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漱榆微妙的神情变化,翟洛安全都看在眼里。他不由得叹气摇头:“你别那么紧张,也别那么担心好不好?我爱你,你不会因此而少条手臂什么的,更不会因此而下地狱。”
裴漱榆这下更是被吓着了。她从前认识的男人曾经为了想达到某种目的而一直跟她说我爱你我爱你,但没有一个像翟洛安说得这么自然、真诚、坦率,这比那些甜言蜜语更让她信任。
然而,她的心里愈觉得甜蜜,相对地也就更没有安全感。她开始害怕失去翟洛安。
翟洛安如果不是耐心惊人,就算不被这两个女人搞到神经错乱,也会被裴漱榆搞到颓丧而气馁。
“你又害怕了,是不是?女开始畏怯了?”
裴漱榆不语,只是轻轻抬起那双盈满水雾的眼眸,那样怯弱,那样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混乱感情,幽幽地瞅着他。
天!她这样的眼神,真的足以让他疯狂。他叹了口气,轻轻转过她的身子,指着桥对岸长椅上坐着的另一对依偎的男女。
“看到那边那对情侣没有?你知道你需要什么?”
裴漱榆依着他的手指看过去,那对情侣又是亲吻,又是拥抱,从他们的肢体语言,仿佛可以听见他们愉悦的笑声,感受到沉醉在幸福中的欢愉。那名女子整个人都埋到情人的怀中,恨不得融化在他怀里似的,深情拥吻。光只是看着,就让人不由得感染了那种“爱”的感觉。
他伸出手,轻柔地抚着她的脸庞,将她的视线移向他。他眼中那片足以软化人的似水柔情令她昏眩,她听见他的声音温柔地说:“你需要有个男人紧紧拥着你,保护你,给你温暖,帮你挡风寒。你值得一个男人最温柔、最深情的吻,向你诉说他不变而真诚的爱。”
他诚挚的言语夺走了她的心,眼眶中的水雾是感动的泪。她仰起头,做梦一样地看着他。在四目交接的那一刹那,她全身都软了。沉默的凝视仿佛维持了一辈子,她的心为之开启,暖意不知不觉打从她的心底升起。
她闭上了双眼,等待他柔情的吻。
唇碰着唇,脸触着脸,吻是轻的,但舌尖是滚热的。他的味道是清清凉凉的刮胡水味,属于男性特有的气息扑向她,有如海水般密密包围着她,她像在海水中载浮载沉,飘着,浮着……
那是她不熟悉的感觉,她并不认识的两个字——爱情。
她不由自主把双臂攀上了他的肩,沉溺在这醉人的吻中,舌尖相触,唇齿相依……
她是如此地专心、真情,翟洛安居然因这样一个生涩的吻而感动了。
他吻过许多的唇,不同的女人,他知道怎样可以让女人迷醉于他的魅力之下,臣服于他;那些女人也明白如何挑逗他的情欲。然而那些花招和技巧,却敌不过裴漱榆一个青涩的吻,令他动情而感动。
他回应她以热情,缠绵地吻她。简直不可思议,那是种全新的经验,如果说爱情真是上天注定的缘分,那他相信这回他笃定找到了此生的真爱。
他闭上了眼睛,两人的鼻尖接触,他的额靠着她的。她整个人偎在他怀里,紧贴着他的胸膛,任他血脉的温度温暖她的心,感觉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多希望这一刻就是永恒,这夜永远都不要终止。
“我有个好奇怪的感觉。”他紧拥着她,在她耳边喃喃道。“好像现在的你,才是我熟悉的你,而昨天晚上在我办公室的那个……知道吗,我现在甚至怀疑那到底有没有发生过?是不是只是我的一场梦,不是事实?”
她沉默着,半因不知该如何回答,半因她不想回答,她只想沉醉在这动人的柔情蜜意当中,不要清醒。
“你这个小女人,”他叹了口气,爱意绸缪地吻她的眼睛、鼻尖、细眉。“你怎么有办法把我搞得这样神魂颠倒?”
她在他怀里悄悄摇摇头。不,不是她把他迷昏了,而是他迷眩了她。看,她已经忘了她的坚持,已经把他的身份与她所犯的罪强迫搁置一边,只因不舍他浓浓的柔惰。
一阵风来,吹得两人衣袂翩然,夜愈来愈凉,甚至下雨了。翟洛安这才想起气象设计中心说今天晚上是会下点小雨的。
桥对面的那对情侣都走了,翟洛安虽然很想沉浸在这醉人的情意中,但他可不能害裴漱榆伤风。
“走吧,”他吻吻她的唇。“很晚了,我送你回家。”
裴漱榆一想到翟洛安要送她回家,可能也会上楼,那么复制榆正待在家里,穿帮的危机变大……
她立刻从翟洛安温柔的怀抱中醒来。“不用了,我自己回去。”
他责怪地搂搂她。“别傻了,下雨你没看见!你想我会放心这么晚让你一个人在街上晃?”
“那……”裴漱榆伤脑筋地脱口而出。“那我就不回家。”
翟洛安这下可真的不明白了。“为什么不回去?”
“我……我……呃,”裴漱榆笨拙地替自己想解套的方法。“我今天晚上并不想回家。”
“不想回家?”
翟洛安皱起了眉头。如果不是下雨,他可以陪她在外头鬼混,可是雨愈下愈大……
“那……好吧。”他很快有了结论,让裴漱榆坐上车,他把裴漱榆带回了他自己的家。
第六章
橘红色调的温暖装潢、柔和的灯光,站在翟洛安家的客厅,裴漱榆顿时觉得好舒服。这是间看得出精心设计过的屋子,至少,不像她是看着家具的立体型录挑一挑就叫家具公司送来的那种。
那张鹅黄色的沙发,发出一种魔力诱惑着人去坐,裴漱榆不由自主地走过去坐下。环视这间屋子,她由衷地赞:“你家好漂亮。”
翟洛安自在地走向窗户拉开窗帘,不在意地回头笑笑:“我只是把它弄成我想要的样子。”
“这么大的屋子只有你一个人住?”裴漱榆的问话并未经过太多的思索。“你父母呢?”
“移民到月球养老去了。”
她马上又不用大脑了,本能就应:“哦,我家人也是耶。”
这话引来翟洛安一阵疑惑。“你母亲不是帮你买了你现在住的这间屋子?我还以为她跟你住在一起呢。可是刚才去找你的时候,却又没看见。”
“你说什么我妈买的屋子?那是租……”裴漱榆反射性的回答翟洛安,好在话说到一半,她立刻警觉地想到翟洛安之所以这么说一定有原因,是不是复制榆又瞎说了什么?她当然非得帮她圆谎不可。“哦,呃,对啊,那是我妈以前买的。”
这话虽然没造成翟洛安过多的怀疑,但他仍觉得奇怪:“为什么有时你的思绪总像是会跳跃一下,或是遗忘了什么?”
“有吗?”裴漱榆遮掩似的讪讪一笑。
他深深地看她一眼,似乎想从她微垂的眼眸中看出一些真伪,然而她畏怯的眼神,又再度勾起了他的不忍,他放弃了。
“算我多心。”他甩甩头,撇掉这令人不愉快的话题。他走到食物机前,问:“你想喝点什么?”
“任何分子饮料都好。”她的喜好,基本上跟复制榆的喜好是一样的。
翟洛安点了分子饮料,给自己要了瓶啤酒,几世纪前就兴盛的饮料,在二十一世纪依然受人欢迎。
“谢谢。”
裴漱榆从他手里接过了饮料。然而她的视线正专注于墙上的一幅现代电子画作品,并没有注意翟洛安正走近她,站在她身边。
“这画真特别。”她猛然一转身。“哎哟!”
她并不知道翟洛安就站在她旁边,以致于身子一转,手撞到了翟洛安,一瓶饮料有大半瓶全泼到他身上了!
“啊,抱歉!对不起!”裴漱榆慌张地放下瓶子,歉疚地想替他整理。
“没关系,叫清理机器人弄就好。”他好脾气地自嘲笑着。“还好这次笨手笨脚的人不是我。”
裴漱榆很不好意思地笑了。但他这句话却无意中提醒了裴漱榆什么……
这回泼洒了饮料的不是他,那上回他把饮料弄翻是什么时候?
“你等一下,我去换件衣服。”
翟洛安对裴漱榆抛下上句,便走进卧室。
他没将卧房的门合上,然而卧室很大,裴漱榆从这角度也看不见什么,不过这一连串的过程,泼了饮料、洒到他衣服上,他去换衣服,把上衣脱了……
裴漱榆惊吓地猛然一震。这岂不跟复制榆所说的,她去找翟洛安时所发生过的事一模一样?
天,就有这么巧的事。然而,如果这一切都要这么巧合下去的话,那天复制榆接下来跟翟洛安就玩到床上去了,那她现在、现在……
裴漱榆惊喘地深吸了一口气,发现自己的眼睛正直直地瞪着他的卧房。
她虽然看不见,但她能想象房里一定有张漂亮舒服的大床。这不是件什么特别的事,但她的喉咙却不由得梗了一梗。
关于那天复制榆与翟洛安的激情缠绵,复制榆对她所做的报告并不是完全的实况转播,所以她不晓得复制榆是到办公室去找翟洛安,而不是在这里。她虽然听见复制榆说他们是在办公桌上缠绵,但以她传统保守的观念,总觉得这种事当然得在床上……
于是,那张看不见的床便成了裴漱榆想象的重点。是不是等会她跟他也会上床?他是不是就是这么想的?否则他为什么带她回他家?
这些念头让裴漱榆又是紧张害怕,却又有着莫名的期待,但她并不觉得自己已经准备好了。
她只要随便一想,不管是她或是他全裸地躺在床上……就足以让她脸红如火烧,心跳急速加剧。
翟洛安换好衣服从房间走出来了,裴漱榆一看见他,脸上又火辣辣地烧红,羞怯得想看他却又不敢直视,还下意识害怕地往后退了一步。
“你怎么了?”翟洛安疑惑地研究着裴漱榆的古怪,她脸上的表情像打翻了颜料那样复杂,她眼中似乎对他流露着不经意的渴望,却又死瞪着他,好像恐惧他似的?
“也许,我该……回家了?”裴漱榆嗫嚅地说。这话是问号,显示了她不想离开,却又担心留下来会发生什么事。骤然,翟洛安全都懂了。他笑了,唇往上一弯:“你是以为我带你回我家,就肯定对你有什么目的?比如说,要拐你上床之类的?”
“其实,我……我……”裴漱榆又结巴了。她的心分成了一半,”半担忧着一切不良的后果,另一半却又期待与他更亲密的关系。
“别担心。”他拉她入怀,用最温和的口吻告诉她:“我带你回来,只是因为我不知道有什么地方可以去。你别想太多。”他用手轻轻抬起她的下巴,望进她那双茫然不知所措的眼眸。“今晚不是个好时机,我不会碰你的。”
她承接着他的温柔眼神,一分舒缓的感觉慢慢流过她的心。听完他的话,她也许有那么一点点遗憾,但她更深刻的感觉是喘了口气。嗯,放心了,至少,不用挣扎了。
她的表情松弛了,把头靠在他的肩上,她不由得笑了出来。
他也笑了,轻轻吻着她。她沉醉而微合的长婕像羽扇一样,她的唇湿润而光泽,欲火在他体内缓缓燃烧,他提醒自己,再下去就危险了,他们之间的空气充满灼热和电流,仿佛随时会爆炸,而他才承诺过她的。
他移开她,保持一点距离,笑笑说:“你今天就睡我家吧。放心,我口口声声要你相信我,所以你在这会很安全的。”
裴漱榆微微一笑,醉人的长婕一下又一下地眨着,柔润的唇像迷人的花朵,在微微的薰风中缓缓地绽开……翟洛安只得下令自己转开眼神,不让自己再沉陷下去。
“你不会想睡沙发吧?”他故作轻松地说。“我有间客房,还满舒服的,或者你看上我的房间?没问题,我可以让给你。”
躺在他的床上,在充满他气息的被褥中……那她还睡得着吗?
裴漱榆立刻没命地摇头:“不用不用,我睡客房。”
“好吧,客房在这里。”他领她进入一间较小的卧室,指指左边的墙。“那个门打开,就是浴室。”
“谢谢。”她轻柔地说,依然带了点羞怯。
此刻她羞怯的温柔虽然比起那天复制榆在他办公室里的表现还差一大截,但不知怎地,翟洛安却觉得,不管那天是裴漱榆突然发了神经,或者是他自己作了场梦,他认为这样的裴漱榆才是真正的她,一步一步、小心谨慎,她不随便胡来,但当她真正愿意倾心,那必是绝对的付出。
不知为何,他发现他爱的竟是这样的她,他并不想要那火热却短暂的一夜情,他宁可等她愿意。
“早点休息。”他只敢在她唇上轻轻一吻,便强迫自己别再留恋,拉上了房门出去。
只是那么轻的一吻,却也甜蜜温柔得令人难以忘怀。裴漱榆叹口气,轻轻坐在床沿。翟洛安说的没错,这也是间极舒适的房间,舒适到令她一看到那张柔软的床,就忍不住想躺下。
窝在被窝里,这天的所有回忆依然如影像般一幕幕鲜明地划过她眼前,却不真实地像个梦……应该也算是个美梦吧。
睡在别人的家里,裴漱榆却是有生以来头一遭没有客居他方的陌生与不适,甚至她还有种莫名其妙的安全感。她明白,这安全感并非来自这床或这被毯,而是来自翟洛安,因为她愿意相信他。
她闭上眼睛,延续美梦。他深情明亮的眼睛,燃烧着热情,她仰着头,等待着他的吻……
* * *
一觉醒来,裴漱榆张开眼睛,仍如身在梦中……这是哪里?
她眨了好多次眼,才终于明白,她正在翟洛安家中。但令她讶异的是,她竟如同睡在家中时一样自在、舒服,一夜好眠。
今天是假日,不必上班,然而以裴漱榆固定的生理时钟,就算不必工作,她也是一定的时辰起床。
她伸了个懒腰,下床洗了个澡,把自己打理整齐,又铺好了床。但除了这间客房之外,外头一片安静,寂无人声。开门走出卧房,整个客厅还是昨夜的模样,显然翟洛安还没起床。她向他的卧房望去,只见那门并未关紧,只是微合着。
不知哪来的好奇心,引得她往他的卧室走,她小心翼翼地进了门,不发出一点声响。卧室里,窗帘仍密密合着,翟洛安正在他的床上熟睡。
他仰躺着,一双手臂和半片胸膛都裸露在被单外,她不禁臆想,他是否全裸睡觉?然而光只是那双结实的臂膀和健硕的胸膛,就足以让她心跳加速,呼吸暂时停止——
她听过别人用诱惑来形容女人的躯体,然而眼前这个充满阳刚之气的男人,用诱惑两字来形容还不够,他足以教任何一个最贞洁的圣女变成堕落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