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晴,怎么回事?”他虽关心叶书晴的苍白,但那颤抖的人儿却更牵动他,他知道这样的情况无异已加深她心中的误会。
为免情况变得更糟,是以,匆匆扶起叶书晴后,他立刻抽身想走向杨西箩。
然而,叶书晴却像洞悉他的意图般,才站定的身子又一个踉跄,刚好挡住纪沙舟跨向前的身子。
“沙舟,对不起,我的头突然好昏好昏,你可以扶我进去躺一下吗?”痛苦的眼中射出一抹期盼的光芒。
这光芒让纪沙舟立刻陷入两难,良好的绅士教养让他无法抛下叶书晴,他只有扶住她的肩膀,却抛给杨西箩一个焦急的眼神。
两人所上演的亲密举动,让杨西箩再也受不了地用力吼出:“纪沙舟,你是个大浑蛋!”她掩面向外奔了出去。
她惊天震地的一吼,让舞池中的宾客愕然地停下脚步;纪沙舟虽想追,却发现叶书晴更靠近了他,阻挡了他的去路。
* * *
杨西箩是以时速一百的马力飙回家的。
一回到家,她立刻冲到自己房间,砰地一声将自己反锁在屋内,随即传来乒乒乓乓的碎裂声,夹杂着几句哭声与咒骂声。
她歇斯底里的模样,恰巧被自面馆回来取物的杨东筝撞个正着,在听到她悲切的哭声后,她赶紧上楼焦急地敲着房门。
“西箩,发生了什么事?你不要吓大姐!”
门内没有回应,只不过哭声更大。
从没见过情绪如此失控的妹妹,杨东筝心中的慌乱更甚。
“西箩,你先开门好不好?让大姐进去……”她再度喊道。
杨西箩仍是不理,哭声更加凄怆。
正当杨东筝不知如何是好之际,楼下却传来急促的门钤声。略一犹豫,她奔下楼先开了门,一见是纪沙舟,她一颗高悬的心立刻放下。
“沙舟,你来的正好,西箩她——”
“她在哪里?”纪沙舟心中的焦急全写在脸上。
“在她的房间里。”说完,领着纪沙舟来到了楼上。
一听到杨西箩的哭声,纪沙舟焦急的眉头立即揪紧,试了试门把无效之后,他用力地槌着门,“Baby,是我,开门让我进去。”
这一次,杨西箩立即有了回应——
“纪沙舟,你这个大浑蛋,你这个爱情大骗子,我以后再也不要看见你!”一颗像是枕头之类的东西砸得门砰地一声。
听到这样的话后,杨东筝已猜到事情的大概,也立即知道自己的存在已显多余,给了纪沙舟关心的一眼后,便退了开去。
纪沙舟并末察觉杨东筝的离去,他所有的注意力全放在那扇紧闭的门上。只见他脸色凝重,落在门板的拳头更重了。
“Baby,我不知道你误会了什么,先开门,我可以解释——”
“我不要听,你走!”
“Baby——”
“不听不听不听!”她大吼。
纪沙舟显然也失去了耐性,盯着紧闭的大门约有三秒后,他扯掉了脖子上的领带,又脱掉了身上的白西装,接着,抬脚粗暴地踹开门。
杨西箩显然没料到他竟敢破门而入,怔愣了几秒后,她激动地奔向前,用力槌打着他的胸膛。
“纪沙舟你欺负一我还不够,还要欺负我的门吗?”
纪沙舟毫不怜香惜玉地扳开她的手。“听着,我不知道你到底误会了什么?我和叶书晴之间根本不是你所想的那样,我不准你误会我!”
“误会?”她用力摔开他的手。
“你以为我到现在什么都不知道吗?我不是傻瓜,也不是你可以戏弄的对象,你走!我不想再看到你!”吼完,她伸手冲过去推他。
纪沙舟反而利用她冲来之势,再次攫住她的手,并将她压制在衣柜前。
“要我走可以,先把话说清楚。”
他眼中的恼怒慢慢地加深,额前原本柔顺的髻发因主人胸中的激动而垂了下来,盖住了眼睛,让他整个人变得有些狂野。“我到底做了什么?让你借题发挥罗织这么多的罪名给我?”
“罗织?我有这么大的本事吗?”她对他拳打脚踢,却挣不开紧压住她的身子。“瑟娜什么都告诉我了,你不必再演下去了!”
“瑟娜?”他一怔,显然没料到事情会与瑟娜有关。
他那一怔,看在杨西箩眼中,却成了一种被戳中事实的心虚,当下,心痛的泪水又滚滚而出,混杂在那一层愤恨与委屈之中。
“你带着叶书晴一同出席罗伯特的派对,这意思已经很清楚了,我不是傻瓜!在你心中,我只是个搬不上台面的卖面女而已,对不对!不要再对我演戏了,我受够了!”见所有的挣扎只是徒劳无功,她一时失去理智张口用力咬住他的臂膀。
突然的剧痛让纪沙舟闷哼一声,但他只是忍着不动,等她松口的刹那,他才狠狠地捏住了她的下巴。
“如果可以,我真想一把将你捏碎,在到肚子里……”他痛心沉声道。
“为什么你总喜欢用猜疑去践踏别人的真心?在一件事情还没有全盘了解前,为什么就先定了别人的罪?我对你是用什么心,难道你看不出来吗?如果说我根本忘了罗伯特的生日派对,你一定不信,对不对?”
他昨天中午才风尘仆仆地自美返国,原本,他想一下飞机便直奔面馆,好好地再跟她解释清楚一切没想到,下了飞机才出关,他就见到了已等在那儿的叶书晴。虽然讶异,但他也接受了她要给他一个Surprise的理由。
接着,叶书晴提议一起吃饭,他当然无法拒绝。之后,她提起了罗伯特的生日派对,并表明有兴趣参加的意愿,理由是她想在这个派对中挖掘一些流行设计的灵感。
坦白说,要不是她的提醒,他根本就忘了派对一事,近日,公“私”事霸占了他所有的思绪,他根本无暇去顾及到其他的事。
他不疑有他,反正,在来不及作任何准备的情况下,与谁出席对他来说意义都相同。
步出餐厅后,他婉拒不了叶书晴直接送他回家的提议,尽管心中挂念着与杨西箩之间的误会。强忍着时差尚未调整过来的痛苦,他本想洗去一身尘埃再回到面馆,后来,长途飞行的疲累强烈地袭上他,他再也受不了地倒向柔软的大床,一直到隔天清晨。
然而,他完全没料到的是,叶书晴这鬼使神差的出现,却让他与杨西箩的误会更大。
杨西箩根本完全听不下去他的话,嘴巴被紧揪的痛苦让她恨恨地从齿缝中蹦出一句——
“从现在开始,我再也不会相信你所说的任何一个字!”
纪沙舟一颗心瞬间变冷。
“好——”他眼中迸出一道慑人的寒光,直射向她。“既然你把话说得如此绝,那我也不必再浪费时间。”话语刚落,手也如弃敝屐般摔离她的脸。跟着立刻转身,大步迈向大门。
杨西箩强装出来的倔强与坚强,在楼下大门砰地一声被关上时,全部崩溃。
她弯下身子抱头痛哭,之前所发现的事实已击溃了她,随之而来的大吵,让她的心像被挖了个大洞,好痛好痛!
第十章
一连几天,整个ATM总部都弥漫在一股严肃的气氛当中。
副总裁亲自主持的部门主管会议以前所未有的“低气压”开头,又以同样的气氛一直到结束之后,整个肃杀之气就漫了开来,沿烧到ATM各个角落。
坦白说,造成低气压的原因,倒不是副总裁纪沙舟在会议中发飙,或展开了严厉的质询,相反地,对各部门主管的报告,他一句评论的话语也没说,只不过从头到尾摆了一张冷峻的脸,射得整个会场冷风飕飕。
当时,就有几位主管私下猜测这不寻常的状况,一些耳语纷纷传了出来——
“甫自美返国的纪副总裁肯定带来了什么坏消息,导致心情恶劣。”
不过,大家猜测归猜测,在未获任何人证实下,各主管人人自危。
而这种诡谲的气氛,很快地传回各主管领军的部门,形成一股焚风,烧得人心徨惶。
纪沙舟根本无心去注意这些,这几天,他的心情十分恶劣,严格来说,他应该算是生气比较多。
而造成他恶劣情绪之人,当然是那个遇事不用大脑、行事又欠缺考虑的杨西箩。
由于心情一直处在一触即发的情况中,为免波及到其他人,这几天,他几乎都待在办公室,谢绝一切应酬与访客,只与一部手提电脑为伍,硬将自己投入密密麻麻的程式世界中。
撰写程式的过程当然不是十分顺利,因此,在内线电话又响起田又娟的声音时,被打扰的情绪让他忍不住咒骂了一声。
“副……副总裁……瑟娜小姐现在人……人在外面,可……可以请她……进去吗?”田又娟似乎被他的咒骂声吓得不知该如何言语。
“让她进来。”她明显受惊的语调,让纪沙舟稍微放软了语调。
不一会儿,办公室的大门被推开,走入一脸不安又心虚的瑟娜。
“嗨!Max。”她不甚自在地打了声招呼。
纪沙舟并未回应。从她一进门,他就未曾动过,只是以一双锐利的眼神追逐着她的身影。
这样的眼神,让瑟娜眼中的不安更甚。
“我……以为……你一定会来找我……”她嗫嚅地搅着手指,表情有些欲言又止地吞吞吐吐。
纪沙舟仍维持着先前的姿势不动,只不过,眼中的光芒更慑人。
似乎再也受不了那眼神所造成的压力,瑟娜娇嘻地嘟起嘴,一副豁出去的模样勇敢地走到他面前。
“好了好了,我承认就是了,你不要用那种恐怖的眼神看人家。”
终于,纪沙舟冷冷地开了口:“你想承认什么?”虽是问句,声音却有些笃定的了然。
“我……承认这一切都是我安排的。”昂起下巴,她把在烧烤店前遇上杨西箩,因一时气愤而瞎编的那个谎言,到后来找上叶书晴演戏的过程,全讲了出来。
一开始,她还一副理直气壮的味道,说到后来,却愈说愈小声,因为,对方愈来愈阴寒的脸色让她的心愈来愈胆寒。
听完瑟娜的话后,纪沙舟一双浓眉怒不可遏地扬了起来。虽然早已由杨西箩的口中知道了事情与瑟娜有关,但他并没有上门兴师问罪的打算。
因为,自始至终,他认为所有的问题,都出在她对自己的“不信任”上,他并不认为任性的瑟娜可以介入破坏的程度有多少。
如今,他完全没有想到,为了一时的快意与偏见,瑟娜竟然编了这么离谱的谎言,只为了打击杨西箩……
他的脸色在瞬间变得铁青。
“我只是想惩罚她而已嘛,谁教她那么嚣张!”见他脸色一点也没有和缓,她嘟起嘴低低地再道:“Max,人家知道自己太过分了嘛!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原本,恶作剧的用意只是单纯的想挫挫对方的锐气,并没有想到后果。那天,报复的快感冲昏了她的头,她不晓得叶书晴的演技可以棒到那种程度!
然而,所有的一切却在杨西箩掩面痛哭离去后,完全走样。她难过的画面开始让她不安;这几天,透过父亲罗伯特转述了Max的异状之后,良心道德更蒙上一层阴影。
她以为Max一定很快就会上门找她算帐,谁知,事情都过了一个礼拜,她却“安然无恙”。这虽让她松了口气,但这种苟且偷安的日子,却反常地更令她难受。
终于,在度过了辗转的几日后,为免让那愈来愈窒息的罪恶感吞噬她,她只有硬着头皮前来自首。
她看来不太诚意的道歉显然没有打动纪沙舟,只见他仍是瞪着她粗声地道:“这么说来,这件事书晴也有份!”
瑟娜怯怯地点点头。
“很好,我不知道你们之间什么时候成了这么有默契的舞台搭档。”他重重拍了下桌子,猛地自椅子起身,走到落地窗前,背对着她。
“Max——”她讨饶地来到他的身后,像个小媳妇般扯了扯他的衣角。“人家知道自己错了啦!”
纪沙舟没动,高大的身影被落日科晖照射出一条立体的翦影。
“Max……”她的声音已带有些哭意。
地上的影子还是没动。
终于,瑟娜的眼泪落了下来……
* * *
台北的天空又恢复了往日的阴霾,细雨纷飞,又湿又冷。恰如此刻杨西箩的心情。
与纪沙舟“分手”一个礼拜来,她每天就是这样傻傻愣愣的,一有空就对着那张福尔摩沙的会员证发呆。
与他的相遇、相处,过程如今想来似乎都已然遥远,仿佛成了过眼云烟,要不是手中这张烫金的会员证还紧握在手中,她可能会怀疑,所有的一切只是南柯一梦。
一直以为,她对纪沙舟的感情不会眷恋多久,毕竟,所有的一切是如此地不真实,如此地迅速,而她也一直处于被动的程度居多。
然而,她却完全低估了纪沙舟在她心目中的分量,这几天,她不断地想起他,想起两人编筑的那段赛车梦——
她还记得自己曾对他说过,将来她要生四个小孩,然后组成一个赛车家庭,爸爸妈妈赛大车,小孩赛小车。
当时,对于她玩笑的话语,他哈哈大笑地将她搂在怀中,然后坏坏地笑道:“你以为四个小孩就可以满足我吗?”
当然,她以几个拳头回敬了他这番话。
如今回想起来,那种甜蜜的感觉已化为深深的酸涩,敲击着她的心坎。
“二姐,巧姑妈叫你下楼吃饭,她卤了你最爱吃的红烧蹄膀。”大门被轻轻地敲了敲,杨南筠的小脸探了进来。
杨西箩只是哀怨地瞅了小妹一眼,接着便重重地叹口气:“小妹,‘门当户对’真有那么重要吗?为什么现代人那么现实?真正的爱情到底在哪里?”
突兀的问题令杨南筠怔了一下,犹豫了几秒后,她走进房里坐到了杨西箩的身旁。
“坦白说,二姐,你的问题我无法回答。我只能说,每个人成长的背景不同,看事情的角度也不一样,我们不能说别人的价值观不对,因为,所站的立场根本不一样。”
她的分析让杨西箩眼中的哀怨倏地黯淡下来。
“走吧!我们先下去吃饭,你最近瘦好多,大家都很担心你。”看着二姐近日迅速消瘦憔悴的容颜,杨南筠心中闪过一丝难过。
透过杨东筝的转述之后,全家知道了事情的模糊梗概,却不知事情的最后发展。
但从杨西箩近日消沉的眼眸中,明眼人已看到了“结局”。大家禁口不提“失恋”这两个字眼,不敢相信两人的结束,仍隐隐期待着会有进一步的发展。
纵使最后事与愿违,他们也不希望再提起这个话题刺激杨西箩,全家人都坚信,这段阵痛期很快就会过去,乐观的杨西箩很快就可以痊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