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沙舟仍是不语。
见状,一向没有耐性的杨西箩终于受不了了,她小跑步超越他,接着,横身挡在他身前。
“喂!你到底在气什么?请问我哪里得罪你了?”
纪沙舟看着她,冷冷地丢下一句:“一个有教养的淑女不会当众推人。”之后,越过她,径自往前走。
当众推人?
杨西箩心中的甜滋味被这一句话敲得无影无踪。在完全弄清楚他话中的谴责意味后,她无法认同地再度拦下他。
“对不起,你说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Baby,瑟娜只是一个小孩子,有必要为了区区小事发这么大的脾气吗?”纪沙舟仍是锁着眉头,只不过语气稍微和缓。
区区小事!?
杨西箩的眼愈瞪愈大,最后成了不可置信的圆形。原来,他在怪她?怪她不应该找那个嚣张的洋妞算帐吗?她还以为……当下,早已平息的怒火再度窜了上来。
“原来你在指责我不该找她理论?”她双手擦腰,极力压抑着缓缓上升的怒火。“纪沙舟,有句话叫‘帮理不帮亲’,你听过没有?”
“我承认,Serena的行为有欠考虑,但是,你也不该在众目睽睽之下动手推人。”
“我推她?”他充满责怪的语气与眼眸,让杨西箩完全无法接受,同时,一种被误解的委屈与酸涩,让她压不住火气地说出一些不太理性的话——
“就算我推她又怎样?她拿水泼我,我就活该倒霉!要袒护她也不是这种袒护法!”
“我不是袒护她。”她不理性的言语让纪沙舟的眉头更加拧紧。“我只是觉得,事情没有必要如此小题大做。”
小题大做!?这个男人竟然认为她小题大做……
高张的愤怒漫漫滚成了一团大火球,气到最高点的她怒瞪着对方,接着,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纪沙舟却立即抓住她的手,“Baby,我并不想跟你吵架。”
盛怒中的杨西箩却用力摔开了他的手。
纪沙舟再次拉住她,“Baby,有必要为了这件小事闹翻吗?”
“闹翻就闹翻,有什么大不了的!”吼完后,杨西箩激动地挣开他的手。
纪沙舟又上前拉住她,她又愤怒地挣开,几次反复之后,一向温文儒雅的纪沙舟终于耐性宣告用罄地吼了一句:
“你一向只会用那颗是非不分的脑袋思考吗?”
这句重话让杨西箩陡地停下脚步,眼中隐忍多时的委屈泪水终于落了下来。她颤着双肩慢慢回过头——“对,我就是只会用这颗是非不分的脑袋思考,怎么样?”一吼完,她快速地转身奔开。
纪沙舟意识到自己的话过重,立即想追上去。
但才跨出一步,他却又停了下来,因为,她飞奔而去的背影让他知道,追上去——只会让情况更糟。
* * *
冷战了两天,当然,最后先妥协的人还是纪沙舟。
其实,说两人冷战是严重了点,最起码,纪沙舟心中并不这么认为,之所以等了两天才与她联络,只是单纯地认为彼此该冷静一下,再沟通会容易得多。
然杨西箩并不知道他的想法,这两天的“冷战”,让她郁卒的心情更是荡到了谷底。
期待的一再落空、被曲解的委屈,经过这两天的催化,通通化为更深的气愤与不甘,缠绕在心头。尤其,只要一想起纪沙舟那天偏袒的态度,她心中那口气更是咽不下,憋在心中愈来愈阴霾。
是以,周二晚上,当严世开捧着一大束鲜红欲滴的玫瑰花,再度光临面馆想再碰碰运气时,带着些许故意报复的意味,她答应了他的邀约。
这始无前例的首肯,让抱着姑且一试的严开简直喜出望外,为了抓住这难得的机会,周一三大早,他便来到杨家,用他的香车接走了美人。
也因此,当纪沙舟主动求和的电话连续拨到杨家的结果,并没有发挥任何效果,因为,杨西箩根本不在家。
而对这始无前例的约会,严世开原本是信心满满,因为,他相信这趟精心设计的爱之旅,一定可以扭转干坤,博得美人一笑。
孰料,事情却不如他所预期,一整天下来,就见他的西箩宝贝总是心不在焉地绷着一张脸,冷淡的态度虽令他有些泄气,但他仍旧不气馁地猛献殷勤。最起码,他的西箩宝贝不再像以往一副避他惟恐不急的模样。
但对杨西箩来说,却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从头到尾,她根本正眼也没瞧过严世开一眼,她整副心情还笼罩在前几天争吵的阴影中。
是以,一整天下来,对他的殷勤,她始终心不在焉又提不起劲,就连他提出一起晚餐的邀约,她也不知道要拒绝。
一直等到车子已停在南京东路一家著名的自助式炭烤店前,她才纳闷地提出质疑。
“严世开,我说过要和你一起吃晚餐吗?”
这不友善的质问语气让严世开愣了愣,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错愕地点点头。而她眼中的不悦,让他误以为她不喜欢吃烧烤。
“你不喜欢吃烧烤吗?没关系,我们可以换一家。”说着,他又重新放下手刹车。
杨西箩却烦躁地阻止了他:“算了!来都来了!”说着,推开车门便下了车。
见状,严世开赶紧跟着下车,不敢对佳人有丝毫怠慢。
完全不搭理严世开讨好的话语,杨西箩一路问到了极点。不过,她今天的运气实在不怎么好,与严世间还没走到餐厅门口,她迎面就碰上一大群人,以瑟娜为首的洋男洋女。
乍见到她,瑟娜也愣了一下,本想昂起下巴假装没看见她般地擦身而过,但见对方死盯着自己,突然间,她改变了主意,对着身旁的洋女孩抛下一句话后,笔直朝杨西箩走来。
“嗨!好巧!”讲的虽是问候语,但瑟纳的表情却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眼中的示威意味明显。
她眼中那股挑衅,杨西箩焉有看不出之理,当下,憋了几天的闷气又被诱发出来。只见她双手抱胸,冷冷地瞅了她一眼,讥讽地道:
“是好巧!不知道这一次你又想用什么东西来砸我?”
听出她的挖苦,瑟娜一下变了脸色。
“杨西箩,不要以为有Max撑腰我就怕你?”
“哼!”杨西箩以一声冷哼回应她的趾高气扬。
两人之间充满浓厚火药味的对话,让一旁的严世开立即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当下,他立即挺身而出,挡在杨西箩面前,想当和事英雄的企图非常明显。
“发生了什么事?要不要我帮忙——”
“你让开!”谁知,杨西箩却不领情地将他推到一边。“不关你的事,这是我和她之间的私人恩怨。”
她一双眼以十万烛光的强大火力直瞪着瑟娜。
碰了个软钉子的严世开当然还想再说,却被人推到一旁,这一次,推他的人不是杨西箩,而是受不了杨西箩强大火力逼视的瑟娜。
“杨西箩,你是个可怜的女人,你知不知道?你以为Max真的爱你吗?”她上前一步,也以十万烛光的火力迎战对方。
“Max爱不爱我,那是我的事,轮不到你来鸡婆。”杨西箩却冷笑一声。
“你——”这不肩的语气更惹恼了瑟娜,为了挽回自己的颓势打击对方威风,一些急中生智、随意胡诌的话语不受控制地便出了口——
“Max根本只是玩玩你而已,他早就有女朋友了,以他今日的身份地位,他怎么可能看上你!”此刻的她只想着要以什么样狠毒的话语来打击她,根本没考虑后果。
这一番胡诌的话语,要说一点也没打击到杨西箩,那真是骗人的。
但,虽如此,她却将心中的打击暂时封起,只以一个更不屑的冷笑来回应,假装没把她的话当一回事。
“你不信?”杨西箩的表情骗过了瑟娜,只见她涨红了脸又急又怒地道:“Max是上流社会中有头有脸的人物,他早就有一个青梅竹马的女朋友叫叶书晴,他对你根本不是真心的。”
为了强调可信度,她立刻再说道:“叶书晴是一家造型公司的负责人,人不仅长得漂亮又有气质,更是英国牛津大学的高材生,家势背景与Max相当,她比你强过不知几万倍。吕Max还打算下个礼拜六在我爹地的生日Party,当众宣布他订婚的消息。”无中生有的故事一编,就似乎再也停不下来。
瑟娜毒辣的话语果然冲破杨西箩的伪装,“订婚”这两个雷霆万钧的字眼,终于让杨西箩露出情绪上的破绽,她松开了紧抱在前胸的手,激动地向前。
“你……胡说八道!”
“我才没有胡说八道!你害怕事实的打击对不对?”心虚虽让瑟娜的脸涨得更红,但见自己情急之下捏造出来的事实发挥了打击对方的效果,她更毫不留情地再火上加油,“如果你不信,我可以给你一张邀请卡,你自己来看!”
瑟娜的话像几记重捶敲向杨西箩的心坎,她感到体内的血液不断地冲上大脑,就像要冲出脑门一样。
第八章
吃了一顿充满火气的晚餐,若要说杨西箩的肠胄有办法吸收,那才真的有鬼。
与严世开吃完一顿食不知味的痛苦晚餐后,回到家已将近九点。
正当她以为自己终于摆脱缠人的严世开而略松口气时,停在家门前的一部银白色保时捷却令她临时改变了主意。
“严世开,你要不要进来我家坐一下?”下车前,她丢下了一句话。
这突然的邀约让严世开有些受宠若惊地点了点头。
两人进了屋内,果然就瞥见纪沙舟正坐在客厅中央。而令她皱眉的是,除了杨南筠,所有家人都坐在客厅中,不知正谈着什么话题,她一推开门,一阵笑声随即而来,感觉上气氛颇为融洽。
她与严世开一出现,原本融洽的气氛却立刻不变,变得有些古怪。
“西箩,你回来啦!沙舟等你好久了!”先开口的是巧姑妈。虽然,乍见到她与严世开走在一块觉得相当奇怪,但她只是瞄了严世开一眼,没有多问什么。
巧姑妈的话并没有引起杨西箩热切的反应,只见她冷淡地扫了纪沙舟一眼,随即亲密地挽住了严世开的手。
“世开,你先坐一下,我去帮你泡杯茶。”声音细细柔柔的,听起来有些刻意做作的味道。
她突然转变的态度,让身份一下转为“上宾”的严世开反倒有些惶恐,只见他讷讷地朝在坐的杨家人点点头后,坐到沙发上。
杨西箩的举动,当然,又引起杨家人一阵错愕,杨西箩的“恐严”情结,大家再清楚不过,这会儿,怎么……
几乎是同时,大家很有默契地将眼神调向纪沙舟,想从他眼中看出些端倪。
然而,大家却失望了,纪沙舟温文的脸上并没有多余的情绪,他只是眯着眼、锐利地追逐着杨西箩的背影。
由杨西箩刻意疏远的态度看来,明眼人都知道小俩口正闹着别扭,所有在座的杨家人识趣地互望一眼后,均有默契地起身。
“沙舟,严先生,你们多坐一会儿,时候不早了,杨伯伯先上去睡了。”最先逃离现场的是见过大风大浪的杨老爹,其次是巧姑妈与杨家姐妹两人。
等到杨西箩端着一杯热腾腾的茶出来时,已然空了的客厅虽令她一怔,却也立刻明白家人的用意,立即恢复了常态。
她仍是不看纪沙舟一眼,端着茶杯挨到了严世开身旁,以一种甜得化不开的声音道:“世开,来,喝茶!”
这队得二五八万的声音让严世开差点自椅子上跌了下来。尽管杨西箩一直是他的梦想,他也以追上她为毕生职志,但或许是她不假辞色的钉子碰太多了,这样反常的态度,反而让他浑身不自在地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一旁的纪沙舟却不动声色,紧盯着杨西箩的眼神更加锐利。
“怎么了?不喜欢喝茶吗?”感觉到那紧盯着自己的目光,杨西箩倾身故意靠近严世开,近到了她吐出的气直接喷到对方的脸上。
脸上的酥麻让严世开整个人已经瘫软一半,另一半还没沦陷是因为脸上的苏麻感突然消失,同时,他的西箩宝贝发出一声惊呼。
等到他所有被诱惑的感官全被赶回角落回神时,局势已然底定,本来安稳坐在另一头的纪沙舟,不知何时已来到他身边,一只手紧紧地蹊着他的西箩宝贝。
“纪沙舟,谁允许你可以这么对我,放手!”对纪沙舟这突如其来的粗暴,杨西箩怒不可遏地挣扎着,对方却全然不为所动。
一见到此状况,严世开立即起身,想来个英雄救美。
然,根本还来不及有任何动作,纪沙舟不容拒绝的阴沉声音便以泰山压顶之势压了过来——
“严先生,如果你不介意,我想请你先离开,我跟杨西箩还有一些事要解决。”句子结构虽维持着最礼貌的文法,但眼神所透出的凌厉之气却锐利得骇人,逼得严世开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
“我……”严世开本想在美人面前逞个小威,一报上次精品店中被屈辱之仇。然而,不争气的脚步却在对方眼神逼视下变得迟疑。
“严世开,别听他的,你尽管留下来。”见对方似有退缩之态,杨西箩赶紧出声声援。
美人的支持虽可状胆,但严世开不是草包,“形势比人强”这句话他总也听过,“好汉不吃眼前亏”更是他一向奉行不二的生存法则。
“既然你们有事……我看……我还是先回去好了……再……再见!”严世开支支吾吾地说完,转过身,眨个眼,人已不见。
他一离开,纪沙舟立刻抓起杨西箩,大步就跨向门口。
“放开我,你想干什么?”杨西箩抗拒地扳着他的手。
纪沙舟充耳不闻,抓住她的手更加地用力。
“纪沙舟,我警告你——”
这一声震撼天地的大吼,杨家人当然全听到了,不过,却没人来解救她,真的,连一个因为好奇而下来的人都没有。
* * *
纪沙舟把杨西箩拉进他的银色跑车中。
“纪沙舟,我要告你绑票兼谋杀。”杨西箩一面揉着发红发痛的手腕,一面气愤地对着纪沙舟吼道。
“你今天一整天都和他在一起?”纪沙舟却答非所问,声音虽沉稳,却隐含了山雨欲来之势。
“没错,我和他度过了非常‘浪漫’又‘美好’的一天。”
纪沙舟好看的眉头添上一层阴霾。
“Baby,如果你的目的是为了引起我的妒意,我承认,你刚刚的行为已经达到效果,可以适可而止。”
“适可而止?”杨西箩夸张一笑。“请问你有什么立场要我适可而止?我杨西箩爱和谁在一起,没有人可以干涉我,包括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