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感情是靠培养的呀!你不去追求人家,又怎麽知道会不会有感情——」
张夫人仍不死心地直说著,令恺希倍感疲惫地打断母亲的话。
「妈,我求求你,我现在已经累得跟小狗一样,明天星期天我还得去公司加班,我们就先别谈这些了好不好?爸,如果没别的事的话,我想先上楼去睡了,你跟妈早点休息!」
恺希一说完便迳自上楼,然而回到卧室里的他,却感到了无睡意,他的脑海中不禁再度浮现起茹萱的一颦一笑,细细地回味著这一晚与她共度的甜蜜时光。
* * *
纪茹萱坐在「皓东企业」的电脑室里,正企图以繁多的公事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但是总却在那麽一瞬间,她的思绪又飘转到张恺希的影像上,脑海中尽是一些剪不断、理还乱的杂思冥想,眼前电脑萤幕上的文字和数据,就都变成像小蚂蚁一样爬来爬去。
朱克仲命案已经发生快一个星期了,警方办案依旧是毫无进展,根据这连日来报纸上的追踪报导,凶手仍然逍遥法外,行凶的凶器在命案现场并没有找到,倒是嫌疑犯一大堆,因为朱克仲显然在商场上得罪过不少人。
不过如此一来,更让警方头痛不已,案情至今不但一点眉目也没有,而且连这件命案到底是仇杀、财杀、情杀还搞不清?
更奇怪的一点是:所有大小报章杂志上的报导,完全都没有提到张恺希和他那一把被警方扣押的骨量西洋剑,也许是警方不想太早透露风声.以免将来引出更多节外生枝的麻烦吧!
然而,茹萱也感到相当庆幸的是:警方虽然掌握到她这麽一位目击证人,但是也没有轻举妄动地透露给新闻媒体知道,要不然若是公开了她的名字那还得了?那她岂不是马上变成凶手的下一个行凶目标?到目前为止,所有的报导也只有提到有一个「秘密目击证人」而已。
而在警方如火如荼地调查办案的同时,张恺希也锲而不舍地每天打电话给茹萱,晚上呢?茹萱几乎都佯装自己不在家,因为她实在不知道接到恺希的电话时,她该说些什麽?
但是在白天上班时就没有这麽自由,她办公桌上的电话一响,不管是谁打来的,她还是要硬著头皮去接,一接到恺希的电话时,她就故意保持一段距离地说:「对不起,我现在是上班时间,有什麽事,我们改天再私下谈好不好?」
就这样地拒绝,但是恺希似乎一点也不死心,即使他知道再打电话进来,他又会碰到这种软钉子,但是他依然继续打,有时候一天竟打了五通电话。
幸好恺希没有直接找上门来,否则一见面,茹萱还真不知道自己会有什麽样的反应?
就因为这个在家不接电话的问题,有一天茹萱在办公室里接到舒瑀从夏威夷打来的越洋电话,一劈头就叽哩呱啦地数落道:「茹萱,你在搞什麽鬼?我已经打了几百通电话了,家里一直没人接!我才帮你介绍一个男朋友而已,没想到你就跟人家私奔了是不是?」
茹萱脸上的苦笑,很可惜舒瑀看不到,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唉!你现在可是幸福美满了,你以为我跟你一样好运呀?你在国外度假应该看不到台湾的报纸吧?」
「度假看什麽报纸?不过君维打电话回家时,他家人倒是提了一下,说什麽朱克仲被人给杀了,而他办的那场舞会,不就正好是你跟张恺希去的——」
茹萱没好气地打断她的话,半是埋怨地说:「你还好意思说咧!我真是冤枉呀!」
「咦?怎麽啦!搞不好是好事多磨呀!将来要是好事成双,可别忘了包个大红包给我这红娘!」舒瑀沾沾自喜地说。
「等你一回来,我搥个你全身乌青瘀血,看你还红不红?」茹萱哭笑不得地啐道。
「喂,人家也是一片好意,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好啦!你先别搥我,赶快说到底是怎麽一回事?还有你跟张恺希到底有没有迸出火花来,快点老实招来,半点都不可以遗漏喔!」
茹萱叹了一口气,现在她最需要的。就是跟知心好友吐吐苦水、谈谈心事。
「既然你不嫌越洋电话贵,那就听我细说从头……」
茹萱花了大概十分钟,才把从舞会到命案、从和恺希初见面到现在避接电话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哇—真是有够曲折悬疑!」舒瑀大叫一声。
「舒瑀,拜托你别幸灾乐祸好不好?我现在可是一点也笑不出来!」
「我哪有在幸灾乐祸?人家只是实话实说而已嘛!难道你不觉得这件命案很离奇神秘?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你真的怀疑恺希是杀人凶手吗?」
这一问,茹萱一时又芳心大乱了起来。
「我并不相信他会是那种下毒手的人,可是我看见从命案现场离开的人,又像极了他……」
舒瑀虽然一向迷糊,但是此刻却一点也不糊涂地啐骂道:「拜托你有常识一点好不好?那是个化装舞会,你看到的是一个「打扮」得很像张恺希的人而已!」
「我当然明白这一点,但我多少还是有心理障碍!」
「我看你是有智障喔!我敢跟你保证,张恺希绝对不会是一个因为妹妹被性骚扰,就冲动到动手行凶的人!」
茹萱当然也想说服自己这一点,但是她依旧心乱如麻。「哎,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
「想归想,心动不如行动,如果你想弄清楚恺希是一个什麽样的人,那你就主动从他身上去发现呀?什麽时候你这个被我叫「男人婆』的人,竟也变成这麽婆婆妈妈啦?你这样避不见面、不接电话,那你又能发现什麽?」
舒瑀说得非常有道理,而茹萱不禁感到一丝惊讶,以前都是她在替舒瑀拿主意,没想到现在她落难,舒瑀念起经来还这麽有板有眼。这种改变,难道是出自爱情的力量?
在接了舒瑀的电话之後,茹萱又考虑了一天一夜,这天下午,她决定主动拨电话给恺希。
她按下了一串号码,听筒由也传来一阵又一阵铃响,每一响就让她的心跳又加速了一倍,恺希也许正好不在办公室?茹萱心里想著:如果这次打不通,那她会不会又退缩,没有勇气再打第二通呢?
就在她打算挂断电话时,另一端传来恺希疲倦无力的声音。
「喂,我是张恺希。」
顿停两秒,茹萱深呼吸一下之後才说:「恺希,是我。」
「啊?茹萱?喔,茹萱……」
他的声音似乎又生龙活虎起来,一时似乎还不知道该说些什麽,只是一遍又一遍地唤著她的名字,她几乎就要感动得泫然欲泣;她吸了吸鼻子,才说:「这几天,我想了很多事情,很抱歉,我一直在躲避你的电话;不过,恺希,现在我决定了,我觉得我们应该碰个面,好好地谈一谈。」
「那太好了!晚上我请你吃饭,下班後我就去接你?」
茹萱本想答应,不过她突然记起一件事。
「喔,我差点忘了!刑警队的丘组长早上打电话来,说要我下班後过去一趟,他有几个问题想问我;我想,我下班後就直接过去那边,然後先回家洗个澡、换件衣服,你可以在七点半去我住的地方接我吗?到时候我们在附近找个餐馆吃吃就好!」
「没有问题!你说什麽我都依你!」恺希马上附和道。
「那……晚上见面再聊喽!」
挂上电话之後,茹萱反覆问自己一个问题:当地在逃避恺希的时候,她的心里究竟在害怕什麽呢?她给自己的结论:自从第一次在他办公室见面之後,她就对他产生一种特殊的好感,而在那场化装舞会之後,她最害怕的一件事,就是那亿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如果恺希真的是杀人凶手呢?那麽届时她对他的感情如果到了无法自拔的地步呢?一下子,她略微澄净的心又突地掀起了波澜。
* * *
茹萱从刑事警察局出来时,这才发觉已经快六点半,她立刻决定舍公车而就计程车;下班时段的车潮加上交通堵塞,这又耗去了三十分钟,她才回到小公寓。
一进门来,茹萱把公事包往房间的床上一丢,刻不容缓地马上走进浴室去冲个热水澡,一边洗著还一边在想:到底要挑哪件衣服穿呢?唉!女人的衣服永远是伤脑筋!
沐浴之後,她涂上唇膏,打算穿件牛仔裤、短袖T袖,以轻松的衣著来面对恺希。
还在穿衣服时,门铃却突然响了起来,不是楼下大楼门口的对讲机门铃,而是在她小公寓门上的音乐门铃,茹萱心里在想:八成又是大楼里哪个邻居忘记把楼下电动门关上了,现在恺希自己已经上楼来到门口了!
她迅速地看了下手表,还差五分钟才到约定的七点半,这回恺希倒是提早了。她赶紧套上,一边蹦蹦跳跳地在房间门口跳,然後朝外门大喊了一声:「恺希,等一下,马上就来!」
她倒没听见恺希的回应,反正他人已经到了,也就不差那个两、三分钟;她穿上衣服和布鞋,这才冲到穿衣镜前面梳头发,她发觉她的心跳速度又加快起来,一个她无法否认的事实是:没错!她期待再见到恺希。
一想到恺希,她的心情兴奋不已,唇角也不禁泛起一丝微笑。
茹萱随便梳了两下头发,抓起了小钱包和钥匙,就飞快奔向门去,一边还心急地边嚷著:「来了来了!恺希,真对不……唉?恺希?」
门外哪里有人?她刚才明明有听到门铃声呀!会不会是她听错了?而且门外的走道上,也不知道谁把楼梯间的电灯给关掉了,而这一座没有电梯的五层公寓大楼,要是恺希刚才爬楼梯上来,就不知道他找不找得到开关?但是恺希人呢?
感到纳闷之际,茹萱正想掉头回来把门关上,这才瞥眼注意到门上挂了个什麽东西,她定睛一瞧,天呀!顿时她的双腿瘫软,而且头皮发麻、全身惊悸万分。
茹萱本能地後退一步,而且把脸别过去,但是又偷瞄了一眼,天哪,她并没有看错——门上被入用一根铁钉钉住了一只白色的小老鼠,一小滩鲜血还从那可怜的小白鼠的颈子上滴流在门板上。
她吓得想尖声大叫,她相信这一层楼的邻居一定都会跑出来救援,但是在她还没叫出来之前,她听见楼梯口传来一阵脚步声,一条黑色入影朝她渐渐逼近。
在昏暗的光线下,她勇敢地往那条人影一看,她逐渐辨认出来,那是恺希没错,而且他的手上还拿著一个长长、泛著光亮的东西——是一把长刀吗?
茹萱使出力量放声尖叫。
「救命啊——」
第六章
在心惊胆战的一阵尖叫声之後,张恺希愣停在原地不动,邻居们也纷纷开门探头出来看个究竟,一个头上满是发卷的隔壁太太嚷道:「哎哟,纪小姐,你是在叫魂是不是?叫得那麽大声。」
茹萱站在门口上,眼睛看也不敢看那黑影的方向,只是伸出一只手朝那边一比,结结巴巴地说:「他,他带……带著长刀,要……要杀人!」
顿了一下,四周好像没有什麽反应,半晌,那个满头发卷的肥太太才打了个呵欠。
「纪小姐,你八成是八点档连续剧看太多了,连醒著时也会作噩梦是不是?」
对面另外一个邻居先生也语带不耐地咕哝说:「吃饱没事也别这样当整人专家嘛!小姐,你也不看清楚一点,这位先生八成是来找你的吧?人家手上可捧了一大束鲜花,你还说什麽……长刀?」
「啊?一束鲜花?」
这也未免太离谱了吧?茹萱不敢置信地朝楼梯口那边再定睛一瞧,可不是吗?那里站著直皱眉头,前来要接她去吃饭的张恺希,而他手上握著……没错,是一束长梗的红玫瑰,外面还包了一层银色反光的玻璃纸,而在从楼梯间窗口所流泻进来的路灯照射之下,盈盈发亮就像一把金属长刀一般。
这下子她可臭大了,把一束玫瑰花当作是一把长刀,而来接她去吃晚饭的男主角,却误当成前来取她性命的亡命杀手。
可是,在她身後的门上,那只被「处死」而血迹斑斑的可怜小白鼠,又作何解释?
「但是,我,我後面,门上……」
这时恺希眼明手快,也看到了其他邻居们并没有注意看到,而被茹萱挡在身後的那一扇门,他急急忙忙走近前来挡在茹萱面前,佯装若无其事地说:「喔,没事!没事!各位邻居,真是抱歉,我刚才只是跟茹萱开开玩笑,没想到把她吓得魂都没了,请千万不要见怪,大家请回吧!」
邻居一阵嘀嘀咕咕,把门又纷纷关上。
这时茹萱心有余悸地倒退半步。「张恺希!你这又是什麽意思?干麽谋杀一只小老鼠来吓唬我?」
大半是因为被吓过头了,这会儿茹萱的声音中反倒夹杂著一股怒气地质问著,恺希连忙取出他的手帕来,一把将挂吊在门上的小白鼠抓下来按捏在手掌中,茹萱又感到一阵恶心地把脸别过去,恺希则压低声音急说:「这个不是我的杰作!有话进去再说吧,别在这里大声嚷嚷。」
恺希半搂著茹萱的肩膀往小公寓内走,茹萱一想到在他另一只手中的死老鼠就头皮发麻,她连忙闪躲著率先走进房内。
恺希把门关上之後,便问道:「你家的垃圾桶在哪里?」
知道他的意图,茹萱立刻别过脸,只把手朝小厨房的方向一比,恺希走进去厨房把小老鼠连同手帕一起丢进垃圾桶里,在流理台上洗手时,他顺手把玫瑰花放在一只玻璃花瓶里并注满了清水,出来时,他一边把两只湿湿的手在牛仔裤上搓乾,一边苦笑地瞅住茹萱。
「你真的以为那只死老鼠是我放在门上的?」
「我……我不知道!」茹萱脑中一片混沌,著实被方才的景象给吓傻了。
恺希叹了一口气,朝坐在沙发上的茹萱走了过来。
「茹萱,到现在你难道还不能百分之百地相信我?」
茹萱闭上了眼睛,心乱如麻地低说:「发生太多事情了,我实在不知道该怎麽回答你……」
恺希心里明白她对他仍有一些疑虑保留著,但是他并不怪她,他踱到离她几步之遥的小沙发上坐下来,侃侃而谈。「我可以了解你在担心什麽,但是请你一定要相信我,在化装舞会上,我并没有谋杀朱克仲,我也没有谋杀一只无辜的小老鼠来吓唬你,在你刚才开门出来看到我的时候,我才刚刚来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