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对赵家而言,姜毓水根本是个碍眼的存在,他们恨不得能早日除去她。赵映山虽然这几年都在国外,但这其间的复杂关系他还懂得。
而他身为赵家的一份子,姜枕石把最疼爱的妹妹交给他保护,难道就不怕他心怀不轨,进而背叛?
再说,赵映山不认为以姜毓水的个性,会乖乖接受一个陌生人出现在她身旁。
“我没什么别的可以相信的人。你是我的好友,我明白你的个性。若我以金钱求你拜托你,你还未必答应,因为你从不缺钱、更不在乎金钱;但若我以朋友之情请求你的话……”姜枕石笑得胸有成竹。“你就绝对不会气绝我。”
赵映山这几年在国外,早已拥有自己名下的科技公司,在金钱上并不匮乏,而他在性格上又是极为独立、自主的人,姜枕石就赌他绝不会受任何人牵制。
“爷爷那边可不会答应让我这么做的。他们希望我帮助你,可不会希望我帮助姜毓水。”赵映山故意这么回答。
赵映山口中的爷爷,就是姜枕石的外公。
“喔?难道你会听任他们摆布?”姜枕石也笑吟吟的回答。
赵映山默然半晌,也回以一笑。“不会。”
他生平最讨厌的,就是那些长辈老把家族、责任什么的挂在嘴上,他甚至从不认为赵家的兴荣跟他有什么相干。
他就是他,可不是为了家族而存在的。
“那就是了,所以我相信你会答应我。”
尽管受不了姜枕石的笃定,但赵映山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明白自己的个性。
但一想到他接下的是个怎样的麻烦,而且姜毓水又会对他如何排斥,赵映山就不禁一个头两个大。
“枕石。”商仪容不知何时又走到门外,敲门提醒。“你今天不是和赵家的老爷约好了?现在时间快到了。”
姜枕石看了一眼手表,连忙拿过西装外套套上。
“你要和爷爷见面?”赵映山也跟着站了起来,心想赵家那老头找姜枕石,准没什么好事。
“嗯,还不就是又要找我去训话。”姜枕石耸耸肩,打开书房的门,见到商仪容站在门外。“车子准备好没有?”
“好了,早就叫司机在外头等着呢。”
“嗯。”
姜枕石没再跟她多说,只是退自往大门走去,直到看到另外。个人的身影,才让他停住脚步。
“哥哥。”姜毓水不知何时已下了楼,费力推着轮椅,来到姜枕石面前。“你要去哪?”
姜枕石蹲下身子,让自己的眼睛和姜毓水的双眼平高。他温和地拍拍姜毓水的头,回答他:“哥哥要去赵家探望外公,你一个人在家要小心,有事找尤妈,知不知道?我很快就回来了。”
姜毓水蹙眉瞄了商仪容一眼,眼里满是不悦。
“这女人也要跟着去?”
此话一出,商仪容一股难堪涌上,不禁往后退了几步,头垂得更低。姜枕石见到商仪容这么委屈,语气转为严厉。
“毓水,以后不准说话这么没有礼貌。”
“我为什么要对她有礼貌?”
姜毓水倔强的瞪视自己哥哥。
“不为什么,就因为她以后会是你的嫂嫂。”
“我才不承认!”
姜毓水大叫。凭什么要她承认商仪容?光是看到这女人在自己哥哥身旁,就够叫她难受的了,以后还要喊这女人一声嫂嫂?!开什么玩笑!
“不管你承不承认,她都将会是你嫂嫂,这是不可能改变的事实。”
毓水要到什么时候,才会明白地球不是为她而转动的?
姜枕石在心中只能深深叹口气,沉闷的心情愈发凝重。
而姜毓水被他如此责备后眼眶微红,双眼死盯着地板,紧咬嘴唇不肯让泪水落下。见她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姜枕石明知自己该硬起心肠,把话跟毓水说清楚,却怎样也开不了口继续骂她。
商仪容为难的看着对峙的兄妹俩,并且试图打圆场。“枕石你不要凶毓水,她不喜欢我去,我不去就是了……”
商仪容不说话还好,一开口,姜枕石的怒气瞬间转移到她身上。
“你讲这什么话?你是我的未婚妻,就等于毓水的长辈,根本不需要听从她的意思!你要做的事是教导她,而不是一直这么软弱!”此话一出,商仪容难堪的低下头,姜毓水反抗的别过脸。
赵映山自始至终冷眼旁观这一切,因为他一向认为家务事外人不该插手。但如今事态搞成这样,连他这旁观者都看不下去。
有必要让所有人都拉不下脸吗?
赵映山忍不住违背自己的原则,插了嘴。
“枕石,你不是要出门?再逗留下去,只怕会迟到。”
姜毓水从刚刚到现在,都把在场的赵映山当作透明人,直到听到这句话,她才狠狠地瞪了赵映山一眼,眼神里恐吓着“谁要你多事”。
不过赵映山才没将她的恐吓放在眼里,继续笑着说:“若是迟到了,光爷爷的训话就够你头疼的了。”
姜枕石知道赵映山是在替他找台阶下,便朝他点点头,使了下眼色,而赵映山看着姜毓水后,转头便往大门外走去;商仪容慌张的凝望着他的背影,又看了毓水一眼,接着便匆匆跟上。
“等一下!”姜毓水气急败坏,用力的转动轮椅。
那女人若能去,那她也能去!
姜毓水费力的想要跟上他们的脚步,但当她坐着轮椅到达大门外的阶梯时,她顿时发现了一个难题,不知道自己该如何下去!
以前每当她要出门时,哥哥总会替她抬起轮椅的后轮,让她阶一阶滑下去。
姜毓水既然无法凭自己的力量,就只能对着自己哥哥远去的背影求助。
“哥哥!我也要去!你听到了吗?哥哥!”
尽管听到姜毓水不停的呼唤,姜枕石选择硬下心肠,怎么样也不回头,因为回头的话,他知道自己一定会心软。
但他要去的地方,是赵家,姓赵的那些人讨厌毓水都来不及了,怎么可能欢迎她?而他又怎么能带毓水去那种地方受气。
“哥哥!”
姜毓水又喊了一声,见姜枕石完全不理会她,和商仪容双双上车,司机发动了车子,眼看就要离去。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一切,为什么哥将连理都不理会她?如果她再不追上去的话,哥哥就要走了!
但是……姜毓水为难地看着眼前的楼梯,不过才三层,但对她来说,却像万丈深渊一样难以横越。如果用轮椅滑下去的话,一定会摔得很惨吧?
姜毓水犹疑、挣扎着,她再度看了一眼即将离去的姜枕石后,终于不定决心,她咬紧牙根,就打算往下滑去——
“你在做什么!”
伴随着严厉的斥责,从身后抓住她肩膀、阻拦她行动的,是一双强而有力的手。
姜毓水回头,看见紧紧抓住她的肩膀人,正是赵映山。
又来坏她的事!
她冷声道:“放开我!”
“不可能,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摔下去。”赵映山平静回答。
“那就扶我下去!”
“这也不可能,我不是你的仆人,没必要听从你的命令。”更何况是用这么没礼貌的态度。
“你……”
既要拦她,又不肯帮她,那他不如别管她!姜毓水气愤的挥开赵映山的手,不过这么一耽搁,眼前的车子便已绝尘而去。
看见黑色宾士驶出姜家的外围铁门,姜毓水看着这一切,刚刚的伤心与难过,在心中汇聚成愤怒的火苗。
赵映山看着她纤细秀丽的双手紧握成拳,惨白的脸孔因愤怒而染成嫣红色。
“你为什么要拦我?”姜毓水一直目送着车子离开视线后,才转过头,愤怒的指责眼前这个男人。
“我说过了,因为我并不想看你摔下去。”
“摔下去才好!”姜毓水红了眼。“若是摔下去了,哥哥会马上下车,走到我身旁扶我,他一定不会离开我!”
若是如此,她就不用眼睁睁的看着哥哥和那女人离去,尝到这种嫉妒的痛楚!
“……然后呢?”赵映山面对她的愤怒,却依旧淡然。
这种态度,让姜毓水不能适应。过往,她的怒气,总是能让身旁所有人鸡飞狗跳,每个人都为了她的情绪心惊胆颤,想努力讨好她;可是这个人,却根本不在乎她是否生气!
“然后?还要什么然后?”姜毓水不解。
赵映山推着姜毓水进入屋内,他弯下身体,凝视她的双眼,
“我的意思是,枕石因为你摔下来,所以他回来了,陪在你身旁。但是,然后呢?接下来呢?你以为他就会一直在你身旁,不会离开了吗?”
“……”姜毓水咬着嘴唇,选择不回答。
“他迟早还是会离开你的。”赵映山轻声说。“你是任性,但并不是愚蠢,不是吗?就算他今天、明天、后天、甚至是大后天,都陪在你身旁,但是又能够陪着你多久?他有许多工作要做,又有许多人要周旋,而就是因为他这样辛苦忙禄,你才能安稳的生活在他的羽翼之下,过着你与世隔绝的生活。”
姜毓水别开了脸,不肯看赵映山。
她不想听这个人所说的一切话语。这个男人究竟在干什么?跑到别人家里来,反客为主,大放厥词,而她为什么又要听这男人说话?
“你明知道如此,却想将他紧紧绑在身旁,不让他到你视线之外的地方去。为什么?”
好烦的男人!姜毓水感到不耐烦至极。
“我不需要你这外人来离间我们兄妹的感情。你快出去,姜家不欢迎你!”
姜毓水说完,转头喊着:“尤妈、尤妈!客人要走了,过来送客!”
赵映山对她的逐客令视而不见。
“离间你们兄妹的感情?”
赵映山凑近姜毓水的耳边,用着只有她听的到的音量,轻声说道:“姜毓水,有些感情,是永远不会有结果的。”
姜毓水倏然瞪大双眼,推开赵映山,脸色苍白。
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他知道了什么?她的感情,是禁忌、同时也是不能对任何人说的秘密啊!
“你究竟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她冷笑,故作不懂。
“我是在胡说八道吗?”赵映山叹口气。难道姜毓水以为她隐藏得很好?
她炙热的眼神,根本无法隐藏任何秘密;而也只有姜枕石这种对爱情迟钝的男人,才察觉不出来。
或许,姜枕石根本把那些注视都当成妹妹对哥哥的信赖而已。而姜毓水也没有勇气对姜枕石坦言。
既然如此,赵映山并不想去对姜枕石戳破这个秘密。
听到这种回答,姜毓水怒视赵映山。
“我在问你话!不要敷衍我!”
她的怒气是为了掩饰心中的不安,她不知道这男人对她的感情了解多少,或许他只是故弄玄虚,想套她的话而已。
“我看过你用什么样的眼神看枕石。那不是兄妹之情,你我都明白。”赵映山坦然的说。
“你胡说!”姜毓水仓皇失措的否认。她究竟是用什么眼神来看自己的哥哥?
嫉妒?爱慕?向往?不、不……最重要的是,这男人都看出来了,那哥哥呢?他看出来了吗?
“是不是胡说你自己清楚。毓水,你是个聪明的女孩,别再用自己的残疾,绑住所有的人。”这个“所有的人”,自然也包括姜毓水自己。
赵映山知道他的话很残忍,但他认为不说不行。围绕在姜毓水身边的人,没有一个敢将这种话坦然说出口吧?那些人,只敢在背后大放厥词,但这样对她有何助益?
而这些话,也的确狠狠伤了姜毓水。她仿佛觉得自己是个废物……阻挡在她哥哥面前的废物。
“……是哥哥要你来对我说这些的?”,姜毓水一字一字的咬牙吐出。难道是哥哥知道了她的感情,所以找个外人来和她说清楚?
“不是。”赵映山摇头。
“那你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话?”
“因为我……不忍、心。”
赵映山凝视姜毓水苍白、脆弱的娇美容颜。
他不忍心再看她冀望着一个永远得不到的爱情,等待着别人对她伸出手;他也不忍心再看她露出如此悲伤、嫉妒、愤恨的眼神。她理应要有更美好的人生,不是吗?
但这样的一句话,听在姜毓水耳里,却完全不是这回事。
姜毓水低下头哼笑,而她干瘦的双腿也在此时映入眼帘,使她双眸微黯。不忍心?她看赵映山是不忍心看见她这残障继续做哥哥的绊脚石吧!
赵映山这是在同情她吗?可惜的是,她一生最不需要的就是同情。因为从小到大,她得到的同情够多了!
但同情不能当饭吃,更无法让她感受到被爱。
“小姐,您刚刚喊我是吗?啊,赵先生,您也在呀!”尤妈匆匆从里面的走廊出来,看见赵映山和姜毓水正在讲话,连忙又要退出客厅。
姜毓水喊住了尤妈。
“尤妈,送客了。”她的声音很冷酷。
尤妈看了眼赵映山,有些困惑不知是否该听从小姐的话。
赵映山露出微笑,既然姜毓水现在不想见到他,他也无须多留。“谢谢,我自己出去就好,不用麻烦。”
“赵先生,还是我送您出去吧……”
尤妈匆忙拿过赵映山挂在一旁的外套递上。
“尤妈,他都说不用送他了,你让他自己出去就好!还有,我告诉你,”姜毓水转向赵映山,恶狠狠的撂话。“你以后不要再踏入姜家一步,我讨厌你,所以请不要再让我看见你。”
“小、小姐……”尤妈慌张的想拦住小姐的话。赵先生是少爷的好朋友哪!
赵映山并不介意,他颔首致意,并且照旧保持着他一贯从容。
“我认为这不太可能。以后我们见面的机会,想必不少。”说完话,赵映山便往大门外走去。
姜毓水本来不想看他,但最终还是忍不住,抬眼愤恨的凝视他远去的背影。
“小姐……”尤妈怯怯的喊她。
“你去忙你的吧!”
姜毓水支开了尤妈后,便静静的坐在孤寂客厅里,良久,她的泪水才悄然顺着脸颊落下,但随即用手抹去,只因为她讨厌示弱。
那男人好手好脚,完整无缺,如何能懂她的心情?又凭什么说她绑住了所有的人?
“若是我不绑住他们,那还有谁会愿意留在我身边?”
姜毓水轻声问着自己。
答案是……没有,一个都没有。
她将脸埋入双手,无声啜泣。
第三章
噩耗来得非常突然。
从姜家到赵家的车程,不过—个小时,可是过了姜枕石和他的外公赵成绍约定的时间,姜枕石却始终没有出现。
赵成绍整整枯等了一小时,最后气得离开客厅,甚至还吩咐若是姜枕石来了,不准他进屋,要他好好学习一点礼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