炽烈的火焰,来势汹汹的席卷他的全身,红色火舌张牙舞爪的吞噬着他,宛如要将他一身肉骨焚烧成灰烬……
双重的感官折磨,令君啸尘痛苦的浮沉在冷热交织的煎熬中,一下子身处在酷寒的地狱,一下子又落入了滚烫的熔炉,这非人能忍受的痛楚,几乎使他放弃求生的意念,但一双温柔抚触他的手和紧紧拥着他的馨软怀抱,激荡着他微弱的生命力,他不能死……还不能死……
“十九……”冲破重重迷雾,他几乎已离体的魂魄重新凝聚,恍惚的意识渐渐清明,惟一占据他整个灵魂的,犹是他爱逾生命的女子,“十九……”
“我在这里,啸尘,我就在你身边。”清雅的嗓音像一道宜人的春风拂过他历劫归来的疲惫身心。
吃力的撑开眼脸,映入的是一张梨花带泪的苍白娇颜,“十九……”
慕容十九水波潋艳的晶眸闪烁着复杂的心绪,她难忍哽咽的埋怨,“为什么中毒的事你只字未提?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有多害怕?”
君啸尘乏力的举起手来轻拭她晶莹的泪珠,“是我不好,并非刻意隐瞒,只是大意的没当回事,没想到席家兄妹真能下毒于无形。”
莫怪席家兄妹在未得到三彩玉佛的情形下肯轻易离去,原来早已下阴险的后续,“你身上的毒……”
君啸尘痴望她的点漆黑瞳掠过一抹较之肉体所受的折磨更为深刻的伤痛,淡淡一笑,“这条命能不能救,我已经无所谓了,你不肯嫁我为妻,与其留着这条命行尸走肉的活着,不如痛快的死去。”
闻言,突来的剧痛立刻夺去了她的呼吸,慕容十九含泪的瞳眸不敢置信的圆睁,一张小脸刷白得近乎透明,一颗心犹如被活生生剜出般,痛得她知觉麻痹。
他不想活了!他居然……为了她要放弃生命!
“你怎么能这样对我?”慕容十九心如槁木死灰的低喃,“难道你死了,我还能够独活吗?”
无尽宠惜爱怜的抚着她冰凉的玉腮,君啸尘笑意凄绝,“你说过,咱们这一世不能结合,但盼来世能够生死相守,十九,我愿生生世世寻你,生生世世与你共偕白首。”
“不,你为什么就是不懂?”她泪如雨下,心痛得几乎无法自持,“今世你不肯了结和青霓姐姐的姻缘,来世还是得偿还这分情债,一世不还,轮回来世,永远没完没了的,你知不知道?”
“那么我跟你又算什么?”君啸尘眸中燃烧着悲愤的火焰,“我爱的人是你,我要娶的人是你,老天爷凭什么代我做主?”
慕容十九凄然无语的凝脯他,心中的悲切绝望只能化做泪水宣泄而出。
门外一阵骚动,打乱了空气里流荡的爱与哀。
进来的是展浩晴和菱衣、荷衣,被挟在三人中间的是席家兄妹。
“少主,你醒了!”喜见君啸尘清醒过来,展浩晴激动的趋至他身侧,菱衣、荷衣也跟着站到了床边。
君啸尘虚弱的病体给了席天宝莫大的满足感,只是人在屋檐下,不敢表现得太张狂,但嘴角仍泛出了得意的冷笑,“看来,我那让人瞧不在眼里的小小毒物,君少堡玉已领教过发作时的威力了。”
对于他的叫嚣,君啸尘置若罔闻,连看也懒得看他一眼,已将生死置之度外的他,天地间惟一在乎的只有慕容十九一人了。
倒是护主心切的展浩晴恨不得一掌劈了他,“废话少说,把解药交出来。”
而君啸尘恣傲的态度,严重打击席天宝可怜的自尊,再也笑不出来了,冷睨一眼横眉竖目的展浩晴,“解药得用三彩玉佛来换。”
展浩晴帮猛的眼神如利箭射向他,“再拖延下去,我教你兄妹俩有命走进来,没命走出去。”
席天宝脸色铁青,“杀了我兄妹俩,你们永远也别想拿到解药。”
展浩晴一双利眸危险的眯了起来,“你们若敢要什么花样,我要你们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席天宝有恃无恐的纵声大笑,“你家少主的命就掌握在我手里,要杀要剐也轮不到你来威胁我。”
“你——”
“我劝你们最好别再拖时间了,”席天见阴柔的嗓音阻断了展浩晴的怒吼,“再拖下去,你家少主就算即刻服下解药,只怕一身的修为也救不回来了,还是快快交出三彩玉佛,免得留下一辈子的遗憾,到时候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她的话让所有的人脸色大变,怎么也想不到君啸尘所中的毒,毒性如此歹毒,而在场惟一无动于衷的却是当事者。
君啸尘寒霜精眸嫌恶的扫过席家兄妹,冷冷地开口,“想威胁我,你们兄妹的道行还不够,如果想活命,立刻带着你们天杀的解药滚出去。”
席家兄妹阴狠的笑意顿时僵住,不敢相信已沦为俎上肉的他居然还是完全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在他冷冽的不透一丝人气的目光下,席天宝再也笑不出来,在他散发的威势下挣扎地道:“君啸尘,你该明白我们不是在空口说白话,你体内的毒只要再发作一次,纵有解药救你一命,可你也将丧失一身的功力,对于练武之人,是比死还可怕,难道你真要为了一块玉牺牲二十多年的苦修?”
君啸尘恍若未闻的闭上了眼,将脸埋入慕容十九的颈间,“浩晴,赶他们出去。”
“少主!”展浩晴满心焦虑,他怎能眼睁睁看着君啸尘的生命消失而不顾。
君啸尘不言不动,仿佛事不关己,却急坏了一干人。
慕容十九低叹,对展浩晴道:“你们先出去吧,我来劝他。”
展浩晴闻言感激之色溢于言表,“多谢慕容姑娘。”
君啸尘猝然睁眸,眸中精光迸射,无情的对展浩晴下令,“别让他们再出现在我面前,否则你也别想再见到我。”
“少主!”展浩晴脸色突然一白,不敢相信他竟说出如此决绝的话。
“出去。”君啸尘又闭上了眼。
展浩晴怔怔望着他,脸上的表情令人不忍,半晌,一咬牙,“属下领命,少主若是不想活命,属下誓死跟随少主赴黄泉。”
君啸尘一声不吭,对他一番赤胆忠心全然不为所动,可只有与他身体相依的慕容十九感受到他的震动,即使轻微,也足以显示他并不若他表现出来的那样铁石心肠。
得不到君啸尘的回应,展浩晴对席家兄妹的一腔恨火更炽,烧红了眼的怒瞪他们,“我家少主的话听清楚了,马上滚离这里,还是……要逼我动手。”
面对君啸尘视生死于无物,席家兄妹的心直往下沉,不甘心到手的宝物最终竟未能手到擒来,两人相视一眼,眼色传递间,同时发难——
两柄长剑一秒不差的齐攻向床榻的君啸尘,可剑尖还未触到目标已被一股巨大的力量震开,铿锵一声,两剑齐落,两人面色死灰的呆立原处,惊骇的望着床上的人,无法相信一个身处体弱的人竟还有如此深厚的内力,他……到底是不是人?
“滚!”
阴森森的语调直比阎王的催命符更教人心颤,席家兄妹像斗败的公鸡,更像身后有拘魂的鬼差般的狼狈逃离。
慕容十九望着怀中的人儿,心中五味杂陈,而怒火明显的凌驾在其他情绪之上。
“我不敢相信,你竟然是这样懦弱的人。”
她严厉的谴责只是惹来君啸尘讥诮的冷笑,“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而我这连英雄都称不上的人,惨死在情关下也算死得其所。”
慕容十九心头绞痛欲绝,“如果你是存心折磨我,恭喜你彻底的做到了。”
“我怎么舍得折磨你?”君啸尘抬起手爱怜的轻抚她温润的粉腮,深邃的黑瞳倾注万缕柔情,“我只想爱你,爱你生生世世,可我却连这惟一的心愿都被剥夺,是上苍在折磨我们啊。”
慕容十九心中一阵激荡,难忍悲苦的拥系他,“如果你真舍不得我,就不该想死,你若死了,是害我成为翔鹰堡的罪人……万死难辞其咎的罪人!”
君啸尘无语,紧绷的下颔一阵抽搐。
慕容十九抵着他的头顶乞求的呢喃,“听我一次,好好活下去,君家一脉单传,最难报是父母恩,所以你绝不能死,翔鹰堡是君家历代打下的江山,庞大的基业不能没有传人,所以你这个惟一的继承人更没有轻贱自己性命的权利,若是为了我这一个小小的女子你就不想活,父母生你何用?而你又如何面对君家列祖列宗?”
她一字一血泪的低语,句句命中他的要害,让他无话可反驳,喉头一紧,沙哑低沉的笑声陡然扬起,“原来……我连死的权利都没有……”
满怀凄楚哀绝的笑声,令人闻之员酸,那因无可宣泄的痛苦而扭曲的面容刺痛了慕容十九早已鲜血淋漓、千疮百孔的心窝,贴上他冰冷的唇,她无助的想要抚平他灵魂深处的悲痛,想要温暖他冰冻的血液……
一触及她丰润的娇唇,君啸尘紧紧的衔住,犹如濒临死亡一般贪婪的想要吸进最后一口气,他的舌饥渴的吮着她的蜜汁,深深汲取她的芬芳,欲望的火苗在两舌交缠间迅速的蔓延开来。
意乱情迷间,慕容十九仍不忘要他许下承诺,“答应我,一定要好好活着……”
君啸尘激切的索吻猛然一顿,唇边泛起苦笑,“我还有选择的权利吗?”
慕容十九心头重压的大石一落,够了,虽然不是绝然肯定的答案,但至少她能确定他会好好活下去,她所求的也只有这样了。
在极度的绝望和无边无涯的痛楚中,慕容十九抛开矜待,任他挟带火焰的双手褪去彼此的衣衫,任他灼热的嘴唇焚烧她的肌肤,任由情欲的浪涛将他们吞噬……
若天可怜见,就让她纵情这一次吧,让她真切的拥有这个她倾尽一生爱恋却无缘相守的男子……
这一刻时值己卯年辰月子时。
乾坤定位,阴阳分。
黯黑的夜色里,展浩晴身形飘飘似疾风,在静谧的街道上足不点地的奔驰。
活了二十三年,他从未有如此刻这般的惊惧愤怒,惊惧的是自己用生命保护的主子性命垂危,愤怒的是自己未尽到守护之责,让席家兄妹的诡计得逞。
这一辈子他最大的使命就是确保君啸尘的性命无虞,任何人都休想从他手中夺走君啸尘的性命,除非他死,否则他绝不允许君啸尘的性命在他眼前消逝。
星月无光,他的一双利眸凌厉的紧锁前方愈来愈清晰的两道人影,一抹森寒的冷意覆上他的面容,一个起落,一个飞跃翻身,他顺长的身影硬生生截住了窜逃的两人。
由慕容府逃离的席家兄妹,一路不敢有所迟疑的只想尽快脱离翔鹰堡和慕容家的势力范围,怕的就是君啸尘若有个万一,他兄妹俩便死无葬身之地,在这性命交关的当儿,早已无当初对三彩玉佛誓在必得的狂态,只求能够保住一条命,未料他们跑得还是不够快,仍教人给追了上来。
在看清来人是展浩晴,席家兄妹脸色即刻大变。
“你……你想做什么?是你家少主亲口叫我们走的,现在又想反悔吗?”席天宝暗自凝神戒备,就怕会抵御不住展浩晴的身手。
展浩晴冰冷的眸子射出令人望之生畏的寒芒,阴沉的声音犹如自地狱深处发出,“交出解药,并且自废武功,我答应饶你们不死。”
席家兄妹闻言,已十分难看的脸色更是青白交错。
席天宝力持镇定的冷笑,“没想到堂堂翔鹰堡的人,也不过是出尔反尔之辈。”
展浩晴的眸光更沉,“我不想浪费时间,别逼我亲自动手替你们了结。”
他的冷言威赫令席家兄妹心头窜过一阵颤栗,席天宝脸上的笑容几乎再也挂不住。
“别忘了我们兄妹皆是使毒高手,你以为你真能奈我何?”席天宝不甘的强作困兽之斗。
展浩晴冷酷的嘴角扬起一抹讥嘲,“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伎俩尽管使出来,你以为我还会笨得着你们的道?”
席天宝心中一懔,未料到展浩晴居然一点也不顾忌,不信邪的,他给妹妹一个暗示后即闭气,接着不着痕迹的剔开藏于指甲里无色无味的毒粉施放在空气中,一瞬也不瞬的紧盯着展浩晴的反应,而结论——令他心神俱颤,吸入毒粉后应立即倒下的人,犹直挺挺的站在他面前,毫发无炀!
他自以为不被察觉的行径,展浩晴完全不动声色的看在眼里,身怀龚似玉借予的避毒珠,得以百毒不侵,席家兄妹即便倾尽身上的毒物亦伤不了他一根寒毛。
“我的耐性有限,快交出解药。”
席家兄妹相视一眼,立刻达成共识,武功是万万废不得的,既然放毒无效,又打不过他,那他们除了逃之外是别无他法。
“休想!”
他们兄妹身形方动,展浩晴已洞悉他们的念头,攻势快如闪电的封住他们的去势,轻而易举的将他们制住,两手并施,在他们未能反应之前已废了他们全身的功力,下一刻,他们两人已软绵绵的坐倒在地。
“解药拿来。”展浩晴冷冷的注视他们。
功力尽失的席家兄妹再无反击能力,席天宝依言递上解药,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神充满了阴毒的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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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突来的惊悸令她自梦中骇然清醒,一睁眼,立刻被怀中紧偎的人儿吓得魂飞九天。
只见君啸尘面呈紫黑,额冒冷汗,全身不住痉挛抽搐,痛苦难当的样子慕容十九心惊胆战,恐慌的紧抱住他,未语泪先流。
“啸尘……”眼见他再度毒发,慌得她六神无主,只能唤着他的名字,教她好很自己此刻的无助。
“十九……”与窜行体内的毒火对抗的当儿,君啸尘心心念念的仍是慕容十九,“十九……别离开我……别离开我……”
“我不……”慕容十九正待允诺,方才想到要去向母亲求助,“啸尘,你撑着点,我去找我娘拿翡翠心,马上回来。”在没有解药的情形下,翡翠心是惟一能够保住他性命的灵丹了。
慕容十九轻缓的松开他,就要下床,脚尖方才占地,旋即意识到自身的赤裸,两人共享的激情缝蜷倏然在脑中掠过,艳丽的桃色立刻晕染了她一身欺霜赛雪的胴体,遂又手忙脚乱的寻着衣物蔽体。
“十九……”身后又传来君啸尘艰涩的呓语,令她着衣的动作一顿。
回首,他紧闭的眸子已张开,无力的抬手向她,慕容十九忙不迭的握住他的手,“你还好吧?你一定要撑住,我去取药,立刻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