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屁!”科尔沁忍不住破口大骂,“你胆敢毁坏义珍的名誉,让将军府颜面无光,我要你王府上上下下一并为你的无知付出惨痛代价!”
“我不信皇太后会是不辨是非的人。”德焱朗声说。
“焱儿,还是三思为妙,不可轻举妄动。”景玉见德焱不肯放手,紧张不已,就怕导致科尔沁受伤,让整件事情更加不可收拾。
“不要轻举妄动的人是他们!”德焱放眼扫视剑拔弩张的禁军,义正词严的喝令,“你们都给我听好,我德焱贝勒现在就带将军进宫面见皇太后,若你们敢伤王府任何人一根寒毛,我德焱誓取他的命。”跟着,他转向景玉,对她说:“额娘,我把慈儿交给你了,希望这次你不会让我失望。”
语落,德焱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强押科尔沁入宫。
王府暂时得到了平静,但禁军仍未撤离,管制着所有人不得进出王府。
到了午时,宫中传来一道圣旨,由刑部的佟云大人领命到聂亲王府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日,贱奴皓慈忤逆犯上,罪行重大,今赐下白绫三尺,立即俯首认罪,不得有误,钦此!”
景玉一震,颓然坐在地上,口中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怎么会……”
“福晋快请领旨。”佟云见她呆若木鸡,便开口催促。
“不、不……”景玉茫然无措,心神涣散,只能不住的向后挪动身子。
佟云见了,上前扶起她,将圣旨放在她的手中,同时把她拉到一旁,小声的问:“怎么会闹出这么大的事情来?居然连皇上都给惊动了。”
景玉倒吸一口气,赶忙祈求,“三哥,你要帮帮小妹的忙呀。”
原来佟云和景玉有亲戚关系,景玉已经没有办法,只好要求佟云网开一面,但他立即回绝了。
“这怎么行呢?”佟云面有难色。“皇太后指名派我来,你还会不懂是什么意思吗?若让人抓到把柄,落入口实,别说是聂亲王府,就连你娘家这一脉也要受累的。”
“小妹知道,小妹怎么会不明白呢?”景玉急得直跳脚,说着眼眶就红了。“三哥不明白,焱儿很看重皓慈那丫头,若是她有个万一,恐怕焱儿也活不成了,他人没了,那王府又有啥指望呢?”
“这事真是闹僵了。”佟云摇着头。“德焱在宫里大骂义珍的不是,还嚷着要皇太后取消指婚。你想一想,义珍是皇太后的孙侄女,她父亲科尔沁又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就算德焱所言属实,是义珍自己跌下楼的,皇太后和皇上又怎会为了区区一个奴才而委屈皇戚呢?反而说她媚惑主子,是红颜祸水,才会赐死的。”
“啊!”景玉哀呼,“这怎么可以?这不是枉死人、屈死人了吗?”
“这皇宫内院的事,小妹还会不明白吗?”佟云悄声说。他伸手示意,手下立即捧来盛着白绫的盒子。“事已至此,保住王府最重要,只能说那丫头没福份,德焱也怪不得你。”
“不,三哥,你听我说,我必须进宫一趟。”景玉终于下定决心,连忙道。
“你是必须进宫,皇太后和皇上还等着你回话呢!”佟云点点头说:“这罪奴不死,王爷和德焱就必须一直留在宫中。”
“我就是要去救王爷和焱儿,但皓慈绝不能死。”
佟云蹙起眉心。“这叫我很为难。”
“三哥,你只要待在王府,万一小妹进宫未归,你再处决皓慈也不迟。”
“这……”
“人命关天,请三哥莫再犹豫。”景玉求道。
佟云细想一下,终于点头说:“好,我答应你,但你必须在日落之前赶回来,并且请皇太后和皇上收回成命。”
景玉立即点头,虽然她心里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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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宁宫
皇太后、皇上高坐在上头,俯视众人。
“福晋,你来得倒是挺快的。”皇太后冷声问道:“哀家问你,皇上的旨意是否已经照办?”
德焱闻言,心神俱碎,他痛苦的喊,“额娘为什么不帮我好好照顾慈儿?为什么?”
“大胆!”皇太后怒斥,“为一个已死的奴才伤心,你还将不将哀家和皇上看在眼里?真是可恶!居然到现在还不知道觉悟!”
“慈儿虽是奴才,但她也是个人,她是无辜的,就是皇太后和皇上也不能随随便便的杀人。”德焱痛心至极,全然豁出去,已不在乎生死。
皇太后震惊异常,从没有人敢像德焱一样,用“杀人”这样严重的字眼来指责她。
“你……你大胆!”她瞠目结舌,气得脸色泛青,恨他实在不知好歹。她把所有的气都转移到聂亲王的身上,沉声怒斥,“聂亲王,看看你教的好儿子,胆敢忤逆犯上,光是这种大逆不道的行为,就足以让聂亲王府满门抄斩!”
聂亲王被拘禁一夜,在过度的忧虑下,身心已是疲累不堪,现在皇太后的责问犹如大石压顶,逼得他连大气都不敢多喘一下,忙磕头求饶。
“请皇太后息怒,请皇太后看在小儿年轻不知轻重,饶了他的大不讳,往后微臣一定严加管教。”
“哀家已经给他太多的机会,看来他就是仗着哀家不会拿他怎样,才会愈来愈嚣张。看来哀家是该给他一些苦头尝尝,他才会知道什么叫分寸。”
“皇太后息怒,皇太后饶命。”
“阿玛,不用为孩儿求情,反正孩儿也不想活了。”德焱朗声说。
“混帐,我和你额娘还健在,你敢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聂亲王痛心疾首,面容异常憔悴。
皇上和聂亲王毕竟是有血缘的兄弟,不想让聂亲王太过难堪,因此主动开口缓和气氛。
“年轻人难免气盛,谁没有过一、两件荒唐事?相信王爷和福晋以及贝勒都有了悔意,往后不会再犯相同的错误,何况罪奴已经伏法,依朕的意思,这件事就到此为止。”
皇太后见皇上已经开口说话,纵使心中有怒气也不好发作,于是她抿了抿唇,退一步说:“既然皇上都这么说了,哀家再说什么就显得器度狭小。好吧,就照皇上的意思,这件事就到此为止。”
科尔沁闻言,立刻上前跪地禀明,“皇上、皇太后,这件事虽然到此为止,但小女义珍因这件事,不管是身体或心灵都受到极大的打击,将军府的威名也因而受损,请皇上、皇太后做主,否则不但科尔沁没脸见人,恐怕小女义珍也不想活了。”
皇上、皇太后闻言,不禁面面相觑。
“有这么严重吗?”皇上说:“朕不是已经赐了逆奴死罪,难道将军还有不满?”
科尔沁满脸哀戚,“皇太后将小女义珍指给德焱贝勒,还没过门就发生这种事,老臣惶恐……”
“惶恐什么?将军有话直说。”皇上见他支吾难言,便开口催促。
有皇上做靠山,科尔沁无所垩碍,立即说:“老臣唯恐德焱贝勒怀恨在心,将来不会善待小女义珍。”
皇太后点头。“说得是。”她转头问道:“皇上,这该如何是好?”
皇上蹙起眉心,想了一下才说:“将军的意思是要皇太后取消这门婚事?”
“不不不,老臣不是这个意思。”
“那将军是什么意思呢?”
“只要贝勒保证一定善待小女义珍,在她尚未替王府传嗣之前绝不纳妾,并且……”科尔沁顿了一下,看着德焱,清楚的说:“择日登门致歉,郑重表达内心的悔意。”
“不可能!”德焱闻言,想也不多想就一口否绝。
“放肆!”聂亲王捏把冷汗,低斥道:“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
刹那间气氛既尴尬又凝重。
皇上即刻道:“朕明白将军爱女心切,但这整件事看来并非全是德焱贝勒的错。将军何妨规劝自己的闺女,男人三四妾本属平常,应放宽心来看待,要她顾着自己的身份,不要与下人一般见识。将军,你明不明白?”
科尔沁愣了愣,随即俯首,“是,老臣明白,谢皇上提醒。”
皇太后见皇上已经说了重话,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于是附和着道:“将军和聂亲王即将成为一家人,不好为了这么点小事而伤了和气,依哀家的意思,就把婚礼订在七天后,盼这场婚礼能促成两家和乐,也好了了哀家的一桩心事。”
科尔沁和聂亲王立即下跪谢恩,两人都有诚意和解,但德焱却不以为然,他觉得既然皓慈已死,人生再没有什么值得他留恋。
“对我来说这并非一件小事,我的世界已经毁灭了。”他喃喃自语,蓦然跪于地,扬声说:“德焱无法给义珍幸福,请皇太后取消指婚。”
“什么!”皇太后大为震怒,愤慨的斥责,“你真是不知好歹,莫非是想气死哀家?”
旧怒未平,新怨又起,科尔沁面上无光,十分生气,“老臣看他根本是目中无人,请皇上一定要严惩。”
场面剑拔弩张一触即发,景玉再也隐忍不住,急忙伏跪于地,“请皇上、皇太后息怒,臣妇有件事非说不可。”
“哼!”科尔沁冷哼,讽刺的说:“教子无方,难道还想替他脱罪?”
“将军欺人太甚,怪不得我了。”景玉立即回应。
“你说什么?想吓唬人吗?”
景玉不再理会科尔沁,面向皇太后,神情相当谨慎,小心翼翼的开口,“臣妇要说的这件事非同小可,请皇太后将不相干人等立即遣下,以免……丑事外扬。”
“想玩把戏?简直多此一举!”科尔沁冷言冷语。
“到底是什么事?”皇太后厌烦的说:“鬼鬼祟祟,有什么事你快说!”
“这……”景玉显得有些犹豫,因此支吾其词。
“怎么?不敢说,还是根本没话说?”科尔沁揶揄,他看景玉只是在拖延时间而已。
景玉闻言、原本软弱的心不得不铁硬。
“好,臣妇这么做实非得已,相信皇上和皇太后不会怪罪才是。”她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张药帖,交由公公呈上。
皇上和皇太后传阅后,都不明白原因,皇太后终于发火,不满的骂道:“这是什么意思?不过是张药帖,有什么好看的?”
“太后有所不知,义珍小姐在王府昏厥后,臣媳曾请大夫替她把脉诊治,只是随后将军府便派人来接走义珍小姐,抓来的药也就没有派上用场,而这张药帖就是大夫当时所开的。”
“原来如此。”皇太后点了点头。“但是,那又如何呢?”
“问题在于这些药并不普通。”
“怎么个不普通法?”就连皇上也好奇了。
“它是帖……”景玉实在没勇气往下说。
“是帖什么?你快说呀!”皇太后不耐烦的催促。
景玉俯首,磕倒在地。“臣妇不敢说,唯恐口说无凭,请皇上准传御医,只有御医才能证明臣妇所言。”
“荒唐!无聊!”科尔沁大嚷,“你这样拖拖拉拉到底是何居心?”
“将军莫急,等御医一来,一切就可知晓。”景玉不疾不徐的说。
“狡辩!”科尔沁斥责,转而上奏,“皇上、皇太后千万不要受到愚弄,请皇上重重治聂亲王府的罪!”
“立刻请御医前来。”皇上下令,随后对科尔沁说:“就算要治罪,也要是罪有应得,一会儿御医来后,福晋还说不出个所以然,到时朕一定不轻饶聂亲王府。”
聂亲王不安的咽下口水,悄声问身旁的景玉说:“你到底想做什么?”
“王爷请放心,妾身是在挽救王府。”
他用质疑的眼神望着景玉,只见她屈膝跪地,对皇上、皇太后请求。
“臣妇还有一事相求,望请皇上、皇太后饶恕。臣妇已央请刑部佟大人手下留情,暂缓执行绞刑。”
德焱全身有如触电般觉醒,顿时精神抖擞。“额娘,此话当真?慈儿没死?”
景玉看着儿子,微微一笑,轻声说道:“额娘怎敢让你失望?”
德焱激动万分,几乎无法自己。若不是身在宫中,他会不顾一切奔回王府,再也不离开皓慈的身边。
皇太后拍椅臂大骂,“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对皇命置若罔闻,欺君枉上,该当何罪!”
“臣妇之所以这么做,是不希望皇上在不知情之下枉杀无辜,臣妇是想为皇族积德。”
“狡辩!狡辩!”科尔沁激动的喊,“皇上不能再相信,否则王法荡然无存,何以立信于众臣与天下之百姓?”
“皇上,”德焱言简意赅,“奴才的命也是命,她也是人生父母养,请皇上三思。”
“这……”
皇太后见皇上果真犹豫,忙开口说:“有道是军令如山,更何况皇上身为一国之君,朝令夕改如何能服众?”
“皇上,微臣相信内人之所以这么做,一定有她的道理,微臣也请皇上三思。”
聂亲王虽这么说,其实心里忐忑不安,景玉口口声声说要救王府,所言所行却不是这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皇上……”
“好了!你们都别说了。”皇上朗声说:“其实朕也想过,赐死的虽然只是一个奴才,但也是一条人命,理当谨慎小心,免得冤枉了无辜。”
“皇上……”
皇上手一挥,阻止科尔沁开口,“将军请放心,朕若是发现聂亲王一家是在愚弄朕,朕绝不会善罢甘休,非治他们死罪不可,并且抄家灭门,撤销爵位,所有财物一律充公。”
其实,当皇上下旨赐白绫后,心里就后悔了。想年轻时,自己有过多少风花雪月之事,比起德焱是更胜一筹,见他对一个奴婢如此痴心爱护,实在不忍棒打鸳鸯。但为免科尔沁心有不平,才不得不说重话。
在众人的期盼下,御医终于来到,皇上一见到他,马上下令,“跪拜礼仪免了,你快过来给朕看看这张药帖。”
御医从公公的手中取得药帖,仔细端详,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
“看明白了吗?”皇上问。
“是,明白了。”
“说,这是张什么药帖?”
“这是帖安胎药。”御医老实说出所见。
这句话犹如晴天霹雳,震撼了所有不知情的人。
“什么?!”皇上龙颜大怒,猛然站起身。“简直是莫名其妙!可恶至极!”话落,他拂袖而去,懒得再管这件事。
皇太后吃惊之余,见皇上震怒异常,也有些不知所措,不禁埋怨起科尔沁。
“这是怎么回事?瞧你给哀家捅的楼子,真要气死哀家了!义珍那鬼丫头在搞什么?居然……哎呀,真是丢脸!”
科尔沁也不明白,打从义珍出事,他就忙着讨公道、要面子,想不到这次丢脸丢大了。
“老臣……臣也不知道。”他支吾难言,心头忽然升起一念,忙喊道:“冤枉呀,这肯定是冤枉的,是聂亲王府故意栽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