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记三日前,沉重崇再度拜访他商讨西北这条要道生意事宜,他未给他明确的回复,他表情似乎有怒,笑容假意心却愤然地离开擎天堡回京去。
他承认自己是在耍沉重崇,要擎天堡与沈老太监合作绝不可能;毕竟此人满腹阴谋诡计,许多三教九流人士皆效他为主,做尽暗地里的勾当,是朝野正义人士眼中大患。
“沈老太监的儿子离开咱们掌控的范围吗?”
“据消息,他两日前就踏上回程。”说到这里,无悔恍然大悟。“少主该不会认为他架走少夫人吧?!”
‘没凭没据,可别胡说。”
“他离开,少夫人就不见,这未免也太巧合了。”
司徒灭日伫足仰望圆月,心想,沉重崇有那个胆敢掳走初月?
世上人为名为利,伤天害理的事都干得出来,所以很难说。
另一波信鸽再传来最新的消息。
“少主,有少夫人的下落了。”总管喜不自胜地奉上刚汇整好的消息。
接过纸签,司徒灭日迅扫内容,表情剧变。
他把纸签递给无悔,脸色阴沉。“这回被你猜中了,初月真的被沉重崇掳走。”
“少主,咱们要不要派堡内的骑兵去救少夫人?”他请示问,待主子点头就立即点兵救人。
他伸手阻止,缓步来到架放木棍的栏架前,取出重达十斤的五尺木棍。
“我的娘子,我自个救。”
见主子心意已决,总管命马夫备好座骑。
司徒灭日利落图上马,手持他许久未用的木棍。快马加鞭欲连夜奔往探子所指沉重崇落脚处。
无悔护主心切地随之跟上,两抹急速的身影奔出擎天堡大门。
***
救人如救火。
僻远山脚下,草棚外燃起取暖避害的火堆。
马车连跑两日走小道朝京城赶路,累垮好几匹马,为的就是快离开擎天堡的范围,将绑架的女子带回京,好有筹码‘谈生意”。
沉重崇蹲在昏迷不醒的初月面前,搓着下巴打量这
位落难美人。
天下美人何其多,为何司徒灭日只钟情她,将她保护在自己的羽翼下?
不,光靠姿色无法得到那位傲气男子的注意,惟有内外皆美的女子才能使铁汉化为绕指柔。
那他不就绑到一个宝?
沉重崇不客气地以脚踢醒手脚是伤的初月。
“别装死,快起来先喝口水。”肉票值钱,他得好好招待以免不小心让她丢了小命,什幺交易都别谈。
初月狼狈地醒过来,勉强爬起来接过那杯不怎幺干净的水,想到肚子里的孩子,她无论如何都得活下去。
两日来,她试着逃跑,无奈在马车前后都有数字大汉守着,她无机会可趁。
“快喝,待会还要摸黑赶路。”据消息,擎天堡倾巢而出急寻他们的少夫人,未免夜长梦多,他得快快回京回到自己的势力范围。
沉重崇来到马车里整理路上要用的干粮饮水时,一根木棍无声地搁在他肩上。
“喂,你私自架走我娘子,这笔账该如何算?”
身后鬼魅般的声音教他冷汗直冒。
‘司徒少主?”
“没错,是我。”司徒灭日神色敛紧,握紧手上的木棍再道:“沈公子,你该庆幸七年前我娘子劝我取下锐矛,要不然你马上破相。”
沉重崇不安地转动眼珠,那些他花大笔银两请来保命的江湖人怎幺都没动静?
“别看了,你请的那些三脚猫早被我料理在旁,命大的亦早就逃之夭夭。”
闻言,他心一惊,那他不就死定了?!
司徒灭日似乎看透他的心思,沉声含笑响应,“没错,你是死定了。”敢伤初月,他下手绝不手软。
不就横竖都是死,干脆与他搏一搏。
沉重崇抽出包袱内的护身短刀,身一转,凌厉朝他挥过去。
司徒灭日闪过,只使五成力道用木棍打中他的腰侧,沉重崇整个人跌至火堆旁,扬起红红的火星。
将木棍负于身后,他朝对方勾勾手。“你不是我的对手,自个走过来,我好给你一个痛快。”
沉重崇斜眼瞟向初月,抓紧短刀,以迅雷之姿掳住了她,司徒灭日根本来不及阻止,亮晃晃的刀就架在她
白颈上。
“放开她!”
沉重崇神情狂乱,力道极大地挟制初月。“她是我的保命符,说什幺我都不放。”
有这张王牌,他至少可以安全回京……
他的话令司徒灭日怒火炽热,负于背后的木棍挥到面前,“祸不及妻儿,要是男人,就放开她。”
沉重崇手上的刀子压迫白颈,初月吃痛地拧眉。
司徒灭日大惊失色,欲出手抢救妻子,却顾及她的安全隐忍了下来。
你先退开一步。初月稍稍挥挥手。
他不解地看着她。为什幺?
相信我,就相信我一次。她眨眨眼。
初月!
她挥手外加挤眉弄眼地指示。退开、闭气。闭眼。
他们俩无语以眼神交换讯息许久,司徒灭日最后还是信了她,退后数步。
“司徒少主,你要放弃你新婚妻子吗?若不要,就我来接手喽。”沉重崇以话相激。
“你有那个福气吗?”一朵浅笑浮现初月略脏的全长,嘲弄带着傲然,美眸漾起前所未有的神采,脏兮兮的脸儿全亮了起来。
沉重崇因她瞬间的改变呆滞好会,感到有些恐惧。
“我为了保命,不得不下这种手段,抱歉。”初月语调轻细地致歉。
“什幺?”
司徒灭日依妻子指示,退步到安全距离,闭息、闭目。
她屏气闭目,修长的手指转动,一道白粉由她袖口散出,撒落他们身上。
沉重崇发觉眼、鼻愈来愈灼热,痛得推开初月抱头嘶喊。
“痛、好痛,谁来救救我——”
推力过大,初月额头擦到支撑草棚的木柱,顿时天旋地转地昏了过去。
司徒灭日睁眼见状赶紧奔来接住妻子,心疼她受尽折磨,锐目扫过抱脸喊痛的男于,收紧双拳。
“无悔,你忙完了吗?”黑夜里,他的声音冷得像勾魂使者。
“好了。”
“初月先麻烦你照顾一下,我有私事要办。”
无悔抱过昏厥的初月,提醒主子,“少主,您棍子没拿啊。”
司徒灭日停步,拳头握得嘎嘎作响,唇勾起嗜血的笑容。“对付人渣只需用拳头。”
第十章
月亮星灿,蛙呜连连。
擎天堡主人居所前只见女眷们忙进忙出,镇里的老大夫在睡梦中被挖起,让无悔快马送到堡里。
无悔引江老大夫来到新房前。“少主,大夫带到。”
司徒灭日一脸焦急地站在门外,见老大夫来到面露喜色,拉着他用房门走。
“少主,您扯痛我这把老骨头喽。”老大夫禁不起他拉扯地高声喊痛。
他连忙放手。“大夫,你赶快进房看我娘子怎幺了?”
虽然救回初月,见她全身大小伤口教他心疼她所受的苦,而她昏睡好几个时辰都没醒,更令他担优。
无悔走到主子身旁。“少主,先让大夫为您治疗伤口。”
虽然沉重崇雇用不少江湖人,但少主武艺高强、以寡敌众,他们主仆俩轻易救回少夫人。
而现在他只求少夫人能快醒,要不然擎天堡、永远会陷人愁云惨雾中。
“小伤不足挂齿,你快进房看看我娘子。”
“是是是。”老大夫背着医箱在小丫环的带领下进房。
司徒灭日心烦意乱地颓坐石阶上,他根本就帮不上忙。
无悔看了心疼,随侍多年,他当然晓得他们夫妻俩经过长久的分离,在慢慢解开心结后,好不容易结为夫妻,如今却发生这等事。
“少主,夫人会没事的。”他出声安慰。
“我们好不容易才在一起。”司徒灭日抬头,忧心仲忡。“我多怕她真的消失在我的生命里。”
无悔惊愕,这是少主首次向人表明恐惧。
“有您等着,夫人一定会醒来的。”他再度安慰,虽为主仆,但他们拥有兄弟之情。
“她会醒的。”司徒灭日眸光一厉,目露杀气。“倘若我娘子没醒,我要沈老太监付出惨痛代价。”
初月千叮万瞩要他别做伤天害理的事,如今都得罪到他头上,他乐意替天行道料理沈富海那位狡诈败类。
无悔心惊,想着少夫人再不醒来,以少主的个性,他真的会血洗沉公公一家子。
回堡主婚的了缘师父,他敬爱的老堡主,离开前曾嘱咐他得好好看着少主那火爆性子。如今有人伤了少主心头肉,可想而知他的怒火有多大、多难消。
佛啊、神啊,众位司徒家的祖先啊,您们得保佑少夫人快醒,兔得少主抓狂起来,谁也制止不了。
***
混乱危险的梦境令她呼吸急促,头不安地摇动、满额是汗。
“我好、好……难!”
司徒灭日握紧她的手,轻柔地唤回她,“初月,我在你身边,快睁开眼看我啊,初月!”
有人在唤她?
一股暖意像团白光引她走出噩梦,焦躁与不安渐渐散去……
“你睡好久,不能再睡了,快给我醒过来。”
霸道含着温柔的呼唤,使初月走出梦中,悠悠地启眼。
司徒灭日开心地一扫眉心累积多日的愁云。“你终于醒了。”他终于可以呼口气。
她眨眨眼,适应亮光后,目光移至他脸上,虚弱地微笑。“司徒,是你唤醒我的吧。我……这一睡睡了多久啊?”
“两日了。你晓不晓得我好怕你醒不过来?”司徒灭日不怕她取笑,明白表露他度日如年的恐惧。
见他满脸胡碴担心的模样,她感动地盈满泪水。
“对不起,让你挂心了。”无力的手抚贴他的面颊,四目勾才传递浓烈情感。“但我答应过你,一辈子不离不弃的嘛。”
司徒灭日首次流下男儿泪,结实抱她人怀。“记住,就算天塌下来,都有我帮你顶着。”
她被推撞柱昏厥那一幕,他今生今世深植脑里,难
以拔除。
“好痛!”她痛得轻呼。
怎幺一觉醒来,全身好象被马车碾过,骨头好酸,有几处还特别酸痛。
司徒灭日忽然想起她身上有伤,连快放开她,紧张地询问:“有没有哪里特别疼,我再帮你上点药?”
初月突然间想到什幺,左手吃力地移到腹部,望住一脸紧张的丈夫。“肚子里的孩子没事吧?”
司徒灭日表情瞬间僵凝。
初月晓得自己有孕?!
是啊!她是位大夫当然更了解自己的身体。
“司徒……”她心沉至谷底,手不自禁地揪紧被子。
“孩子才一个月,无缘当我们的孩子。”司徒灭日握紧她的手,含泪笑道:“我们还年轻,很快又会再有孩子的。”
孩子——没了。
初月眸光慢慢转为空茫,心神伤痛得无法消化这个事实。
“初月,别不说话啊,哭出来会好过点!”他担心地轻摇着她,不要她沉于伤悲中。
曾经,她梦想过自己会怀孕生子,曾经,她计划过要为肚子里的孩子取什幺名;曾经,她想毫无保留地将一生学的医术传给孩子;如今……美梦皆碎。
泪水缓慢滑出眼角,无声无息的泪珠低诉她内心的沉痛。
他轻柔地拭去妻子脸上的泪水,低哄着,“你可以哭出来,让孩子知道你不是意有让他失去生命。”
悲伤与不舍教初月泫然欲泣,最后情绪崩溃放声大哭,凄然的哭声传出房门外。
她的哭声令守在门外的银花忍不住啜泣,因为他们的小主人福薄来不及出世。
初月声音哭哑、也累了,心神身体抵不过疲惫,不知不觉睡着了。
司徒灭日小心翼翼地帮妻子盖好被子,交代丫环好好照料后,噬人冷酷的表情掩过悲哀。
“沈富海,我不会放过你的。”
***
灯火通明的书房,聚集几位擎天堡的管事。
司徒灭日端起茶杯,啜了一口。“无悔,那家伙你处
理得怎幺样?”
“昨日已送回沉公公府里,听探子队兄弟打探,那家伙后辈半子可能得靠拐杖辅助,且双眼有失明之虞。”
沉重崇那该死的败类!什幺人不绑偏偏绑架少夫人;他们少夫人可是当代神医传人,医毒并习,虽然不曾见过她使毒害人,但非常时刻得使非常手段;加上被少主猛打泄恨,不死即残,用“凄惨”两字形容他最适切不过。
谁教他将主意动到少夫人身上,活该,死不足惜!
“那沈老太监反应为何?最近又有什幺动作?”
“据各路探子回报,近来他正努力打通江南漕运、西北要道两件事,对于沉重崇受伤一事,不怎幺关心。”力求表现却得到这样结果,他真为沉重崇不值。
“沈富海向来以聚财取权为目的,就算损失一两个义子他也不会心疼。”
司徒灭日想起初月身心皆伤的模样,他眸光一沉。
他很想解决那老太监,但朝庭平衡的势力还得靠他,他如果突然归西,他们无法预测另股取而代之的力量,多方考量下,暂时还不能让他上黄泉。
但初月受的委屈他这个当丈夫的岂能不替她出头?!
一口饮干茶水,他作了决定。“把沈富海所有经商资料全找来给我。”
此话一出,所有管事忙了起来,个个摩拳擦掌、兴致勃勃地等待少主一声令下,进行他们好久没进行的商场掠夺战。
“无悔,等会我修两封信,你快马送到太子爷与展凌霄手上。”司徒灭日目光冷酷,漫不经心再道:“我不血洗沈老太监一家子,可是我要看他心痛的模样。”
意味深长的话语无悔听得寒毛直竖。
服侍少主二十多年他当然晓得他的个性,如今不动刀剑、不见血腥,违背他行事原则,那沈富海要付出的代价将会很可观。
***
昨夜下了场雨,早晨格外清新。
茹芯亲手熬了蕃薯粥,请厨娘做点素菜,端来初月的房里。
银花服侍女主人梳洗完毕,踏出房正巧与茹芯担个正着。
“茹芯姑娘早啊。”她甜甜道安。
“初月姐醒了吧?”
“少夫人很早就醒了,精神很好喔。银花还有事得忙,劳烦姑娘照顾少夫人。”
“我就是来陪她用膳说话的。”今日她起得特别早,帮厨娘料理全堡的早膳。
银花离开后,她推开房门,瞧见内房床榻上半卧着个看书的美丽女子,和床下那头伴主的黑豹。
“初月姐,早啊。”茹芯快乐道。
“你这丫头难得早起。”初月微笑道,这位小姑娘自来到擎天堡,吃好用好,人也丰润点。
“你这意思就是说我懒喽!”茹芯摆好早膳,取下挂在绣屏上的外衣,为她被上。“枉费我特地起个大早煮膳与你享用,唉!”说到最后,她戏剧性地以叹气做结尾。
初月眼眉俱笑,“早膳是你煮的?!”
“没错,咱们快到花厅,趁热喂饱肚皮。”
在茹芯的搀扶下,她们共桌欢乐地用早膳。
经过十多日的调养,初月姐的气色好很多了,伤势几近痊愈。
司徒灭日毕竟是少堡主,得亲自打理许多事务,无法抽太多时间陪初愈的妻子;于是要她或银花来陪初月姐,就连他最感冒的豹儿也破例放它进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