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十天前有人告诉潘婕舒,她会下田去工作,她一定会笑那个人脑筋秀逗了。想她堂堂一名大型服饰代理公司的广告副理,会下田工作引可笑之至!
但是现在她却笑不出来,因为她最不敢相信的事竟然发生了。她站在田中央,欲哭无泪、仰天长啸,而这一切全拜公司那个哑心的老色狼经理所赐。
她真的没料到老色狼会因为吃她的豆腐不成而恼羞成怒,既而设计陷害她,使她丢差失誉。如果不是她为这份工作投注了太多的心力,今天她也不会如此气愤难忍。
打从她专科毕业进这家代理公司工作已经五年了,好不容易才升到副理,只因那老色狼的恶意中伤,她就失去了这份工作,怎教她不气呢?可是,气又能如何呢?谁教那老色狼是董事长的大舅子呢!
这个社会是很现实的,再多、再好的才华一样敌不过人家的裙带关系,所以她决定回南部老家休息一阵子,伺机再出发。
可惜,事与愿违。当她回到南部老家时,她可爱的老爸、老妈竟告诉她,他们打算去度不知道第几度的蜜月。老实说,她还没见过有哪对老夫老妻像他们这么疯狂的,一说要去度假,立即把身边的工作全数丢下,高高兴兴地去享受他们的假期,也不管别人怎么善后,只要他们自己开心就好。所以她时常在想,如果不是祖先留下了不少田地给她老爸,恐怕全家都得喝西北风了,哪容得现在他们说去玩就去玩的自由!
不过,平心而论,老爸、老妈倒也不失为人父母应有的优点。比方说,小孩子伤心时,他们会给予适当的安慰。小孩子失望时,又会适进的加以鼓励。甚至在儿女作决定时,给予绝对的支持。他们只有一点不好,那就是他们常常不在。所以,以上的优点只有他们在的时候才生效。也就是因为如此,养成他们姊弟四人特独立的个性。
她大姊婕妤一个人在台中,开了间服饰店。大弟展风大学刚毕业,尚在军中服役。至于小弟展羽,则在外地混五专。平常只有过年过节姊弟四人才会回家,所以她老爸、老妈要见他们一面也不容易,更别说是要他们看家或是下田工作了。
现在可好,她是自投罗网。他们一听她把工作辞了,兴奋得好似中了第一特奖,不但要她看好家,还要她把田裹的草除好。
除草?他们家的田少说有十几甲,怎么除呀,这分明是虐待她嘛!一定是的,去年她忘了回家过年,这回他们打算用这种残忍的方法处罚这个不乖的小孩,错不了的。
这也就是为何她现在会站在田中央,欲哭无泪的原因了。想到这里,她不由得深叹一口气,还是认命吧!
突然,一个念闪过她的脑海,万一她体力不支昏倒在田裹,搞不好会变成人干!放眼望去,方圆十里内除了她,家以外,就没有其他人家了。说出来恐怕没人相信在台湾还有这种“世外桃园”,可是这是真的,她老爸为了他一个奇怪的念头,而造了一个他所谓的“世外桃源”,当然这是他自己说的,而他们姊弟四人则认为这里是“边疆地区,化外之地”,否则怎会为烟罕至呢?
所以现在她还是快点回家休息,下午再来吧!想着想着,顺手就收拾起农具,准备回去。
说时迟,那是快,天空突然像裂了一个大洞似的,刹那之间,——个重物落在她的眼前约一百公尺处,把她硬生生地哧愣在原地。怎么,ET来袭了吗?她心中闪过了无数的想法,却没有一个是好的。
她近来真是倒足了楣,先是被人踢出公司,然后又被老爸、老妈捉来“劳改”,现在更妙了,她快被外星人捉走了。天啊!准来救救她?偏偏这里又是人,烟罕至的地区,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她该怎么办?逃?对!就是逃,但逃到哪儿去呢?再说已经过这么久了,令她逐步往它移去。
说也奇怪,当她走到距那个“巨蛋”约十步的地方时,巨蛋竟隐约发出淡淡的光芒,令她猝而倒退两步。她再仔细观察一会儿,确定它是无害的之后,她才放心大胆地走入它所散发出来的光芒中。
近看那颗巨蛋,发现它大约有两个人高,宽约两公尺,与她想像中的外星人太空船实在相去甚远。她突然有一种作梦的感觉,为了证明她不是在作梦,她结寮地打了自己一巴掌,结果疼得她捂着脸哀叫。这么说,她并非在作梦了。她以不可思议的目光盯着那颗巨蛋,想像着外星人的模样。
倏然,想像不再是想像,一道光束从巨蛋顶端射出,直落在她身边不远处,接着一个人形逐渐形成。她说不出心中最真切的反应是什么,是恐惧多些?还是期待多些?总之,她就快成为历史的见证——第一位与外星人接触的人类,竟然是她。天!多不可思议啊!
当人形完全形成后,婕舒发现,她心中所想像的外星人和眼前的他完全是两码子的事。可是,在她还未来得及仔细打量他之前,他已然昏倒在她跟前。这时,婕舒才发现他的额头正汩汩流出大量的红色血液。她一个箭步冲到他的身边,想尽办法帮他止血,最后在无计可施之下,只得随便抓了几把泥土敷在他的伤口上。过了不久,血总算止住了。不过,万一他感染破伤风怎么办?管他的,救人要紧,大不了带他去打破伤风预防针不就没事了?!她边想边觉得好笑,带外星要去医院打针?那情景一定很好玩。
当婕舒将他半拖半拉地弄回家时,已是中午时分。她将他的伤口处理好后,就把他扔在客厅的沙发上,迳自进浴室洗澡。
清洗干净后,她也不去看看要醒了没有,就溜回房睡她的大头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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婕舒一觉醒来,映入眼帘的是一室的黑暗,和一对熠熠发亮的眼睛。眼睛?她大叫起来。
“救命呀!”她飞也似的弹身而起,滚到床下。
接着,那双眼睛的主人发出一低沉的笑声,令婕舒想起早上发生的怪事和会流血的外星人。外星人!她凭感觉摸黑打开台灯一看,果然是他!婕舒长吁了一口气,站起身拍拍灰尘,不悦地瞪着他。
“喂,你知不知道女孩子的房间是不可以随便进来的?”
倏地,她打了自己一下,暗骂自己白痴,他是外星人,哪听得懂国语!那怎么办?比手语吗?算了,他连国语都不懂,手语岂不更惨?再说她也没学过手语!
微笑吧!有人说它是共通的语言,她姑且一试吧!于是,她展开了有如阳光般的灿烂的微笑看着他。而他也回给她一个迷死人不赔钱的微笑,至此,婕舒才发现她“捡”了一个大帅哥回家。
哇噻!他真是帅得没话说,以她一个广告人的眼光来看,他绝对可以成为顶尖的模特儿。看看他,这身材、这脸蛋,她突发现异想,也许可以把他卖去当男妓,一定很赚钱。想着想着,她嘴角的笑容益发扩大,甚至大到流口水的地步。若非那外星人帅哥推了她一把,恐怕她还在作贩买人的白日梦呢!
“谁找我?”敢情她还未从白日梦中醒来,这里除了外星人帅哥和她自己以外,还有谁?神经质的女人。
婕舒不太客气地瞪视他,看来她已将可能被抓到外星球的恐惧抛诸脑后了。
‘喂!你干嘛推我?”她一时忘记他是外星人的事实,指着他的鼻子,很是泼辣的样子。
而那位外星人帅哥却是一迳的微笑,不言不语地望着婕舒。婕舒的大脑仿佛才开始运转,想到他听不懂她的话,不禁有些泄气。
“好好的一位大帅哥不会说话,哑巴一个,就算买到星期五餐厅,也卖不到什么好价钱,算了!”
这时,她见到他池硕壮的体格,像挖到宝藏般不怀好意的笑了起来。
太棒了!一个免费的奴隶!她做梦的空想者。也不想想,以她一名文弱的女子如何驾驭比她高大的男子?她不做人家的奴隶就算幸运下,还要人家服侍地?肯定是太阳晒多了——昏头了,不过,她大小姐可没想到这一点,一味沉溺在自己的幻想中:不肯面对现实。蓦地,一个声音打破她的幻想。
“喂!你要自言自语到什么时候?”
“要你管!”咦?不对呀!这句话是谁问的?捷舒扬起一起双灵动的眼睛,不敢相信地瞠视他,下巴都快掉到地面了。
然后,一声迟来的尖叫声从她口中逸出——“啊……”待她发泄完后,又恢复冷静:速度之快,令人傻眼。
“你是谁?”
“佐藤浩——。”
婕舒不信地看着池,“你是日本人,不是外星人?”
佐藤再现他迷人的笑容,笑问:“什么外星人?”
哇!不会吧!日本的科技竟然进步到可以将人化为光束,再将光束化为人,太不可恩议了吧!怎么从没听说过?糟了!这一定是日本的最高机密,地当然听说过。这下惨了,说不定眼前这位帅毙的老兄会杀她灭口……一想到这种可能。她不禁汗毛直竖,打起颤来。
就在婕舒胡思乱想之际,佐藤也不客气地打量起他眼前的小可爱。说她是小可爱一点也不为过,瞧她一脸秀气却配上一双灵活的眼睛,看似精明,实则迷糊得可以,再加上娇小的身躯,真是小得可爱。她刚刚还想把他卖到星期五餐厅,也不想想到底是谁卖谁?不过,什么是“星期五餐厅”?不管了,先问清楚座标再说。
“喂!”
“我叫潘婕舒,三点水的潘,女字旁的婕,舒服的舒。我不矮,别叫我‘喂’!”
婕舒最恨人家叫她“喂”,她顽固的认定是别人一直叫她“喂”,她才会长不高,压根儿没有想过自己的老妈才一五0,她能长到一五五就该偷笑啦!还怨!
佐藤有点莫名其妙,根本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喂”跟矮有什么关系呢?
“好吧!潘婕舒,你只要告诉我这里的座标,我马上离开,OK?”他的表情看起来像是极度忍耐她的疯言疯语般的扭曲。
“什么座标?”她是真的不懂。
他简直气极了,“你太过分了吧!虽然你救了我,可是也不能捉弄我呀!连座标都不肯告诉我,我怎么回去了?”
他的怒火也挑起她的脾气,她气得把连日来的晦气一古脑全出在他身上。
“你这日本沙猪,你无端发什么脾气?你知不知道,我已经够倒楣的了,先是被公司无情的踢出来,然后回到家还得接受劳改,最倒楣的就是救了你这个王八蛋,我受够了……我受够了……”说到末尾,她竟以泣诉收场。
她这一哭可不得了,眼泪婆娑的弱质模样直让左藤自责不已。他这辈子第一次见到女人哭,这种感觉怪怪的,心脏莫名的不规则跳动,双手不由自主的抱着她,让她靠着他的肩膀哭泣。在他的世界里,女人是不会哭泣的,她们与男人一样强悍、一样无情。他的母亲是,他的姊妹是,而他的女部属更是。但是,她不是,她不是一样,她会哭、会笑、会生气、会骂人、会……总之,她是不一样的,很不一样。
婕舒哭下好久好久,突地,她抬起肿胀的眼睛,抱怨似地咕哝:“你的肩膀好硬。”
佐藤失笑了,多可爱的女孩呀!还会抱怨他的肩膀硬,可见她的心情好多了。
“我真的怕你哭个不停。”他打趣道。
婕舒撇撇嘴,“谁会那么无聊哭个不停?我不过是哭个几声,聊表心意罢了。”
听她这么说,她刚才只不过是“哭几声”?那她就很难想象她“哭个不停”会是何种情景了。想归想,一样要问正事。
“你真的不愿意告诉我这里的座际是多少?”佐藤的口气已明显的温和了些。
“老大!”婕舒苦笑一声,“不是我不愿意告诉你座标是多少,而是……我真的不知道啊!”
“真的不知道?”他的眉梢一再挑起,狐疑地盯着她的双眸。
她百般无聊似的回答他,“我干嘛骗你?又没有什么好处。
佐藤将嘴角用力一抿,“没道理呀!你一个人住在这么大的度假村里,居然不知道座标,那你要如何离开这里呢?”
“白痴!当然是骑车呀!难不成用飞的吗?”婕舒理所当然的回答,顺道送他一个白眼。
“骑车”好陌生的名词,他胸中疑虑顿生百倍,“你……骑的是……什么车?”
他的问题问得婕舒郡快以为他在整她冤枉,但是他的眼神又认真得很。算了,当作做桩好事回答他吧!
“摩托车啊!老兄。”
“那这个度假村?”
“是我家。”
“最后一个问题,”佐藤呼吸不顺畅的问道:“现在是西元几年?”
“西元一九九四年六月二十八日。”
佐藤脑门一轰,倒吸一口气,颓然地坐到婕舒的床沿,将头深深埋入双掌之中。
果然,他猜得没错,他竟然回到过去的时空!老天!整整倒退了三百年!在他的时空应该是二二九四年六月二十八日才对。都怪自己爱逞强,想强行通过宇宙震荡区。他早知道发生宇宙震荡时会产生许多不可思议的事情,但是当时他根本无暇他顾,只知道下午的会议他非出席不可,所以尽管明知山有虎,他只有偏向虎山行,怎知,这回是踢到大铁板了。
“喂,你怎么了?”婕舒不太了解为什么他突然不说话了,而且神情也有几分调怅。
佐藤惨淡一笑,“没什么。”
“哦!”没什么才有鬼哩!
婕舒推测佐藤一是日本的间谍,可能正在考虑要不要杀掉她以保护田里那个“巨蛋”的秘密。一定是这样的。她忐忑不安的猜想着,嘴里也不知不觉的脱口而出。
“你想杀我吗?”话一出口,她立即慌了,不知道如何收回,只得等着他的答案。
“杀你?”佐藤只不过是重复她的话,竞让她哧得退到墙角。
“你不要过来!否则……否则我会动武!”她的威胁没有半点胁迫感,反而有点祈求的味道。
“动武?”佐藤笑着看她那三脚描的架式,“你为什么要动武?”
“你要杀我,我当然在自卫呀!”说完,马上换了个更酷的姿势,摆明了她可不是好惹的。
佐藤一点也没有被她唬倒,反倒像看猴子戏耍般的轻松得意,他笑了笑反问她:“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杀你?”
“刚刚”她防贼似的死盯着他的举动。
“刚刚?我哪有……”佐藤突然想起刚才的无心之语,顿时大笑起来。怎么会有像她说得这洋神经质的女人?他只不过……算了,还是跟她说清楚,免得她伤到自己。但是,跟她说得清楚吗?关于这点,他始终抱着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