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你们绑架小孩子的手段实在教人不敢苟同,有什么事就直接冲着我来,为什么要把无辜的孩子拖下水?”明知机会渺茫,他依旧企图说服对方先行释放薇薇。
“所谓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齐先生总该听说过吧!”对方似乎明白他的想法,因而发出了平板的笑声,“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一向是我们青元帮的准则,齐先生在江湖中混了这么多年,难道还不明白留下弱点让人有机可乘是多么危险的一件事?”
齐尚钧自然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保密功夫做到了家,只是他怎么样也想不到还是被人识破了。
“废话少说,孩子呢?”现在他必须先确认薇薇安全与否。
“她就躺在沙发上,你往前走十步就会看到她。”
齐尚钧瞪着高起的椅背,依言朝沙发走去,果然见到薇薇动也不动地躺在上面。
她脸色红润,呼吸均匀,看起来并无大碍。
“你放心,她的情况很好,只是喝了几口掺有安眠药的果汁。”对方似乎想让他放心,所以主动说明薇薇的情况。
齐尚钧闷哼一声,准备俯身抱起薇薇,不料却被喝止。
“等一等!”对方阻止他的行动,“不许碰她,只要你一碰她,我就会开启自动发射器,到时候你女儿就只好做你的陪葬品了。”
自动发射器?
齐尚钧微抬起眼,立刻发现四周的墙角全安置了发射器,而沙发则是所有枪管的靶心。
“你们青元帮还真是大手笔。”齐尚钧冷然道:“为了迎接我一个人居然连发射器都用上了。”
“齐先生的身份何等尊贵,自然值得我们大手笔投资。对方似乎想给他一个下马威,“为了证明这些发射器没有故障,我就为齐先生示范一次。”
咻——
随着一声轻响,薇薇上方的沙发椅背已被子弹击出一个正在冒着白烟的黑洞,要是再偏个几公分,被子弹击中的就不是沙发而是薇薇的脑袋。
“住手!”他骇然道。
“不知道齐先生对于发射器的功能还有没有疑问?”对方客气而有礼地问。
“说出你的目的。”齐尚钧咬牙道。
“看见茶几上的红酒了吗?”
沙发前方有一张玻璃茶几,上头摆了一只装满红酒的水晶杯。
“你想请我喝酒?”
“把酒喝下去我就放了你女儿。”
“只怕喝下这杯酒,我就再也走不出这里了。”就连呆子都知道这杯酒是绝对喝不得的。
扩音器里又传出了一声叹息,“齐先生重情重义,是个难得一见的血性汉子,本来我也舍不得这么对你,只可惜你位高权重,你不死,我们青元帮又怎么会有可乘之机……”
“说下去。”“你一死,暗翼盟各个堂口势必会为了争夺盟主之位而大乱,青元帮便可趁乱从中分一杯羹,到时侯……”
“到时候你们就可以坐收渔人之利,是吗?”闻言,齐尚钧大笑出声,“来此之前,我便已交代下去,无论此行是死是活,大家都很清楚自己的责任归属,只怕你坐收渔人之利的期望要落空了。”
“齐先生太天真了。”对方不以为然地回道:“既然你死了,堂主们还会把你的话当话吗?”
“你大可试试,看看我们暗翼盟是否那么容易就会被分化。”“既然如此,那就请了。”
齐尚钧不由得笑了声,“你要杀我开枪就是,何必大费周章准备什么毒酒,这不是多此一举?”
“我不喜欢见血,杀人是一种艺术,能够杀人于无形才是一种美。”呸!杀人就是杀人,哪有什么美不美的?
依齐尚钧看来,对方若不是个女人,大概就是个变态。
“如果我不喝呢?”
“那么我只好将美感抛在一边,开动自动发射装置,届时不只是你,就连你的女儿也会成为蜂窝。只要你乖乖喝下去,我就放了你女儿,用你一命换她一命,你觉得如何?”
“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守信用?”
“杀你女儿对我们有什么好处?青元帮向来不做多余的事。”对方顿了顿,“况且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你也只好相信我了,是不是?”
瞪着茶几上那杯红色的酒,齐尚钧陷入两难。
他思前想后,怎么也想不出让自己和薇薇全身而退的办法。任凭他枪法再快,也无法同时保护薇薇并击落发射器,他更不可能抱起孩子向外冲,因为在他弯腰抱起孩子的刹那,发射器的子弹就会启动,只怕他还来不及移动半步,他们父女两人就会立刻变成蜂窝。
看来他完全没有选择的余地。
他答应过瑶瑶一定要将薇薇安全带回去,他不能食言,不能再伤瑶瑶的心。
定定地看着熟睡中的女儿,齐尚钧的脑海中尽是程瑶瑶娇俏的身影。他缓缓举起酒杯靠近了唇畔。
死究竟是什么滋味?是酸还是苦?
“谁?是什么人?”正当齐尚钧准备品尝死亡的滋味时,扩音器里传出一声惊呼。
齐尚钧微微一愣,直觉地明白有人闯进对方的藏匿处。
“快走,趁现在!”一声低吼自扩音器中传了开来。
“啊!”狂吼声中隐约夹杂了女人的低喊。
齐尚钧再也无暇细想,扔下酒杯便急速抱起薇薇,反射性地朝窗口冲过去,直到他冲至窗口时,发射器才遭人启动。
砰砰砰砰——
沙发和周围的地板立即被打成了蜂窝,而他的左肩也被流弹贯穿。
“该死!”齐尚钧咬牙忍住肩头的剧痛,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了薇薇,跟着飞身撞开窗户一跃而出。
在地上翻滚了下,他的脚步并未慢下,抱着薇薇拼命往自己的座车冲过去……
第八章
从就医回来到现在,齐尚钧已经在床上躺了一整天,虽然肩伤依然疼痛,可是他再也躺不住了。
自懂事以来,他还不曾在床上躺过这么久,躺得现在全身骨头又酸又痛。
“齐先生,医生交代过不能乱动,你怎么可以自己起来?”
他才刚坐直身体,老余就端着两个大陶锅走进房间。
“我不过是躺累了,想坐起来休息一下。”
“你就是要起来,也该吩咐我一声,让我扶你一把,要不然万一伤了筋骨怎么办?”得知齐尚钧受伤的消息,老余连夜从广州亲戚家赶回来,一张嘴叨叨絮絮地说个不停,从未停过。
“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娇贵了?不过是一点小伤……”
“什么一点小伤?”老余大惊小怪地道:“一点小伤如果没弄好,往后可能会变成慢性病,你总不希望以后自己的身体象个气象台,下雨天就筋骨酸痛,浑身不对劲……”
“那么,这两锅又是什么东西?”为了阻止他继续啰唆,齐尚钧连忙转移话题。
“这一锅是人参炖鸡汤,专补精气神;这一锅是猪蹄炖花生,能够益筋活血。”老余笑嘻嘻道:“这些可是我熬了一天的成果,你一定要全部喝下去。”
“这么多我哪里喝得下?你拿一些鸡汤过去给瑶瑶喝,这两天她担惊受怕,没睡好也没吃好,唉,干脆我喝那锅什么猪蹄就好,这锅鸡汤你就全部拿过去给她喝吧!”
“我有多准备一些给程小姐,刚才已经送到她房间了。”老余对自己的思虑周密感到万分得意。
“是吗?”齐尚钧满意地点点头,“薇薇醒了吗?她看起来如何?”“小小姐很好,什么问题都没有,一睁开眼就吵着要出去玩。”
“那就好。”听见老余这么说,他才完全放心。看来青元帮虽然卑鄙,但还不至于下药害一个小孩。
“你如果担心她们,我待会儿就扶你过去看看。”老余一边盛汤,一边建议道:“程小姐和小小姐就住在你隔壁房间,不会太远。”
“无所谓,我知道她们很好就够了。”齐尚钧落寞地摇摇头。“你这又是何必呢?”老余忍不住叹了口气,“你一看见我就直问程小姐和小小姐的事,程小姐也是一个样,看到我就捉着我直问你的事,偏偏你不去看她,她也不进来看你,你们这是何苦呢?”
说完,他又叹了口气,并摇了摇头。
“这是天意,谁也没办法改变。”齐尚钧无奈地道。
“来,趁热喝!”听见天意两个字,老余便不再多话,只是招呼着齐尚钧喝汤。既然当事人都如此消极,把一切归咎于上天注定,他这个局外人还能说些什么?
齐尚钧喝了几口汤,若有所思地睨了老余一眼,“老余,我有话问你。”
在老余面前,他展现难得一见的严肃。
“齐先生请问。”
“我和瑶瑶之间的事,你有没有对任何人说过?"
“没有,当然没有。”老余摇手否认道:“这么重要的事我怎么会对别人说起,就连陆嬷嬷我也是一个字都没提。”
“是吗?”齐尚钧疑惑道:“但是知道这件事情的只有四个人,除了我和瑶瑶以外,还有医生跟你,你说青元帮是怎么知道的?”“会不会是医生偷偷说出去的?”老余猜测道。
“不可能。”齐尚钧摇摇头,“他有任何动静,绝对逃不过我安排的眼线。”
瞪着他半晌,老余的脸色大变,“齐先生你是在怀疑我吗?”泄密的既然不是医生,也绝不会是齐尚钧和程瑶瑶,算来算去只剩下老余一个人。
咚的一声,老余立即双膝跪地,伸手指天发誓,“天地良心,我老余如果有半分出卖齐先生的意图,就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好了、好了,我知道不是你。”看他老泪纵横的模样,齐尚钧叹道:“如果我当真怀疑你,你现在还能站在这里吗?”
“真的不是我,如果是我出卖齐先生,现在哪里还敢回来见你哪!”老余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道。
“唉,我只不过是想了解还有没有什么人知道这个秘密,你干嘛哭得这么伤心?”看他如此难过,齐尚钧只得反过来安慰他。
“有,当然还有。”老余用力地抹去泪水,“关先生就知道不是?难道他会出卖齐先生你?"他特地强调最后一句话,声音又亮又响,表示知道秘密的人并不一定就是泄密者。
是啊!他怎么给忘了。
经过老余提醒,齐尚钧这才想起关廷毅,但问题是他这个拜把兄弟根本不可能出卖他。
那么泄密的人到底是谁?
齐尚钧想破了脑袋,还是想不出答案。
“是谁打算出卖齐先生?”此时房门轻轻被推开,一个高大俊朗的男人走了进来,他的神情似笑非笑,显然已把老余的话听进耳里。哈!说曹操,曹操就到。
齐尚钧又惊又喜,“阿毅,你是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不事先通知我一声?”
关廷毅淡淡一笑,“我本来打算今天一早回美国,却听到你受伤的消息,所以特地过来看看你。”
“一点小伤死不了的!”齐尚钧不在乎地摆摆手,“倒是你,怎么这么久没来我这里了?”
“上次为了吃一顿爆鳝糊,却弄得棒打鸳鸯,你说我怎么好意思再过来?”关廷毅找了张椅子在床边坐下。
“不关你的事。”齐尚钧苦笑了下,“纸包不住火,这件事迟早都会被揭穿的。”
“程小姐和孩子都好吧?”关廷毅关心地问。
齐尚钧点点头,“她们很好,一切没事。”
“那就好。”关廷毅松了一口气,“你呢?有没有任何头绪?”“没有。”齐尚钧苦恼道:“知道薇薇身世的人只有五个,除了我和瑶瑶之外,就剩医生、老余跟你。”
“所以……”关廷毅盯着他。
“医生那边没问题,至于老余跟你都不可能出卖我。”齐尚钧敲了敲头,“所以我还在为这件事伤脑筋。”
“是吗?”关廷毅淡淡地道:“或许你不该这么相信别人……”
闻言,在一旁的老余几乎跳了起来,“关先生,齐先生好不容易才相信我,你可别再挑拨离间了,难不成你要逼我挖心掏肺地表明心迹?”
“我只是要阿钧多留心,没有别的意思。”关廷毅含笑道。
“你分明话中有话,怀疑我出卖齐先生。”老余如丧考妣地道。“老余,你就别多心了。”齐尚钧连忙出面打圆场,“赶快去厨房准备一下,别忘了阿毅最喜欢的东西。”
“我当然知道,是鳝鱼嘛!”老余苦着脸,不情不愿地走出去。他真的很担心这两个男人一聊,又把内奸的箭头指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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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尚钧和关廷毅的确聊了很久,不过都没有再提起老余。齐尚钧只是将那天救女儿的情形向关廷毅叙述了一遍。
“这件事情并不单纯。”齐尚钧目不转睛地瞪着汤锅,“我救薇薇的时候,突然出现一位神秘人,要不是他闯进对方的藏匿处控制对方的行动,这回我恐怕是死定了。”
“你还察觉到什么?”关廷毅若有所思。
“我并不清楚当时有多少人在房子里,不过我确定至少有一个女人。”“女人?”
“是的。”齐尚钧十分肯定,“在神秘人出声叫我走的同时,我依稀听见一个女人的声音,大概是突然遭到攻击才让她不经意地叫出来。”
“你什么都没见着,却好像身在其中似的。”关延毅微微一笑。“这只是我个人的直觉。”齐尚钧苦笑了下,“现在唯一能确定的是,这个神秘人和我们站在同一阵线,至于他是如何得知青元帮的行动,又为什么要帮助我,那就无从查证了。”
“不管怎么说,只要你和孩子能够平安回来就好。”关廷毅并没有再继续刚才的话题,“三年前我没吃到爆鳝糊,希望这次不会再错过了。”
当时面对齐尚钧和程瑶瑶的悲剧,他哪还有心情留下来吃饭?他只希望今天不要再有任何变故,让他又错过睽违已久的好滋味。
“放心,今天说什么都会让你如愿以偿。”齐尚钧舀了碗人参鸡汤递给他,
“现在就先来点鸡汤,这可是专补精、气、神的,为了你的水姑娘,你是该多补一补。”
端详了汤碗半晌,关廷毅感慨地笑了,“是该补一补,女人可真是麻烦的动物。”
“怎么?好像被你的水姑娘折磨得很惨?”听见他的感慨,齐尚钧忍不住大笑。
“说到折磨,有谁比得上你?”关廷毅立即把话题转回好友身上,“你和程小姐到底要彼此折磨到几时?”
齐尚钧陡然敛起笑容,不再说话。
“为什么不清楚地告诉她你杀她父亲的原因?为什么要让误会存在你们之间?”向来内敛沉稳的关廷毅难得如此直接。
“原因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的确是害死她父亲的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