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这样认为,里塞克。”
就是这样,塔塔娜意识到了。没有愤怒,没有忌妒。她做对了。他不会再求她嫁给他。在他回俄国之前,她就已经失去了他。但她这样做,没人会认为她是傻瓜。她阻止了这种事情发生,虽然她把自己许配给一个她并不爱的人。但以后她还可以再摆脱这个承诺。
“我很高兴你能理解。米特。”塔塔娜说完最后这句话,就拉着格利高里离开了。
“你知道你能阻止它?”凡西里在季米特里旁边说,语气中愤愤不平。
“你这样认为?”
“算了吗,米特,她就站在那里,等待着你对她有所爱的表示。你也知道就在那刻之前,她还未接受那个家伙的求婚。你看他脸上的惊讶,这对你对他都是惊人的消息。”
“是的。”
凡西里抓住季米特里,转过他的身体,这样他们面对面。“我不相信,你解脱了,是吗?”
“确实,我觉得肩上轻了很多。”季米特里笑着说。
“我不能相信,”凡西里不停地说。“六个月前,你还对我说,她就是你要娶的女人,明年就会有个继承人。你说过一切都阻止不了。你作了各种努力追求她,只是她没有立刻给你答复,你就非常生气。事实上,你对她的犹豫不决一直闷闷不乐。我说错了吗?”
“你没必要分析下去,凡西亚。”
“那么请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这么高兴她甩了你?你难道不敢说跟那个女人有关。婚姻与爱情无关。塔塔娜是最合适的人选。你不必爱她,噢,天哪!她是俄国最美的女人。她即使头上有个包也十分可人。她的家族也无可挑剔。她是你的最佳人选,你姑姑也这样认为。”
“够了,凡西亚。你说得好象你刚刚失去她。”
“好吧,该死的。如果你真的要结婚,就找个最好的。我想这也是你的意愿。还是你不再迫切需要结婚生子?你听说米沙的事了吗,或许——”
“别跟我说你对不可能的事还抱有希望。米沙死了,凡西亚。太久了,没有希望了。一切都没变,我还需要一个妻子,但不是现在这个。实话对你说,我这次没有立刻继续我对塔塔娜的追求,是因为我觉得不想再从头开始。几个月来,她一直回避、拖延,每次跳舞,她都让我干等,我还有许多更重要的事做,不想再浪费时间了。”
“但——”
“凡西亚!如果你觉得她这么好,那你就娶了她。就我来说,我不想被一个不知自己在想什么的女人束缚。我已发现率直是多么令人愉快。”
“又是你那个英国女人?”凡西里哼哼不停,然后叹了口气,“你不是想——”
“不,我还没有失去理智,虽然我不介意受她束缚。”季米特里笑了,叹口气。“还有许多适合我的女人,我要找个会毫不犹豫地答复我的人,这样我就可以快速地解决这件事。有什么建议吗?”
“我敢肯定没有一个你挑不出毛病的女人。”
“娜塔里亚或许能推荐些人,她是个很好的媒人。”
“那太好了,情妇选妻了。”凡西里干涩地说。
“我想这个主意绝妙。”季米特里哈哈大笑。“毕竟,娜塔里亚了解我的喜恶,她不会给我介绍一个无法相处的女人。她能让这个任务更简单些。”
“你甚至不知道她这个时候在哪儿。”凡西里指出。
“我会找到她。凡西亚,说实话我希望能快些解决这个问题,但我不那么急。我现在还有其它事情要做。”
季米特里回到家里,又有一封信。这封信来自他的妹妹,不是很令人愉快。
米特,
你快点来实行你的诺言,我遇到了我想嫁的男人。
安娜斯塔西亚
什么承诺?他从未保证这么快就同意她的婚事。如果他不同意,那个小女孩也会找个机会嫁人。她为什么这么急?
该死的,他刚以为安排好一切,在送走凯瑟琳之前有更多的时间和她在一起。他越想,就越希望有足够的理由留住凯瑟琳。他现在已找到不必追求别的女人的理由,为什么不想想阻止凯瑟琳在自己生活中消失的理由呢?
第卅四章
“小姐?”玛露莎把头伸进房间。“王子终于来信了。我们马上起程,到城里与他会合。”
“莫斯科?”
“不,圣?彼得堡。”
“进来,玛露莎,快把门关上,你让风进来了。”凯瑟琳说着,把披肩往肩头拉了拉,“现在,为什么去圣?彼得堡?我还认为季米特里在莫斯科。”
“不,已离开一段时间了。他去了奥地利办事,刚刚回来。”
很奇怪,凯瑟琳想。为什么告诉她他离开这个国家?为什么告诉她一切?他把她扔在这里几个月,已完全忘了她。
“沙皇回来了吗?所以我们去圣?彼得堡吗?”
“我不知道,小姐。信上就说我们得赶快。”
“为什么?玛露莎,我必须知道为什么。”凯瑟琳生气地说。
“我想要是沙皇回来了,王子打算送你回家,就得赶快,否则内娃河结冰,港口就要封闭了。”
“哦。”凯瑟琳身体向后一靠,“我们是得赶紧。”她轻轻地加了一句。
她在想什么?鼓起肚子回家,没有丈夫。她无话可说。她不能告诉自己的父亲。消失了半年后,再带回来一个更不好的丑闻?不,绝对不能。
她想等季米特里回来告诉他她的情况。她想过要他同她结婚。但她已三个月没看到他了。夏天很快过去,秋天也结束了。她不想在俄国过冬,但也不想没有丈夫回家。如果季米特里以为他在船上玩弄了她,然后就想甩了她,那他一定疯了。
“很好,玛露莎。我明天就动身,”凯瑟琳说,“但不必太急,我不乘太快的马车。谢谢你,你就对你的丈夫这样说。”
“那么我们就不能像来时那样快地回去,小姐,因为黑夜变长了。”
“那没办法,但我喜欢白天赶路,一天不超过二十到二十五英里。我要保证行程舒适。”
“那就要两倍的时间。”
“玛露莎,我不想再多说什么。河流还要过几天才能结冰。”她当然希望河流能不结冰,这样她就能拖延到达圣?彼得堡的时间,确保她的孩子不会太受颠簸。
季米特里接到伏来德米的报告大发脾气。凯瑟琳坚持慢慢行路。他们或许一星期都到不了。该死的,他没料到事情会这样。
他想因为气候的关系把她留在俄国从一开始起就有不足之处,主要是他得面对她几个月,等冬天来临。他知道一旦夏天过去,她会不断要求知道离开的时间,因此他不得不回避她,回避她的问题,度过秋天,希望今年的冬天早些到。
在圣?彼得堡的等待是漫长、乏味的,特别是那里的秋天又冷又湿。他甚至用不着帮他妹妹操办婚事,因为他一到那里,他的妹妹就说那个年轻人不行,她不愿嫁给他。季米特里只能处理一些日常事务,到后来他干脆专注于凯瑟琳送来的帐本上,发现不止四个工厂濒临倒闭,而是五个,还要拜访几个朋友,但大多数都在夏秋两季离开这个城市,要到冬天才回来。娜塔里亚上星期来过,保证帮他找一个合适的新娘,虽然他本人并不愿去想这件事。
这段时间最令人恼火、沮丧的是他有意避开凯瑟琳,他从未缺过女人,而且也没这个必要。他走到哪里都有女人向他示意,但她们不是凯瑟琳。他还念念不忘那个英国女人,没有人能取代她。
内娃河上一开始结冰,季米特里就派人去接她。经过这么长一段时间,他迫不及待地想看到她。她怎么样?有意拖延时间,她总是这样蔑视他,激怒他。伏来德米说得没错,她完全恢复了平时的对立。但那总比上次他们分手时她对他沉默的轻蔑态度好,什么都比她保持沉默好。
季米特里等待着,抓紧时间想着不让凯瑟琳离开俄国的借口。她一定会发火,但他希望没过多久她就会接受这一不可避免的事实。
当六天后马车行驶在圣?彼得堡一百英尺宽的街道上,凯瑟琳也在想同样的事。季米特里一定很生气,她误了船。她已经得出结论,只要攻击他其它的弱点,他一定会平息怒气的。她有一肚子委屈,但跟她现在的状况和所需比起来是无足轻重的,只不过她现在可以用事作为武器。
圣?彼得堡的宽阔对一个习惯于伦敦拥挤的人来说是大开眼界。这次凯瑟琳终于清楚地看到俄国的真正面目。
在这座庄严的城市里一切都很有纪念意义。冬宫,俄国四百多个房间的大门,最引人注目的,还有其它许多宫殿和庞大的建筑物,众多广场。城市的主要街道长约三英里,有许多商店和餐馆。她看了一眼彼得和保罗城堡,在这里彼得大帝把自己的亲生儿子处死。
凯瑟琳对露天集市最感兴趣,她暂时忘却了最终的目标。大堆冰冻的动物从全国各地由雪橇运到这里。各种冰冻剂都是用来保护牛、羊、猪、黄油、鸡蛋、鱼的新鲜。
留着小胡子的商人穿着灰色长袍,站在妻子旁边。那些女人们穿着锦缎外衣,戴着头巾,一直下来几乎要拖到地上。凯瑟琳辨别得出俄国的不同民族。
这里,家庭主妇们推着雪橇采购,街头艺人身穿长衫,头戴皮帽演奏着曲子,小贩们叫喊声,精制面粉做成的面包散发出阵阵香味,吸引着路人。
这是凯瑟琳见到的另外一部份俄国——这里的人们,差别,多种文化的混合。凯瑟琳想让季米特里带她来这里,这样她就有足够的时间看看,而不是慢慢地驾着马车经过,但她马上想起了她将去的地方。
她认得出季米特里的宫殿,但没必要试图去认。因为他已站在台阶上,马车一到,他就打开门,探身去接她的手。
在他们旅程快接近这座城市时,凯瑟琳极其紧张。毕竟她上次对季米特里非常的不客气,拒绝听他讲话,让自己的伤心毫无约束地发展成为最坏的脾气。现在她的紧张使她的自我保护更强了,她不是被他穿着制服时的光芒所惊慑而是她不再想着自己,她的感觉或许已被吸引,但她的思想已作好了争吵的准备。
他拉起她,把她放到地上。“欢迎来圣?彼得堡。”
“我以前来过了,季米特里。”
“是的,但只是很短的时间。”
“对,被人匆匆地带过一个地方,根本没有时间欣赏,虽然我到来很慢,但比我离开愉快得多。”
“我是否也该为那事道歉吗?”
“哦?你不是要告诉我你还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当然不会是你。”
“凯特,如果你想把我切成碎片,至少等我们进去后。你难道没注意又开始下雪了吗?”
她怎么没有注意到,一片片白色的雪花落在他脸上融化,他为什么不为她姗姗来迟而大发雷霆?他似乎尽力在装出愉快,而她却一直期待着最坏的来临。难道河流没有结冰吗?她到得太早了吗?
“当然,季米特里,你带路。我由你处置,如往常一样。”
季米特里的心不禁颤抖一下。凯瑟琳的心情比他想象的更糟。他还没有告诉她不能回去的事。如果她得知自己新的状况,她会怎么想?
他扶着她走上台阶。两扇大的双层门在他们走近时自动开了,然后又立刻关上。过了一会儿又打开,让伏来德米和其它人搬行李进来,又马上关上。门的开闭,似乎无手就可以行动,以前确实惹恼过凯瑟琳,倒不是因为冷空气进入,因为役仆手脚灵活,已把冷气流的进入减至最小限度。
凯瑟琳习惯了诺威?多米克的安静优雅,对季米特里的城市住宅有些惊奇。铮亮的镶木地板,宽大的大理石台阶铺着厚厚的地毯,镶框的图画,巨大的水晶吊灯悬挂于大房间正中央,这里只是入口厅。
凯瑟琳没有说话,季米特里带着她进了另外一个大房间——厅,到处都是大理石,樱桃木家具,沙发、椅子用丝绸、天鹅绒装饰,和波斯地毯交相辉映。
炉子里生起一团火,温暖着整个屋子。凯瑟琳坐在一个只容得下一个人的沙发上,季米特里已注意到这个防卫性的举动。坐稳后,她把玛露莎借给她的披肩解下来放在椅子背上。季米特里在英国给她买的衣服根本不适合俄国的冬天,这一点很快得到证明,季米特里叫人定做她的冬装,快完成了。她的行李一打开,佣人就拿着一件衣服去裁缝那里按照她的尺寸作适当修改。
“你想喝杯白兰地暖暖身子吗?”季米特里在她对面的椅子坐下来问道。
“那也是俄罗斯治百病的药吗?”
“这里伏特加更受欢迎。”
“我尝过你的伏特加,谢谢,不是很喜欢。如果你不介意,我还是喝茶。”
季米特里挥挥手,凯瑟琳瞥见其中一名役仆离开了房间。
“真好,”她幽幽地说。“我现在终于有了个佣人,太晚了,你难道不认为。”
季米特里又挥挥手,门关上了,屋子里只有他们两人,“仆人们都是碍手碍脚,一会儿你就看不到他们了。”
“显然我在这里的时间不够长。”凯瑟琳展开话题,但很快又退缩了。“那么,季米特里,你好吗?”
“我很想你,凯特。”
她并不想两人的交谈朝这个方向转换。“你失踪了三个月,我会相信吗?”
“我有事——”
“是的,在奥地利,”她打断他。“我是你派人接我之后才知道的。在此之前,我还以为你死了,”上帝,她对他长久的离开,反感之情溢于言表。她并不想让他知道她也多么想他。
茶端了上来,很明显事先准备好的。凯瑟琳因此而稍稍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她为自己倒了一杯茶。佣人端上白兰地放在季米特里面前,但他没碰。
凯瑟琳稍微平静一点,喝着茶,季米特里意识到自己该跟她谈谈正事了,他希望最坏的事快点过去。
“你是对的,”他温和地说,“我去奥地利之前该托人传话给你。但正如我先前说的,我有太多该道歉的事。我本该早些离开奥地利,但处理那些事务比我预期的时间长……凯特,对不起,港口已经封锁了,要等明年春天才能通航。”
“那么我不得回家了?”
他希望她会说整个国家没有封锁,确实也没有。季米特里已准备好更多的谎言,说服她仅有的几个通航港口不能用。但凯瑟琳只问了这么一个简单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