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忘了。”克希笑著道。临走出病房前,他想起孩子的事,“妈,心谊她身子还没全好,你不要跟她说太多话,让她休息就好。”他意有所指。
“我知道,你就快去吧。”洛母挥他快走。
倒了杯水端到心谊面前,洛母示好地对她笑著。
“来,先喝口水,解解渴吧。”
“谢谢。”接过她手中的水杯,陆心谊客气而疏远。若是以前,她会十分感动洛母此刻的体贴与善意。
但那一场车祸,让她看清了一切事实。她再也不会相信洛母的示好,再也不会以为洛母会有喜欢自己的一天。
只是就算现在她已看清一切,也知道自己永远也得不到她的喜爱,那又如何?
若不想让克希夹在她与他母亲之间,不想让克希为难,她还是只能沉默,还是只能再像以前那样,就当一切事情从不曾发生过,就当自己从未出过车祸。
轻吐出心中闷郁之气,陆心谊摸著自己的肚子,唇角微扬。
没关系的,她还有孩子……只是,摸著摸著,陆心谊柳眉紧拧。
她感觉自己的肚子好像真的变小了……
“唉,看你现在全身上下都是擦伤,我看了都心疼。”像慈母般,洛母轻拉起她的手轻拍著。
“洛妈妈,我没事的。”敛下眸子,她双手捧杯暍著水。
想著只要再过三个多月,就可以看到自己和克希的心肝宝贝,她眼里就有藏不住的笑意,心情也好了许多。
“很好、很好。”看她这时候还笑得出来,洛母松了好大一口气。
会笑应该就表示一切都没事。
“那你就不要再想孩子的事了,虽然这次流产了,但克希和你——”
“妈?!”才踏进病房,洛克希就因听见洛母的话而急声制止。
但,陆心谊已经听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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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再也捧不住手中杯子,陆心谊双手一颤。咚,杯落水洒。
“流产了?”眨了眨眼,心谊愕望已急奔到身边的克希。
“没事的。”洛克希紧拧浓眉,拾起水杯。
强睁凝泪黑瞳,她看著忙著替她拭去被上水渍的他。
“克、克希……你妈妈刚才说我们的孩子……”失去血色的脸孔,惨白如纸。
不忍见她眼底悲意,他藉著丢弃手中已湿成一团的面纸,转身别过头。
“克希,是真的吗?你妈妈说的都是真的吗?我们的孩子真的没了?”
他沉默。
“克、克希,为什么你不说话?”她唇角微颤。
她希望克希可以驳斥洛母的话。但,她希望落空,甚至现在,她连他一个眼神也得不到。怎会这样?
克希一向最疼她了,不管她问他什么,他总会毫无隐瞒的告诉她。
那现在这个时候,他怎能沉默?
“请你告……告诉我,这不是真的,告诉我,我们的孩子没事……”眨著湿润的眼,/心谊伸出颤抖的手,紧抓著他的手臂,哀求著他的回答。
“克希——”她泪眼一眨,串串泪水夺眶而出。
紧抿薄唇,他俊颜紧绷。
“为什么不说话?你说话呀!告诉我,我们的孩子还好好的,是不是?!”
“……”
“克希!?”见他一再沉默,她放声哭喊。
那一声声哭泣,哭痛了他的心。红著眼眶,洛克希张开双臂,将她轻拥入怀。
“孩子是没了,但你还有我的,不是吗?”
“没了?真……真的没了?”得到证实,她双肩颤动,悬眶泪水倾泄滑落。
“别哭了,好吗?看你这样,我会心疼。”紧搂著身前的她,他哽声道。虽然心疼孩子还来不及看这世界一眼,就已失去生命,但至少,上苍还让他保有心爱的她。
他想告诉心谊,只要她还在他身边,只要她还与他呼吸著同样的空气,只要她没事,只要日后她依然陪著他,那,失去孩子的痛苦,他可以接受。
因为,在他心底,她才是最重要的。
只是……他是可以接受失去孩子的事实,但,她可以吗?她能吗?
心疼著为痛失孩子而痛哭不已的心谊,洛克希一再缩紧臂膀,紧拥著怀里的她。
“别哭,以后我们还可以有很多、很多的孩子,不是吗?”
拥著她,他轻拍著她僵直的背,想给她一点支撑的力量。
“就因为那一场车祸,所以我们的孩子没了……”一声声颤抖逸出她的唇。
“就当那个孩子跟我们没有缘分,别难过了。”敛下眼底水光,他轻声安抚。
“怎么会没有缘分?那是我们的孩子啊!”仰起泪颜,她泣声哭喊。
“我知道、我知道,他是我们的孩子、是我们的宝贝,但是……”
心疼儿子难过的洛母,眼看陆心谊一再悲声哭喊,忍不住出声怒斥——
“孩子没了再生就有了嘛,你干嘛哭成这样?!你看看现在,就连克希也跟著你一块难过了!”
“妈——”见自己的母亲非但没帮著安慰心谊,还口气恶劣,洛克希心一惊。
“本来嘛,孩子死了就死了,再生不就有了吗?她又不是不能生,干嘛要哭得那么难看?奸像存心要把我们洛家哭衰一样,教人听了心情真差。”
“妈!?”洛克希惊眼看向洛母。
“再说,老天爷会把那个孩子收回去,说不定就是认为她还不够格当母亲,所以才会故意安排那一场车祸。”
“洛妈妈,你……”陆心谊惊瞠泪瞳,震惊地看著她。
“你本来就是莫名其妙出车祸的嘛,我有说错吗?”突然,她眼睛一亮,“你也不想想那天,我跟你就站在人行道上好好的,怎我才转头看了别的地方一眼,一回头,你就突然摔向马路了?”及时想到的脱身计策,让洛母说得口沫横飞。
她想把流产的过错,推得一干二净,最好就是全数推给陆心谊。
“除非你是故意让自己摔跤撞车的,不然的话,那场车祸当然就是上天的旨意。”洛母是越说越顺口,也越说越得意。
想抢她的儿子?哼,门儿都没有!克希是她一人的,谁也别想跟她抢!
“你、你……这种话,你也说得出口!?”不敢相信洛母这样颠倒是非,陆心谊为自己无辜流产的孩子哀声恸哭,“把孩子还给我、你把孩子还给我!”
“是、是你自己流产的,关我什么事?干嘛跟我讨孩子?你疯了是不是?神经病!”洛母脸色一变,尖声叫骂。
“我没有疯!是你推我,是你害我出车祸,是你害死了我的孩子!你把孩子还给我、把孩子还给我!”失去了孩子,陆心谊情绪失控地朝洛母凄声哭喊。
听到心谊对洛母的指控,洛克希颜容僵凝。
心谊不会乱说话,但,要他相信母亲会狠心地害死自己的孙儿,这……
“克希,那女人的话一句也听不得!我告诉你,她一定是想破坏我们母子的感情,所以才说谎诬陷我,克希,你……”洛母一把抓住他的袖子惊声急道。
“我没有说谎、我没有!”再也无法忍受洛母的诋毁与诬蠛,她抬起满足泪水的脸孔,颤望著心爱的男人,“你、你知道我在你家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吗?”
想到自己为他放弃自由的生活,想到这几个月来洛母对她的恶意刁难,想到他的不知情,想到她的孩子就这样被洛母扼杀了生命,她……她的心好痛……
望著她盈满委屈的泪瞳,他心口一阵痛。敛下眸里一丝白雾,他转向洛母——
“请你告诉我,你没有动手推心谊,也请你告诉我,你对心谊从没有过恶意的刁难……”他颜容僵冷地道。
“我、我本来就……就……”说不出一句辩驳,洛母脸色难看。
叩叩叩,护理长敲门进入。
“洛先生,陈医师有事找你。”护理长眸光闪烁。
调适太过紊乱的情绪,他伸手拭去心谊悬眶的泪,在她额上烙下轻吻。
“你先休息,我等会就回来。”
“克希——”她凝泪望他。
“你放心,我会还你一个公道的。”对她点了头,洛克希看向洛母,“请你跟我一块出去。”
没理由拒绝的洛母,被迫离开病房。她转身想直接回家,但被洛克希所阻止。
“要回家可以,但,你得让我先把这一切事情弄清楚。”
“这有什么好弄清楚的!?我已经告诉过你,那个女人已经疯了,她的话不能相信,而且再怎么说,你都是我的儿子,你怎么可以……”洛母气得大声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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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再理会洛母的尖声叫嚷,洛克希拾手抹去脸上的郁愤,转身交代病房门外的保全看住洛母别让她离开后,即在护理长指引下独自进入会客室。
但,里边的人并不是陈医师,而是手提补品想来探视心谊的汪管家及李嫂。
“怎么回事?”他冷看两人。
“先生,是这样的,刚刚我们要进去看心谊的时候,有听到一些你们谈的事情,所以我们觉得有必要把知道的事告诉你。”汪管家紧张说道。知道洛母害死心谊肚子里的宝宝,她知道自己不能再昧著良心沉默下去。
“你们……好,你们说吧。”深吸一口气,他看著眼前两人。
“自心谊住进家里后,心谊的日子就一直很不好过,每次夫人……”豁出一切的汪管家,简单明了说起看到洛母对心谊的所有刁难,还有心谊心里的委屈。
她说家里现在所有扫地、提水拖地的工作,都是心谊一人在做,整座庭园是她一人在整理,窗户也是她一人在擦……
“是吗?”似心中早已有了答案,克希没有一丁点的意外。
只是……他抑郁的黑眸似又沉了几许。
“先生,我可以证明管家的话,而且前几天我还发现……”李嫂讷讷说著。
听著两人一句句说著心谊的委屈,说著母亲对心谊的刁难与虐待,说著母亲从没炖补照顾过心谊,说著母亲早已不给心谊中饭吃,还不准他们送吃的给心谊……
洛克希颓然倒坐在沙发里。
想著曾经为填饱肚子,而哭著抢走他手中巧克力的心谊,想著一直把所有委屈都往肚里藏的心谊……
多少次,心谊一再对他发出求救讯号,而他却一点回应也没有……拾眼望向窗外灰霾的天空,洛克希眼底有著无法承载的痛苦。
在他以为自己为心谊提供了一个好环境,以为她可以在他的世界里,过著单纯而自由的日子时,实际上,他却反而一把将她推进痛苦的深渊里。
他,让心谊受到委屈了……
“为什么你们没人愿意告诉我家里出事了?”他眼底有著受伤。
“先生,对不起,因为夫人威胁我们要是多话的话,就要解雇我……”汪管家一脸歉意,又急忙拍胸脯保证,“但,你放心,以后我们再也不会这样了!”
骤地,有人推门而入——
“谁让你们来这里的?还不快回去做事!”在外面等得不耐烦的洛母,一进会客室看到两人,即不问缘由的厉声怒斥。
两人同时看向洛克希。
敛下眼底的痛意,洛克希回首望向洛母,转而看著两人。
“看过心谊后,你们就回去吧,还有,汪管家……”他喊住正要走出会客室的管家,“以后家里员工聘用与否的事,就由你全权作主,若有问题直接找我。”
“是。”像是得到了特赦令,汪管家与李嫂同时松了好大一口气,赶忙离开。
洛母闻声瞪瞠双眼。这样一来,她这个女主人,在家里还有什么权力?
“我是洛家的女主人,家里的事该由我全权掌管才对,你为什么要让汪管家接管?!你把话给我说清楚!”一等两人离开,洛母便愤声怒问。
“真的需要我说清楚吗?”站起身,他面无表情看著自己的母亲。
“我……你、你知道什么?”洛母脸色难看。
“要我明说吗?要我告诉你,我已经知道心谊为什么会在我面前暴饮暴食?为什么这阵子她会越来越瘦,为什么会事事都担心著你的想法,为什么我孩子的妈住在衣食不缺的家里,还会在产检的时候被医师诊断为营养不良?”他冷著声说道。
知道一切真相被揭穿,洛母骇瞠双眸,急步后退。
望著洛母因心虚狼狈而一再避开他注视的眼,洛克希知道自己已经不需要她的亲口承认。他沁心冷寒。
“妈,你怎忍心这样对她?心谊她是那样的善良、那样的柔顺……而你……”
“我……”见到他眼底的指责与不谅解,洛母怔住而说不出一句话。
“告诉我,你没有害死我的孩子,你没有动手推心谊,你没有……”看著一手养大他的母亲,他的声音在颤抖。“妈,你的良心在哪里?”
“我……我没……我……”洛母脸色惊变,想否认一切。
但,想到柏油路上的那一摊血水,想到昏迷的心谊被紧急送上手术产台,想著未足月的孩子被医师血淋淋的拉出体外,想著方才心谊眼里的怨怒与悲恸……
她,竟再也说不出一句否认。
当时,她真的推了心谊一把,真的害她出车祸,也害得她……当场流产。
做了,她真的做了这种人神共愤、不可饶恕的事……
“我是做了……是我害死了……你和心谊的孩子……”迟来的良心,敦她低头看著自己的双手,她双肩顿然垮下。
虽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但洛母的回答依然震痛了克希的心。
“你、你真的……”他悲愤骇然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无颜面对儿子悲痛至极的眼眸,洛母终于低下了头。像是在瞬间苍老了二、三十岁,她驼了背,身形佝凄,眸中利芒缓缓褪去……
“你、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倏握颤抖双拳,洛克希悲愤怒吼,“怎么可以这样对待我爱的人?怎么可以这样伤害心谊,她到底是哪里得罪你了!?”
“我……我……”听著儿子发自内心的痛吼,洛母僵了身子,说不出一句话。
“做出这样的事,你教我要怎么原谅你?又教我怎么去面对心谊?!”
“没关系的,我可以告诉心谊,这一切都是我的错,一点都不关你的事,我可以……”不想让儿子这样生气,不想让自己失去儿子的心,洛母惊急的说著。
“不关我的事?真的一点都不关我的事吗?”洛克希匆而怆然一笑。
“当然不关你的事,这一切是我的错,是我不该……”洛母急声道。
“不,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如果我不要那样相信你的话,不要以为你真的愿意替我照顾她,不要让她跟你住在一起,那,今天这一切就都不会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