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露自己的身分,只会让你离开我。」
「原来你是怕我泄漏你的身分……」
「不,我怎么会是这种人?总之我希望我们的关系单纯点会比较好。」
柯嫚哀怨的眼神看得他的心简直要为她而碎了,泪水在那晶亮的眸子里滚动着,然后流了下来。光看她的眼神就知道她爱自己爱得有多深,纤弱的身子像随时都快站不住一样。
「我想知道,我爱的是哪一个卫可爵?是平凡单纯的体育老师,还是在百货公司的无业游民,或是另一个神秘而危险的人物……我很蠢吧?不知道无时无刻陪着我的人到底是哪一个,还说我有多爱他。」柯嫚哽咽着,满脸的泪水也不能冲淡她的伤心。
卫可爵马上站起来,心疼地将她抱在怀里。天啊!他到底做了什么?他该怎么做才能止住她的伤心?看她哭得如此痛楚,他又怎么不难过?
柯嫚让自己平静些,马上推开他温暖的胸膛。
「其实你们都知道伤害我父亲的人是谁吧?」她不给他时间安慰。
「不要这样,让我疼你……」卫可爵痛心地说道。
「你只会伤害我,你只会在我面前演戏,你不要再接近我。」柯嫚出自肺腑地朝他喊,泪眼迷蒙地瞧着这个自己用生命去爱的男人,她向后退了几步,打开门奔了出去。
卫可爵坐在床沿发怔,他真的只想好好当那个爱她的体育老师,可是过去发生的事却让他心虚,而且根本与他无关的事,也在今天找上他。
真是该死!那就去解决它吧。如果不是有人暗杀他,柯嫚也不会发现这么多。
「下个月初,侯爷金盆洗手。」杜圣夫此时才发言。
「那个死老头?」
「接位者是常岳。」
「真是好笑,既然可以接位了,他还暗杀我干么?」
「你不该惹到侯爷的。」
「你以为我无聊啊?」卫可爵说得轻松,但眉头却紧锁着。
*****
滂沱大雨下得十分急,路上早就没有人在行走了,就算是撑着五百万的大雨伞,还是会被淋湿,但是这一切对柯嫚而言已经无谓了,连卫可爵那个她最深爱、最信任的人,都不把她当一回事,她怎么还会在乎自己?柯嫚冷静地低头在路边缓缓定着,泪和雨同时在脸上流下的滋味,为什么特别令人心酸呢?
汽车喇叭的长鸣声在她背后响起,她迟缓地向里面靠,但那辆车还是照按喇叭。
一辆宾士在她旁边停下,柯嫚并不想理会又有什么事要发生,直到她头上的那片天空突然没雨了,她才迟缓地转头去瞧瞧。
一个脸上挂着淡笑的中年男子把雨伞撑在她的上头。
「你怎么淋雨呢?」坐在车里的龙家威又惊又诧地问。
一看是他,下意识地,柯嫚提起脚步又往前走,可是那个中年男子拉住她。
一个苍老但有劲的声音在车内催她,「你就是柯嫚吗?来,请上车。」
柯嫚无法违抗那具有威严的催促声,只好坐上车。
车内的空间十分宽敞,后座坐了龙家威和龙震,但多她一个并不挤。
龙震精锐的眼一眯,霎时已把她打量彻底。「我们家威几乎天天念着你,从你 -们有缘同校的第一天开始,他就誓言把你娶进门,我一看果然……」
「虽然您是长者,但是用这种眼光打量一个陌生人,是很无礼的。」
龙震一怔,「怎么,你不认识我吗?你没听说我们龙家已经三代都是政……」
「我知道,政坛颇具分量的家族,可是与我无关。」
「政治是影响全民的运动,怎么与你无关?」龙震要试验这个女孩。
柯嫚微微一笑,转身正面迎视甚为威严的龙震,「我从来没有被你们照顾过。民代所争的福利不过是为了绝食以及还有力气丢鸡蛋的人,然而在这个社会上,还有很多人抢一碗饭吃都来不及了,还有力气去绝食吗?可是因为没有声音,你们就自以为做得够了。不管你们是什么政治家族,在我眼里都是一样的。」
这一番话出乎龙震意料之外,现在的小孩能有这么细微且精辟的见解很令人讶异,而且听她说来既不激动也没有卑微的口气,她怎么会有这么特别的气度?能在他这个资深的政坛大老前坦白说出自己不满的,也只有她一个人了。
「难得圣者的学生还有这么成熟的思想。」
「难道您的孙子就不成熟吗?」
龙震相当得意,「以一个接班人的角度来看,他的确还嫌嫩了点。」
「但如果要当一个流氓的话,他已经绰绰有余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龙震不悦地看着敢不讨好爱孙的柯嫚。
龙家威连忙出面,「爷,阿嫚的脾气就是这样,你别……」
「真是抱歉,弄脏了你们的轿车,我该走了。」柯嫚依然沉着。
「你如果想淋雨淋到得肺炎的话,那你就滚吧。」龙震瞪着她湿透的制服。
柯嫚又屈服于他那命令式,但又让人难以抗拒的指示,只好乖乖地待着。
「爷,侯爷的金盆洗手大典,让阿嫚也跟我们去,好不好?」
龙震连瞄也懒得瞄,不愿地道:「你也要看人家赏不赏脸。」
闻言,柯嫚面无表情的开口,「去,当然去,我可不敢连敬酒都不吃。」
龙家威高兴得不得了,到时候她就会知道,卫可爵是怎么个死法了。
第八章
枪伤都还没完全康复,卫可爵就急着出院,说他要回学校去春风化雨,但还没办好手续,就有一群关心他的学生们前来探视。
「老师,怎么你的伤还没好,就急着出院呢?」平头小子讶异地问。
「还不是因为你们这些小鬼呢。」他慈爱地顶着头上的光环,摸摸他的平头。
霎时一群学生都很有默契地搓搓满是鸡皮疙瘩的手臂,他老爱装伟大。
「老师……虽然这是个不情之请,可是在这种非常时刻,也只能找你了。」平头小子吶吶的开口。
「啊,什么事呢?」他认真地问。
看到他关心紧张的表情,平头小子他们忽然有一点想打退堂鼓。
「嗯……请你快回学校吧,全校的同学们都在想你。」平头小子突然改变说法。
卫可爵一听可乐了,「那欢迎会是在圆山还是在凯悦举行呢?」
伍明婵见平头小子不敢说,只好抢先走出来道:「我们还有另外一件事。我们昨天飚车回家,结果遇到柳浪大哥,他听说老师你受伤了,硬说是我们搞的鬼,还说……说今天晚上要我们到『浪』自杀谢罪。老师!你要救我们哪,真的不是我们干的,请您跟我们去『浪』一趟吧。」她昧着良心编出这个谎言,只因他们受了龙家威的胁迫,不想惹恼他。
卫可爵心一紧,这群曾在他脚边跪地求饶的学生们,在经过半学期的相处之后,已和他打成一片了,没想到现在却用这种虚伪的脸来设计他往死路走。
柳浪昨天才来看过他,而且只要是五阎都知道他卫可爵惹到的是谁,绝不会乱安罪名在这群小鬼身上,再说今晚「浪」的场地借给侯老头办大典去了。他们为什么要诱他去,又不肯明说?是龙家或吧!卫可爵感到受伤地瞧着这一群殷殷期盼他去解救的学生,觉得失望。
「老师,你不会见死不救吧?老师--」班长非常担心他不去。
「去呀,怎么不去?听到『老师』两个字,我就无法抵抗。」卫可爵微笑道。
「那今天放学后我们在校门口等你,不见不散。」伍明婵终于松了口气。
「不见不散。」他朝他们挥手道别。
「要好好休息哟。」
休,休你爸的头!卫可爵恨恨地瞪着他们的背影,全是一群虚伪的废物。
唉!只有始终以真性情对待的柯嫚最让人信任牵挂,可是他却一样伤她。
没有柯嫚的日子好难熬,为什么他处处防范,还是失去了她呢?
今晚先报这个导火线的仇再说吧!如果不是那两个人出来暗杀他……
*****
今晚废铁工厂的人声比以往沸腾更多倍,黑压压一片几乎都穿着深色衣服的各路人马齐聚一堂,依自己的派别聚集在一起。黑道上每一个组织或大或小,在道上打滚冲杀,无非就是想当老大,于是不免对其他的团体存有敌意或轻视之心。
光看现在「浪」里的现况便了解,人数之多,却十分守秩序,因为谁都不敢乱来,要是一干起来,场面是会很吓人的。而原本帮派间各走其路,互不相干,但一收到侯爷的邀请帖,却没一个帮敢缺席。
「今晚劳动各位兄弟,真是多所叨扰。但是,侯爷金盆洗手这等大事,如果不向各位大哥招呼一声的话,也未免太失礼,等会儿侯爷就要退出我们浴血的世界,重新做人了,如果还有什么旧恨新仇未了的兄弟,请现在站出来说话。」虽然人人都噤声不语,但还是有些微的杂声,但常岳一站出来开口,那如洪钟的声响便盖过所有杂音。
大家都微微一笑,侯爷处事公正严谨是有目共睹的,谁也没有异议。
但此时有一个叼着牙签的老大,站得斜斜的,十分不正经地举手说道:「有件事请侯爷做个处理。自您发出这个消息后,大伙儿便把今晚的事情努力排开,为的就是来参与这个盛会,连亲台的黑日帮都不辞千里赶来了,可是有五个嚣张的小孩子,竟然敢不给侯爷您面子。晏爷,您要是不在兄弟面前说句话,那教我们怎么服气呢?」
大家都幸灾乐祸地冷笑相对望,极盟五阎?谁敢惹?说真的,聚集这里所有帮派组织,也比不上他们任何一个的狠劲,而这番话是故意为难侯爷的,谁不知道侯爷和极盟五阎极有关系?
一个看来十分瘦弱,身穿唐装的老者,站在上头写着「侯爷金盆洗手大典」的红布前,自然而然地散发出一股领导的气势,他缓缓地环顾着人山人海的盛况,没有一丝退却。
「猪哥李,听说你找我们啊?」一只手搭在那个发言老大的肩上。
一听到这个充满友善的语气,猪哥李马上战战兢兢地回头,妈呀,是黎傲。
「是喝茶还是要聊天呢?」黎傲的笑容充满危险。
他是怎么来的?是早就来了呢,还是刚才才到的?猪哥李完全不知。
侯爷将视线往黎傲身上瞧去,好像在期待又像有些失望。
常岳看出侯爷的心思,不给侯爷迟缓的机会,道:「金盆就在桌上,请侯爷洗手。」
「大胡子,你急什么呢?这位子迟早是你的。可爵中了你那两枪,还在医院哀爸叫母的,赶不回来啦。」黎傲把手肘搁在猪哥李的肩上,高度刚刚好。「上次你在他住的公寓纵火,他还没那么紧张呢。」
侯爷浸到金盆里的双手倏然停顿,满脸怒色地转头瞪着常岳。「你竟敢……」
「侯爷,我只是帮你处理叛徒而已呀,老是妇人之仁是成不了大事的。」
「亏我一直把你当作是我儿子,把帮里和事业都交给你处理,你……」
「我看你是把我当条狗吧?甚至做牛做马也比不上那个叛徒,我忍够了。侯爷,如果你聪明的话,不要再跟我啰唆一句,我还可以打手机把正要去医院暗杀那个叛徒的俄罗斯杀手叫回来,否则……」常狱满是狡诈的得意神色。
「你们两个,快把这个大叛徒绑起来,我要处以极刑。」侯爷唤两个手下来。
谁知道那两个手下是来了,不过是把侯爷架起来。
「侯爷,难道你忘了吗?在金盆洗过手后,就不该再过问任何事,你要是破了这个例,我看以后难做人喽。」常狱仰天大笑后,举起桌上的一杯酒,向台下满满的人遥敬了一下,「以后公仆帮由我主持,大伙儿有什么事都好商量,别再跟老一辈的人求个半天了,哈哈哈……」
众人都欢腾了起来,侯爷处事虽公正,但也是难通融得紧。
龙震看不过去地站上台,但被常岳一手抵住,一把把他推下台去,引起众帮派们一阵喧闹,龙震是何等人物,这个常岳也太嚣张了。
「真是抱歉哪,咱们自己人可不用计较什么吧?」
「狐群狗党才是你的自己人,少脏了我龙氏的招牌。」龙震气得拐杖直顿地。
「这位龙氏未来的接班人龙家威先生已经答应我,在下届的民代选举时,会全力支持我常岳冲到最高票,龙震老爷,您这位长孙可有点架式了。」常岳搂着还嫌稚嫩的龙家威大笑着。
龙家威不知常岳比他想象中还邪恶,看着快抓狂的爷爷,他连气也不敢喘一声。
侯爷对自己一时赌气,把所有事情全权交给常岳处理的后果,感到难以承受,一气之下心绞痛的老毛病又犯了。他捧着心口,连连沉重地急促呼吸,赶紧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罐子。
眼尖的常岳马上把他的药一手挥掉,散落的药丸在地上滚动着,常岳立刻将它们踩碎。「如果侯爷真的痛得受不了的话,只有把这些药粉舔起来了,哈哈哈……」他再把脚用力扭了几下。
众人不禁为一掌到权就变了个人的常岳感到相当诧异。
猪哥李带头呼喊道:「恭请公仆帮帮主,岳大哥训话。」其他组织迟疑了一下,也跟着喊,而且声势愈来愈高涨,毕竟谁坐这个位子,谁就最大。
突然那个用枪在侯爷背后抵住的人叫了一声,便往后仰倒,在两旁架住侯爷的人还没会意过来,抓住侯爷的那只手便各被一个手掌使劲掐住,他们骤感剧痛,松手弯下腰去揉揉疼痛不已的筋肉。
「吞下。」一只手掌捂在侯爷的嘴巴上,侯爷才在想那熟悉的声音是谁,一颗药丸便在他发怔时塞到他嘴里去了。
常岳张目结舌地瞪着那个在侯爷背后的人,「卫可爵!你怎么没……」
「我怎么没来?我不是来了吗?」卫可爵优闲地把插在裤袋里的手拿出,往地上拎起一个身子已然垂软的人,「都是这个讨厌的人拖延我的时间,不然我早来了。不过,我要是知道他是您派来通知我的话,我就会礼遇他了。」
俄国地下秘密组织的顶尖杀手还杀不了他?常岳不相信,可是被拎在他手上那个奄奄一息的人却是事实。
手下们全在他一个眼神下冲上前去围攻卫可爵。冲第一个的人还没抽出家伙来,卫可爵便用一手掐住他,另一手则把另一个人的枪三两下就夺在自己手中,然后侧身扬起修长的腿一踢,差点把那个人的头踢歪了。接下来的攻击都是十分凌厉准确,动作迅速俐落更是不用说。最后他趁空档把金盆里的水泼向一个人,再抬脚将那个人踢飞至台下,然后把金盆向常岳掷去。因为来势太猛了,让常岳即使来得及出手挡住,金盆竟也把那只手撞得不仅骨折声响亮,而且还让他退了一步。