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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嫁官家郎 page 5 作者:童景遥

  「走?那怕天亮也到不了山村。而且这荒山野岭的,说不定钻出什么野兽……你往哪逃?」辰验笑说。

  「我不怕!总之,我不上你的马。」鹊儿不服输的应他。

  辰騄自顾的跃上马背,居高临下的盯着她说:

  「山贼你伯不怕?要是他们见了你这模样,肯定抓了去做押寨夫人。」

  「我……」

  鹊儿环顾四周,心里怕,但嘴就是不肯休。

  辰騄顿了顿,也不管她依不依,一个弯身,将她一把抱上马背,按坐自己胸前。

  「你做什么?放我下去,我不坐你的马!」鹊儿直嚷道:「还说你不是强盗,这样粗暴无礼,跟强盗有什么两样!」

  辰騄一手勒着缰绳,一手拥着她说:

  「为了安全,这就由不得你千金大小姐使性子了。」

  「我才不是什么千金大小姐!」鹊儿仍不安分的想挣脱他的手臂。

  「我真没见过像你这么执拗的女孩子家。瞧你这秀气模样,还以为是个文静的姑娘,没想到性子这么烈。」

  「我就是这么着。」

  被他这一激,鹊儿更是气得不肯乖乖就范。但她愈是不肯就范,辰騄的手就揽得更紧。到最后,鹊儿只得红着脸依在他怀里了。

  经过整夜的折腾,天已渐露曙光。辰騄挥挥手,蹭着马腹朗声说道:

  「兄弟们,咱们回村子去吧!」

  *****

  一晃眼,鹊儿入山也已经数十天。

  虽然来此之前辰騄曾说过山里的生活不容易,那时她还嘴硬,这会儿亲身经历了,她才明白纵使天灾难免,但是人祸才是使得百姓生活更加艰辛的主因。在这仿佛世外桃源的山村里,男女老少约莫四五十人。主要粮食除了靠劫富囤积而来,还是必须自行耕种才能勉强维持。

  由于是避难,住的房舍简陋不堪,顶多只够夜里遮风避雨而已,更别谈什么舒适温暖了。

  这般艰困的环境,鹊儿倒还能适应。但对自小就华衣锦食的娉婷而言,就当真是受罪了。

  这天夜里,娉婷有感而发的对她说:

  「鹊儿,倘若我真死在这了,你要记得转告我哥哥,要他乡做些好事为赵家积点德。」

  「你别净说些丧气话,我们会一起回去的。」鹊儿安慰她说:「为了报答老爷当年的救命之恩,就算赔上这条命我也要平安的把你带回去。」

  娉婷一听,感动的挨着她又说:

  「还回得去吗?在这里简直像个下人,洗衣挑水的折磨死我了。那死婆娘一去没了音讯,她肯定是跟哥哥说我们死了,否则不可能放着我们不管的。」

  鹊儿仍是好声好气的安抚说:

  「下人的工作交给我就行了,只要能保住性命怎么都行。你呢,别想那么多了,快睡吧,明儿个还得早起呢。」

  鹊儿一面哄娉婷睡,一面又想起那已离村好些时日的辰騄来。

  虽说住在一个山村,因为他是领头,在村里身边总是围绕着许多人,处理着大大小小的琐事,要不就离村去办事。这一走,少说也三五天,他们见面的机会就更少了。

  而最近不知怎地思念的紧,她愈要自己不去想,心里就愈挂记。

  然而这样挂念他,不知他可明白?

  明白了,又是否在乎呢?

  每夜想着想着,也就这么睡了去。

  悬念了数日,这天,鹊儿正在溪边洗衣,忽闻一旁嬉戏的孩童起了一阵欢呼声,她好奇的抬头一看,远远见到辰騄领着众人走进山村大门。

  女人红着眼望着自己的男人,孩子则急着寻爹。而孤单的鹊儿隐隐感觉有双热切的眼正凝视着自己,心里明白,就是不敢抬头确定。

  一走近,骑着马跟在辰騄身边的夏庸就开口朝她喊:

  「怎就你一个人啊?妳家小姐咧?」

  鹊儿这才抬头应他:「她在村子里帮忙呢。」

  「那她可还拗着不吃东西啊?」夏庸又问。

  鹊儿点点头,一边偷眼瞥看身旁的辰騄,目光竟让他逮个正着。

  辰騄扬着嘴角问她:

  「妳呢?这种苦日子过得惯吗?」

  「这算苦?怎我一点都不觉得?」一听他这口气,鹊儿就忍不住想驳他。

  辰騄眯着眼看她,虽是一身粗布灰衣,发辫闲散肩头,竞丝毫无损半点的清新秀丽。心里想着该说些好话,可嘴偏偏却说:

  「看来你挺能适应的嘛。」

  「真对不住,没能让你称心了。」鹊儿仰着额应道。

  但此话一出,她立刻就后悔了。

  真是不明白,见不着时,心里明明千言万语无处宣泄;见到了,却又为何要逞强斗嘴呢?这一想,不禁让她低下头去。

  辰騄一见她突然落寞的神情,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圆场。本想停下多聊聊,但车队在后头催促,最后只好无奈的叹了口气,勒马继续向前行进。

  *****

  稍晚,太阳偏西,夜色渐渐笼罩了整个山村,大伙全聚在简陋的大屋里用餐。男人们围成一圈,商讨村里内外的事情,女人们则忙着张罗食物和孩子。

  夏庸大大灌了口酒,意气风发的起身说道:

  「这回可真见识咱们的名号有多响亮了!没瞧那些个地主,一听是云兄弟领头的,哪个不是吓得叫爹喊娘,乖乖送上米粮布匹的,你们说是吧?」

  辰騄笑了笑,但神情不是喜悦而是忧心。他说:

  「不过时局这么乱,光是拿这些粮食发放给灾民,也只是解得一时之困,长久下去总不是办法。」

  「啧!你说时局能不乱吗?现在就连个官位都能拿钱去买了,老百姓除了靠自己,还能指望谁啊。」

  夏庸这话立刻引起众人一阵咒骂。

  鹊儿侧耳细听,当她和辰騄的四目相接时,当下明白原来大伙骂的正是赵度耘。

  她赶忙回头寻着娉婷,只见她不但没听见,还悄悄的将只鸡腿放进了夏庸的碗里。鹊儿怕夏庸会因赵度耘的恶行而迁怒,急忙上前阻止。

  没想夏庸非但不生气,反而受宠若惊的看着娉婷。

  「你这.....」

  「那是我特意留给你的。」娉婷红着脸说。

  可谁知这不解风情的夏庸竟然将肉夹还给她说:

  「你瞧,我壮得跟条牛似的,别白糟蹋这些个好东西,你自个儿吃吧。」

  「你这人……」娉婷气得直跺脚。「我都说是特意留给你的了,你怎么比牛还笨啊!」她把肉丢回了夏庸碗里,便扭头走开了。

  夏庸被骂得莫名所以,搔着头问鹊儿:

  「我刚说错了什么啦?」

  一旁的辰騄不等鹊儿回答抢先开口说:「夏大哥,难怪人家要骂你了。」

  「我还是弄不明白啊?」夏庸还说。

  辰騄嘴是回着夏庸,但眼却直盯着鹊儿瞧。

  「我说夏大哥,你快把肉吃了吧,免得教我们这些单身的兄弟们看了心里不是滋味了。」

  鹊儿一听,便往他怀里扔了两个窝窝头,一壁说道:

  「拿去填嘴吧!哪来那么多话啊。」

  鹊儿才转身,便听见辰騄在身后轻声的说:

  「瞧,我们这些没人关照的,不就只有啃窝窝头的分嘛。」

  这话教她忍不住笑了,脸上也隐隐作烧了起来。

  饭后,有些家眷回房休息,有些忙着收拾碗盘。有些眷恋这难得和乐情状的人,则还是坐在原地闲聊着。

  一位长者问辰騄:「听说最近北边来了一群山贼是吗?」

  「可不是嘛,」这话一提,立刻有人接道:「听说他们不但烧杀掳掠,手段残忍,而且还特别的狡猾。官兵围剿了几次都没能将他们收拾咧。」

  较胆小的人赶紧追问:「他们会不会发现咱们在这啊!」

  夏庸听了立刻霍地一声站了起来,拍着胸脯说道:

  「怕什么!老子一把长刀磨得正利,他们要敢来这闹,妈拉巴子见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我凑一双,叫他们有命进来没命出去!」

  众人见他眉横瞪眼,活像三国志里的猛张飞,无不为他叫好。

  辰騄等众人稍稍平息之后才说:

  「我知道大伙为了山村什么都能牺牲,倘若真与山贼起了冲突,横竖不过就是一条命,那也没什么。」

  「正是这句话!横竖不过是一条命嘛。」夏庸应和着。

  这时鹊儿干脆放下手边的工作,就站在辰騄身后听着。

  「我跟夏大哥都是孤家寡人,自然是没什么牵挂。但村子里还有许多老幼妇孺,万一真的起了冲突……所以这事鲁莽不得,应该从长计议才是。」

  「嗯,辰騄说的对。」老人家说。

  众人闻言便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了起来。

  听了听,鹊儿竟忍不住插嘴说道:

  「我觉得……说了那么多攘外的话,你们却忽略了最基本的道理,如果没有先安内的话,什么都是白说的。」

  「男人说话,你女人插什么嘴来着!」有人出面喝斥她。

  但是大多在场的人面面相觑,唯有辰騄和几位长者频频点着头。

  「其实她的话有道理。想想这时局,恐怕一年半载也无法返乡了。既然如此,大伙何不将此地好好整顿一番,一来安置妇孺老弱,二来也可暂作根基,这才是上上之策。」

  夏庸第一个支持说:

  「别管什么上策下策了,总之,兄弟你说了就算,谁要有意见,叫他来问我!」

  「那从何着手呢?」有人问。

  「我想,就先从遮雨御寒的屋舍开始吧。」辰騄说。

  鹊儿一听,立刻朝着他笑了出来。只因为这话正合了她这些时日的想法。

  「好,兄弟有什么打算,说出来教大伙心里有个底吧。」夏庸说。

  于是辰騄起身说明初步的计画,他将村内的壮丁分组,由他和夏庸领头,分头伐些建屋必备的木材回来。

  「那今晚就商量到这,大伙回房休息,养好精神明个一早干活了。」在辰騄一声令下,众人这才渐渐散去。

  *****

  累了一天,本来全身酸痛的鹊儿,却因为辰騄的一席话,一时睡意全消。待娉婷睡后,便踏着银色月光信步晃到了菜圃的田埂边上。任那和着扑鼻暗香的徐徐晚风,将她一颗尚无着落的心,吹得浮浮荡荡了起来。

  「是不是想家了?」

  正在恍神间,忽闻身后有人开口问道,吓得鹊儿差点就跌进菜圃里去。辰騄一个大步上前,轻松的将鹊儿兜进了怀里。

  「对不住,我没想到会吓着你了。」辰騄赶忙道歉。

  「……不,是我自个没留神。」鹊儿有些难为情。

  辰验扶她站稳了,才问:「真没事?」

  「哎。」鹊儿红着脸,点了点头。

  「那就好,要不……」辰騄放开了手,而话也只说了一半。

  偏偏那没说出口的下文,却教鹊儿的心悬在半空,不能落实下来。

  其实她也没盼他说什么,只要能听听他的声音,她就心满意足了。

  辰騄看着她蹙眉垂首,心里便忍不住的想:

  这么个细致娇弱的女孩,是该让人疼惜、受人呵护啊。

  这会儿却因他而留在这里吃苦受罪,不知她可会怨他?心里是否还将他看做一般盗匪?一连串的疑问让他不禁叹了口气。

  鹊儿听这叹息,一抬头,却正好迎上他那双幽磷磷的眼睛。

  「将你掳来这荒山野岭的,心里可会怨我?」辰騄问她。

  鹊儿摇着头说:

  「本来是气,但也亏了走这一遭,我才明白外头的人受了多少苦,而且当时你为了要平息众怒,不得已的。」

  「还有呢?」他心想,这女子真是个通达事理的人。

  「你也是杀鸡儆猴,想警告赵家和那些恶霸的地主别再欺压无辜的佃农了,是吧?」

  辰騄自顾的点头,自嘲真是多心了,原来她早明白他的心意。于是又说:

  「瞧这乱世,我想单靠我们几个人是无法改变时局的。而赵家不知为何没来寻你们,要不这么着……你们也不必留在这里受罪,明个一早我就送你们下山。」

  「为什么突然肯放我们回去?」

  鹊儿一脸惊讶,完全没料到这般的发展。

  「当初是想威胁赵度耘,要他去求勾结的刁家放人,但是现在……算了,何必为难你们这养尊处优的千金小姐,这种苦日子你自然是过不惯的。」

  「你这话从哪说起?」

  辰騄望着她,还是无法将心里的顾虑说出口。其实他担心,不管是山贼来袭还是官兵入侵,慌乱之时若护不了她,那不等于害了她吗?

  于是经过数日深思,他宁可选择割舍那未竟的情意,送她下山。

  鹊儿见他不说话,一口怨气闷在胸口,哪还参得透他心里的转折。

  她望着他,怎就不明白这么个气宇轩昂的男子,为何每一开口,就没句她贴心中听的话呢。

  「你听明白了,我本姓应,和你一样出身佃农。只因为父母早逝,赵老爷见我年幼无依才收留了我,所以我根本不是什么千金小姐,你用不着每回都拿这话来呕我!」

  「我……」

  辰騄见她撅着嘴,说得一副似嗔似怨,顾盼神飞的表情,不觉竟有些恍神了起来。

  鹊儿见他还是不应,气得直问他:

  「我的话你听见没啊?」

  辰騄这才回过神来,恍然明了了她话中的暗喻,忍着笑问:

  「这么说来,你是不想回去喽?」

  「回如何?不回又如何?」鹊儿这会可不羞,揪着辫反问他说。

  「你可得想仔细,别逞强了。留下来,吃苦受罪绝对少不了,凡事都得自己照顾自己,那赵小姐怎么想呢?」

  「我会同她说,她的未来当然得由她自己决定。不过……我是不走了。」

  辰騄听了这话心头不禁一阵狂喜,但还是耐着性子想逼出个明确的答案:

  「我怕这只是你一时的气话吧?」

  「你要赶我,我偏要留下!看你能拿我如何?」

  「真留下来?不会后侮?」

  「说话算话!我从来不后悔。」鹊儿甩着辫子说。

  「好!既然留下,那就得和大伙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了。」

  「那当然!」

  「那头一件事,明儿个一早跟我上山伐木去,你敢不?」

  鹊儿一听立刻软了半截说:「跟你去……」

  「怎么,后悔啦?你可别忘了,这事还是你的主意哩。」辰騄又激她。

  「去就去!明儿个谁起晚了谁是乌龟!」说着鹊儿便转身走了。

  这一来,她自然没瞧见辰騄脸上是一副如何欣喜若狂的神情了。

  第四章

  一连半个月下来早出晚归的伐木,简陋的山村也有了一副新的面貌。而鹊儿经过这些日子,倒也习惯跟着辰騄忙进忙出。

  这一天,鹊儿如往常在林间信步走着,趁辰騄砍木时低头寻找着各类草药备用。

  这会儿却因为过于专注,不觉地走远了些。直到听见辰騄焦急的叫唤声才回神过来:「我在这啊!」

  她一边应着,一边收好药材朝来时路走去。

  一会儿辰騄循声而来找到了她。鹊儿远远望见他神色焦急的样子,心想这回铁定遭他一顿臭骂了。

  可没想辰騄到了跟前,却反倒温言的问着:

  「我瞧你每天低着头四处看,到底找些什么呢?」

  「没什么……」鹊儿晃晃手里两株其貌不扬的金蛇草,尴尬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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