菱衣、荷衣顿时脸色大变,同时尖锐的倒抽了口凉气,“小姐……”
想起将她从云端打下地狱的那一幕,她仍然承受不住那分教人心神俱裂的痛,“啸尘的姻缘线是绑在青霓姐姐脚上,不是我……不是我……”
菱衣、荷衣犹如被一记闷棍打中,面色惨白、全身僵硬。
“小姐。”两人紧紧抱住哀伤欲绝的慕容十九,空白的脑中想不出任何安慰的话,只能跟着淌下泪水。
“不公平,不公平,”荷衣忿忿的哭喊,“君公子和小姐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月老为什么却把他许给了别人,君公子爱的人是小姐,老天爷瞎了眼看不到吗?”
“不要埋怨,”慕容十九哽咽,“姻缘是早已注定的,累世累结的因果轮回,不是凡夫俗子的我们能够左右的,啸尘和青霓姐姐的姻缘更不知是哪一世就决定的,既然他们的红线彼此相系,今生合该完结夫妻缘份。”
“那小姐怎么办?”荷衣泪眼汪汪的瞧着她,因为深知她的执着心,必定这一辈子再也不会动心,所以更使人担心。
慕容十九凝满水雾的瞳眸空洞骇人,对她而言,在君啸尘的姻缘线出现的那一刻,等于也宣判了她的死刑,哀莫大于心死的她,又能怎么办?她只是个凡人,又有什么力量可以去和老天对抗?
“小姐,难道就这么认命了?”菱衣注视着她憔悴的容颜,一阵心疼,莫非是天妒红颜,竟是硬生生的将她到手的幸福夺走?
慕容十九露出一抹凄绝的笑容,“我能不认命吗?我有什么能力与天搏斗?”
“可以的,”菱衣握紧她毫无温度的玉手,“我相信命运可以扭转,只要小姐不放弃,一定可以将属于你的幸福要回来的。”
慕容十九虚弱的摇头,“我不能,啸尘注定了是青霓姐姐的夫婿,若我强行违悖天命,那是毁了青霓姐姐一生,这样不择手段取得的婚姻是不会幸福的。”
“小姐,求你不要那么宿命好不好?”荷衣才不信邪,“既然你都能跳脱命运和君公子结这一段情缘,你怎知狄姑娘不会爱上别人?”
慕容十九心口一紧,“荷衣你是说……”她忆起了狄青霓眼中羞怯哀怨的情意,或许真的有一线希望,但……
“小姐,”菱衣瞧见了她眼中一闪而逝的亮光,“荷衣说的对,都到了这个节骨眼,总要尝试看看,或许真能改变……”
“不,”彻底的绝望再度无情的啃吃她滴血的心,“不能,违抗天命是要付出代价的,那代价……将由谁承受并不可知,若是落在啸尘身上,我宁愿现在失去他的人,也好过日后……失去他的生命。”
菱衣、荷衣闻言,浑身大震,两人相视无语,悲愤和挫折双双浮现在她们红肿的眼里。
难道真的无计可施,只能任凭上天主宰一切?
第十章
两日后,他们已至苏州城内,坐落于北街的慕容府触目可及。
慕容十九面色惨淡,如花娇媚的容颜已教心底的痛楚折磨得憔悴不堪,轻盈的身形也更显荏弱,最令人心疼的是她刻意伪装出来的平静。
马车在慕容家气势恢宏的大门前停了下来,慕容十九低垂像首,忍着心头的绞痛对君啸尘道:“咱们就此别过吧。”
君啸尘握住她的手,唇边挂着一抹笑,“我都还没拜见岳父岳母,怎能就这样走了?”
“啸尘……”慕容十九哀求的望着他,为什么他就是不能接受既定的命运?
君啸尘回以她温柔的眸光,“走吧。”
无奈,她只有迎他入府。
君啸尘贵为翔鹰堡少堡主,他的莅临立刻成为慕容家的大事,连现任掌门慕容掣都亲自迎他为上宾。
而君啸尘也丝毫不浪费时间,在迎宾厅中坐定,当着慕容家诸位长上的面,即刻向慕容十九的父亲慕容擎躬身一揖,“伯父,恕晚辈无状,恳求一事,请伯父务必答应。”
由于他的表情如此严肃,令在座的慕容家长辈也跟着紧张起来,慕容擎一怔之后,道:“贤侄不必多礼,有什么尽管说就是。”
“请伯父答应我和十九的婚事。”
此语一出,厅内一片静寂,放眼扫去均是震惊后的目瞪口呆。
“伯父,请您务必答应。”迟迟未能得到答覆,君啸尘的神色更凝重,恳切的语气犹如这桩婚姻是生死攸关的大事。
“这……”慕容擎脸部抽搐,他是高兴得差点不能呼吸,没想到女儿出了一趟门便带回了天大的喜事。
“伯父?”君啸尘还在屏息以待他的答案。
呵呵呵……慕容擎一张嘴笑咧至耳根,“能和翔鹰堡结成亲家,这是十九天大的福份,我高兴都来不及,怎会不答应?”
君啸尘心口一松,“多谢伯父成全。”
霎时,厅内为这突来的喜讯爆出阵阵笑声,祝贺之词此起彼落的响起,恭维得慕容擎乐陶陶的,心里直夸女儿争气,带回来这人中之龙的佳婿……
“我反对。”
一声娇柔的嗓音打断了满室的热闹,众人循声望去,就见慕容十九俏生生的立在门口,清丽的素颜苍白得令人心痛。
“十九!”众人讶异不已,没想到持反对意见的人竟是她。
“爹,诸位叔伯,”慕容十九未看君啸尘一眼,刻意忽略他眼底细射出来的火焰,站得直挺挺的,神情严肃的面对众人惊诧的注视,“这件婚事万万不能答应。”
“为什么不能答应?”慕容擎的视线徘徊在君啸尘和慕容十九之间,注意到女儿的消瘦和苍白,那是为情所伤的症状,“你们这两个孩子是不是在闹什么别扭?”
“爹,我……”
“岳父,请相信我对十九的诚意,不论发生什么事,我绝不负她。”君啸尘紧紧的握住慕容十九的手,无视她眼里的乞求,坚决表达他的立场。
慕容擎马上就被他的真情宣言所感动,一声岳父更是令他乐上了天,心里早就偏向了这未来的女婿,“我相信你,我就这么一个女儿,能交给你,我放心了,请君堡主上门正式提亲吧。”
“不能,爹,不能答应。”慕容十九情急的挣开君啸尘,扑倒在慕容擎脚边,骇得众人好大一跳。“十九,你这是做什么?”慕容擎慌忙扶起心肝宝贝,却惊见她泉涌而出的热泪,“乖女儿你怎么哭了?你……你这是怎么了?”
“爹,”慕容十九抱住他,泪眼模糊的央求着,“你不能答应这件婚事,无论如何都不能答应,求你,不能答应……”
慕容擎一颗心直教她哭得发慌,什么主意也没了,“乖,别哭,爹舍不得啊。”
眼见这一对父女有哭不完的趋势,身为大哥的慕容掣只有出声了,瞟了一眼目光离不开慕容十九的君啸尘,注意到他因苦苦压抑情绪而紧握拳头,在在显示了这一对小儿女必有曲折的心事,他慈蔼的询问哭成泪人儿的慕容十九,
“十九,告诉大伯,你为什么不肯应允这门亲事?是不是……你不喜欢君公子?”
“我……”就是因为爱得太深,所以不能让悲剧发生,“是,我不喜欢他……”
“说谎!”没有激动的狂吼,有的是深沉的伤痛,君啸尘候郁的眸光牢牢锁住她,“为什么你连一点为我们共同的命运搏斗的勇气都没有?你就这么急着把我推给别人?”
他的话一字字的射穿她的心房,慕容十九几乎昏厥在那股扯心裂肺的疼痛中,灰白泛青的容颜看得慕容擎险些发疯,求助的眼神慌乱的投向君啸尘。
“贤侄,你到底在说些什么!为什么十九这么伤心?”
君啸尘默然,只是用那双盛满无尽悲凄的瞳眸瞅着慕容十九。
“爹……”慕容十九泪水淌尽的眸中是一片万念俱灰的死寂,“啸尘的红线不是系在女儿身上。”
依偎在母亲怀里,身心俱疲的慕容十九贪恋着这一份温暖和安全。
“娘,我好爱好爱他……好爱好爱……”耳语般的呢喃缠绕着不绝的情丝、不悔的爱意。
龚似玉抚着女儿如云的青丝,心头隐隐作痛,“乖女儿,把这一段情伤当作一场梦吧,娘相信一定还有属于你的姻缘等着你。”
“不,”慕容十九低语,神采俱失的容颜是心碎后的空茫,“此生不能嫁啸尘为妻,这一辈子我也不可能和别的男人相守一生。”
女儿的执着令龚似玉一阵鼻酸,“痴儿……”
“娘,”慕容十九迎上母亲怜爱的眸光,“你让我一辈子陪着你和爹好不好?”
“当然好,”龚似玉含笑道:“你爹还巴不得你永远留在他身边。”
疲惫不堪的心灵在母亲全然的包容下得到抚慰,她枕在母亲的肩上缓缓闭上眼睛,这一刻,她多希望自己仍只是个赖在母亲怀中撒娇的小女孩,从来也不曾经历这场痛彻心扉的爱恋……
恍惚间,耳畔飘进若有似无的细小呻吟,干扰着她即将坠入黑甜乡的意识,她半垂的睫羽困惑的眨动。
“娘,你有没有听见?”
“听见什么?”
慕容十九半睁瞳眸,娥眉轻颦,“一阵阵的呻吟声不住传来,你没听见吗?”
龚似玉为爱女顺发的动作一顿,眸中的神系更加柔和,“娘没听到,大概是你心思太乱产生的妄念,把心放宽,别胡思乱想,安心的睡一觉。”
“是吗?”慕容十九的眉心纠得更紧,那声音……满含痛苦的声音,听得令人好不忍哪!
闭上眼睛,试着沉淀杂乱的思绪,可……那压抑的呻吟声坚决的侵入她的耳膜,虽细小却清晰无比,为什么娘会听不见?真是她心理作祟吗?还是……
她蓦地全身一震,自龚似玉怀里猛然坐直,动作大得吓了龚似玉好大一跳,“十九,怎么了?”
慕容十九一把握住母亲的手,目光惶然急切,“娘,你真的没听见吗?”
她才刚闭上眼不久,一声揪入心神的呻吟更如利刃直穿她的耳膜,绷紧她的神经。
“十九……”龚似玉温柔的目光转为凝重和担忧,她的乖女儿已经够可怜了,老天爷还不放过吗?
一见母亲哀愁的眼神,慕容十九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母亲是练武之人,耳力自比她敏锐万分,母亲都没听见的声音,她为什么却听见了?而那呻吟声又是从何而来?
“娘,我真的听见了,不是我在幻想,是真的……”又一声令人心如刀割的呻吟刺入耳中,感同身受的痛苦使得慕容十九刷白了娇靥。
“十九,你别吓娘啊,十九!”她突然刷白的脸色和僵凝如石的样子骇得龚似玉一颗心悬到了半空中。
“是他!”一定是他,否则她的感应不会如此深刻,他……他是不是出事了?为什么会发出如此催人心魂的痛吟?
一股热血涌了上来,慕容十九哽咽一声,一骨碌的翻下床,连靴子也未套上就急着朝门口奔去,顾不得身后母亲焦急的叫唤。
君啸尘毒发了。
疼痛像火焰自他的四肢百骸一路烧灼至心窝,无边无际的侵袭他的肉体和神经,冷酷的击溃他的意志,令他有如坠入无间地狱般的翻滚在凡人无法承受的煎熬中。
虽有内功护体,然剧痛一波一波无情的涌至,他汗如雨下,因抵抗体内攻心毒素而扭曲的脸庞惨白死灰,那万蚁穿心,五脏六腑错位的痛楚,折腾得他浑身无法遏抑的颤抖,仿佛徘徊在生与死的界线上,由不得他作主。
守护着他的展浩晴,忧心如焚得恨不能代他受苦,却无奈无力施为,无法从旁协助,只能暗暗焦急,心里头恨透了狡诈歹毒的席家兄妹,巴不得将他们千刀万剐!
望着君啸尘由白转灰,再由灰渐黑的脸色,展浩晴的心情跟着悬者在半空,全身绷紧得犹如待发的弦上箭……
他倏地撇过头,眼神锐利的盯住两扇紧闭的房门,“是谁?”
“开门,展公子,我是……”
话未说完,门板已霍然大开,“慕容姑娘!”
慕容十九慌然急迫的抓住他,“啸尘呢?我要见他。”
“少主他……”展浩晴面色沉凝得仿佛天塌了下来。
他的神情令慕容十九一颗心陡然下沉,细小的呜咽逸出喉头,她踉跄的朝门内奔去,入目的竟是骇人惊心的血迹。
历经九死一生,在险要关头,君啸尘凭着最后一口真气,虽勉力强将侵蚀全身的毒素压制下来,但虚弱的病体在真力严重受创之下,也遏抑不住的狂呕鲜血,神智不清的瘫软在床上。
慕容十九在惊见满身是血的他,不禁娇躯微晃,双脚化作一滩软泥,直往后栽倒,尾随在后的袭似玉即时接住了她的身子,而展浩晴已飞身赶至君啸尘身边,长指数点,封住他周身要穴,以防毒素逆流。
在这危急的当儿,龚似玉一手撑住几次昏厥的女儿,一手自怀中取出一只新绿小瓷瓶,递向展浩晴,“这是翡翠宫的续命灵丹翡翠心,快让啸尘服下。”
展浩晴忙不迭倒出一颗碧绿色的丹丸,飞快送入君啸尘口中。
见他服下翡翠心,慕容十九被他吓得魂飞魄散的心神方才重回体内,她颤巍巍的脱离母亲的支撑,将浴血的君啸尘抱入怀中,拭着他唇边的血迹,泪珠跟着串串滑落,耳边犹似迥荡着他痛楚的哀呜。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慕容姑娘,少主是中了席家兄妹下的毒。”展浩晴咬牙切齿地道。
慕容十九心口一颤,泪水掉得更凶, “怎么可能?席家兄妹不是已经被驱逐了吗?”
“却没想到他们早在少主身上下了剧毒,而少主以为他们只是虚言恫吓,未料……”展浩晴悲愤不已,都怪他们太轻忽了,才会着了人家的道。
龚似玉冷静的问:“可知道是什么毒性?有没有办法解?”
展浩晴摇头,“除了独门解药,恐怕……”说到这,他的人便往外直冲,“我去找席家兄妹。”如果他猜的不错,席家兄妹此刻必定也在苏州城内。
他的身形快似疾风的掠出,前头两道速度不逊于他的身影朝他正面袭来,在间不容发险些撞上的当儿,双双即时定住了身子,却是菱衣和荷衣。
“展公子,你家少主没事吧?”荷衣快语的问。
展浩晴浓眉一挑,“你怎知我家少主出事了?”
此语一出,菱衣、荷衣两人俏靥一垮,忧色浮上眉间。
“席家兄妹登门求见,说是君公子身中他们的独门剧毒,特地送解药上门。”
展浩晴闻言,眸中射出阴戾的冷芒,“好得很,我正要找他们,他们倒是自动送上门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