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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鸭变凤凰(蜜月佳期) page 2 作者:芭芭拉·卡德兰

  伯爵的声音里带着痛楚,表示他对这件事一直很懊恼,很耿耿于怀。

  “嗯,他终于写信给你啦!”伯爵夫人说。“他写信来干吗?”

  伯爵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封信,似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然后慢慢说:“爱蜜丽,公爵问,他是否可以在明天下午三点钟来拜访我。他告诉我,他认为如果我们两家能做进一步的交往,对双方都会有好处;而且,他还希望能有这份荣幸,认识我的女儿!”

  伯爵的声音弱了下来,他发现坐在餐桌前的三个人,全部张大了嘴呆视着他,好象三条鱼缸里的金鱼。

  伯爵夫人第一个清醒过来。

  “我不相信!”她说。“把信给我。爱德华,你一定看错了!”

  “我没看错。”伯爵回答她。“除非我眼睛有毛病。”

  他隔着桌子把信丢给伯爵夫人,信掉在一碟果酱上。

  伯爵夫人抓住信,和伯爵刚才一样用果愕的表情注视着。

  “公爵为什么说想要……见见我?”费里西蒂用惶恐的声音问。

  伯爵夫人看着她的女儿,突然,她的眼里闪起一道光芒。

  “你要做公爵夫人了,费里西蒂!”她说。“想想看—一邓卡斯特公爵夫人!我真没想到!我做梦也没想到,我们能这么高攀!”

  “要不是事实如此,我会以一百对一,跟邓卡斯特赌这件事不可能发生。”伯爵这样表示。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会选上我?”费里西蒂探询着。

  “他一定是在哪里见过你,他必定是爱上你了!”伯爵夫人说得心醉神迷。

  “不是这么回事,”伯爵很敏感地分析着。“这其中一定有别的原因、我要好好把它找出来。”

  “爱德华,你是说公爵要娶费里西蒂,并不是因为要她做他的妻子,而是为了别的原因?”

  “看了那封信之后,我可没说他不是要她当他的妻子,”爱德华爵士回答。“我只是说,他没有象那些乳臭未干的小子一样坠入情网。邓卡斯特是个大男人啊,爱蜜丽,在他身边向他撒娇讨好的女人,比他马厩里的马还多,假如他居然想娶费里西蒂——我觉得这真是令人难以置信——那其中必然隐藏了什么原因,我敢拿身家性命打赌!”

  “爱德华,我真不喜欢听你这些粗鄙的字眼!”伯爵夫人抗议说。“如果公爵并不是想要费里西蒂,那我们可真要跪下来感谢上帝创造了这个奇迹,让我们不必发掘公爵要给这门亲事所隐藏的动机。”

  伯爵站起身来。

  “你要去哪儿?”伯爵夫人问他。

  “我先写封口信给公爵,”伯爵回答。“然后到保守党俱乐部。通常老班迪顿都会在那里,如果他在,就会告诉我最新的丑闻,还有邓卡斯特最近去过哪里,干了些什么事。”

  “你不会提公爵明天要来的这件事吧?”伯爵夫人很快地说。“我们或许弄错了,他可能是别的意思。”

  “我不是傻瓜,爱蜜丽,”伯爵说。“如果有谁说溜了嘴,把事情泄漏出去,那个人绝不是我。”

  他走出房间,门很快地关起来,留下坐在餐桌前的三个女人,彼此对望着。

  “这件事真让我难以相信!”伯爵夫人先说话了。

  “可是我不要嫁给公爵,妈妈!”费里西蒂用很微弱的声音说着。

  她母亲并没有听到她所说的话,只是一直盯着公爵那封信看,好象那信是写在薄牛皮纸上的,非得牢牢刻在心上不可。

  费里西蒂想再说一次,忽然踝骨被重重踢了一脚,使她退缩了。

  她看看餐桌对面,发现她妹妹正皱着眉向她示警,正要出口的话就收了回去。

  “我们得立刻上楼,看看明天下午公爵来的时候你该穿什么衣服。”过了一会儿,伯爵夫人说。“我想应该穿那件淡蓝的,那样正好配你的眼睛。不过,那件白色上面缀着蓝色丝线的也很合适。

  她说话的声音很激昂。

  “现在没有时间替你买新衣服了,所以一定要在这两件里面选一件。喔,亲爱的,我希望你没有把它们弄脏!”

  伯爵夫人很慌张地站起来走出去,她的两个女儿跟在身后。

  她走到费里西蒂的房门口,突然转身,尖声说:“安东妮亚,你还在这里晃荡干什么?我想你一定有很多事没做,如果你没事干,我就给你找点事。你知道你得帮着收拾起居室,总不能指望珍妮特做所有的事吧!”

  “是的,妈妈,我知道。”安东妮亚回答。

  她答应着,一边递给她姐姐一个警告的眼神,同时碰了碰她的手臂,表示自己稍后会回来,然后就走开了。

  家里一向人手不足,所以安东妮亚总有数不清的事要做;无论是女佣、待女,甚至仆役的工作,只要一缺了人,她就得插手帮忙。

  把起居室收拾得一尘不染、准备招待客人的家点、缝补、浆熨母亲和费里西蒂的长裙、上上下下传达吩咐,这些全是安东妮亚的事。

  不过她对这些已习惯了,并不会觉得很慌乱。

  可是今天早上当伯爵夫人正为了明天的事而挑选长裙时,她真希望自己能在卧室陪伴着费里西蒂,她怕费里西蒂会忍不住泄漏出心底的秘密。

  一小时以后,她终于抽空进了费里西蒂的房间,看见费里西蒂一个人待在里面,而且并没有告诉母亲什么,才安了心。

  看见妹妹进来,费里西蒂就奔过去,抱住安东妮亚,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我怎么办?喔,安东妮亚,我该怎么办?我不能嫁给这个公爵……你知道我不能!”

  安东妮亚拥紧姐姐,然后说:“来,坐下,费里西蒂,我们谈谈这件事。你看得出来,这事对爸妈有多重要。”

  “我知道!我知道!”费里西蒂啜泣着。“不管我说什么……他们都不会听的……可是我爱哈瑞。你是知道的……我爱他,安东妮亚!”

  “我知道,亲爱的姐姐,可是哈瑞不是个公爵。”

  “他爱我,”费里西蒂说。“我答应过,只等他跟爸爸提我们的婚事。我就嫁给他。”

  安东妮亚轻叹了一声,她想:自己该怎么解释,才能让费里西蒂明了——现在无论哈瑞·史丹福说什么,伯爵都不会听的了。

  哈瑞的父亲是位乡绅,有一块很小的土地、一栋颇引人注意的宅邻,费里西蒂、安东妮亚两姊妹和哈瑞在孩提时代就认识了。

  长大后。他们在外出打猎或者舞会中经常见面。安东妮亚记不清是什么时候知道姐姐和哈瑞坠入了情网。

  费里西蒂十七岁那年,哈瑞也只不过才二十,没有足够的钱养家活口,所以他们都很清楚,向伯爵提亲这件事是不可能的。

  而哈瑞现在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是个独子,将来势必继承他父亲的财产,同时,他还有个单身的叔叔,总是说要让哈瑞当继承人。

  在他们到伦敦参加社交活动之前,哈瑞就想请求伯爵让费里西蒂嫁给他,可是被安东妮亚劝住了。

  “爸妈储蓄了好几年,就为了要使费里西蒂在伦敦的社交季中大出风头,而且能在宫中被女王接见。”她说。“你知道,本来去年费里西蒂十八岁之前,爸妈就打算实现这个心愿,但因外祖父去世,使我们全家陷入悲悼中,才把这件事延搁下来。”

  “万一她结交上别人呢?”哈瑞颓丧地问。

  “我想,她除了你以外,不会爱别人的。”安东妮亚回答。

  说来奇怪,安东妮亚比她姐姐小一岁,可是每一个人都会找她解决自己的问题和困扰,这成了她在家中扮演的另一个角色,甚至连她母亲也是遇事听她意见的倾向,比听费里西蒂的要大。

  “那我该怎么办?”哈瑞·史丹福无助地问着。

  “等社交季过去,”安东妮亚劝他。“我们回去乡间之后,你就可以向我爸爸提这件事了;我相信那时候他会比较听得进去、”

  安东妮亚真正的意思是:除非这期间,没有条件很好的人向费里西蒂求婚,他才有成功的机会。

  她私底下认为不会有这样的人出现。

  虽然费里西蒂很漂亮,男士们象飞蛾扑火一样围着她打转,可是要他们向一个没有嫁妆,只可能在父亲去世后,得到五百亩贫瘠土地的女孩求婚,他们一定得好好考虑。

  当然,这还得要那块地没卖掉,同时,没有均分给两个女儿——关于均分这点,安东妮亚一直认为父亲不会这么做——而让费里西蒂全部继承。

  所以,虽然费里西蒂受尽阿谀奉承,在舞会里也从不缺少舞伴,可是却一直没有人向她的父亲正式提亲,顶多不过是在花园里对她调调情。

  想不到现在邓卡斯特公爵突然出现,安东妮亚知道,这一来,哈瑞·史丹福成为费里西蒂丈夫的希望,就很渺茫了。

  “我要嫁给哈瑞!我爱他!我绝不会再爱别人!”费里西蒂说着。

  她抬起头来,泪水沿着双颊滚落,看起来是那么楚楚动人;安东妮亚深深地替她难过。

  “我想你得面对现实,最亲爱的。”她说。“你既然可能成为公爵夫人,爸爸就绝不会答应你嫁给哈瑞。”

  “我不想当公爵夫人,”费里西蒂说。“我只希望和哈瑞平平静静地过日子。安东妮亚,我曾经享受过许多社交活动和舞会的乐趣,可是当时我心里仍然想念着他,我想,如果待在家里,会更有意思得多。”

  安东妮亚明白这是事实,她很担心地想:毫无疑问的,如果费里西蒂过那种气派堂皇的日子,她一定不会快乐的。

  同时,安东妮亚对公爵的事,知道得比家里其他人要多得多;所以事实上,她和父亲要请教的那位老朋友一样有资格解答这个疑问——公爵求婚的真正目的,可能是什么。

  公爵拥有大约一万亩的地;由于两家土地相连,所以安东妮亚一向很好奇,不过对他的好奇远不如对他的马来得大。

  安东妮亚很爱马。小时候,家里总是把那些她父亲和姐姐都不要的又老又差的马分派给她骑。

  虽然如此,安东妮亚却仍能凭着自己本身某种奇妙的方式,使那些最懒或最老的马儿发挥作用,而且在奔驰和外出狩猎时,她总是一马当先。

  从她会走路开始,就知道在篱笆的那一边,养着任何爱马的人都会渴望得到的纯种骏马。

  位于赫特福州的邓卡斯特花园及属于公爵产业的城堡,呈波浪状,树木茂密,大部分的土地都已经开垦种植,只有在离公爵宅邸一哩处,从园中开出了一条供马儿奔驰的平坦、完好的狩猎道路,这条路本来向另一方位延伸了一哩,可是那块土地现在属于蓝斯福伯爵了,所以马儿一奔驰到接近伯爵士地的边界,只好猝然停止。

  埃威斯是公爵的马夫头,已经在赫特福州住了一辈子;他很。决就发现,每天早晨当他和小马夫带着马儿做晨间奔驰的时候,总有个小女孩隔着篱笆,用渴望的目光盯着。

  随着小女孩的成长,她和这位老人的友谊也与日俱增。

  老人甚至说:“我的小姐,你对马所知道的,简直跟我了解自己一样多。”

  “我希望这是真的。”安东妮亚会这样答。“你现在该告诉我,公爵的马在德贝马赛中获胜那天的事了。”

  没有人不喜欢专心的听众,埃威斯也不例外。

  他自己没有孩子,所以一肚子的故事,都讲给安东妮亚听了,她老是听得入了迷,两眼一眨也不眨地望着他,那样子真教人喜欢。埃威斯生动的描述,使她觉得好象当时自己也在场。

  除了埃威斯,安东妮亚也逐渐接触到公爵家中其他的人。

  管家迈立许太太是个经常觉得无聊得发慌的人,她准备领这位很有鉴赏力的邻家少女参观整栋大宅邸。

  而令安东妮亚受益最多的,却是图书室管理员劳瑞先生。伯爵对艺术并本喜欢,即使他的祖先曾经保存过什么有价值的画或家具摆设,也早就卖掉了,剩下那些画得很差的温翰家族的画像,只是因为卖不出去,所以才留在那儿的。

  而邓卡斯特花园里,却满是经过几世纪收集而来的名画、古董家具、箭头、珍宝。每一件都有一段令安东妮亚沉醉着迷的历史。

  劳瑞先生传授给她的知识比伯爵请来的女教师要多得多,因此在十五岁以后,安东妮亚待在邓卡斯特花园的时间,比待在堡里书房上课的时间还长。

  那些女教师知道她在家里是最没有地位的,所以对她不来上课也就不太在意,转而专心一志地把自己那头很贫乏的知识,灌输到费里西蒂的脑子里。

  她们和伯爵夫妇的想法一样,认为反正费里西蒂长得很漂亮,不再需要太多才能。教育对她也就不重要了。

  伯爵夫人唯一坚持的是:她的两个女儿必须会说流利的法语。

  “所有教养好的淑女都能说法语。”她骄傲地说。“出国的机会越来越多,外国人到英国来的也一天天增加,能够说带巴黎腔的纯正法语,是绝对必要的。”

  一八五七年法王路易·拿破仑和皇后裘琴妮亚来访的时候,她和丈夫曾应邀参加盛大的欢迎宴会,这件事更使她认定,纵使她的两个女儿缺乏其他的才艺,说好法语这一点却是绝不能少的。

  安东妮亚发现法文很容易学,而且她很喜欢那位每星期从圣阿木斯来两次,教她和费里西蒂法文的、相当谦和的老法籍女教师。

  “我记不住这些烦死人的动词。”费里西蒂会绝望地大叫。

  但是安东妮亚不但对这些动词运用自如,而且很快就可以用法语和法籍女教师交谈了。从谈话中,她知道了许多自己想知道的有关法国——尤其是巴黎——的事情。

  其他的女教师都只关心费里西蒂,而忽略了安东妮亚,法籍女教师却正好相反。

  安东妮亚有天赋的好听力,因此法籍女教师很尽心地教她,而让费里西蒂静静地坐在一旁沉思——当然,绝不会是在沉思法文的问题。

  “对两件事,我知道得很多。”安东妮亚曾告诉自己。“第一件是马,那得感谢埃威斯;第二件则是法文,这可得归功于我的法国女老师了。”

  劳瑞先生从邓卡斯特花园找来一些跟这两方面有关的书,借给安东妮亚看。因为伯爵夫妇很少亲近他们的小女儿,所以,如果他们发现她的知识和阅读范围竟然如此广博的话,一定会大吃一惊的。

  服丧期间,伯爵认为费里西蒂已长大成人,不需要再上课,就立刻辞退了家庭教师,把她们那点微薄的薪酬也省了下来。

  做父母的并没有考虑到安东妮亚比姐姐要小一岁。伯爵夫人已经明白表示过,她不会让两个未出嫁的女儿,同时出现在社交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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