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热气从后方对著她的耳朵而来,她又被吓得差点跳起来。
这个人的声音,就算她投了十八次胎都认得出来!
双手覆著耳朵,她怒瞟了这个狂徒一眼。“啧!我忘了七月会出来乱跑的还有色鬼!”
“小唐,你说的话恶毒级数越来越高,听得都快让我的心滴血了!”雷伟掏著耳朵,对唐维贤大摇其头。
“对不起!我只知道对鬼要说鬼话而已。”撂下这句杀伤力十足的话,唐维贤头也不回地蹬著高跟鞋买早餐去也。
“多情总被无情伤啊……”雷炜的语调中掺杂了一丝落寞。
咦,他堂堂一个sunnyman,干嘛跟林黛玉一样多愁善感?去!
调整好了心情,雷炜信步走入总经理办公室。
同样地,他也被雷韬一大早就出现吓了一跳。
“你没回家吗?还是跟大嫂吵架被轰出来?”他与心中伊人越来越有默契。
雷韬一脸漠然,连看都不看他一眼,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难不成是因为昨天你跟阮宜仪见面,所以……”雷炜对他的不理不睬习以为常,迳自就所知道的线索推论。
“雷炜,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雷韬绷著脸打断他的推理。拉开抽屉,他扔给他一大本案卷,里面都是雨田主要客户的资料。“你是要来看这些东西的吧?”
“原来你知道了!”雷炜扬著眉,敛下一贯轻佻的态度,凝神问道:“小唐告诉你的?”
他抢自家公司客户的秘密在最近被唐维贤发现,被揭发早在意料之中;只是,他不希望检举的人是她。
“连她也知道你将订单转给你另外开的公司?你不是一向都很守密?”
“是很守密啊!起码我开公司的事她不晓得。”兄长的话免除了唐维贤的嫌疑,也让他松了一口气。下一秒,他好奇起雷韬平静无波的态度。“这件事你知道多久了?老头子知道了吗?”
“我知道多久重要吗?老头子知道重要吗?”雷韬反问。
“是无所谓,反正知道就知道了……真是的!我还特地起了个太早要来偷看资料,以后光明正大跟你就借好了。啊!困死了……”雷伟打了一个大呵欠,翻身躺到沙发上。
“何必如此?老头子本来就打算让你接手,我让这个时间缩短如何?”同样一脸疲态,只是雷韬看起来更没精神。
“老哥,你今天很反常喔!你平常不发这种神经的!我要的不是雨田的经营权,更何况跟你一起在商场上竞争比较有趣,你可别太早变成一只斗败的公鸡啊!这不太像你!”雷炜从沙发上跳起来,正准备要摸雷韬的头确定他有没有发烧,怎料手才一伸,他敏锐的眼睛已经瞄到雷韬压在手下的几张照片。
大手的方向一转,照片落入了雷炜的手中。“我还在想是什么哩,原来是这几张照片让你那么郁卒啊!又不是春宫小电影,你紧张个什么劲?”
“还我!”雷韬不悦地将照片抽回。
“别生气嘛!她跟另一个男人在公共场所抱在一起又不能代表两个人有一腿,你要生气也要弄清楚原因再说,干嘛把自己当焖烧锅?”
“那男人是她之前的男朋友。”雷韬将照片收进抽屉。
“Sowhat?老朋友叙叙旧,友情的拥抱罢了!”雷炜努力忍住笑意。眼前的大男人比女人来得会钻牛角尖,真把自己当成全世界最会被人背叛的受害者……他一点也不觉得问题有严重到哪里去。
“他们昨天又见面了!”
“那又怎么样?可能是大嫂跟那个人说‘对不起,我要结婚了,新郎不是你!’”雷炜开始觉得整件事情是笑话一则,但兄长伤心的样子又让他将笑声吞回肚子里。
“她对我说谎!”
想起昨天打电话问若彤是否与方以志见面,她却矢口否认,雷韬眉宇之间显得沉重许多。
“我说老哥啊……”
敲门声将雷伟的话打断,想到门外有现成的早餐,他兴匆匆地打开门。
除了唐维贤,门外还多了一个彻夜失眠的若彤。是唐维贤告诉她雷韬的下落。他闷声不响地一夜未归,她也不安地辗转了一夜。
在今天出动之前,她想跟他将误会澄清。
“大嫂,我们正谈到你呢!”雷炜将她拉了进来。“解铃还须系铃人,帮帮忙,不要让老哥一太早就阴阳怪气,吓死我们这些无辜的老百姓了!小唐,对不对?”
“别把我扯进来!”唐维贤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副总不出来,难道想当飞利浦?”
“是,秘书大人!为了不妨碍人家谈话,你手上的早餐就让我代劳吧!”雷炜自动将早餐接手,一面将门关上。“小唐,你真是我的解语花!我刚才就在想要把大嫂找来。”
“我哪来的荣幸当个内贼的解语花!”唐维贤的右手伸到雷炜面前,“五百块!”
“五百块?一碗蚵仔面线加一份蛋饼?”雷伟确认性地检查了袋子里外。“这家店是不是有在卖五百块便当?”
“再罗唆就一千块!”
佳人喊出的天价让雷炜的脸一阵青白。
“小唐,你不当业务员真是太暴殄天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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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今天要飞伦敦,我们会有好几天见不到面。”若彤把她带来的早餐放到雷韬桌上。
她看向雷韬,见他无言地盯著装早餐的纸袋发呆,知道他心情不好。
“雷韬……”
深吸了一口气,雷韬将照片拿出来摆到她眼前。“为什么要骗我?”
若彤的脸色霎然刷白,“你怎么会有这些照片?”
照片的主角是她与方以志,照片的时间正是他们在街上巧遇喝咖啡的那一天,整份照片是他们见面的纪实。
若彤直觉地认为拍照的人居心叵测。
是谁?
雷韬似乎昨天就看到这些照片了,而她为了不让雷韬有过多的联想,才会对他说谎。
初衷是善意的谎言,现在想起来竟然变得可笑……
“为什么要骗我?!”雷韬语调低沉且饱含愠怒。
“我没有要骗你,我只是不想你想太多!我们只是在路上碰巧遇见,一起喝杯饮料而已。”
“连昨天也是?世界真小!”雷韬干笑一声。
若彤噤声不语:没想到昨天再见到方以志的事雷韬也知道了!
刹那间,她回想起那天在咖啡厅方以志眼底那抹深邃诡奇的幽光……
是他特意安排的?
“雷韬,相信我!这件事情我是处理得不好,可是我跟他真的结束了!昨天我就已经跟他说明白了!”
沉默即刻降临,那双冷敛的眼瞳里没有信任!
“雷韬,不要不相信我……”
雷太太曾希望她能改变雷韬被旧日回忆影响的封闭性情,如果他对她都产生不信任感,雷韬就再也无法接受爱了!
这样的雷韬,会在过去的痛苦里沉沦……她不要这样子!
“真像阮宜仪对我说过的话……原来女人都是一样的!”雷韬连出口的话都失去了温度。
“雷韬!”若彤低喊著,抚著心口,那里似乎被冰冻住了,不再跳动。“不要这样想!除非你不爱我了!”
“爱?”雷韬的视线比冰还要寒冷。“这个字眼我不会再用了!”
若彤不自觉地身体微颤,脸上不知道多了什么东西……
她伸手去揩,是泪!她却觉得流下来的该是心里的血……
在她欲言又止之际,外头传来嘈杂声。
“你别拦我!我要见韬!”
香风随著大门的敞开飘进。
“韬!又有新的照……”阮宜仪嘴边的话因见到若彤而止住。
“新的照片吗?”若彤的视线凝在她拎著的黄色纸袋。
“老哥、大嫂!她的话一点参考价值都没有,别听她的!”雷炜对这个破坏合局的程咬金开始考虑用武力把她架出去。
“雷炜,你说什么?!我是有一分证据,说一分话!”阮宜仪用高跟鞋重重地踩了他一脚,成功地摆脱束缚黏到雷韬的身边,甚至还抛出一个挑战的眼神给若彤。
“我本来以为是以志对我报复才搞的鬼,其实是你不相信我,才派人跟踪我的吧?”若彤觉得胸口仿佛有一团不知名的东西梗著,让她难以呼吸。
“不对哦!你们今天是来调解的,要是互相怀疑,那不是著了有心人士的道?”雷炜赶紧打圆场,又趋前将阮宜仪拉开。“你再颠倒是非,连我这个美女至上的人都要对你不客气了!”
“你干嘛?我是来帮韬认清这女人的真面目的!”阮宜仪又踢了他一脚。
“小唐,把大胶布拿来!”雷炜一把将她扛上肩,一面对门外大喊。
“我不要!”阮宜仪双手抵住门边与他僵持著,
“雷韬!”若彤哽咽的声音让场面再度静了下来。
连拿著胶布进门的唐维贤都屏息等待。
“我们的孩子怎么办?”
“什么?你怀孕了?”唐维贤率先代表其他同样惊讶的人发声。
“是韬的吗?还是那个男人的?”阮宜仪送出一个爆炸性的问题。
“你这女人唯恐天下不乱啊!”雷炜执行他的计画用蛮力把她拖出去。
“喂,把她的嘴给我封起来!”唐维贤拿著胶布跟出去。
总经理办公室又只剩下若彤跟雷韬两个人。
若彤抬手看表,快到集合的时间了。她又望向雷韬,凝视他将感情深敛的眼,然后,她凄楚地转过身。“我该出发了!”
“如果你心里还有别人,肚子里的小孩……”
若彤停下脚步,回首——
“拿掉他!”这是他的回答。
第九章
她的心好像死了!
否则怎么会觉得手脚好冷?就像没有温热的血液流动似的。
这具躯壳也一样!
否则眼前的事物怎么会看起来那么不真切?像隔了一层雾,如同海市蜃楼的虚影。
面前的人都在活动著,但为何什么声音都听不见?
脑海中回荡著的,只有一句话——
“肚子里的孩子,把他拿掉!”
“唔……”若彤捂住口跑进厕所。
没有任何东西的胃里只吐得出酸水,直到酸水也吐下出,她只能张著口干呕。
“若彤,你怎么了?”察觉到异状的同事著急地敲门。
若彤撑著洗手台的双手下住地发抖。
“若彤,你可以把门打开吗?”
她看著镜中的自己,一张脸比石膏像还苍白——
“肚子里的孩子,把他拿掉!”
“唔!”空胃又开始痉挛,再也没有东西吐得出来,可是她还是想吐!
“若彤,快开门!”不停息的呕吐声让门外的同事敲得更急。
用上所有的力气,若彤反身将门锁打开。
“你怎么了?看起来好糟!”她病奄奄的样子显然吓到了对方。
“我……我没事。我休息一下就好了!”若彤虚弱地对她笑了笑。
婉谢对方的搀扶,在回到自己座位仅几步的路程中,她每一个脚步都像踩不到地面,身子因不踏实的步履而摇摇欲坠。
“若彤,你真的没事吗?”同事追上来扶住她。
“没事……”若彤轻轻喘息,她回过头去,对方的脸变得模糊不清。“我……”
“若彤!”
惊叫声引起许多旅客的注意,若彤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昏倒……
←※→织梦方舟←※→
一到目的地,若彤被送进离机场最近的医院,帮忙看顾她的是章玉蒂。
“你醒了!”
刚抱著一壶水踏进门的章玉蒂总算笑了,她还以为若彤会就这么一睡不醒哩。
“这里是医院?”若彤觉得身心疲惫,眼睛半张地环视著室内。
“对啊!你晕过去好久,都快把我们吓死了!机上又没有医生,我们只好一到机场就把你送来这里。座舱长跟其他同事才刚走没多久呢!告诉你,你可能已经登上本公司今年度十大航空新闻的主角了!”章玉蒂半开玩笑地说著,希望让若彤深锁的眉头放松。
虽然她跟若彤称下上是手帕交,但若彤抑郁的神情看在她眼里也会觉得心疼。尤其是若彤在昏迷中还捧著肚子不断地呓语著「不要拿掉”,让她听了更是感伤。
现在,若彤正抚著肚子。
她刚刚梦见有一个人血淋淋的手里抱著一个未成形的胎儿——
梦中的余悸犹存,而现实中的泪已流尽……
“小孩没事!他健健康康地在跟你争身体的养分,你拼不过他所以才会昏倒。”章玉蒂拉著她的手安慰道。
她本想说得轻松一点,却又难掩尴尬。大多数女人都不会想让他人知道自己未婚怀孕的事情,她更想不到向来循规蹈矩的若彤也会如此。然而此次的意外昏倒让这个秘密曝光,实在很难想像作风一向保守的公司会有什么样的处置……
“大家……都知道了吗?”若彤也在想著同样的问题。
“嗯。没办法,太意外了!”章玉蒂轻叹一声点点头。“不知道会被传成什么样子,你可要有心理准备。”
“没关系,我打算辞掉这份工作了。”看著乳白色的天花板,若彤为未来下了一个决定。
“若彤,其实这件事也不至于走到这种地步,你会不会太冲动了?”自动放弃饭碗兹事体大,章玉蒂连忙劝她打消念头。
“不。”若彤一脸平静。“我只是想换一份安定的工作,好好地养育这个孩子。他对我而言,胜过一切!”
“若彤,你真的仔细想过了吗?”章玉蒂仍然认为这并不是明智之举。
若彤但笑不语。窗外映入满室紫影红霞,她一颗悬浮不定的心慢慢地沉淀下来……今后,就是这个孩子与她共度宁静的晨昏,
至于“他”,她不再想、不再爱,让种种回忆随晚霞隐入漫漫长夜……
“若彤,我可以直言吗?”章玉蒂犹豫了好一阵子才鼓起勇气开口。
“嗯!”
章玉蒂又迟疑了半晌道:“小孩的爸爸知道吗?”
若彤的眼神微黯,顿了一下,沉默地点点头。
“那……不结婚?”
又是颔首。
“他始乱终弃?”章玉蒂以为若彤碰到恶男。
若彤对这个问题不点头也下回答,只道:“玉蒂,我想打一通电话,你可以回避一下吗?”
“当然可以!”章玉蒂点头如捣蒜,动作迅速地转身出去。
拨通了电话,接电话的人带著浓重的菲律宾口音。“找哪位?”
若彤道出了要找的人,片刻后,那个人的声音在另一端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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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以志,你给我出的什么鬼主意!韬跟那女人分手了也还是不理我!大骗子!”
阮宜仪此刻正在方以志工作的银行的贵宾室里大吵特吵。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这些天来她挂在嘴上的都是相同的怨言,不但方以志烦得要命,就连帮忙缓颊的银行经理也闻之色变。
要不是念在她称得上是银行的大户,得罪不得,否则以她这般无理取闹,早在第一天就被驻行的警卫给赶出大门,而不是另行辟室让她任性嚣张。
“我已经帮你把雷韬身边的女人弄走,至于他不理你,我也没有办法。”方以志一而再、再而三地重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