,她会比儿子逊吗?她儿子扮可怜的功夫还是她教的呢!
“娘啊,别鬼女鬼女的叫,她还是个人耶!当年是她年纪小,不懂事,随便说个几句话,刚好说中了而已,干嘛这样计较。”
依稀,他还有些印象,十年前的七月初庙会,传闻有个女孩大声预言年底将会发生大灾难,夺走许多村人的性命,包括她爹的。起初,大家都不相信,说那是女孩儿胡说八道的,年底顶多会下场大雪而已,而下大雪能引起什么大灾难?大不了冻死几个人。
没想到,那年雪下得特别凶猛,黑压压的堆积在山上,然后在一个无月的夜晚,轰的冲下山来,掩没了大半的村子,活埋了不少人。那时候,她爹还没死,跟着临时组成的救难队伍准备去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