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律人毫不介意她的瞪视,他愉快的吃着炒饭,瞬间仅剩的炒饭全落进他的腹肚,他吃得一粒不剩。
她的黛眉微微蹙起,红唇嘟得老高。
他居然吃完了所有的炒饭?!他还真是不客气啊!完全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他是吃饱了,但她的肚子还是饿得咕噜叫啊。
“你下午有没有事?”他忽然问,视线停在她细瘦的手腕上,她手里拿着一支汤匙晃啊晃的,已经没有食物了。
“没有!”她答得飞快,一相情愿的认为他觉得不好意思了,所以可能是要带她出去吃饭,报答她刚刚把炒饭都让给他吃的恩惠。
他的唇角绽出淡淡笑意。“那么,你跟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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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狱。
她这辈子想都没想过她会踏进监狱半步.可是现在她不但踏进来了,还坐在里面,而且一坐就好久、好久。
中午她还以为跟他出来有什么好料好康的,没想到他把她带来监狱。
他自己在替有心考试的受刑人上课,命令她当义工,替不识字的受刑人写信回家,写得她手都发麻发酸了。
她越来越发现那家伙异于常人的地方,说好听点是特殊,说难听点是不对劲。
不是吗?
有哪个大男人那么嗜吃甜食的?其中又以草莓牛奶是他的最爱,巧克力排名第二,而且他咖啡里都加好多糖,像在喝糖水。
别人都不知道.每天他开车上班的时候,都要吃掉一盒森水牛奶糖,而三楼的起居室里,没有一天不充斥着各式各样吃完的零食包装。
再说今天吧,人家雅痞放假白天都应该补眠睡大头觉,晚上泡夜店找美眉寻欢才对,他却一早起来爬山,现在又找她来监狱“约会”,她真是怎么猜也猜不透他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这样的他,可以用“小时了了、大未必佳”来形容吗!
小时候的他,明明就是个孤僻整洁到令人讨厌的沉默小男童,长大了以后却来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人前的他依然优秀,人后的他却完全的脱轨走调。
他是真的对这些受刑人有爱心吗?还是只是来沽名钓誉的?
像他这样一个看起来冷漠的高知识分子,真会对这些犯了错的受刑人寄予同情吗?
她真的不了解他,她只了解自己的肚子,因为她的肚子好饿好饿,不停发出抗议的腹鸣。
她是很乐意帮这些受刑人写家书啦,可是也要给她吃饱再说啊,她饿着肚子,真是写起字来也会发抖。
“小妞,你是安律师的女朋友?”一名头发灰白的老受刑人坐在飞鸢面前,笑盈盈的问她。
年轻时犯了错的他,让岁月洗去了原有的戾气,长年的牢狱生活已经让他变得心平气和了。
“不是、不是!”飞鸢连忙否认,也不知道自己干嘛否认得那么急,还熊熊写错一个字。
“小妞,你不必摇头摇得那么快。”老人家老神在在地说,“安律师从来没有带女孩子来过这里,你是第一个。”
她一怔,停下笔。“他常常来吗?”
“过去他有回来台湾一定会来,还会从美国寄教学录影带给想看的人。”老人家笑眯眯的说:“有一次他还寄了件羊毛衣给我,真是有心。”
“他为什么要寄羊毛衣给你?”飞鸢不由自主的扬起长睫,好奇的问。她的胸腔竟微徽的发烫,期待着老人说出她想听的答案。
老人家得意的说:“有次他来,看我冷得发抖,我说舍不得穿死去儿子送给我的羊毛衣,怕穿坏了,他就寄了件新的给我,要我套在儿子送的那件羊毛衣外头穿,这样就不会把儿子送的羊毛衣穿坏了。”
“哦——”她长长的应了声,顿时陷入沉思当中。
看来她是误会他了。
如果他只是想沽名钓誉,他不必对这些老人家这么用心,他是真的把这些受刑人放在心里吧,否则他就不会牺牲宝贵的假期来这里了。
她决定了,从现在起,她要收回以前对他所有不好的评语,她要郑重的重申,安律人是个刀子口,豆腐心的好律师,他只是嘴巴坏了一点,其实他的心,软得像棉花糖一样。
相较起来,中午她竟然还跟他计较他吃了她的炒饭,她还真是小家子气没有格局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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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六点,他们步出监狱,天际已经出现美丽的晚霞,车水马龙的街头亮起了几盏霓虹灯。
“我饿了,我们去吃东西。”安律人一上车便直接下来的行程。
“好。”飞鸢微笑点头,她表面镇定,实则在心里大大的欢呼了一声。
唷厚!终于听到她最想听的话了。
现在的她饿得两眼昏花,不可能等回到家再吃,再说,希希留的纸条上面也写得很清楚,要她午、晚餐自理,可见就算她赶回去也没饭好吃,还是先在外面解决。
“你想吃什么?”她兴匆匆地问,基于对他的感慨,因此她的语气里出现了少有的温柔。
能把受到世人忽略的受刑人放在心里,这不是寻常人做得到的,现在的安律人在她心目中的地位已经提升不少。
“红豆粉圆。”他刚毅的英挺脸庞一径的云淡风轻。
“什么?。她的俏脸瞬间添上几道黑线。
她就知道她不必对他的吃食抱太大的期望,他总是“零食第一、正餐第二”,她别妄想他会带她去什么高级餐厅吃一流的料理。
所以当他把车停在新士林夜市附近时,她也没有多大惊讶。
“粉圆?”她斜眼睨他,再次确认……正确的说法是,希望他改变心意啦,毕竟粉圆只是填不饱肚子的甜点而已。
“粉圆。”他肯定地说。
她闭了一下眼再睁开,有种壮士断腕的气魄。
好吧,粉图就粉圆,反正粉圆也不难吃,顶多吃完粉回再来盘蚵仔煎,附加一份生炒花枝羹,最后再来块美味闻名的炸鸡排就是了,这样总会饱了吧?
他们走向粉圆摊位,点了三碗红豆粉圆,因为安律人他一个人要吃两碗。
“走吧。”吃完,安律人率先站起来,英挺的眉目和流畅优雅的姿态鹤立鸡群,丝毫没注意粉圆摊的小妹注视着他的眼神是那么炯亮炽热。
“这样就走啦?”飞鸢傻眼的意识到他所谓的“走”,就是要回家的意思。
去他的!这家伙会不会太自私了一点?吃完他自己想吃的东西就要走了,那她怎么办?
走到外头,两排满满的小吃牢牢的吸引住飞鸢的目光。
她垂涎的看着那些招牌,好想吃点咸的东西哦,无奈身边有只不解风情的大笨牛。
更令她郁卒的是,出门前她连钱包都忘了带,现在想掏腰包买点东西吃都不行,只能看他的脸色吃东西……
蓦然,“药炖排骨”大大的黄色招牌像在跟她招手,她眼前立即浮现出大块排骨的美味模样,还有她爱喝的中药汤,滋补养颜!
不管了!说什么她都要喝碗药炖排骨再回去!
“我要吃药炖排骨!”她的眼睛闪亮,拔腿奔向心爱的药炖排骨怀抱,却没注意前方有辆机车正以极快的速度飘过来。
“顾飞鸢!”安律人推了她一把,让她逃过劫数,可是他自己却没有那么幸运,他被机车撞飞了出去。
“安律人!”等飞鸢回过神来,周围已经围满了指指点点和看热闹的人潮。
她急切的奔向安律人,看到他痛苦的躺在地上,他的腿受伤流血,肇事的机车小混混却老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叫救护车!叫救护车啊!”她泪眼婆娑地喊,从没有一刻感到这么无助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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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鸢终于明白安律人的房间为什么没有地方让他打电动、吃零食了。
这个男人——
连在家里住了二十几年的她,东西都不及他的二分之一多。
她瞠目结舌地把房间从左到右看一遍,又从右到左的看一遍,再从天花板看到地板,最后一把掀开窗帘。
果然,连露台都堆满了东西,还不是普通的多,是很多、很多的多。
最后,她只能发出一声揉合了佩服、不解与忍耐的叹息。
“你究竟是怎么买的?”她讷闷地问向安律人。
这里好像电视购物频道的门市部,什么器材都有,举凡健身的、烹饪的、家电的,应有尽有。
“打电话买的。”安律人低沉富有磁性的专业律师级嗓音,闲凉地吐出这五个字。
飞鸢听了差点吐血身亡。
她翻眼蹬着他,眼角有点儿抽搐。
真是废话!她当然知道他是打电视萤幕上那支订购专线买来的。
她的疑问是,他一个人怎么可以买这么多用不着的东西回来堆?他不觉得购物频道里那些物品上天入地的功能都是唬人的吗?
但是,显然他觉得那都是真的,所以他才会买,还持续的买了这么多。
她挑挑眉梢,看来她又发现了这位律师不为人知的一面了。
购物频道迷以前她就听过有这种人,本来以为都是些没有知识的欧巴桑才对,没想到堂堂安大律师也有此等痹好。
她小心翼翼的清出一条走道,把轻松斜倚在门边的他扶进来。
他两腿都受了伤,需要靠两支拐杖才能行走,医生说没有大碍,只要好好休养一两个礼拜就能健步如飞了。
“小心、小心一点。”飞鸢一路踢开一些挡路的小东西,一边皱眉。“安律人,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叫玛丽亚暂时把你这些东西清到储藏室放起来,你才有地方走路。”
“不行。”他断然拒绝。
她挑起眉毛,没好气的问他,“为什么不行?”
真是不知好歹,她想这样做是为了他好耶,不然他拄着两支拐杖,阵仗庞大,恐怕连走到厕所都困难重重。
“就是不行。”他毫无道理的坚持他的想法。
“可是你受了伤啊!”她终于忍不住发作了,温柔尽失。“你说,这样多东西你怎么下床?怎么拄着拐杖走路?况且这些东西你又不是天天用得着,暂时收起来会死吗?”
“所以你要当我的义工。”他懒洋洋的看着她,嘴角缓缓扬起浅浅笑痕,一派理所当然的姿态。
“义工?”抓狂之余,她不解他的意思。
他黑眸睨着矮他一颗头的她,她清澈的瞳眸瞪得大大的,他笑了笑,好整以暇地说:“晚上你的房门不能关,我有需要的时候,会敲敲床头叫你,你就立即过来问候我的需要,懂了吗?”
“可是……”她张着嘴,想否决他这个提议,因为怎么想就怎么不合理。
他说当他一敲床头,她就要来问候他的需要。
可是,如果她很想睡呢?又或者她根本睡死了听不到他的敲床声呢?那怎么办?
“我的伤是为你受的。”他剑眉微扬,打断她想逃避责任的话,很现实的提醒她这一点。
顿时,飞鸢吞回了想讲的话,沮丧的感觉从脚底一直蔓延到头顶。
他说的对,她没办法拒绝他这个提议,因为他现在是道道地地她顾飞鸢的救命恩人!
关于安律人,她现在又有了新结论。
他是个很会利用时机为自身谋福利的阴险律师。
都怪她贪吃,想吃什么滋补的药炖排骨,否则她就不会落得如此下场了,呜呜,每天半夜都要随传随到耶,真不是人过的生活哦。
第五章
于是她真的变成安律人的专属看护兼义工,白天由玛丽亚负责,晚上就轮到睡在他对面的她。
第一天晚上,安全度过,他一觉到天亮,她也是。
当她伸伸懒腰、神清气爽的起床之后,当下觉得看护的工作也没有想象中那么艰难嘛,她也可以胜任,她给自己拍拍手。
第二天,与他道晚安之后,她回房熄灯睡觉,立即就跌进香甜的梦乡之中。
就在她渴睡欲死的时候,她听到一阵巨大的敲击声,而且是一直不间断的。
她睡眼惺忪地睁开眼睛,发现声音是从安律人的房间传来,她蓦然醒觉,连忙冲到他房间。
“什么事?发生什么事了?”飞鸢神色慌张,如临大敌的问。
安律人半个身躯靠在床头,黑眸望着仅着薄衫的她,懒洋洋地说:“我要上厕所。”
她呆了呆,愕然的眨了眨眼。“哦——”
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呢,原来是这等小事。
她的视线从他慵懒的神态看到了他的手,他右手拿着拐杖,而刚刚敲击床头原木的就是那根拐杖。
难怪他不怕她睡死了没听到,原来他指的“敲敲床头”不是用他的手指头敲,而是用拐杖敲,这样还听不到才有鬼。
“来吧。”
她认命的走过去扶他,微微弯身,把自己的肩膀给他倚扶。
他的手伸上来,原本应该塔在她肩上的手,却不知道怎么搞的,一个滑落,抓住了一只柔软的浑圆。
黑暗中,他深幽的黑眸里有火焰在跳动,飞鸢睁大双眸,被意外的状况吓到了,忘了反应。
过了数秒她才惊叫一声。“色狼!色狼!你在乱摸哪里?”她气急败坏的捶打他,浑然忘了他是病人。
“房间暗,我看不清楚。”他慢条斯理的把手掌移开,重新搁回她的肩上,五指伸直再并拢,紧扣住她单薄的香肩。
“看不清楚还能摸得这么准?你为什么睡觉不开夜灯?是不是存心想占我便宜?”她咬着牙数落他。
被他摸到胸部,她心有不甘,却还是得继续当他的义工,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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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飞鸢都在渴睡欲死的情况下被拐杖声叫起。
“你又要上厕所?”夜半时分站在床头旁,她不耐烦的问安律人,每天被打断睡眠让她火气很大。
她连续几天睡眠不足,而瞧瞧他,他老大好看的黑眸炯亮无比,一点儿也不像刚睡醒想尿尿的样子,他都不用睡觉的吗?
他扯动嘴角,露出淡不可见的笑纹。“麻烦你了。”
“一点都不麻烦。”她用恨得牙痒痒的语气说。
每晚,她这个黄花大闺女大开着房门睡觉,她已经无法顾及自己的睡相都给他偷瞧了去,只祈祷他的腿伤快点好,让她早日脱离苦海。
她熟练的扶起安律人走到厕所,等他在马桶前站稳后她才离开,直到里面传来“好了”两字,她才开门进去扶他。
他究竟什么时候才会好啊?医生不是说他一两个礼拜就会健步如飞了吗?怎么看他好像一点进展都没有的样子,他们会不会误看了蒙古大夫啊?
“喂,安律人,我们明天换个医生看好不好?我觉得你……”
说到一半,她感觉安律人高大的身躯有些摇晃,她纳闷地往上一看,他的眉宇正紧紧的蹙起。
“你怎么了?伤口痛吗?”她紧张的望着他,霎时他身躯一软,倾斜压上了娇小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