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天并没出席那场比赛……”
“你以为我还会有心情吗?我承认我失败了,就算我真能搬个奖杯回来又如何?我还是我,依然还是那只不起眼的麻雀,妄想飞上枝头。”
“你和莫中耀……他……”他微微敛眉听着苏子嫱的口气,猜测着她话中的含意。
“我和他能如何?什么都不可能了!这次出国比赛让我看清了一些事实,也许从过去到现在,一直以来都只是我自己存着一个虚无缥缈的梦想,就算真能抱个奖项回来又如何?我真正想要的还是可望而不可及。”
“他比赛之后,看见你没出现在赛场中,他甚至连奖杯都没领就回来了,我以为你们会在这里会合。”
她扯开一抹自嘲的笑意。那晚的她在被于孟非的行径惊吓后,早已不能再负荷更多的伤害,然而,莫中耀却在她最脆弱的时分,再狠狠地加重了那一击。
在目睹了那令她心碎的一幕之后,她的梦似乎在恍然间觉醒了过来,觉得自己仿佛傻傻地追求着一个遥远的梦想,一个根本不可能达到的目标。莫中耀竟能在对自己下了迷蛊,完全捣乱了她的心房之后,却在转眼间和郭瑶双发生关系,令她不禁思索她的出现究竟能代表着什么。这只是让她明白了自己一味地付出只是一种无知的坚持,根本不可能得到任何的回报!
“这场比赛让我看清了很多事,应该醒过来了!也许你说得对,七年之间会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多到令人无法掌控,而我太自以为是了……”说到这里,她摇了摇头,不想再深谈。
“子嫱,我相信你不是个容易退却的人,记得吗?当时你还信誓旦旦,仍说自己一定能得到莫中耀,你说你为他付出七年的感情执意不悔,丝毫不曾顾及我的感受,现在你却——”
“别说了!我不想再提他了,听到没有?你来这里,不会只是要质问我究竟和莫中耀之间有着多少牵扯吧?”她忿然地打断了他的话,声量却也吸引了学员的注意。
黎黛在听见门口的骚动声时,便撇开了刘劲谷,迅速地出现在他们俩的面前,看见他们一时尴尬的面孔,她适时地开口说话,以打破沉闷、诡异的气氛。
“于大哥,你来了呀?把苏姐霸占着,里面的人都要开始造反了。”
苏子嫱轻拢一下长发以掩饰不自在的情绪,露出一抹微笑看着小黛,并将注意力移回教室里热闹喧嚣的景象上,问道:“小黛,你们把舞步都练熟了吗?”
“踩熟了!踩得地板都要凹下去了,你和于大哥再不教新的舞步,今天好像就真的没学到什么东西便回去……”黎黛低着头悄声地埋怨着,不过,眼眸却又不轻易地溜向站在一旁神色显得颇为怪异的于孟非。
“子嫱……”苏子嫱打算进入教室,却听见于孟非的低唤。
她转过头,对着他说道:“先上课吧!有什么事我们下课之后再谈……”
看着苏子嫱率先走入教室,黎黛望着于孟非高大的身材,娇俏的脸蛋挂上一抹甜笑,说道:“对嘛,现在是上课时间,跳舞摆中间,杂事放两边。”
现在可是她黎黛的时间。于孟非来教课了,她就自然可以甩了刘劲谷那只有色苍蝇!走进教室里,她故意朝刘劲谷做了个鬼脸之后,接下来的时间里,黎黛的身影总围绕在于孟非的身旁,看得刘劲谷气得一张脸绷得死紧,仿佛是看见了毕生最具威胁力的仇敌出现一般……
而黎黛则在一旁露出愉快的笑脸,真不晓得刘劲谷到底是在气些什么。不过,她就是喜欢看他——脸气鼓鼓的模样,那种感觉就好像有股莫名的胜利感在心底燃放,充塞在胸臆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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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姐、于大哥再见……”学员一个个地离开了教室,苏子嫱将音响的开关关上,教室顿时呈现出寂然。
在黎黛和刘劲谷两人打闹的声音逐渐远离教室之后,宽敞的舞蹈教室就仅剩下苏子嫱和于孟非的身影。她将录音带拿了出来,背着对于孟非,像故意拖延时间似的整理着一卷又一卷的舞曲练习带。她虽感觉得到他注视着自己的目光,不过,她还是维持着那慢条斯理的动作,仿佛在考验着于孟非的耐性。
“子嫱,你肚子饿不饿?我们也许可以一起去吃顿饭,坐下来聊聊。”
他的声音由身后传来,她轻咬着下唇,稍稍停住手上的动作,过了一会儿,才转过身面对着他:“我没食欲。”
“是吗?不是想逃避我?难道你觉得我们之间真的没什么好说的了吗?”
她轻叹口气,微扬起头看着他,回道:“有什么事在这儿说也是——样,孟非,我很难再用过去的态度面对你。”
“因为那晚的事?”
她摇了摇头:“不是,我说过我宁愿选择忘记那晚的事情。只是,我无法再平心静气地面对你……”
“那代表你根本不愿意原谅我!子嫱,告诉我,我要怎么做才能弥补、挽回我们之间的友谊?”
“你不必弥补什么,事实上,应该是我亏欠了你。”她蹙着眉心,无法再说谎欺骗彼此,“我承认我的确利用了你的感情,这么多年来,我一直试图将它合理化,一再告诉自己,你为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心甘情愿,我根本不欠你什么,不过,很显然地,我错得彻底。”
“别这么说,子嫱!我早就知道你不可能对我产生别的感情,是我自己一厢情愿,以为自己只要能死守着你,最后你便是我的人,你没有错,真正错的人是我。”他不想看见她自责的神色,是他的莽撞摧毁了他和苏子嫱间多年的友情,她实在不该将一切的过错揽到自己的身上。
“孟非,到此为止吧!”她不敢看着他,走离他的面前。她真的累了也倦了,不想再追求那无止尽的梦想,即使她几乎就要到达目标。
“什么意思?什么叫到此为止?”
“过阵子我想解散这间舞蹈教室,我会将属于你的盈收交到你的手上,这地方原本就不属于我,我想将一切做个结束——”
“你在说什么?”他的一声吼叫打断了她的话。
“说什么?梦醒了!全都结束了,我不想再傻下去了,你听不懂吗?”看着于孟非被自己言语激怒的表情,她的音量不自觉地也跟着放大起来。
“我不准!这间舞蹈学苑我也有权利掌管,我不准你解散它,听见没有?子嫱,为什么要走到这么决裂的地步?你如果真的那么憎恨我当晚的行为,你可以用任何方式来处罚我,但能不能不要用这么激烈的手段?”
“这并不是你的因素!我真的只是累了,我想回南方自己的家,好好休息一阵子后再重新开始。这几年,我都不知道我自己真正想要的究竟是什么。抱着一个莫名其妙的理想,也不知道那是不是我真正想要的!然后,拖着你一起谈女蹚这趟浑水,却什么都没得到。够了!我真的受够这种自我折磨、驱策的时光,我真的很累、很倦了……你知不知道?”说完了话,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疲累地倚在玻璃墙上。一身的疲惫加上没有丝毫愉悦的面孔,让她看起来少了以往光彩夺目的亮丽。她仰望着天花板,脸上的表情尽是倦怠和无奈。
“子嫱,你想清楚再作决定,这种感觉人人都会有,对现实生活的形态不满也许只是一时的,你不要这么草率地就打算结束这间舞蹈教室好吗?更何况,在这一行我们也打响了知名度,这也算是一种工作啊!你回到南方又得重新开始,不是更累?”
这间舞蹈学苑是他和子嫱经营了三年的成果,也是他和她所共有的财物、一种联系。如果解散了,是不是就等于他和她之间不再有任何的牵连?是不是等于在他们之间就此划下了句点?
“或许我不再走这行了也说不一定,我只知道现在自己需要的是休息、好好地休息!过一种自己真正想要的生活。”说到此,她的唇边似乎隐约地流露出一抹微笑。
“那也不必要解散这间舞蹈教室,你可以放自己一段长假,这段时间让我来管理这里的大小事务,也许你去玩一趟回来之后会开心一点。”他见苏子嫱一副不肯赞同的模样,于是又坚决地道,“就这么决定了!我不会让你解散‘恋舞’舞苑的。你要多久的假期?一个月?两个月?或者……”
“孟非,你有自己的生意要做,当初你只不过是玩票性地出资让我开这间舞蹈学苑,现在我不想玩了,你也不可能会有多少时间来经营,与其如此,倒不如将它结束。”
“我不会让‘恋舞’在我的手上垮掉,你放心去玩、去散心,我可以保证‘恋舞’在你回来的时候还是好好的。”他对她保证。其实,他心里明白只要不结束这里的一切,苏子嫱还是会回到这里,不会舍得放下这一切不管。他绝不可能让她就这么轻易地解散恋舞学苑,否则,他就真的完完全全地失去苏子嫱了。
“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我不会再回来这里了?那么,‘恋舞’就只是个空壳子罢了,留下来又有何用?”
“子嫱,这么多年了,我还不了解你吗?我相信你还是热爱国标舞的,不可能单纯为了一个男人而逼迫自己洒脱地放下这一切。”
她垂下头沉思着。于孟非的提议也不失是个好方法,也许她真的只是需要一个环境让她冷静思考,让她忘记一些不开心的事情而已,等她看开一切之后,她还是会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
她耸耸肩,不置可否。
“子嫱,我知道自己和你不可能会有更进一步的发展了,如果你还当我是朋友,就听听我的意见好吗?不要因为一时的冲动就结束这三年来为这里付出的努力。”
“就听你的吧!”她抿了抿唇。这间舞蹈教室的股份比例原就是于孟非占多数,他不肯解散,她也没多大的权利决定。更何况,于孟非的出发点全都是为了她。虽然他口头上说得轻松,明白他们之间不会有更进一步的感情发展,不过,他会愿意替自己设想这么多,却也代表着他对自己依然执着的情感。
说服厂苏子嫱,他这才放松地轻嘘了口气,看了看表,对她说道:“真的没食欲吗?都这么瘦了,现在又说要去南方度假,我真怕你回来之后只剩一把骨头。”
她扯出一抹微笑,摇摇头说道:“我看是你自己肚子饿了吧?”
“不管如何,陪我去吃顿饭应该不会拒绝吧?”
“这……”她真的开始犹豫,孰料于孟非可不管那么多,极为自然地勾上她的柳腰,引着她走出教室,仿佛又回复他们以往自在的气氛。
教室外面,等待许久的颀长身影在看见苏子嫱出现时,立刻将手指间不知夹了多久的烟蒂捻熄,然迈开的脚步在看见于孟非紧接着出现的身影之后停顿了下来,显得有些不耐烦的脸孔浮现若有所思的神态。他看着他们俩亲昵而相偕离开的身影,眉心渐渐拢成了直线。
之后,他似乎极为不屑自己的行径,露出一抹自嘲的笑意。真不晓得他这些日子以来的担心究竟是为了什么。现在看见这一幕情景,他好像看见自己的脸正嘲笑、戏谑着他此刻的行为。在这里等候了一个多小时,看到的却是一对情人相拥离去的画面,怎不令人笑话?
莫中耀拉开跑车车门,坐入驾驶座内,踩下油门,率性地离开……
第六章
将背在肩膀上的行李袋顺手往后车车座扔进去之后,苏子嫱两手拍了拍,露出一抹自在而开心的笑容,而后坐人驾驶座当中,准备起程。虽然这一趟路大概得花去她三至四小时的时间,不过,太久没回南方了,那种由体内不由自主泛出的喜悦令她恨不得在此刻就能飞奔回去,而不需经过这一趟漫长的路程。
她拿起车上的行动电话,拨下一串号码,响了三声之后,对方接起话筒,发出含糊的一声回应。
“喂……我是于孟非,哪里找?”
“孟非,我是子嫱。”
“子嫱?什么事?”他揉了揉眼睛,看着手腕上表内的时针,才九点而已,她一大早打来找他,真令他吃了一惊,睡虫也在这一瞬间被赶跑了许多,他甚至还开玩笑地回了她一句:“要请我吃早点吗?”
“不!不是,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已经收拾好行李,我准备现在离开了。”
“什么?现在?”他从床上跳了起来,勾起一件薄衫准备穿上。
昨晚他们去吃饭、去舞厅时也没再听苏子嫱提起要离开的事,他以为即使她要回南方散心,多少也要再经过个一两天,他昨晚甚至还在想着要用什么方法劝她打消这个念头而失眠。没想到,他们才分开不到八小时的时间,她一大早就送了颗炸弹给他,震得他在短短一分钟内就整装完毕,打算冲出门去。
“对呀!我昨天不是就告诉过你了?你答应要替我管好‘恋舞’的,每个礼拜三和礼拜五你要记得去上课,不要放小黛他们鸽子,听到没有?”打电话给他的主要目的就是交代这件事,她也不能走得那么不负责任。
“你现在到哪儿了?”他用手仓促地扒理着头发,将一头凌乱的发丝稍微整理好之后,问了她现在的方位,打算追出门去。
“我还没出发,不过,已经在车上了。”
“我去送你!”
“不必了,我自己开车回去,你不必过来。”她说着.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尖。
“什么?”于孟非在电话那头发出一阵狂吼,“你要开车!苏子嫱,你根本不会开车。”他急得在原地跳脚。
“我会开车!是你自己觉得我不会开车,事实上,我会开车。”在T市街头也窜得够久了,塞车让她无法享受驰骋的乐趣,现在好不容易可以有个“长途跋涉”的机会,岂能轻易放过。
“我听你在胡说八道,子嫱,我不准你自己开车回南方,交通工具很多,但绝对不包括你自己开车回去。”
“我管不了那么多!反正,你只要帮我把‘恋舞’管好,不要让它垮了就好;还有,不要不信任我的技术,我说过,我不是不会开车,我只是懒得踩煞车罢了。”她将手肘倚在车窗口上,慵懒地说着,而后右手扭动钥匙发动车子的引擎,车子所发出“隆隆”的声响传入话筒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