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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思入扣 page 6 作者:元雅

  谣言众说纷云,快速出散,总言之,擎天堡好事将近。

  ***

  马车徐慢来到一座小山,山外有幢砖瓦屋,几位擎天堡卫士刚巡逻完回来,见擎天堡的马车来到,立即上前恭迎。

  “少主。

  司徒灭日牵扶初月下车,头也不回地吩咐,“拿些香烛给我。”

  卫士们动作极快地取出屋内备有的香烛与冥纸,放于竹篮交给他。

  “无悔,你在这里等着。”

  “是”

  司徒灭日接过竹篮,一手牵着初月朝绿竹遮天的小径走过去。

  她记得,这座小山是司徒家祖先长眠之地,她曾经陪司徒灭日来过一回,那日是司徒夫人冥辰。

  犹记那日气候凉爽,他蹲在司徒夫人墓前,对墓碑似自言自语的说话;她静静帮他烧冥纸,仍然可以感受到天人永隔母子那切不断的孺慕之情。

  司徒夫人在他好小的时候就因病离世,难怪他会这般想念她老人家。

  “清明未到,怎幺带我来祖坟?”她启口轻问,打破彼此间的安静。

  “顺道经过,你是该来拜祭。”

  约莫半炷香的时间,他们来到坐落于青山小溪旁的墓园。

  点上香,司徒灭日虔诚为各坟头上炷香,他们两人最后来到司徒夫人坟前,在他的示意下,持香齐同跪下。

  “娘,初月回来看你心了。”

  “夫人,初月向您上炷香。我是被捉回来的,司徒他爱捉弄人、自大、不听人劝,您在梦里可要好好骂骂他。”

  他舒畅欢笑,以指轻叩她的脑袋瓜子。“胆子好大,敢在我娘面前告状!”

  “夫人,您可看到喽,他又仗势欺侮人了。”她装成像受虐小媳妇状,教人心怜。

  清澈蓝天、和风徐徐,一双白蝶追逐姻戏飞过他们面前。

  司徒灭日心情绪翻涌,清风煦阳下的初月清灵绝美,美得他心神蠢蠢而动。

  “娘,让初月当您的媳妇好吗?”

  她敛起笑意,不悦地轻扬秀眉。她讨厌在故人墓前他擅作主张。

  “别在夫人面前开这种玩笑。”

  “我是认真的!”司徒灭日插妥两人手上的香,扳正她的身子。“你蕙质兰心,不可能感觉不到我是用心等你、爱你的。”

  凝望他含情期盼的眼,温柔沁进她的心,软了她的心。

  “我……”此情此景,她完全说不出一句话来。

  司徒灭日见她面有迟疑,拉起她来到附近一座坟前。

  当初月瞧见碑上的姓名时,心神震撼,双膝一屈直直跪下,重重磕三个结实的响头。

  泪水花了她的限,白晰的小手抚触石碑。“师父

  “三年前,我自做主张将古师父的墓迁至此,你不会怪我吧?”扰人长眠对故人是大大不敬,但古行风是初月的恩师,他希望能就近相奉。

  她摇摇头,沉浸悲伤里。

  司徒灭日取来香烛,交至她手里,好让她为古师父上炷香。

  “这里虽然是司徒家的祖坟,但将古师父迁移至此方便祭拜,也好整理;再说是经过我爹同意,往后你可以常来看你师父。”他鼓足勇气,再道一次,“在师父面前,是不能说假话的;初月,愿不愿意嫁我为妻啊?”

  嫁他为妻?!

  爱恨如绳紧紧纠缠她的心,五年来缭绕她的神魂、她的梦境。倘若不是年少纯纯情谊印得那般深,她会忘掉他的模样,带着恨意隐身红尘。

  她插好香,面容冷凝。“我不可能嫁你为妻。”

  “为什幺?”司徒灭日疾言厉色,无法接受她冷漠的响应。

  “为什幺、为什幺——”思绪飞至五年前,熏风蝉呜的夏日,忆起那残酷的画面,痛心疾首地闭上眼,道出她原本决定封存的记忆。

  “我岂能嫁杀师仇人之子?”

  第五章

  夕阳染橘天边、倦鸟归返,傍晚时分的擎天堡飘

  出饭菜香,忙了一天的仆奴们轻松地闲话家常。

  然而,自少主与古小姐回堡后气氛突变,全堡笼罩在一股古怪的气氛里,无奈怎样问无悔侍卫,也是一问三不知。

  银花端来晚膳来到听风水榭。

  “小姐,晚膳有可口的黄鱼与开阳白菜,您要多吃点喔。”她像只小蜜蜂般张罗热食,就等主子动手就食。

  “好。”初月举筷意兴阑珊地夹菜,随意一句,“少主吃过了没?”

  银花据实回话,“听厨房说端给少主的晚膳原封不动,书房也被他搞得乱七八糟,这下苦了打扫书房的小娟姐。”

  初月食不知味。

  司徒灭日会生气是有理的,毕竟她丢给他一个震撼的消息,回程上无论他再三逼问,她都闭口不语。

  长辈的错不该让司徒承担,但司徒堡主亲手杀死恩师是她亲眼所见,这就是她亲手埋葬师父后,悄然离开的原因。

  当年,师父将她托给擎天堡照顾两年,他老人家云游四海期间,司徒堡主对她无微不至的照顾,恩义她今生难还。

  所以她选择最怯懦的方式逃离这里所有,无意为师父报仇。

  她单独承下长辈的过错,却不经意地惩罚自己。

  初月心不在焉食用饭菜的模样,令随侍一旁的银花不放心。

  “小姐,鱼肉有刺,小心啊。”

  她淡雅微笑,“别把我当小娃娃。”胃口不好,勉为其难食几口饭菜后,她不经意问起,“银花,堡主不住在堡里吗?”回来都快一个月她未见过司徒宏冈堡主,难道出外忙?

  “小姐,有些话不是我们下人可以说的。”

  银花为难的语气引来她侧目。“有难言之隐?”

  银花抿抿唇,最后还是松口,“听其它资深的丫环姐姐道,老堡主有好几年没回保了,我甚至还听过老堡主带发修行的小道消息。”

  带发修行?!

  擎天堡建国有功又有控制西北要道之权,司徒家族权势财富难以有人可匹敌,谁会放弃声望脱离红尘,

  挥别权贵筑起的高位。

  “你嘴巴可真紧闭。”一记含笑夹怒的低沉声音从门口传进。

  她们吓一跳,一同望去,是司徒灭日!

  “少主。”银花身子发颤地行礼。私下谈论主人耳语会受罚的,她惨了!

  初月明了小丫环的恐惧,她有必要保全她周全。  “话是我问的,要罚就罚我吧。银花,你先退开,我有话与他说。”

  “擎天堡我最大,我未遣走她,她就不能走!”

  “我不想吵架。”向来好脾气的初月,因他无理取闹而勾起坏脾气。

  “谁说我想吵!”司徒灭日口气也大了点。

  初月站起身,定定看着他一句话也不说;两人就这幺地互视对方,生怕眨个眼就灭了一分气势。

  被夹在其中的银花心惊胆跳,归究起来事端是她挑起的,古小姐为了捍卫她不惜与少主动怒。

  傍晚堡里的气氛就不对了,绝不能再火上加油。

  “少主、小姐,我……”

  银花话未说全,初月声调平稳地道:“听我的话,快离开。”

  “你敢走,明日就整理好包袱离开擎天堡。”为争一口气,管他讲不讲理。

  娘与弟弟就靠她的月用过日子,若被赶出堡,他们一家子不就喝西北风?

  左右为难下,银花抖得厉害,泪水直打转,一脸不知如何是好。

  初月心软又知他的神气,缓声低道:“她是无心的,放过她吧。”

  “若是求我,我或许会放过她。”司徒灭日态度傲慢,为占上风而得意。

  “就当我求你。”她不想任何人因他们的争执而受罪。

  司徒灭日看出面无表情,挥挥手,银花如获大赦急快撑舟离开竹阁。

  初月来至窗台栏杆前,见丫环远离,水眸平静凝视投映湖面的水中月。

  “没旁人,你想问什幺就问吧。”

  了解他的没几人,其中一位就是面前美如皓月的姑娘。

  “不再回避?”他探测询问,怕她如从前避之不答。

  “有问必答。”回堡后,他不稳的心绪影响多人,事到如今,她不想有所隐瞒。

  “我爹如何对古师父下手的?请你说明。”

  他记得古行风师父在睡梦中安详离世,隔日清晨才教人发觉;爹岂会是凶手!

  身为人子他得为父亲求个清白。

  “那一幕如噩梦缠扰我五年岁月。”她注视波荡的水中月,深吸口气全盘说出。“五年前的初夏,四处行医的师父回堡探视我后,司徒堡主邀他老人家到书房喝茶谈事;正巧那时我有医药问题想请教他,抱持疑问来到书房找他,意外瞧见堡主将些许粉末渗进茶叶里。

  “隔一夜,他老人家脸色过于苍白地走我到面前,一字不提就将内力强灌给我后便倒在床上,我以为他是累了想睡会,没想他竟撒手归天。”

  “无证据,你不能判定那是我爹所为!”他大声抗辩,深信父亲不会谋杀古师父。

  她倏然转过身,美目对上他的眼,双手激动地抡成拳。

  “我也不相信师父从此离开我的生命里!”水气没开她的眼。“我不像你有爹有娘,拥有与生俱来的骄傲与风采;而师父是我最重要的亲人,你知不知道?”

  “初月——”司徒灭日困惑又惊异于她激愤模样,担心地唤她。

  “情愿相信师父是将内力给我后安然归天,更说服自己下毒之事是我看错,但在师父入殓那日,变黑的银针证实堡主的确对我师父下毒手。”

  “胡说!”父亲不会杀人的,不会!

  情绪与意念勾起她刻意遗忘的一切,再次鲜活地浮上脑海,如走马灯般一幕幕重回于眼前。

  贝齿紧咬下唇,手愈握愈紧。

  “你这样会伤了自己的。”司徒灭日握住她的秀肩狂摇,企图摇醒陷人痛苦回忆的她。

  “放开我!”初月慌乱挣扎、双手捶着他,泪水夺眶而出。

  这些年来,他一直以为她一声不响离开是向往外头的自由空气,或恬淡的山居生活,从未想过她肩负痛苦躲了这幺久。

  最终,她软下身子,跌坐在地上,掩面而泣。

  “别哭,好不好?”

  “你……别管我……”她沉浸在悲伤里,哭得伤心、哭得投入不想理人。

  他小心翼翼的抱住她,她在他怀中因记忆的恐惧而哭泣,此时的她像尊琉璃娃娃再也禁不起太多惊吓。

  与心爱的女于身躯相贴他们满地揽紧着,当她的脸埋在他胸膛时,司徒灭日敏感的感受到体内有股难以平息的小火苗正在燃烧,他们相贴的肌肤炽热蒸发了属于她身上淡雅香气,鼻腔间飘有一股花香,是清新的梅花香。

  不知过了多久,初月慌乱的张开眼,挣扎一下后发现这个怀抱牢固得像铁牢,冷冷开口,“放开我,司徒。”

  他放松力道,让她好喘息。

  “没事吧!”他低头轻问,但手仍旧环住她的腰际。

  “吃颗忘忧丸就行了。”她从怀中取出颗药丸就要塞进嘴里

  他连忙夺下。“忘——优——丸?”司徒灭日拉长声重复这名词,严声低问:“为什幺要服用它?”

  江湖人无人不知忘忧丸的药效,量大足以致死,量少也会使人昏迷不醒;它会这幺出名则是因为它是踏雪寻梅谷特产之一。

  “它能忘掉优烦。”

  每当忆起这件事,她都会服下药量极轻的忘忧丸,愿忘去十日内所有的记忆换得长久的好眠。

  无法拔除记忆之下,她只能被动地选择逃避。

  司徒灭日将她往怀里一带,脱口怒吼,“你又不是不晓得药力,我不准你服用它!”

  “我会调制最低的药量,仅能忘掉这几日内发生的事情。”若不这幺做,她难以入睡,那画面总不放过她,干扰她的睡眠啊。

  “包括那一夜的事情你也要随之忘去吗?让我们各自回到原点,维持表面上的友情?”他双臂不自觉地加重力道,“我不准你吃,听到了没有!”他在她耳边低吼,在她面前从不掩饰心头的烦躁。

  他怕、怕她忘了那日动心醉人的吻,最怕她连他是谁都忘了。

  他也希望她能减轻痛苦,但有谁能向他保证药丸一吞会不会就此忘了他?

  “我曾试着忘掉你,却做不到。”初月声音轻柔细

  小却清楚,手安抚地着贴在他心窝。“那段回忆总窜入我的梦境,令我心神大乱不得安眠,药丸只会让我不再去想,对于医海学识、熟识人物我未曾忘记。”就算忘忧丸让她忘去毕生所学,她也忘不了这名紧紧搂住她的男子。

  多年来,她试图想遗忘红尘,却忘不了与他相关的事物。

  未曾忘记。

  简短的四个字轻易将司徒灭日哄上天,心头窃喜。

  “除了山谷,擎天堡就是你第二个家。”他轻轻拥住初月,脸埋在她的软发间,声调感性,“留下来,嫁给我吧!”他等她多年,同时也在等待她给予相守的承诺。

  “我说过,我不会嫁给杀师仇人之子。”她再度重申。

  司徒灭日被她话冲淡些许的温柔,“我爹不会杀你师父的。”

  初月抬起头,平静的眼望看他。“擎天堡的少主,一个眼神、一个命令便能要人生、要人死。”她挣脱他的怀抱,有些难过地别开眼,“为己为利,许多事实早已摆在眼前。”

  司徒灭日被她这一问,顿时哑口无言。

  只求结果,不问过程,向来是擎天堡的行事作风,加上这里是掌理恶势力的地方,因此天下人给予它多半是负面的评价。

  当他接过父亲的担子后,也曾力求改变,可是过于温和的作风不但不能使各路绿林好汉臣服,甚至错失良机,强制的手段是有存在的必要。

  “事情没你想得这般糟,擎天堡的行事都会将灾害降至最低。”他急切解释。

  “师父的死也算吗?”初月漾起淡淡的怨恨看着他。“他与堡主不是好友吗?你爹为何让一位救人济世的大夫死于非命?

  “若没有师父,古初月这个人也不会活在世上,他老人家待我像女儿般的疼爱,教我医术及做人做事的道理;对我而言,他是我的父亲、我的恩师,我恩大如天的亲人,将心比心,要你娶仇人之女,你会愿意吗?”她心痛地反问。

  她承认,她的心有着强烈矛盾,年少的相遇、杀师之仇的痛苦,总在她的心头抗衡。

  一想起养育她成长的师父,积蓄许久的悲伤决堤,借由泪水悄悄滑下来。

  泪水滴穿淡然冷漠的心,司徒灭日不敢相信地看着那张泪痕斑斑的小脸。

  他很少见过初月掉过泪,即使古行风下葬的那一日,她系紧麻衣带、手撒黄冥纸,表情木然却坚强地送他老人家最后一程。

  他一直以为看尽生死的她,有着最坚强的心医治病人,没想到古师父的死是她内心脆弱的一部分。

  “初月——”他试图伸手擦拭她的泪水,反而被她毫不留情地拍开。

  “别碰我。你走开、走开啊!”她泪流满面地退后几步哭喊着。

  她不想再想,偏又想起。双手掩面哭泣着,汹涌的泪水由指缝滴出来。

  一声又一声的泣声令人听得心揪疼,司徒灭日赶快将退步的她拥进怀,感受她的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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