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不知为何,慕容十九总觉得他有意无意的在逃避她的问题,“席公子是否肯解答我的疑惑?”
“不敢当,慕容姑娘是我兄妹的救命恩人,定当知无不言,只是……”席天宝顿了一顿,面露难色,“我所知的实在不多,只知道三彩玉佛是我席家传家之宝,一直都由家父贴身收藏,一年前……”说到这儿,他又停了下来,低垂的眼脸遮住了眸中一闪而过的怨彩之色。
慕容十九如柳黛眉微微一颦,“一年前发生了什么变故吗?”
“是,”再迎向她时,他一脸的忧心忡忡,“一年前家父去了一趟长白山采集药草,便失去了音讯,我兄妹俩担心他遭遇不测,正欲前往东北寻人,不料那帮欲夺三彩玉佛的贼人已盯上了我们。”
她闻之眉心拧得更深,“三彩玉佛虽是一块上古宝玉,可也不至有连城的价值,怎会引起歹徒的觊觎?席公子,你可了解其中缘由?”
席天宝的眼神又是一阵不着痕迹的闪烁,面露苦笑,“说实在的,我也不知道为何会引来杀机,毕竟三彩玉佛再珍贵也不过是一块家传美玉。”
慕容十九低声沉吟片刻,“无妨,咱们先别去探究三彩玉佛有何珍秘,你和令妹安心的将身子调养好,我和君公子必定确保你们的安全无虞。”
“多谢慕容姑娘,可为了我兄妹俩耽误你们的行程实在过意不去,这分人情……”
“别这么说,”她浅笑盈盈,“天下之大,能够相识自是有缘,席公子若是将我们当朋友,就别再把恩情挂在嘴边了。”
“慕容姑娘所言甚是,”席天宝抱拳含笑,“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再寒暄片刻,慕容十九才送走他,然她脸上的笑容在席天宝走后倏然一敛,眼里涌上一片深惑不解。
“菱衣,你觉不觉得席天宝似乎在隐瞒着什么?”她十指交错的支着下巴望向一直伴着她的菱衣。
“不是似乎,而是确实,”菱衣在她身旁落坐,“小姐,席家兄妹没有表面看来的那么单纯。”
慕容十九点头同意她的看法,“关于三彩玉佛,席天宝从头到尾闪烁其词,且说词矛盾,而席天贝的口风更紧,一丝也不肯透露,我怀疑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逐渐已接受君啸尘即将成为自己姑爷事实的菱衣,不免也想到,“小姐,这件事你要不要和君公子商量……”
“和我商量什么?”说人人到,才一提起他,君啸尘已不请自入。
“你回来啦……”慕容十九欢悦的声音在一触及他阴沉的脸色顿时戛然而止。
“呃……小姐,君公子,我先告退了。”一嗅及空气中隐隐透出的硝烟味,菱衣忙不迭的夺门而出,不能怪她没有善尽职责的留下来捍卫主子,而是她深明“清官难断家务事”的道理,还是明哲保身要紧。
他昂藏的身躯挟带着一股沁人的寒风朝慕容十九呼啸而来,阴晦的面容严冷的逼近她,不需言语,慕容十九便知东窗事发。
“你……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想的……哇!救命——”她来不及为自己辩解,便已陷入他骇人的风暴圈。
他轻而易举的将脱逃不及的她禁制在怀中,强抑怒焰的俊容狰狞的欺向她,“我千叮万嘱,不准你接近席天宝,你是哪只耳朵聋了听不清楚,啊?”
最后一声怒喝犹如闷雷直接劈入她的耳膜,震得她没耳聋也差点成事实,慕容十九反射性的捂住双耳以抵抗魔音的入侵,委屈的眼瞳蓄满被他挑起的怒气,扯开嗓子不甘示弱的朝他大吼,“你这个不分青红皂白、不问事情缘由的大混蛋!你别以为你是男人,武功高强就可以仗势欺人,我虽是女子,也容不得你任意欺凌。”
一抹不易察觉的好笑浮现君啸尘怒气腾腾的黑眸,他一向就知道她的勇气过人,却直到这一刻才见识到隐藏在她柔弱体内火辣辣的脾气,有点意思。
“我不想跟你吵,你给我解释清楚为什么我一再告诫的人会出现在你房里?”
不想跟她吵!她差点没气昏,是谁先挑起战事的?这会儿倒变成是她在无理取闹了,这欠扁的浑蛋!
她捏紧小拳头边抑那股泛滥的杀人冲动,冷冰冰地道:“我刚刚就要解释的,是你一进门就冲过来要将我生吞活剥,我胆子小得很,禁不起吓,这会儿什么都忘光了。”
望着她被怒火染红的娇靥,君啸尘冷硬的神情不自禁软化了下来,“意思是要我道歉?”
慕容十九冷哼,她可不敢奢望。
自知理亏,君啸尘认命的放下身段,谁教他每每控制不住那股能够轻易主宰他的妒嫉。
“对不起。”
慕容十九呆住,愣愣的盯着他,忘了生气,“你……”
君啸尘捧着她愣呆的小脸,温存的轻吮她诱人的朱唇,“别让我说第二次,我已经为你破例太多了。”
一丝丝的甜蜜缓缓渗入她的心窝,悄然绽放笑意的偎进他的胸怀,“我只是希望你能够尊重我,别把我当成见人就爱的大花痴。”
君啸尘瞅着她明媚动人的脸庞,这样罕世的绝色,哪个男人能不倾倒?“我自然相信你,我不相信的是别人。”
慕容十九抬眼细细审视他,“我发现你对席天宝似乎偏见颇深。”
说到席天宝,他的敌意又不自觉的流露出来,“他来找你做什么?”
“也没什么,只是过来……”她语气一顿,猛的瞪住他,“你派人监视我?!
啊,被发现了!“不是监视,是保护。”他不慌不忙的纠正。
“你——”慕容十九放松的拳头又捏紧,“我从不过问你的事,你却处处干预我,你还敢说你相信我?”
大掌包住她小小的粉拳,他的神情严谨,不复一丝戏谑,“别怪我这么做,你比我的性命还重要,我绝不容许你有任何差池,尤其不放心你和席家兄妹单独相处。”
慕容十九的心止不住的怦怦狂跳,这是自认识他以来最令人动容的一句话,比以往任何一句强制专横的宣示东慑人心,迷雾般的云眸怔怔望着他,在心头强烈悸动的这一刻,她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想将他眼底那分浓炽的真情深深摄入心坎。
温柔的抚触她素嫩的粉腮,君啸尘的眼中若有似无的飘过一抹忧虑,“答应我,千万不可和席家兄妹单独见面。”
“为什么!”就算席家兄妹有古怪之处,也犯不着防成这样吧!
君啸尘的眉间蹙拢着一股冷凝,“为了三彩玉佛。”
慕容十九不自觉的挺直背脊,“什么意思?”
“就是这个意思。”他躲开她晶亮的眼神。
“你又想蒙我,”她扳正他的脸,强迫两人的视线交会,“你在怀疑什么?为什么我总感到你认为席家兄妹会对我不轨?”
避不开她莹灿的眸光,君啸尘认命的低叹,“因为他们的确有理由对你图谋不轨。”
慕容十九不语的瞪着他,静待他的下一句。
君啸尘又是一叹,轻拂她丝绸般的乌发,深邃的眸中盛满无尽的柔情,“因为没有弱点的我终于出现了弱点,而你,十九,你就是我惟一致命的弱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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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决定什么时候动手了没?”
在席天贝房里,两兄妹趁着负责照料席天贝的荷衣不在的短暂时刻,压低音量的窃窃私语。
席天宝摇头,“我怕君啸尘早就怀疑我们了,从一开始就对我们防范的紧,要对他动手只怕成功的机率渺茫。”
席天贝凤目中寒光一闪,“难道我们当真要不回三彩玉佛?”
席天宝神情愤恨,“都怪爹竟然将三彩玉佛送给了君啸尘,那原是我该得的,却平白无故便宜了那小子,无论如何,都非得想办法弄回来。”
“可是咱们根本找不到机会下手。”
他们千辛万苦的寻到了君啸尘的踪迹,因为忌于他深不可测的武功,不敢与他正面冲突,遂不择手段的以苦肉计接近他,只待伺机对他下毒以夺回三彩玉佛,未料他仿佛洞悉他们的计谋,防范得固若金汤,美其名派菱衣、荷衣照顾他们,实则行监视之实,寸步不离的看顾着,连他们兄妹相见都在一旁陪着,莫要说在饮食上下手了,他们根本连君啸尘的面都见不着。
席天宝深吟,“既然没有办法从正主儿身上下手,只有挑他的弱点逼他就范了。”
她眼睛一亮,“哥,你是说……”
席天宝冷酷的瞳孔闪耀着一股妖魅,“咱们动不了君啸尘,但也未必奈何不了他,慕容十九将是咱们最有利的筹码。”
席天贝狭长的细目有着掩不住的亢奋,“哥,你打算怎么做?”
他阴冷的面容焕发出狠毒的笑意,“三彩玉佛会是咱们美丽筹码的最佳诱饵。”
等着瞧吧,他就不信凭他会扳不倒君啸尘。
第九章
南金雕,北翔鹰,一南一北,是当今武林上最负盛名的两大堡。
两大堡不仅是以武立足江湖,所开拓的庞大商业更掌握了南北经济动脉。居北的翔鹰堡主要以珍贵药材、上好皮草及木材倾销中原各地;而在南的金鹏堡则以独特香料、纺织品闻名天下,无论哪一方的资产财力均堪称富可敌国。
当君啸尘带着慕容十九跨进坐落于洞庭湖畔的金雕堡,她才知道他此番南下是有目的,原本她一直以为他纯粹是在游山玩水。
若不是放心不下慕容十九,他并不打算带着她谈生意,怕漫长的会议会令她枯躁得受不了,但与其为她悬荡着一颗心,不如让她待在视线可及之处,这也是她会出现在金雕堡的缘故。
金雕堡老堡主一生收有四男一女的徒弟,个个文韬武略皆有杰出不凡之处,此刻和君啸尘商议合作事宜的正是排行老二的陆宸昊。
他一见紧紧跟随着君啸尘的慕容十九,即刻打趣道:“今日一见慕容姑娘,才知道昨日啸尘何以匆匆离去,慕容姑娘绝俗的容貌果真世间笔墨难以形容,莫怪能够轻易擒住他那颗放浪的心。”
他半真半假的揶揄令慕容十九羞窘不已,粉颈低垂,“让二哥见笑了。”
“二哥”这个称呼是跟着君啸尘叫的,直到今天,她才知道南北两大堡私下的交情如此深厚。
见美人娇赧得抬不头来,陆宸昊也适可而止的不再调侃,“慕容姑娘既来是客,总不能让你跟着我们谈这些闷死人的生意经,不如我请人带你到漱云楼,让我师妹陪你喝茶聊天可好?”
慕容十九闻言一喜,“求之不得。”素闻金雕堡的漱云楼主狄青霓刺绣功夫名冠天下,她早想结识这位天香国色的才女。
陆宸昊唤来仆从为她带路,君啸尘毫不避嫌的搂着她,在她耳边道:“至多两个时辰我就过去找你。”
“嗯。”慕容十九点头答应,不习惯在外人面前如此亲昵,忸怩的挣开他,对含笑望着他们的陆宸昊微一颔首,便随着候在一旁的仆从而去。
看着君啸尘眷恋不舍的眸光,陆宸昊笑道:“没想到真有女人能让你如此挂心。”
君啸尘追随她的视线有着赤裸裸的深情,“我也没想到,但十九就是轻易的做到了,她是我今生惟一想厮守一生的女子。”
陆宸昊的笑意更深,“原以为要喝到你的喜酒比登天还难,没想到你却比我们师兄弟还早定下来。”
君啸尘闻言瞥看他一眼,“我不介意你的婚事跟我一起办。”
一句话顿时让陆宸昊满面通红,尴尬中难掩幸福之色,清咳一声,“咱们还是谈正事要紧,免得慕容姑娘等你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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漱云楼中,慕容十九和狄青霓相谈甚欢,两人一见如故,惺惺相惜,虽是初次见面,却毫无陌生之感,大有相见恨晚之憾。
“十九,你真能瞧见月老绑的红线?”狄青霓虚长慕容十九一岁,遂直呼其名。
“嗯。”慕容十九眼波流转,毫不拐弯抹角的直问:“姐姐是否已有心上人?”
迷人的红晕立刻攻陷了狄青霓雪白的肌肤,她欲言又止的,接着一声幽幽长叹,水波莹灿的粉眸夹杂着些许哀怨,甚是惹人怜爱。
“姐姐……”慕容十九被她的神情牵动,关切的握住她冰凉的小手。
又是一声荡人心魂的轻叹,“也没什么,只不过……喜欢上的是一只呆头鹅。”
慕容十九一愣,旋即笑靥如花,“姐姐不必担心,只要我这双火眼金睛一探,就算是只呆头鹅,也包管教他无所遁形。”
狄青霓噗哧一笑,仍难掩愁思,“就怕红线不是绑在我跟他身上。”
“不会的,”慕容十九本能的安慰她,“告诉我让姐姐心心念念的人是谁,引我见他一面……”突来的脚步声断了她的话语。
是连袂而来神情愉悦的君啸尘和陆宸昊。
“你们这么快就谈完啦?”
慕容十九的话一问完,君啸尘的笑脸就有一点僵住了,忍不住微酸的口吻冒了出来,“看的出来你们聊得很愉快。”他用最快的速度和陆宸昊议定合作方案,为的就是怕她在这人生地不熟的会无聊孤单,可看情形他是自作多情了。
他酸气冲天的样子,看得慕容十九又好气又好笑,他不许男人接近她也就算了,居然连女人的醋也吃,太离谱了,斜睨了他一眼,警告他收敛一点,她可不想因他莫名的妒意成为笑柄,君啸尘回她的是一记不悦的瞪视。
“昊哥,合作计划已经议定了吗?”狄青霓站起身来迎向他们,打断慕容十九和君啸尘的眉来眼去。
陆宸昊含笑颔首。
“这么一来昊哥又要忙上好一阵子了……”
不可错认的心疼和不舍令慕容十九竖起耳朵,一双剔透明灿的瞳眸来回审视陆宸昊和狄青霓,莫非……
慕容十九的目光直觉的往下落,即见狄青霓脚下的红线隐隐浮现,她的眼睛一亮,忙顺着红线延展的方向循望而去……霎时全身如五雷轰顶般的大震——
她……她一定是看错了,狄青霓脚上的红线应该是系在陆宸昊身上,她一定是看错了,一定是的……慕容十九无法遏抑的剧烈颤抖起来,就是没有勇气抬头去看和狄青霓脚踝的红线相连系的那一双脚的主人……
无边无际的森冷寒气一波波的自体内散发而出,层层的冻结她的心,但觉一阵气血上涌,她的意识整个抽离……
“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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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撕心裂肺的尖叫自慕容十九的喉咙逸出,惊动了照顾她的君啸尘,那充满痛楚的声音揪疼了他的心,万般爱怜的将她颤栗不已的娇躯拥入臂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