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第一眼见着童宛儿,便打心里头爱怜她,这般清灵水秀、温婉雅致的美人,怎不令人疼惜,尤其她虽柔弱,却有勇气一人独自离家,仅这分胆识,便教慕容十九欣赏不已。
心疼童宛儿一路风尘仆仆,加上今日所受的惊吓,她急刻便要菱衣找家客栈让童宛儿歇下,喝口茶压压惊,顺便好好整治慕容夜枫这薄幸郎君,可她才开口吩咐,始终被她刻意忽略的君啸尘,立即慷慨的提供翔鹰堡坐落于嘉兴的别馆,热情的招呼他们住下,她还在想着如何拒绝,慕容夜枫已率先跑第一个,连让她考虑的机会都没有,再有百般不愿,看在童宛儿的份上也只有跟进。
“十嫂……”慕容十九轻唤心神迷乱的童宛儿,她的称谓令得童宛儿过于苍白的脸颊微染红云。
“别这么叫我,我恐怕今生无缘进慕容家的门。”童宛儿强忍心痛地道。
“你放心。”慕容十九握住她的手,想给她坚持的力量,“如果你听过外头关于我的传言,那么请相信我,我的十嫂除了你没有别人。”
热泪急骤涌上童宛儿的眼眶,“小妹……你说的是真的?不是为了可怜同情我而杜撰谎言安慰我?”
“我做不出这样的事,”透过两人交握的双手,慕容十九真切的感受到她心底的震颤,“既然敢给你希望,就是我有十足的把握。”
虽然慕容夜枫将童宛儿当隐形人视而不见,可还是休想逃出她的眼睛,即使他想要违抗天命,终未能逃出月老的算计。
“小妹,谢谢你。”童宛儿无限感激,在她已经坠落绝望谷底时,给了她重新凝聚力量的信心。
看着楚楚堪怜的她,慕容十九不禁为她感到不平,“其实凭你的家世背景,凭你的花容月貌,即便十哥不懂得珍惜你,也必定不缺乏好男儿上门提亲,为什么你坚持不退婚?或许嫁给十哥并非你最好的选择。”
童宛儿凄凉一笑,“我从未出世就已经指给你十哥,自我懂事起,除了家人,占据我全部记忆的便是他,以他为天、以他为地,十六岁之前的惟一期待,是成为他的妻子,虽然不曾见过他的人,但我已习惯爱他、想他,小妹,这样以他为思想中心过了前半生的我,你以为我还能有什么其他选择?”
慕容十九被她所言震慑住了,好半晌说不出话来。
“十嫂,这样的束缚,你不苦吗?”她觉得很不可思议,同样是女人,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这样穷尽一切的等待一个男人。
“苦啊,怎么不苦?”童宛儿眼里闪着泪花,“可这是上天注定的,我这个平凡的女子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慕容十九突然感觉到胸口宛如压了重石一般的难受,“如果……你和十哥合该无此姻缘,难道你打算用一辈子去等待?”
童宛儿的唇边漾开一抹笑,那是一朵如梦似幻、得偿宿愿的笑容,“但月老终究圆了我的梦不是吗?上天终究没有亏待我。”
她轻易得到满足的模样合得慕容十九心中深深叹息,依慕容夜枫的态度,离圆梦恐怕还有一段坎坷的路要走呢。
第四章
接连着两夜被骚扰,慕容十九已习惯在夜半惊醒,当她困盹的意识清明时,那恍若幽灵般的身影一刻不差的飘至她床前。
虽然早知他神出鬼没的功夫,但她仍无法不吃惊,反射性的在他靠近时想要起身,可她甚至才有这个念头,根本未来得及动作,便感觉到他的手指快如闪电的在她身上一点,除了思路还能运转,全身上下瞬间动弹不得。
一股惶然惧意攫住了她,望着君啸尘那张愈来愈靠近她的脸,慕容十九圆睁的瞳眸射出熊熊怒焰。
“你这卑鄙小人,你怎么敢?”居然使出这种手段制伏她,不可原谅!
君啸尘犹如星子的黑眸漾着一抹邪魅的笑意,仿佛要勾索她的魂魄般的致命,“我有什么不敢?既是卑鄙小人,你怎能苛求我的行径有多高尚?”
他的狡辩令慕容十九气血上涌,这人是双重性格不成?白天一派磊落风姿,到了夜晚整个气质完全变调,就像两个毫不相干的人一样。
“暗算一个弱女子,你不觉得丢脸吗?”
君啸尘笑得更使人心惊,“非常时期得用非常手段,小东西,我的耐性有限,而且没有兴趣再玩猜谜的游戏。”
“住手!”慕容十九情急的大喊,忿忿的瞪着他意图不轨的修长手指,如果可能,她巴不得一口咬下去,“我戴着面具碍着你什么了?这是我的自由,什么要我为你改变?”
“嘘……”他的手指轻触她丰润的唇瓣,“小点声,别逼我亲自封了你的嘴,或者,你其实是很期待的。”
慕容十九闻言倒抽了一口凉气,脑中迅速浮现昨夜的吻,一时之间,全身血液沸腾了起来,她却分不清是因为怒火还是羞愤产生的燥热。
“你……你到底有没有一点廉耻心?对于我十嫂你尚能持之以礼,对我为何却如此恶意捉弄?”“吃醋啦?”君啸尘轻笑出声,抵在她唇上的手指开始蠢蠢欲动,“童宛儿是外人,我自然以礼相待,可你……你是我未来的娘子,我何须受缚于礼教规范?”
一句娘子,险些没将她吓出病来,也由于过度震惊,使得她浑然未觉他的手已离开她的唇,悄然来到她的发鬓。
“谁……谁是你娘子?请你放尊重——啊!”猝然的尖叫声随着脸上的面具被撕开而凄厉的自慕容十九的喉咙破嗓而出,可余音没来得及传至太远,已教君啸尘尽数接收。
他以最有效的方式杜绝了她惊天动地的叫喊,一触及她水凝般的娇唇,所有的理智立刻消散在她宛如香醇花蜜的芳甜滋味中,不可自拔。
而惊呆了的慕容十九在他的唇一覆上来的瞬间,连最后的思考能力都融成了一团浆糊,鼻息之间充斥着的是他身上独特的麝香味,那淡淡的优雅清香迷醉得她三魂掉了六魄,惟一的感受是他在她口中挑起的一股不可抵抗的情潮。
当他移开唇,睁开眼睛的刹那,奔窜在他血液里的热流轰然化作火焰,将他彻底燃烧。
这是怎样的一张荡人心魄的容颜!
一头宝发如丝如绸,一双如柳的黛眉不点而黛,一双云眸似水莹灿,一管瑶鼻挺俏动人,一张未唇柔嫩如樱,艳艳粉颊嫣红醉人。望着美得犹如初绽芙蓉、纤秀如香扇的慕容十九,君啸尘的心正以可怕的速度沦陷。
着了魔似的以手触摸她白皙素润、细致无瑕的香腮,心中深深的咏叹着,他就知道,她的姿容绝非人间俗色。
“这么美丽的脸孔……你竟然忍心藏起来不让我看,十九,我真该好好惩罚你……”
说着,他贪恋的唇又覆下,慕容十九前一刻还沉醉于他惊叹的眸光中,下一刻她已被他炽烫的唇所吞噬,他温柔却挟带一丝强烈占有欲的热吻,像一把火焰烧灼着她,宣示着他将占据的独属领地。
恋恋不舍的抽离她柔蜜的唇瓣,君啸尘阒黑如子夜的瞳眸闪着点点星芒,拇指摩掌着她殷红欲滴的粉唇,霸道的命令,“从今而后,在我面前不准你再戴上面具。”
“你没有资格这样做。”她柔弱的抗议,被他的吻驱散的神智犹未凝聚。
“没有资格吗?”君啸尘拂开她被禁制的穴道,将她馨香柔软的娇躯圈入臂弯里,“我立刻修书回去,要我爹娘亲自到苏州向慕容家提亲,你说我有没有资格?”
不知是他温热的怀抱使人迷乱,还是他的话使人惊诧,慕容十九丝毫忘了该抗拒两人此刻亲昵的举动,只记得要抗议他的专横。
“你这人怎么这么霸道?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吗?你怎知我没有许了人家?”
他狂邪的冷笑,“别说你许了人,即便你已嫁做人妇,我还是有办法要你。”
这人……真的视道德为无物!
“放开我。”慕容十九愠怒的想要挣开他铁钳般的双臂。
“为什么生气?”他勾起她尖润的下颚,迫她正视他的目光。
慕容十九怒瞪他,“你半夜闯进我的房间,难道我连气都不能生?或者还得问问你我可不可以生气?”
最后一句话让他听出了一点端倪,轻笑道:“原来娘子颇重女权,我不反对你漂亮的脑袋瓜子里装这些垃圾,不过,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希望你暂时忘记,免得弄拧了气氛。”
这无可救药的自大狂!慕容十九气得好想捶死他,可一想到自己薄弱的力量在他身上恐怕起不了作用,说不定反被他的铜筋铁骨所伤,权衡之下,打消打人的冲动,在他怀中扭动不休,却仍是被他因得死死的。
“放开我,你这轻佻浮滑的登徒子,你永远学不会尊重人吗?”她忍不住的训斥他。
制住她拼命挣扎的身子,君啸尘浓黑如墨的眸子紧凝着灼灿的欲望,“相信我,我就是太尊重你了才没有直接要了你,我若是放任情感,此刻你早已在我身下。”
“你……”慕容十九因他露骨的粗鲁言辞惊愕得说不出话来,他……他怎么可以有这么邪恶的思想?天!而她甚至可以说是坐在他腿上……
“不要脸!”不知哪来生出的力量,慕容十九一把推开他,立刻爬到离他最远的床角,一张小脸红荡得几乎快要冒烟,“你……你快走,否则……我会开口大叫,如果让我十哥逮到你在我房里,他会将你碎尸万段。”
她的恐吓听在他耳裹不仅不痛不痒,反倒令他觉得好笑,双臂盘胸,好整以暇地道:“你叫吧,最好真能把慕容夜枫给叫来。”
他以为她只是虚言恫吓吗?那副狂恣放肆的模样真会使人吐血,“你不要以为我不敢,我真的会叫。”
君啸尘风度翩翩的做了一个请便的手势,“如果你认为慕容夜枫会为你跟我反目的话。”
“你这话什么意思?”慕容十九警觉心本能的高张。
“意思是——”他拉长了尾音,眼神轻佻邪肆,“他巴不得直接将我们两人送进洞房,好做我的大舅子。”
“你胡说!”她才不相信她十哥会出卖她。
“那么你就扯开嗓子用力的叫吧,最好让他逮个正着,遂了他想和翔鹰堡结成亲家的愿。”
慕容十九燃着星火的幽瞳瞪他,“你的行径如此差劲恶劣,居然还妄想我会委身于你,未免太自负。”
“这才是我的真性情,”对于她投射的怒气,他全然不以为忤,绽颜一笑,吃定了她似的,毫不顾忌的将自己最坏的一面尽数展现在她面前,“而你,若真有你所表现的那么讨厌唾弃我,又怎会在明知我必然夜访的情况下,仍任我来去自如呢?”
“你胡说,我才没有……”她的喝斥,想要争辩的声音却消失在他猖狂的笑眸中,她发现自己根本不需要浪费口舌辩解,因为他总是能够歪曲事实。
“怎么不说话?是默认了?”
慕容十九撇开视线,不想理会他,“请你离开,我很累,想睡了。”
她冷淡的态度令他上扬的嘴角倏的一沉,长臂一捞,将措手不及的她拉进怀里紧搂不放,捧住她的小脸蛮横地说:“不准用这种态度对我,更不准用这种语气对我说话。”
“这不准,那不准,你到底当我是什么?”好不容易压下的怒火又燃起,慕容十九失控的大吼,“我虽是女人,但绝不是依附男人生存的菟丝花。”
君啸尘绷紧下颌盯住她,阴黝的眸子沉得骇人,有一瞬间,在他的汪视下,慕容十九几乎透不过气来。
突兀的,他猝然松手,“你睡吧。”丢下这么一句,慕容十九眼前一花,他已如鬼魅般的消失。
跪坐在床上,她的心无法遏抑的抖颤起来,卸下武装的她,脆弱得不堪一击。
她可以对他狡辩,却无法不对自己承认,不管她是否愿意,他的确已达到目的,或许在萍水相逢的最初那一刻,她就已失去掌控自身情感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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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哥。”
一脚已跨出门槛的慕容夜枫在听闻身后传来的低柔嗓音霎时僵凝住身子,一边暗咒自己的运气不佳,一边讪讪的回转过身来。
“小妹,早啊。”他的嬉皮笑脸在对上慕容十九沉凝的目光,两道浓眉惊奇的挑高,“你的面具什么时候摘下的?”
慕容十九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他又提起面具的事,简直是在火上添油,让她的心情坏得更彻底。
“十哥还会注意到我,可真是我的荣幸,”她冷冰冰的讥嘲,“今天要不是我起得早,恐怕再过十天半个月的也见不着你的人。”
所以说他今天霉运高照,不过成功躲了一天就被逮着了,他深知她特意拦截他所为何事,硬着头皮,他不改吊儿郎当的本色,耍着嘴皮子道:“小妹若要找我,只要差人告诉我一声,天涯海角我都会赶到你面前,你这么说,好似我是个无情无义的人……”
“你本来就是个无情无义的人,一想起昨夜君啸尘的话,慕容十九恼怒更甚,“对我是这样,对你未过们的妻子尤其如此。”
慕容夜枫终于注意到她罕有的怒气,认识她十六年,记忆中好像还不曾见她为了什么发这么大的火,他有那么罪大恶极吗?竟然连一向情绪最平稳的小妹都对他如此疾言厉色?
思及童宛儿,慕容夜枫更笑不出来了,神情复杂之至,她不仅是祸水——害他变成众矢之的,而且还是大麻烦,让他的心情无法由衷快活。
“她来嘉兴做什么?”
“来找良心被狗吃了的薄幸男子。”慕容十九言语犀利的挖苦他。
慕容夜枫心头一紧,失声道: “她一个人?”
“是,为了你,她一个未曾出过远门的弱女子单独从杭州不畏路遥艰辛的要来苏州找你,就为了你这个逃婚、悔婚、不负责任的男人!”不说不气,愈说嗓门愈大,她真是受够了这些自私的男人。
“她疯了?”不知名的怒火在他胸中升起,这笨女人,到底有没有脑子?居然敢一个仆从婢女都不带的跑出来,截至昨天为止,她能够安然无恙简直是奇迹!“她找我做什么?她的脑子坏了,难道童家连一个正常的人也没有,竟然没有人阻止她如此疯狂的行径。”
慕容十九侧眼斜睨他,相较于他勃起的怒意,她的火气反而降下,看来他并非铁石心肠,还知道生气,表示有那么一丁点的关心,面对童宛儿这般娇柔纤弱的美人,他也无法做到真正的无动于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