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尔涛狐疑盯著她脸上那抹娇羞的绯红,以及欲语还休的神情,忍不住低咒一声。
那个梦,该不会是——真的吧?
他脸色微微一变,迅速低头检查身上的衣物。
不,不可能!他的衣服都在身上,除了有些狼狈,样子还算整齐,他不由自主的大大松了口气。
他只是做了个梦——他坚决的这么相信!
「我见鬼的为什么会在你房间里?」一放下心,他立刻气急败坏的吼了起来。
「是Jason带你来的。」她眨眨眼,表情看来煞是无辜。
「谁是Jason?」他没好气的问道。
怎么一觉醒来,他老觉得她在说些自己听不懂的外太空语言,难不成他醉了不只一晚,而是一百年?!
「喔,就是宽远啦,在这里大家都叫他Jason。」她赶紧解释道。
邵尔涛恨恨低咒了一声。他就知道,总有一天他会被朋友出卖!
这个该下地狱的宋宽远,好端端的竟把他送到雪初蕾家来,难不成他不知道他们俩是死对头,是前辈子的仇人吗?
看著邵尔涛阴晴不定的脸色,雪初蕾的心不禁沉到了谷底,前一刻的柔情缱绻好像都化为了泡影。
她很清楚邵尔涛讨厌她,她也知道早在事情即将发生的第一时间,她就该推开他,不应让事情继续发展下去。
但是,他的怀抱是那样宽阔温暖,他的气息是那样醺人欲醉,她沉溺在他的怀抱里,根本无力去拒绝。
第一次承受欢爱的腿间还有些隐隐作痛,但她不敢提,更不敢让他知道他梦中那个情人就是她。
她不想用这层关系去要求感情上的回报,她只要他的真心,即使这个愿望看来似乎遥遥无期,但她仍固执的相信,有一天能感动他。
「刚刚——我没做什么吧?」他求证似的问道。
「没有!」雪初蕾忙不迭的摇头。
邵尔涛怀疑的来回审视她整齐的衣著、若无其事的表情半晌,才终於悻悻然点点头。
那果然是个梦!
说不出此刻心里的感觉是如释重负还是失落,他没来由的感到生气。
「忘了这件事,从今後不许再提起,知道吗?」
无视於雪初蕾不寻常的神色,邵尔涛恶狠狠的丢下这句话,便遽然转身冲出房间。
对他来说,今晚荒谬的脱轨状况,是他生命中最大的耻辱。
第六章
回到下榻的饭店,时间已近中午了。
一回到房间,邵尔涛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正要往床边柜一放,却发现上头有通留言讯息,他按下扩音键边听取留言,边转身脱去身上的衬衫。
「尔涛,我是阿宽——」
从电话里传来的声音,让他的动作顿时停住了。
「你回来了吗?抱歉,昨晚你喝醉了,又不知道你住哪家旅馆,我只好把你送到雪初蕾那儿去。回来记得打通电话给我,就这样了,拜!」
这个没道义的家伙,亏自己还把他当成哥儿们,没想到这小子竟然出卖他,还把喝醉的他丢给死对头。
恨恨的切掉听取键,他决定从此跟这小子断绝往来。
宿醉的头似乎更痛了,邵尔涛勉强转身步进浴室,想洗去身上令人讨厌的酒味及疲惫,却不经意在镜中看到自己光裸的下身竟然——有血。
他猛的一惊,立刻低头检视,发现男性象徵上竟然有一层乾涸的血迹。
很明显的,那不是他的血,而是沾上去的。
好痛——不——不要了——让我走——
脑海里仿佛隐约响起,那个惊惶且充满痛楚的声音。
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为何一点记忆也没有?只隐约记得自己做了一个梦,一个美好得不像真实的梦。
难道,昨晚那场梦是真的?不,不可能的,邵尔涛坚决推翻这个可能。
他讨厌雪初蕾讨厌得入骨,怎么可能会跟她发生那么亲昵的关系?昨晚的一切不过是南柯一梦罢了。
只是,他男性象徵上已然乾涸的血又该如何解释?
他当然无法解释。昨晚的他,醉得连自己怎么被宋宽远那小子扛到雪初蕾家,都浑然不觉了,怎么可能还记得曾经做了什么?!
他近乎生气的步入浴室,扭开莲蓬头,让喷洒而下的水花冲去他纷乱的思绪,也冲去最後一丝怀疑。
他拒绝去回想,因为他打从潜意识拒绝相信,自己会对雪初蕾做出这种事来。
抽了条毛巾裹住下半身,他立刻有了决定。
他要离开这里——在最快的时间内!
捞起电话,他拨了航空公司的电话。
「我要一张飞往台湾台北的头等舱机票,明天立刻就要!」
挂上电话,纷乱的心绪总算慢慢沉淀了下来。
就跟十四年前一样,唯有远远离开她,他的心才能重新获得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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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问,有位邵尔涛先生是不是住在贵饭店?能不能帮我转接?」房间里,雪初蕾抱著无线电话,以流利的英文紧张的询问道。
「什么?他退房了?今天傍晚五点四十的飞机?!」
柜台服务员还热心的告诉她,他搭了饭店的专车前往机场搭机。
一听到电话里传来的这个消息,雪初蕾的心情彻底跌落谷底。
自从昨天早上他气冲冲的扭头离去之後,她的嘴角就没有拉开过。为此,她利用父亲在商界的关系,千方百计查到他下榻的饭店,一问之下竟然得到这个令她无法接受的结果。
他这么匆忙?是打算不告而别吗?
虽然知道他得离开这是迟早的事,但一想到往後只能靠回忆来思念他,她就觉得心痛。
那种感觉就像是心被挖了个大洞,怎么样也填补不平,空得好难受。
她可以猜想得到,看到她,他肯定不会太开心,但错过这次,未来不知还要等上多久才有机会见面。
不管!她要去送机,去见他最後一面——雪初蕾丢下电话跳了起来,转身就冲下楼。
雪母看著女儿火烧屁股似的冲进厨房,不一会儿抓著包东西又急忙奔向大门。
「蕾蕾,你要去哪里?」雪母从沙发里跳起身,跟在後头紧张的问著。
「邵尔涛要回台湾了,我要去机场见他最後一面!」
雪母看了眼窗外风雨交加的天气。「可外面下著大雨耶,太危险了——」
雪初蕾没听母亲说完,就迳自冲出大门,跳上门外的车,迅速驶入大雨中。
只是,去说声再见的路,似乎比想像中的还要远。
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影响了能见度,原本顺畅的高速道路顿时塞成了长长的车阵。
雪初蕾心焦的一路走走停停,好不容易开下快速道路,往机场的外环道开去,却发现这里塞车的情况比方才还要严重得多,十几分钟下来,车子几乎是完全无法动弹。
她焦急的抬手看了下腕表,距离飞机起飞只剩三十分钟了。
当年那种只能眼睁睁看著他离开,无助心痛的感觉又回来了。
无论如何,她一定要见他一面,十四年前她无力改变命运,但现在,她绝不再让自己心存遗憾。
看著机场的航站大厦就在前头,她却动弹不得,想像著连邵尔涛的最後一面都见不到,她就好难受。
看著航站大厦,她心一横,抓起驾驶座旁的纸袋塞进怀里,拉开车门不顾一切的跳下车,迈开腿就往机场跑。
不顾一路上错愕、议论纷纷的目光,雪初蕾拼了命的跑,雨水打在她的脸上、身上,让她又痛又冷,湿冷的空气像是快把她的肺给撑破似的。
但她心里只想著邵尔涛。
想著他的一言一语,想著这十四年来日日夜夜的思念,渴望能看他一眼的那种心情。
除了他,她什么也不在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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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尔涛坐在候机室里,看著玻璃帷幕外起起落落的飞机,手里端著杯热腾腾的咖啡,眼前他需要一点咖啡因来镇定纷乱的神经。
外头下著滂沱大雨,视线所及都罩上一层迷蒙水雾。
他的目光投向窗外的某一处,思绪却不由自主的飘向太虚。
他很少这样发怔,工作上的忙碌让他很少停下来想事情,但不知为什么,在即将离美的这一刻,他的思绪却莫名的烦躁,好像怎么也安定不下来。
好像冥冥中有什么东西牵绊著他,隐隐约约让人探不真切,越想挣脱逃离,就被束缚得越紧。
太荒谬了,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多愁善感——他嘲笑自己。
而这一切,都是从与雪初蕾重逢开始!
从很久以前他就知道,自己应该跟她保持距离,否则一不小心,可能会让原本平静的生活掀起轩然大波。
而此刻,他更加确信,雪初蕾这个女人,他绝对应该避而远之。
一口喝掉手里的咖啡,他提起行李倏然起身,踩著坚定的步伐走向海关。
下了手扶梯,邵尔涛看著前头的海关,知道他只要走过这道门,就等於走出雪初蕾在他心里种下的心结,往後,他们不可能再见面,也没有那个必要。
但不知为什么,明明是回家的路,但他的脚步越走却越沉重,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力量在牵制著他——
「邵尔涛——」
突然间,背後传来一个急切的叫唤。
这个声音是——他猛然僵住脚步,随即又自嘲的一笑。
天,他不但脑子不对劲,现在竟然还有幻听,或许回台湾後他该走一趟精神科了。
甩甩头,正要举步往前走,这次,雪初蕾的声音更加清楚的自後方响起。
「邵尔涛!」
他没有听错,真的是雪初蕾的声音。
邵尔涛缓缓回过头,心却毫无预兆的狠狠被撞击了下。
是雪初蕾——她夹杂在人群中,一脸焦急的朝他跑来。
她肯定是刚从外头跑进来的,因为她全身湿透、活像只落汤鸡,一头长发全黏在一块,身上的衣服甚至还不断淌著水,看起来狼狈极了。
但她却像是丝毫没有发觉自己糟透了的样子,反倒气喘吁吁的朝他跑来,脸上那抹急切的神情令人——动容。
这傻瓜,外头下著这么大的雨,难道她连替自己找把伞也不会吗——突然间,他竟莫名感到生气起来。
看著她急切的排开重重人群,拼命跑向他,像是唯恐他会消失似的,这让他的心口再度被撼动了。
但下一刻,他立刻发觉自己有了这种不该有的矛盾情绪,心里那道藩篱不由自主的又竖了起来,脸色也倏然沉了下来。
「太——太好了——我终於赶——赶上了!」
雪初蕾跑到他跟前,上气几乎不接下气,但脸上却满是兴奋与激动。
「你来做什么?」他面无表情的问道。
她喘出最後一口大气,朝他绽起率真的笑容。「我是特地来送你的。」
「不必了,我一点也不想看到你。」他残忍的说道。
雪初蕾没有回答,只是咬著下唇,用一双宛如受伤小鹿般,可怜无辜的眸子看他。
对雪初蕾这个恼人的麻烦,他实在该立刻转身走人,但原本跨开的脚步却又忍不住收了回来。
「雨那么大,你不会拿把伞吗?」他咬牙切齿的瞪著她一身的湿。
「我是开车来的,可是机场外塞车得厉害,我怕赶不上,只好一路跑来。」她老实说道。
她——一路跑来?他转头看了眼外头依然惊人的雨势,火气莫名冒了起来。
「外头下那么大雨,你不知道有多危险吗?你以为我希罕你来送我吗?」他不客气的骂道。
「为了能赶上你,我什么也顾不了了。」她理直气壮的回道。
「你——」
他是有毛病不成?她淋不淋雨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他的胸口干嘛莫名其妙的纠结成一团?
邵尔涛紧抿著嘴不再开口,面色又沉下几分。
在机场大厅的冷气下,她不断打著冷颤,浑身湿透的她看起来更纤弱娇小了,那可怜兮兮的模样,仿佛是被遗弃流落街头的小猫。
小猫?天,他肯定自己一定是哪里不对劲了,竟然会拿这种柔弱可人的动物拿来跟雪初蕾做比喻。
但见鬼的,他却骗不了自己,也忽视不了那种於心不忍的感觉!
该死的!就连他要走了,她还是不放过他吗?非要在最後一刻把他的心情搅得幡然大乱、不得安宁?
「对了,我准备了这个要给你!」突然间,她小心翼翼的从怀里拿出了一个纸袋。
「这是什么?」他盯著那个已经被雨淋得皱巴巴的纸袋。
「你在飞机上一定会肚子饿,我知道你最讨厌吃泡面,所以特地做了个三明治给你!」
她伸出手把三明治递向他,一脸慎重得近乎虔敬的表情,好像捧到他面前的不是三明治,而是她的心。
「你该死的到底想做什么?」他的情绪再度莫名失控。
一下不惜冒著大雨来送机,一下又亲手做了三明治给他,要不是他很了解雪初蕾,他还真会以为她喜欢自己。
「我——我是想——」看看能不能再为他做些什么、挽回些什么,但在他毫无温度的目光下,她说不出口。「来跟你说声再见。」她勉强挤出笑。
「不必了,过去十四年没有你,我的生活很平静,以後也希望是如此。」
说完这句话,他决然转身而去,甚至连声再见也没有说,在她心碎的目光中,一步步的走离她的视线。
看著通过海关,逐渐走远的身影,再看看手里的三明治,她的视线慢慢模糊了起来。
面对这意料中的结果,雪初蕾早有心理准备,也试著说服自己接受事实,但眼前的场景,仿佛又拉回那一天。
她明明有满腔的心事想倾吐,明明是那样在乎,却只能眼睁睁的看著他一步步的离去,越走越远、越走越远——
难道,她就真要这么放弃,好再等另一个十四年,再等另一个不知何时才能相见的重逢?
有几秒的时间,雪初蕾几乎要说服自己放弃了,但随著他的身影越离越远,她的心就越抽越紧,也越来越痛。
天知道她梦想与他相见多久了,一想到往後或许再也见不到他,她的心几乎碎了。
况且老天爷好不容易给她这次机会,她不能再错过。
人家也不常说,胜利是属於坚持到最後一刻的人吗?她激励著自己。
经过这么多年,她始终没变,依然是那朵追逐著太阳的向日葵——有阳光,才有她!
对,她不能这么轻易放弃,她要去追逐她的太阳、她的爱情!
怀著满腔的雄心壮志,她转头跑出机场,拦了辆计程车火速赶回家,内心满是兴奋与激动。
四十分钟後,家门已在前头,付了车资跳下计程车,她兴冲冲的进门,立刻豪气万千的宣布道:
「爸,我要回台湾!」是的,谁都不能阻止她,她要为爱走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