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不用问了,“滕之馆”的木门已经被整个踢开,一名时髦亮丽的美女没头没脑地撞进来。
“天大的好消息!世宇大姊要结婚了,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捧着你父母亲牌位逼你结婚,世善……咦?你坐在地上做什么?”她的眼光还真专一,明明是世善和玫瑰一起坐在地上,她的眼睛里偏偏只看得见世善。
“芝芝,你不在台湾管理我们的工作室,来法国干么?”天啊!他的麻烦还不够多吗?好不容易清楚了自己再也离不开玫瑰的事实,正要想法将她永远留在身边,芝芝抢在这时候来搅什么局?
“人家想你嘛……!”毫无预警地,芝芝放声大叫,超高分贝的音波几乎震垮“玫瑰小屋”的屋顶。
“见到鬼啊?”歇斯底里的女人。世善猛翻白眼。
芝芝花容失色指着世善的脸蛋。“完蛋啦,世善!你怎么破相了?”
“呸呸呸!乌鸦嘴,你才毁容啦!”差有够多,人家玫瑰一看到他,想的是他瘦了,要多吃饭,注意身体健康;这个芝芝只会关心他的美貌是否依旧。
“真的啦,看看你脸上这道疤,咱们的工作室毁了。”芝芝指的是三个礼拜前,世善当诱饵被变态抢劫狂约翰划伤的地方。
“我脸上的伤跟工作室有什么关系?”他死也不承认那是“疤”,顶多算是尚未完全愈合的伤口,早晚有一天会好的。
“你是我们工作室的活广告,没有了你这张脸,客户上我们工作室做什么?”芝芝歪着头认真地想了一下。“这样好了,我准许你动用公款去做小针美容,无论如何都要把那个难看的疤弄掉。”
世善气得吹胡子瞪眼睛,她把他说的像是专门卖笑的小白脸。“我喜欢这个疤,我爱死这个疤了,我要把它永远留下来,关你什么事?”
噗哧!玫瑰忍不住偷笑,世善又开始闹别扭了!
其实他昨晚睡觉前才要求她每天烧三次水给他做热敷,然后用乳液按摩,据说这样可以让疤痕迅速淡化,用不了三个月,他的脸又可以恢复成从前完美无缺的模样。
“玫瑰,你不帮我,还笑?”世善的头顶已经可以看到白烟滚滚,她不会想拆穿他吧?
“咦,你是谁?”芝芝总算注意到玫瑰了。
“芝芝小姐你好,我叫玫瑰,是世善的室友,请多多指教。”玫瑰拍拍屁股站起来。“我要去做早餐了,不打扰你们聊天,待会儿请出来吃饭。”她挥挥手向世善道别,转身走出“藤之馆”。
“嗯!是个大美人。”芝芝做出评论。不过,再美又如何?她一点都不担心世善会被抢走,他不是个轻易付出感情的人,她努力了六年才能在他身旁占有一席之地,而他到法国才一个月,别傻了……但……
当芝芝的目光接触到窗边那尊与玫瑰等身大的雕像时,她的自信心一点一点的崩溃了。
“……芝芝,你有没有注意听我说话?”世善大喊。
“什么?”她回过神来,却心绪不宁。
“我问你,怎么知道我住在‘玫瑰小屋’?”
“喔!是克林带我来的,反正你在法国也只有他一个朋友,铁定会来投靠他的。”
“原来如此!”这个臭克林、烂克林,尽会找他的麻烦。“他人呢?”
“他和一个红头发的女人及一个穿黑衣服的女人下山了。”
“算他跑得快!”世善忿忿地挥着拳头。
“呃,世善,那个……”
“干么?别吞吞吐吐好不好?”
“这尊雕像很漂亮。”芝芝试探地问。“应该可以卖个好价钱。”在台湾,世善是有名的爱钱,如果他肯把这尊雕像卖掉,那就没什么好担心了。
“你要卖‘美神’?”
“美神?”
这尊雕像的名字就叫‘美神’!”世善愤怒地咆哮。
他给作品取名字!芝芝脸色一暗,世善一向善变又敏感,他不相信永恒,所以,他的创作往往只是为了捕捉一刹那间的灵感。
他是个天才艺术家,可是他也相当容易喜新厌旧。他这种任性又随性的态度在艺坛是出了名的,有人欣赏、也有人批评,但他依旧我行我素。而曾几何时,这样一个如风般难以捉摸的人,竟开始懂得执着?
“……这尊雕像不卖、不卖!你听到没有?‘美神’是我的,它是我的,谁敢卖它?”世善气得跳脚,暴燥的烈火烧毁了芝芝所有的自信心与自尊心。
只是一尊雕像,世善的独占欲就如此之强?那么他对于这尊雕像的模特儿——玫瑰,又是如何看待?
芝芝不由得又妒又怨,枉费她爱了他六年,她哪里输给一朵金发蓝眸的温室小花?
况且,没有她,世善的工作室怕不早关门大吉。
他虽是个天才艺术家,却是个最差劲的交际家,他太独特、太亮眼,本来就容易树大招风,偏偏又有一副任性妄为的坏脾气,到现在还没被新闻媒体唾弃,饿死路边,可全是她的功劳。
“好好好,你说不卖就不卖。”即便不能卖它,芝芝也不容许它永远留在世善身边。“现在巴黎正在举行艺术展,我们送‘美神’去参展好不好?听说得奖者有一大笔奖金,又可以拓展你在法国的知名度,一举两得,你觉得怎么样?”
有钱可以拿耶!冲着这一点,世善倒是很认真在考虑。
他早就想带玫瑰去旅行,无奈口袋里没钱,要是能赚到这一笔……
但爱菲亚警告过不能让玫瑰接近凡尔赛宫,不知道她的话里还有没有别的意思?这一点倒很令人担心。
可是老把玫瑰关在家里真的很可怜,而且在这里,他和玫瑰单独相处的机会又很少,老是有不识相的大灯泡爱搅局,有够烦人。
算了!不管那么多了!“好,我决定送‘美神’去参赛。”世善终究抵不过和玫瑰单独相处的诱惑。
“我立刻去办手续。”芝芝弹了一下手指。有一点她没有告诉世善,参展的作品若是得奖,还得摆在罗浮宫展出一年,然后巡回法国一周,他想拿回雕像,等个三年吧!空下来这三年的时间,她不信骗不了他进礼堂。
噢!还有一个首要之务,绑他回台湾,彻底隔离他和那个叫玫瑰的女人,幸好这一点世宇大姊给了她最好的藉口。
“世善,世宇大姊下个月要订婚了,她要你回台湾参加她的婚礼。”芝芝从皮包里抽出一张红帖子。
“真的?”刚才他被芝芝突然闯进来弄昏头了,没听清楚她喊些什么,这时接过红帖,简直不敢相信!有人可以这么神,只花一个月的时间,就将他大姊骗进礼堂。
世善打开信封,抽出来的是一张结婚沙龙照,大姊挺了解他的,知道他的好奇心比较强,没寄一般的帖子给他,反而给一张照片,让他可以先睹未来姊夫的真面目。
照片中的大姊脸上挂着一朵灿烂的笑花,而且……老天!她身上的白纱礼服是难得一见的裤装,他这未来的姊夫倒体贴,晓得大姊死不肯穿裙子的个性。
他翻过照片,后面有几行大姊的亲笔字。“王豫?”
“你未来的姊夫,‘飞扬集团’的总裁,是个很了不起的男人。”芝芝指着站在世宇旁边,有着鹰一样的气息,像个惯于主导一切的男人,介绍道。
“大姊好像很幸福。”世善有感而发。他不禁幻想,相中的新郎、新娘若换成他与玫瑰的话……啊!
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大跳,他居然会想到“结婚”,许下一辈子的诺言,这……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已经不会那么害怕了,或许他真的寻得到“永恒”也说不定。如果对象是玫瑰的话。
这不是世善!芝芝厌恶地撇开头。
那个像风一样、孤傲又飘缈的男人居然会发出这般温柔的眸光,他已经渐渐变成一个平凡的居家男人了,这不是她要的。
“世善、芝芝,可以吃饭喽!”玫瑰在门外喊道。
“马上来。”世善兴奋地打开房门,拥着玫瑰往厨房走。“早上吃什么……”
“我特别做了稀饭,你说好怀念的。”
“哇!玫瑰,你真棒,我爱死你了——”
望着那俪影双双,芝芝的心揪得更紧,她脚步沉重地跟在他们身后,恨意像无边的黑夜渐渐笼罩过来。
尤其当她看到餐厅里那一桌色香味俱全的佳肴时,心中恨意更甚,这是她最大的弱点——不擅家务。
瞧世善那眼睛发亮的模样,笑得像个大白痴。
芝芝再也忍不住,她走过去,左脚绊右脚,整个人往餐桌倒下,一桌子吃食如她所愿翻覆一地。
世善和玫瑰面面相觑。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小心就……”芝芝甩着一身汤汤水水,状似狼狈,心里却得意万分。
“你……”世善气得说不出话来,他饿死了,而这个笨女人居然搞砸了他的早餐。
“算了,世善!芝芝也不是故意的。”玫瑰先招呼芝芝到洗手间清洗干净,接着赶快收拾善后。
等着瞧吧!芝芝在心里道,她不会轻易退缩的,往后“玫瑰小屋”的日子可热闹了。
第九章
铿!一阵碗盘破碎声从餐厅里传出来。
“该死的,笨女人,你又搞什么鬼?”世善的怒吼声响彻云霄。
“世善!”玫瑰拉着早气得失去理智的世善,真怕他一不小心会犯下杀人重罪。“芝芝又不是故意的,你就原谅她这一次吧?”
芝芝瞪大双眼,他居然这么不给面子,当众骂她、让她难堪。
“我喜欢、我高兴撞翻餐桌,你能奈我何?”她拾起地下一个破了一半的大碗,将里面残余的剩汤泼向世善,愤怒地拂袖而去。
她知道不可以这样做,如此的小心眼、莽撞行事,只是把世善的心更推向玫瑰,她应该小心计划,想个周全的办法才能将世善永远留在身边。
可是……这真的好难,每次看到世善和玫瑰亲亲密密、有说有笑的模样,她就妒火中烧,想都不想立即出手破坏。
结果当然是把她和世善之间的关系越弄越拧,现在他已经把她当成眼中钉、肉中刺了。
芝芝的自信心彻底崩溃,她做不到哄世善开心,她笨手笨脚把所有的事情都搞砸了。她好难过,搞不懂自己还留在这里做什么?她应该不是那种提得起、放不下的懦弱女人才对。
“世善,你怎么可以当众骂女人?”玫瑰目送芝芝抽搐的背影离开餐厅,她一定在哭。
玫瑰有些不舍,好歹她所经历过的人生比她多太多了,她明白她在执着些什么,但感情之事并没有那么简单,不是一方要、另一方就一定得给,更没有所谓的精诚所至、金石为开,那是安慰人的善意谎言。
“感情”必须是两厢情愿才行,有时候感觉不对,任你用尽心力,耍遍手段,得不到就是得不到,这是无可奈何的事。她只盼芝芝能早日看清。
“只骂她已经算是太便宜她了,要不是我从不打女人……”世善挥动着拳头,在接触到玫瑰紧皱的眉头后,不觉放软口气。“对不起,我气坏了。”
“没关系的,世善,我今天有多做一份午餐,我们还是不会饿肚子的。”她安慰他。
“是啊!可惜我们大概得用手抓着吃了。”世善揉着眉心,头痛死了。
他没那么蠢,不知道芝芝失常的原因何在。就因为明白才一直容忍她的为所欲为,尽量不要太苛责她。
可是这让他感觉到非常愧对玫瑰。尤其玫瑰从不为此抱怨,她太了解他、心疼他,所以她什么事都不说,以期不再加重他的负担。
面对她的善体人意与宽宏大量,世善既怜又爱,却更痛恨自己的无能。不行!他得尽快找个机会和芝芝摊牌,不能再让玫瑰受委屈了。
“世善。”他难过的模样,令玫瑰心疼万分。
“难道我们还有多余的碗盘?”他烦躁得自我解嘲。“算了,玫瑰,我不饿,我来帮忙收拾善后吧!”他转身进储藏室去拿扫把和畚箕。
玫瑰愣愣地看着一片狼籍的厨房,世善和芝芝的事,她无能为力啊!她唯一做得到的是照顾好每个人的身体健康,希望所有的伤害可以减到最低,所有的灾难尽快远离。
客厅里,沙蔓和爱菲亚对视一眼,同时无奈地深叹一口气,今天的午餐又泡汤了。
打一礼拜前,那个叫芝芝的女人来到“玫瑰小屋后”,家里的锅碗瓢盆消耗量就急遽上升。
她早上跌倒踢翻餐桌,中午衣服勾到餐巾扯掉一桌子吃食,晚上坚持要进厨房做顿丰盛的饭菜以为赔罪,然后锅子、菜刀齐飞,只差没引发大火,将厨房破坏得更彻底一点。
沙蔓拼命揉着太阳穴,咬牙恨道:“那个女人什么时候才要回台湾?”
玫瑰匆匆忙忙跑出来。“沙蔓,你有空下山帮我买一打碗盘。”
“终于也有摔完的时候。”实在是忍无可忍,沙蔓跳起来就要冲进餐厅。“今天我非要把那个女人赶出去不可!”
“不要啊,沙蔓!”玫瑰急忙拦住她怒气冲冲的身躯。“芝芝又不是故意的,她只是不小心跌倒,怎么能怪她?而且世善已经气得快捉狂,拜托,你不要再去凑热闹了,好不好?”
天知道她安抚世善,安抚得多辛苦,他简直比暴龙还凶暴,只差没口喷烈焰将芝芝烧成一堆焦炭。
“不小心?哈!”沙蔓得不停地走动消气,不然她一定会忍不住一刀捅了那个叫芝芝的。
不知玫瑰是真痴、还是假呆?芝芝把家里的碗碟都摔光了耶!
呼!呼!呼!沙蔓火冒三千丈,她看她根本是故意、蓄意、有意欺负人——
“沙蔓”玫瑰后悔来找她,早知道她向来直率、大刺刺的个性,一发起脾气,定是比世善更难收拾。“我求求你回房去吧!我有多做一份午餐,待会儿再送到你房里……”她将视线转向爱菲亚。
“两位慢吵,我有事先走一步。”开玩笑!里面都是一群脾气凶恶得要死的人耶!这趟浑水要膛进去,还能平安无事、全身而退?爱菲亚赶快脚底抹油溜了。
“哼!爱菲亚逃了。”沙蔓就不信玫瑰还可以找谁帮忙,若要求她,很简单,不要阻挡她找芝芝算帐。
玫瑰二话不说走过去拿起电话。
“这次你打算找谁?”沙蔓十足幸灾乐祸的口吻。
“我让克林晚上来吃饭,顺便带些碗盘上山。”玫瑰一边拨着号码,一边回答沙蔓的问话o
“他?”沙蔓讥讽地扬高嘴角。“打他把芝芝弄上山,搞得‘瑰瑰小屋’鸡飞狗跳,你心爱的世善就已不知道连骂带K过他多少次,并且扬言,日后每见克林一次,就整他一次,你想他还有勇气上山?”
“你们……”为什么同样身为女人,沙蔓就不能体谅一下芝芝的心情呢?她不是个坏女人啊!否则她不会以如此直率的态度来表示自己的不满。相反的,玫瑰认为芝芝十分坦诚,是个值得交往的朋友,起码比那些在暗中放冷箭的小人好。但要怎么样才能让沙蔓了解这一点呢?“沙蔓,我以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