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我几个礼拜前就已经订下了晚上的约……”她回避了哥哥的眼眸,却用一种期盼的眼光偷偷地瞥向纪沙舟。
谁知,纪沙舟却一点也不解风情地说道:“既然书晴有约,我们也别勉强她,今晚,咱们哥儿俩先聊,下次有机会,三个人再好好聚聚。”说完,他穿起了大衣,率先走向门口,没注意到叶书晴脸上那道失望的目光。
* * *
“想吃什么?”车子一开出停车场,纪沙舟便问道。
叶晋平并未回答他,只用一种欲言又止的目光瞅了他一眼。
“沙舟,有件事,我希望你能坦白告诉我。”
“什么事?”专注于路况的他,没注意到叶晋平眼中的慎重。
“你对书晴……到底有没有意思?如果你对她没有那种感觉,我劝你早点跟她说清楚,不要让她对你抱着无谓的希望。”书晴脸上那股浓郁的黯然犹在眼前,让他这个做兄长的不得不问。
纪沙舟微微一怔,接着笑了笑。
“你要我说清楚什么?”他反问,眼睛始终专注在路面上。“我记得自己应该从没给过她任何‘无谓’的希望。”
闻言,叶晋平心一沉。他虽未正面回答,但这样的答案无异已将叶书晴宣判出局。
“为什么?你跟书晴不是一向很谈得来吗?”虽然如此,但他还想替妹妹拉票。
“我跟辛蒂克劳馥也很谈得来。”
辛蒂克劳馥是国际知名模特儿,曾为ATM拍摄过一系列产品的平面广告。
“拜托,正经一点好不好?”叶晋平瞪了他一眼。
“我是很正经啊!”纪沙舟的态度仍是不急不缓。“谈得来。只是爱情形成的众多要素之一,并不是惟一因素。你跟罗碧珊不也是挺谈得来的吗?为什么要拒绝她?”
罗碧珊是叶晋平的大学同学,两人之间因共通的兴趣与才情而结缘,但却因罗碧珊的突然表白而疏远。因为,自始至终,叶晋平就只当她是个哥儿们,就像纪沙舟一样。
这时,罗碧珊的名字无预警地被提起,他震了一下后想反驳,却发现无话可说。
“感情这种事是没什么道理可讲的,有人相处了一辈子也不可能会激起火花,但有些人只消看上一眼……就知道彼此注定要纠缠一辈子。”纪沙舟笑了笑,带有几分坚定与了然。“我形容不出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但,当那种感觉来临时,你一定可以强烈地感觉到。”
他的话让叶晋平突然陷入怔仲,因为,纪沙舟所描述那种抽象的感觉,他也曾经历过,两个半月前,在面馆碰到她的一刹那,不就是这般强烈?
“我了解你想要表达的意思。”叶晋平苦笑了一下。“那种感觉的确很难形容,但是,相遇的那一刻,你便立刻知道,就是她了,她就是你这一生所要追寻的梦。”
“怎么?你已经遇上你的‘梦’了?”见老友脸上神往的表情,让纪沙舟立刻追问。
叶晋平没有否认,只噙着一抹笑道:“想不想去吃一点特别的东西?”
“特别的东西?”
“嗯!因为我的‘梦’就在那里。”
* * *
虽不是周未例假日,但杨家面馆仍然门庭若市、生意兴隆。
忙着端面收碗的杨西箩,此时早已挥汗如雨,虽面馆最近又多请了两个欧巴桑帮忙,却仍无法应付日益增加的消费人潮。
才将一桌的狼藉收拾干净之后,杨西箩抱起桌上一大堆待洗的碗盘,准备送到厨房。谁知,才一转身,迎面就撞上端面的欧巴桑。
“小心,烫——”欧巴桑没料到她会突然转身,情急之下只好喊道。
还好,杨西箩眼尖,赶紧往后退。
然而,她这急急后退的结果,虽没撞上端着四碗面的欧巴桑,却笔直地撞上自外而入的两位客人。
“二姐,小心——”
柜台旁的杨北怜虽马上出声警告,却已来不及了,急急后退的杨西箩撞到了其中一位客人,人虽被对方及时扶住,但手中的碗盘却哗啦一声,全掉到了地上。
“对不起!”杨西箩手忙脚乱地抛下这句话后,便立即弯下腰想捡起地上的碗盘。
“不要紧。”对方回应了三个字后,也立刻弯下身想帮忙。
“不用了,我来就——”洞悉他的意图之后,杨西箩不好意思地抬起眼:
她竟然“又”看到了那张让她近日恶梦连连的脸孔……
当下,揉合着不可置信及愤怒的怪脸取代了她嘴角的歉然,只见她猛地直起了身子,指着对方的鼻子恨恨地道:“你——”
纪沙舟显然也没料到竟会在这种场合遇上她,神情先闪过一丝惊愕,继之,一股跳动的火焰升了上来,淹过了那乍见的愕然。
“你好,好久不见。”纪沙舟也慢慢地起身,扯出一个似笑非笑的笑容。
“沙舟,你们……认识?”这两人显然熟识的反应,让一旁的叶晋平一头雾水。
纪沙舟没有回答他,仍旧噙着诡谲的笑容盯着杨西箩。
他脸上那个自信的笑容却刺激了杨西箩,新仇旧恨一并被勾起,自制力欠佳的她也不管时地合不合宜,扬起手便劈出了一巴掌。
还好,在柜台内的杨南筠见苗头不对,赶紧冲上前拉开了杨西箩。
“对不起,两位请里面坐,小北,帮客人点菜。”
“喔!”杨北怜虽不明就里,但敏感的她见二姐迅速变坏的脸色,以及三姐频频示意的眼色,也知事态严重,当下,她赶紧拿起点菜单,将两名客人带到最里头的位子。
杨西箩追逐着对方的背影,一股怒火中烧让她又想冲向前,却仍被杨南筠阻止。
“二姐,你想干嘛?”她拉下杨西箩低声说道,故作忙乱地捡着地上的碎片。“二姐,要发飙也得看场合,在这么多客人面前,你想让老爸丢脸啊!”
“小妹,你知不知道那家伙他……”她想控诉那家伙夺走她初吻的恶行,却说不出半个字。
杨南筠并不知道后来的那一段曲折,她以为二姐还在介意上次的“保险杆之恨”。
“我知道那家伙是谁,事情过去就算了,快收一收吧!等会儿要是害客人割伤就不妙了。”为了转移二姐的注意力,杨南筠赶紧将手中的破碗碟交到她的手中。
一股气便在心中,那种不能发泄的痛苦让杨西箩只能狠狠地瞪着那家伙的背影,将气出在那几片破裂的碗碟上。
而另一边,叶晋平早已忍不住满心的好奇,点完餐后,他迫不及待地追问。
“沙舟,你怎么会认识杨家第二朵花?”
“杨家第二朵花?”纪沙舟挑挑眉。
“就是刚刚撞到你的女孩啊!”叶晋平奇怪地望了他一眼。“她就是我刚刚在车上跟你提过的,杨家四朵花中的老二杨西箩。你不知道吗?”
纪沙舟没有回答,但一股浅笑又爬上他的嘴角。杨西箩……这就是她的名字吗?难怪,那天在精品店里,那个男人会喊她“西箩宝贝”。
“沙舟,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见纪沙舟迟不接腔,叶晋平又催促道。
“这件事说来话长。”由于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他没注意到叶晋平眼中那一份不寻常的焦急。他不急不缓地把与杨西箩认识的过程轻描淡写地说出来,却刻意隐去了精品店中强吻她的那一幕。
“还好,我还以为……”叶晋平抖出一串傻气的笑道:“只要对手不是你,我就有胜算。”他如释重负地吐出一口长气。
他的反应却让纪沙舟不解。
叶晋平笑笑地想解释,但欧巴桑却刚好送上两碗热腾腾的牛肉面。
等她离去,叶晋平才又道:“在车子里的时候我不是说过吗?我找寻了一辈子的梦。就在这家特别的店里。”他再一笑。“刚刚,我还以为你是我的竞争对手,紧张了一下。”
“你的,梦……就是她?”纪沙舟一呆。
“不是。”叶晋平立即否认,眼光却突然越过纪沙舟,落在一名举手投足充满了古典风情的女子身上。
随着他的视线,纪沙舟也想将目光调向不远处。谁知,在半路,他的目光就被一道杀气腾腾的眸子拦截,明白眸子的主人是谁之后,他会心一笑,慢慢地收回了目光。
“她是四朵花中的老大杨东筝。”叶晋平迷惘的眼神仍追逐着杨东筝的身影。“第一次见到她,我就仿佛遭到雷极一样,就像你所说的,有些人只要看一眼,你就会立即知道——就是她了!”
两个半月前,学生开玩笑地告诉他,有个可以享受美食又有美女可以欣赏的地方,问他有没有兴趣一窥究竟,当时,他抱着姑且的心态跟着学生来到这儿……
却没想到,从那天起,他就成了这里的常客。
“就是‘她’,才让你舍得从实验室爬出来?”望着老友那张向往的脸,纪沙舟忍不住打趣道。
闻言,叶晋平瞪了他一眼,“面对别人剖心的坦白,你就用这种取笑的态度?”乍见对方眼角那道似曾相识的笑容时,他突然心念一转——
“老天!那个想赏你一巴掌的女孩子,该不会那么巧,就是杨西箩吧!”
纪沙舟仍是但笑不语。
“真有这么巧的事?”叶晋平先是惊呼一声,但随即噗哧一声笑了出来。“看来,你说的没错,你给她的印象还真是挺差的,她一见面就想赏你一巴掌。”他忍不住用视线搜寻着杨西箩,果然,在对方眼中他又看到一股想揍人的蠢动。
“杨家四朵花中,大家一致公认长得最漂亮、身材最棒的就是杨西箩,但是,脾气最令人不敢恭维的也是她。沙舟,遇上她,我不知道你是幸还是不幸。”他忍不住又笑了出来。
他这番话没引起纪沙舟的共呜,他仍是带着一道令人摸不着边际的淡笑,静静地吃着面。
虽然背后始终被一道杀气腾腾的目光盯着,但纪沙舟似乎一点也不为意,仍心情愉快地走向柜台结帐。
结完帐,纪沙舟与叶晋平一前一后的步出门口。
纪沙舟却又想到什么似的回过头——
“平,等我一分钟!”丢下这句话后,他又走向柜台,向杨南筠要了一张便条纸。
接着,他拿出口袋中的笔,快速地在纸上写了几个字,折叠好后又交给了柜台内的杨南筠。
“小姐,麻烦你帮我交给杨西箩小姐。”他笑吟吟地丢下话后,便与叶晋平离开。
乍见到纸条上的署名,杨南筠虽感到纳闷与不解,却还是立刻将纸条交给了身旁的杨北怜,请她转交给二姐。
却不料,杨北怜才进去了两分钟,一阵咆哮声便卷进了柜台。
“那个可恶又大胆的家伙在哪里?”握着纸条的杨西箩怒气冲冲地冲了过来,冲过柜台之后,又冲出了门口。
“怎么回事?”杨南筠被这突如其来的气流卷得一头雾水。
随后而来的杨北怜却无辜地摊了摊手,一脸的莫名其妙。
第四章
气温逐渐回升,久违的太阳公公终于露出笑脸。
周三,趁着面馆难得的休息空档,杨西箩驱车来到号称全台湾最大的一家汽车百货行,打算为爱车添购行头。
然而,才刚要转进附设的停车场,路旁一辆银色的漂亮跑车吸引了她的目光,忍不住心中那条“恋车虫”的驱使,她将车子靠边停了下来。
哇!好漂亮的保时捷!
起初,她只站在三公尺外的距离驻足欣赏着,后来,“远观”无法再满足她,左看看右瞧瞧,确定没人注意她之后,她来到跑车旁。
终于,忍不住心头的赞叹,她伸出手抚摸着那光亮无瑕的车身,脸上陶醉的表情就像此刻摸的是金银财宝一样!
保时捷……所有爱车族梦想的天王跑车……如果她也能有一部,该有多好……
当她爱抚的手加以赞叹的眼正从车头要滑向车尾时,一道低沉的声音却将她的“美梦”瞬间敲碎。
“杨小姐,如果不是我早就认识你,我会认为你对我的车存有不良企图。”
她迅速抬起头,在看清楚这吓得她差点魂飞魄散的声音出自何人之际,她惊慌的眼迅速变大,最后,转成了愤怒。
“又是你!”她自轮胎旁弹了起来。“你又想干嘛?”
“这句话应该是我来问你才对。”纪沙舟将身子靠在一旁的行道树上,一派地气定神闲。
这几天,他带着行销部经理视察各经销门市;今天,才到达对面门市店没多久,透过门市店的玻璃窗,远远地,他便看到了她——她脸上的向往神情,让他决定抛下经理走过来培她。
他的话让杨西箩立即想起了自己偷窥者的角色。
“我看车,关你什么事?”心虽虚,嘴可不虚。
“你看车,的确不关我的事。”他笑了下。“不过,若看的是‘我’的车,那就不能不关我的事了。”
“你的车?”她怀疑地看了看车子,又看了看他。
突然,她恍然大悟地怪叫了一声。
老天!她早该猜到的……全世界这种最新款的保时捷也才几部,小小的台北市,同型又同色的保时捷又能找得到几部?
笨!她早该猜到这部车子跟这家伙的关系。
然而,虽明知自己理亏,但要她向这家伙道歉,门儿都没有!
“看看有什么关系?我愿意看你的车,那是你的荣幸!”
“是吗?我就怕你不只是看看而已。”
听出他话中的弦外之音,杨西箩双手擦腰,质问似地仰起了头。
“喂!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她实在恨死了他嘴角那道自信的笑,如果可以,她真想一巴掌打掉它。
纪沙舟以一个暧昧的眼神回答了她,怀疑她“手脚不干净”的神情明显易见。
其实,他是故意要气她的,打从她一出现,他就开始注意她,除了她那双手与眼睛不太安分之外,她倒是什么也没做。
但,这样的暧昧神情却让杨西箩人格严重有种被污蔑的感觉,她气呼呼地踏向前——
“姓纪的,你偷吻我,又骂我像糖炒栗子的帐,我还没跟你算耶,你竟敢反过来指鹿为马的说我对你的车意图不轨?”
那天,他留下的纸条让她足足气了三天。他竟然说她生气的模样像精炒栗子,又黑又硬又固执……更可恶的是,他在署名下方还特别注明“Your
Honey”,仿佛在嘲笑她被人占便宜又不能怎样的无奈,这让人如何能忍?
对于她的怒气,纪沙舟仍文风不动,只衔着嘴角的笑淡淡地回了一句:
“喔?你想怎么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眨了眨眼。“我相当乐意。”
“你……”她指着他,俏脸涨成了猪肝色。公道没讨回,反被吃豆腐。
由于又气又恨却又无话可应,她只有撂下狠话——
“好女不跟男斗,跟你这种没气质、没涵养、没风度,又色胆包天的下流痞子讲道理,只会损坏我的格调,不见!”说完,她用力甩过头,告诉自己就当遇上个神经病,自认倒霉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