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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男寡女 page 7 作者:羽柔

  久久,顾叶夫才开口,困难地说:“穗穗,对不起。”

  “对不起我什么?感情不能勉强的,对不对?我又不是傻瓜,怎么会不懂?你不喜欢我没有关系,我知道你心里还有死去的情人,我知道你无法接受别人,我知道你属于另外一个世界,我知道我们终究会分开。只是--你不能连我喜欢你的权利都要剥夺,你拿不走我对你的感觉,你逃避不了我想付出的心意,没关系,你什么都可以不必说,我只要你存在--存在著……就好了……”

  虽然穗穗不甘心这么说,但是她别无选择,叶敏的出现,还有他即将离去的事实,都提醒著她的爱情是没有结果的。

  “存在著……”顾叶夫的眼眶通红,深邃的眼睛也闪烁著泪光。

  只是存在著,这么小小的请求,有些人甚至还是无法做到。他多希望他的小叶到现在还存在著,他的爱、他的希望、他的未来都维系在小叶身上,只是,他的爱人连“存在”这个小小的请求都没有办法做到--

  “穗穗,我也要谢谢你教了我很重要的一课,我们的‘存在’,对身边爱护我们的人,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情。”

  穗穗看到他的眼泪从眼角缓缓地滑落,知道自己一定又让他想起死去的小叶,她的心也和他一起心碎,她好想轻轻地替他擦拭掉那悲伤的泪水。

  然而她什么都没做,只是心痛地看著他说:“不!大胡子,存在的意义是你教会我的--”

  原来认识爱情以后,就会更珍惜自己和对方。爱情能使生命丰富,能让勇气茁壮。在这淳朴、单纯的环境里,穗穗终于学到了最深刻难懂的一课。

  第五章

  “喂!我要走了--”

  一大早,叶敏背著黑色真皮名牌背包,站在穗穗的房门口说。

  穗穗还在整理换洗的衣物,猛然听到叶敏道别的声音,热情地说:“这么早就要走了啊?要不要等我做好早餐?这一次我会煮简单一点的,例如煎蛋或是面包,不会有什么奇怪的东西的……”

  叶敏感受到她友善的态度,说话的语气也软了下来。“不用了,谢谢。姊夫……哦……叶夫他到校长家借车子,他要送我回去,然后回他家。”

  “我知道,大胡子昨天有跟我说了,他送你回去以后,还要去办自己的事情,他说在台北有很多事等著他去处理。”

  “没错!昨天晚上我们谈了很久,他根本就不应该留下来,我真不知道这个地方有什么好的?”叶敏轻蔑的看著四周简陋的环境。

  沉滞的空气中,两人若有所思。

  “穗穗,你到底对顾叶夫了解多少?”叶敏忍不住问。清晨的穗穗更有一种阳光般明媚的气质,令她不禁又起了防范之心--穗穗是个很具威胁力的情敌,但是顾叶夫属于她和姊姊两人,姊姊过世了,顾叶夫就只属于她一个人了,谁都不能将他夺走。

  叶敏的话让穗穗陷入沉默,除了山上相处的日子,她对顾叶夫的确毫无所知。

  她不甘心的说:“我知道你们是认识很久的朋友,你当然比我还要了解他。”

  “你知道就好。”叶敏跨进了穗穗的房间,看到一张椅子,迳自上前坐下来。

  “顾叶夫不只是个医生,他在研究癌症方面也有杰出的表现。他父亲是台北一家大医院的负责人,他哥哥是有名的脑科医生兼院长,顾家在医学界的名声相当崇高,他的人生不属于这里……你知道吗?像他这么有前途的医生,多在这里停留一天都是一种浪费,山里的人让叶夫看病,简直就是奢侈。”

  “你怎么可以这么说?什么浪费、奢侈,如果他在这里比较快乐,那就比什么都有意义了!如果不能爱惜自己,让自己快乐,又怎么去照顾别人、关怀别人?你不是顾叶夫,你怎么会知道他的想法?”

  “那么你认识他多久,又了解他多少想法?我认识他十年,整整十年了,我看著他成功的当上一个好医生,看著他对爱情付出,看著他经历生离死别……你呢?”

  穗穗终于无法招架地将头转开,单恋的痛苦像海潮一样涌来,她无法阻挡,只能闭起眼,既悲又喜。悲的是他们是不同世界的人,喜的是她的眼光真的不错,顾叶夫果然是个优秀出色的男人。

  叶敏知道穗穗对顾叶夫的倾恋,决定说些狠话让她死心。“一年多前,他和我姊姊原本要结婚了,要不是一场意外改变了这一切,你们根本没有机会认识,简直就是八竿子打不著。他和我姊姊大一的时候就认识了,他们是天生一对,所有人都知道他们一定会在一起。谁知道我姊姊的命这么不好,得不到她该拥有的幸福……姊姊死后,顾叶夫受不了打击,离开所有的人隐居在这里,他要我们给他一年的时间慢慢复原。现在,一年过去了--是他该回去的时候了。”

  穗穗静静的聆听,仿佛在听一个令人动容的凄美爱情故事。

  “你也爱他,是不是?”听完后,她缓缓地说。

  叶敏愣了愣,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秘密一直深藏在自己心底,没想到竟然被一个山里的野女孩一语道破。

  她索性挺起胸膛,大声承认:“对!我也爱他,我第一眼看见顾叶夫的时候,就爱上他了。姊姊死了,没有人能够代替她,只有我!我也姓叶,我是他挚爱的女人唯一的妹妹,除了我,他不能再爱别人,你听清楚了吗?”

  “姓叶又怎样?不姓叶又怎样?我喜欢就是喜欢,爱就是爱上了,没有办法因为你的话就全部收回!什么他再也不能爱别人,什么姓叶的才能被他爱……你刚刚说的鬼话,简直都是在放屁!”穗穗几近无赖又无理的回答,令叶敏惊讶。

  她轻哼一声。“我很同情你,因为你只是在白白浪费自己的感情而已。”

  “我不觉得是浪费,因为我付出得很愉快。倒是你--我才可怜你,只会利用他对你姊姊的爱来抓住他的人,但还是抓不到他的心。叶敏,你不必同情别人,你应该同情你自己!”

  “好了!不要说了!和你这种人说话简直就是浪费时间,我……”

  突然,门外响起小卡车的煞车声,车子的喇叭鸣了两声,两人同时往外看,顾叶夫正坐在车内等待叶敏。

  叶敏小跑步的上了车,顾叶夫拉下车窗对穗穗说:“今天不会回来,不要等我。”

  有几秒钟,他定定的看著穗穗,感觉到她眼里仿佛流泄出淡淡的轻愁和强烈的企盼,却咬著下唇,不想露出伤感的神情。

  她点点头,扬了扬手。“好。拜拜--”

  他困难的移开目光,回头用力的踩上加油板。

  车轮下扬起了漫天的尘沙,穗穗站在原地,目送他们慢慢地在眼前消失,心里缓缓涌著激流。

  顾叶夫离开的那个下午,小吉一个人慌慌张张的跑来。

  “大姊姊,大胡子哥哥呢?他在哪里?”小吉气喘吁吁的前后寻找。

  穗穗正在厨房拣选早上采的野菜,听到小吉的声音,匆匆地走出来。“小吉,大胡子今天一早就回台北了,有什么事吗?”

  小吉几乎要哭的说:“我外婆好像生病了,她爬不起来,身体一直发抖,手指都卷起来了……爸爸又不在家……我们是不是要等大胡子哥哥回来……”

  穗穗大惊,想到顾叶夫曾经提过小吉外婆的血压过高,随时都有中风的危险,急忙说:“是中风!快!我打电话叫警察伯伯送外婆到医院,一定要马上接受治疗,不能等到大胡子回来了!”

  打完电话,穗穗随即和小吉两人骑著脚踏车冲回小吉家里。

  小吉的母亲早逝,家里只有外婆和父亲两个大人。年迈的外婆在家中照料琐事,父亲则每天都出远门到山下打零工赚钱,小吉年纪虽小,但已经非常独立懂事。

  管区警察很快就来了,也通知了小吉的父亲到医院会合。

  穗穗紧握著小吉冰冷发颤的小手,安慰他说:“小个子,不要担心,你外婆很快就会回来的,不久啊,外婆又会生龙活虎的拿著棍子打你了!”

  “不痛了……”小吉的声音哽咽,垂著头,小声的说。

  穗穗没有听清楚,低下身问:“你刚刚说什么啊?”

  小吉高高地仰起头,满脸泪痕的说:“不痛了……最近外婆打我的时候,一点都不痛了,我还……还好高兴,也懒得跑给外婆追。现在……我、我才知道……原来是外婆病得很重了,我不要啦--”

  小吉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穗穗将他紧紧拥在胸前。

  “我不要外婆生病……我要她再重重的打我,我不会再跑了……我不会跑给外婆追,我发誓我不会再跑了……”

  听著小吉哭喊的声音,穗穗深切的体会到生老病死的无奈,这些痛苦经历都是促使人快速成长的催化剂。她轻拍著小吉的背,叹了一口气。“不要乱想啦!外婆很快就会回来了。走吧!我们回大胡子那里,晚上我煮好吃的东西给你吃。今天就只有你和我两个人而已……”

  目送管区警察接走外婆以后,穗穗和小吉面面相觑,都颓丧地感到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留在山上祈祷外婆不会有事。

  穗穗牵著破烂的脚踏车,与小吉两人走在小径上。

  “小个子,快要开学了,你的几个好朋友都准备好了没有?”

  “大山和石头可能会去上学,游美丽我就不知道了……”

  穗穗有点讶异的回头问:“怎么会不知道?你们都要上六年级了,一定要把小学读完啊!后面还有国中、高中,还要上大学,你们一定要加油,不能放弃的!”

  “我知道啊!可是……游美丽的爸爸好像……”

  穗穗听出事情并没有想像中单纯,于是停下脚踏车,严肃的问:“到底怎么了?游美丽的爸爸又喝酒打人了吗?”

  小吉犹豫著不知道该下该说。“我……是游美丽叫我不要告诉你,上次你把她爸爸打得很惨,让她爸爸很丢脸。虽然她爸爸不打人了,可是却不见了好几天--”

  “不见了?为什么?”

  “游美丽的爸爸下但爱喝酒,也很爱赌博,听说他到隔壁村赌钱,欠了一屁股的债。昨天游美丽和她妈妈来我家找我外婆,一直哭、一直说……我外婆越听越气,一定是这样才生病的。”

  “你怎么不来跟我说呢?或许我和大胡子可以想想别的办法啊!”

  “本来我是想要找你,叫你再教训一下她爸爸,可是……游美丽叫我不要找你。”

  “为什么?”穗穗好奇的问。

  “外婆说,打人解决不了问题,还是大胡子哥哥说得对。所以,游美丽的妈妈要带游美丽离开这里,打算到城市找工作--”

  “找工作?游美丽才十一、二岁,找什么工作啊?”

  “我也不知道。”小吉耸耸肩。

  穗穗不禁感到忧心忡仲,却又无法可想。

  住在有木里的这些日子里,她才发现自己过去是如此的受到父母的溺爱和保护,正因为如此,受到了挫折伤害,更是容易一蹶不振,茫然无措。反观山上的孩子们,因为在困苦的环境中成长,所以有著寻常孩子没有的坚强和勇敢。

  他们如此单纯、如此容易满足,就像深海里未经人工雕琢的珍珠,闪亮而无价,是凡夫俗子所望尘莫及的。但是在这适者生存的世界里,如果没有人在旁引导和保护,将来面对人生的考验,他们还是无法在现实的环境里公平竞争。

  一个人的力量是如此的渺小,这个时候,她多么渴望顾叶夫在身边,他这么聪明,或许能想出什么好办法来--

  小吉在半夜里就被父亲接回家了。听小吉的父亲说,外婆中风的程度不轻,需要再好好的住院观察,只是外婆担心住院费太高,一直吵著要回来。

  天亮了,穗穗拖著沉重的步伐走到半露天的厨房,看著天空的云移动,欣赏著苍绿的树林、蔚蓝的天空、飞鸟遥遥掠过,这里的日子就是可以这么简单。

  穗穗回身低头,猛然看见地上一条小蛇,曲曲绕绕的从面前爬过。

  她一点都不惊慌,还蹲下身体,细细地观察它爬行的姿势。

  穗穗心想,一般女孩子一定会吓得尖叫吧!难怪妈妈常说她是疯丫头,说她上辈子一定是只野猴子,天不怕地不怕的在山林里吃野食度日。

  倒了一壶煮滚的山泉水,穗穗又慢慢的踱步回到房舍前。

  经过顾叶夫的房间,她手一推,门就开了。顾叶夫很少锁房门,任何人只要来这里,都可以随意自在的来去。

  穗穗看向书桌,赫然发现他在研究的野生植物图鉴全都不见了,一定是被叶敏带走了。

  “他研究的东西都不见了,这样是不是表示他再也不会回来了……”穗穗害怕这种想法,明知道会有这一天,却从来做不到这样的心理准备。

  昨天他离开的时候,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不要等我。难道这就是他想对她说的话?他早就在暗示了?

  她低头将脸埋在他的衬衫里,静静地感受他的善良、他的温柔、他的执著、他的痛苦还有悲伤。也许--也许昨天挥手说再见的时候,就是这辈子最后的一眼,她怎么这么轻易的让他离开她的视线?

  才一天而已,就体会到噬心的思念,那么以后要怎么办呢?

  寂寂沉沉的山林里,穗穗的泪水如开闸的洪水,滔滔的流下,毫无保留的,一次哭个畅快。

  接近中午的时候,穗穗因为挂念小吉和小吉的外婆,简单吃了一顿早午餐后,就踩上脚踏车往小吉家飞驰而去。

  小吉家是一户独栋的矮砖墙房舍,游美丽家就在几十步路不远的地方。

  穗穗看到游美丽的家门前,停著一辆黑色轿车。

  这样的情景实在很下寻常,山林里交通不便,小路都是坑坑洞洞的碎石头路,平日很少有车子进入这个小村落。穗穗慢下脚踏车的速度,好奇的想看看究竟。

  “不要!不要把美丽带走--我求求你们!求求你们!”

  屋内突然响起一阵尖锐的呼喊,穗穗慌张的丢下脚踏车,跑进游美丽家里,看到眼前的一幕:心脏几乎像触电般的要停止--

  几个横眉竖目的男人,其中一个拉住游美丽的手,像?小鸡一般的想拖游美丽离开,游母却死命的拉住那个人的大腿,恳求哀嚎著。

  “不要带美丽走,你们可以带我走,我什么都肯做!我什么都能做!”游母不断地泣诉。

  “闭嘴!你不要笑死人了好下好?游大妈,你年纪一大把了,根本不值钱,你女儿快十二岁了吧?正是幼齿的啊--我如果要你的话,那我的眼睛肯定涂到牛屎了!”其中那个瘦高的男人是他们的老大,嘴里嚼著槟榔不屑的说,旁边的人应和的大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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